「够了!越说越离谱!」当初为了入户和转学方便,源赖忍直接把真一划在自己名下,户籍关系定为领养,所以源赖忍的话是没错,但那只不过是书面上的,现实中他才不会叫源赖忍爸爸哩。
青鸾淡淡一笑。
「你笑什么?」源赖忍不快地道。
「养父也好,监护人也罢,我都不会和你抢的。」青鸾双臂环绕胸前,慢条斯理地说,「我不感兴趣。」
「哦,看来你悟性很高嘛!」源赖忍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预示着胜利的降临。
「但是……」青鸾突然把视线投向真一,真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怒瞪着青鸾,「喂,你别说傻话!」
「傻话?我只不过想说出实情而已,有的人被蒙在鼓里,实在太可怜了。」青鸾冲他笑了笑,十分迷人地道,「你难道在害羞吗?真一。」
真一并不知道这是青鸾布下的「甜蜜陷阱」,恼羞交加地一脚踩了进去!
「给我闭嘴!不然我揍扁你!」真一冲过去,一拳就挥了过去,青鸾早就算到了,不躲也不逃,反而笑眯眯地道,「亲爱的,无论什么时候,你对我都这么的热情澎湃啊。」
「亲、亲、亲爱的?!」谁是你亲爱的!混蛋!气归气,真一的脸还是不争气地红透了,挥出去的拳头偏离了最佳攻击目标,青鸾啪地抓住了他的手,并用力一拉,就把真一完美地抱在怀里。
源赖忍在听到那声亲爱的时候,已经呈化石状态了,就连指着青鸾的手也忘记放下来。
「同、同——同志!」源赖忍罕见的舌头打结地道,「你、你这个色和尚竟然是同性恋!」
一向女性主义至上的源赖忍,很讨厌和同性单独相处,更别提同性恋了,但是面对着可爱的真一被别的男人强搂着,他的神经也开始强悍起来。
「你这个变态,竟敢对真一出手!」源赖忍大吼!
「放开!青鸾!」真一也在挣扎,但是腰背部被揽得很紧,他根本挣脱不开。
「我为什么不能碰真一?」青鸾微笑着,那种刻意引起别人注意的语调,让真一背后的汗毛都开始倒竖起来。
「青鸾!」
「这个别扭的家伙,可是我的恋人。」恋人这两个字,是紧贴着真一的耳朵说的,不但是源赖忍惊愕得瞬间呆掉,真一也傻住了。
「我……恋人?」原以为青鸾会说出,这家伙是我的性宠物、玩具之类的,他平时常对自己说的变态名词,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青鸾会说是恋人!
「我绝对不承认,真一会喜欢你这个臭和尚!一定是你用了卑鄙手段……」源赖忍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不是太讨厌男性,他真的会扑过去咬青鸾。
「那真抱歉,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青鸾看着源赖忍,微笑着说着最残酷的话。
「骗人!」源赖忍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差点坐倒在地,自从不能走出宅邸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打击,自己的家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样被人夺走了!
青鸾看着相当颓丧的源赖忍,心想是不是欺负过头了,不过也罢,谁叫他妄想和自己分享真一呢。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男人看上去非常冷静,实际上也是热血的行动派,这点和真一还真像啊。
对了,刚刚还激烈反抗的真一,怎么突然间变得那么安静了?
「怎么了?真一。」青鸾放开他。
真一瞪着青鸾,他的眼眶红红的,但不像是哭了。
他……在生气?
青鸾想道,但在更深地考虑前,真一就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正中膝盖,就算是青鸾也吃痛地弯曲了膝盖,单膝跪了下去。
「我不是你用来攻击别人的道具!差劲透顶!!」真一居高临下地吼道,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并重重地摔上了门。
一楼的小客厅,烛光摇曳,类似香草味的甜腻芳香四溢着,使这舒适的房间更多了一份浪漫的气息。
但是这种香气也让人产生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柴崎月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每次想要振奋一下精神,去看看房间里唯一发出光芒的香熏蜡烛时,却更加困了。
「您看上去很疲倦,柴崎大师。」川崎千代子在他身旁坐着,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嗯,对不起,可能是今天凌晨才从东京飞抵这里,早上又直接参加拍摄……所以现在有点困。」
「没关系,您要是觉得累,就在这里睡会儿,他们也还没下来。」川崎千代子温柔地说道。
「这怎么可以……嗯?」柴崎月感觉到川崎千代子散发着香味的手,轻轻地盖在他的眼睛上,可是他却没有力气拉开,身体很沉重,但不是那种难受的沉重,很舒服,就好象泡完温泉,浑身舒畅又十分地慵懒。
「很好。」川崎千代子清楚感觉到手掌下的眼睛已闭上了,她放开了手,果然,柴崎月已然入睡。
但不是真正的睡着,只不过是被她催眠了。
「本来这些都是为青鸾准备的,」川崎千代子凝视着拥有漂亮睡颜的柴崎月,心想道,「把你牵涉进来很抱歉,我没有想到青鸾会带你来。」
川崎千代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聚精会神地抬起手,把两根手指并拢按在柴崎月的额心上,只要他中途醒来,或者说谎,她立刻可以察觉道。
那么抓紧时间吧,源赖忍在楼上要同时拖住青鸾和真一是很辛苦的。
「青鸾和你是很好的朋友吗?」
「唔……嗯,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柴崎月的眉心皱了皱,也许被问及内心的事情让他觉得有些不快。
「怎么认识的?」其实只要问有关真一的事情就好,但是为了得到最多的情报,她决定循序渐进。
「很多事情我好象生来就知道,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四岁的时候,我已经能读懂《源氏物语》了,有人说我是神童,也有人说我是中邪……所以父母请来千休寺的住持,想看一下我有没有被邪灵附身,但是……」
「但是什么?」没想到柴崎月和真一一样,因为特殊才能被父母看作异类。
「但是住持没有来,来的是他十岁的儿子青鸾,青鸾也是出名的神童,他只望了我一眼,就说,「他是被神祝福而诞生的,因此拥有常人没有的天分,仅此而已。」
「被神祝福而生?」
「嗯,从那天以后,父母就特别疼爱我了,其它人也……」
「那么你真的没有灵能力吗?」
柴崎月保持沉默,是因为他听不懂川崎干代子的问题,灵能力什么的,普通人根本不会知道。
「那么,为什么青鸾会当你的保镖?」川崎千代子换了一个话题,因为青鸾不像是会听从别人吩咐去工作的人。
「我的经纪人放了产假,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正好青鸾来找我,我就让他做保镖了。」
「青鸾找你做什么?」川崎千代子蓦地坐直身体。
「把我小时候可以记得的事情全部告诉他。」
「小时候?具体几岁?在什么地方?什么事情?」川崎千代子连珠炮一样的追问。
「其实……」柴崎月的声音很轻,「我也不记得了。」
「什么?!怎么会不记得的?」川崎千代子大为失望地道。
「六岁的时候,曾经被拐走过,」柴崎月眼皮一直在抖动,似乎在挖掘脑中最深的记忆,「我家后面是个封闭式的庭院,四面部是高高的水泥墙,我不知道那个陌生的叔叔是怎么进来的,他叫我的名字,之后的就完全不记得了。」
「叔叔?」莫非是……!
「嗯,穿着白色的西服,戴着无边眼镜。」
「那、那你是怎么回家的?」果然,和真一描述的领养人的特征一样!
「一年后,我被发现昏倒在离家不远的空地上,浑身赤裸,没有伤,因为失踪的时候,家里的大门都安装有闭路电视,并没有拍下犯人入侵的痕迹,只有我突然消失了,所以大人们都说,那是神隐,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
「神隐(注:被神怪隐藏起来,而从人类社会中消失),但你不是看到那个男人了吗?」
「嗯,所以我一直坚称是被拐走的,但是父母都不相信。」
「那……你为什么会被拐走,知道原因吗?」
柴崎月愣住了,然后缓缓地说,「不知道,不过我想和电视台的报导有关系。」
「电视台的报导?」
「因为我用心算答出了四位数以上的乘法题目,我是超能力儿童的报导,在那个时候很流行,每天都有很多记者来采访,还有些报纸说我可以靠心灵读取密封的信件,弄弯勺子等等,但这些都是骗人的,我没有那样的能力。」
「这么说来,那个男人是误以为你有超能力,所以才绑架了你,调查之后发现你没有,又把你送回家了是吗?」
「我想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川崎千代子深深地思索,真一不是唯一被那男人带走的孩子,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都在寻找有灵能力的儿童,他发现柴崎月没有那样的能力,就消除了他的记忆,把他送回了家,可是真一是灵能力者啊,为什么真一也被送回来了?
等等!川崎千代子一愣,不灭事务所在大阪,可不是真一的家,而且,柴崎月是被不声不响地送回来的,而真一,他的身后跟着数量庞大的恶灵,这会发生大骚动,难道……真一不是被送回来的,而是……「逃出来的?」
川崎千代子大吃一惊,不过这也可以解释了,为什么那个时候真一身后聚集着那么多恶灵。逃跑时,真一一定释放过巨大的灵力,产生了磁场后吸引了恶灵,真一会失去记忆,恐怕也是巨大灵力冲击的结果,而不是被那个男人抹去了记忆。
真可怕!川崎千代子脸色苍白,那个男人让真一崩溃了,他应该很清楚,真一释放了巨大的灵能力之后,会产生呼唤出恶灵的磁场,真一会被聚集的恶鬼吞噬,而且能力越强,招来的恶鬼越多,那个男人……想毁灭真一?
川崎千代子怔住了,这可是谋杀!
不过,那个男人一定没有料到,不灭事务所外的结界,也形成了一个强大的磁场,被这个磁场吸引的真一,来到了门外。
可是,为什么青鸾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而且,他好象早就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调查、绑架真一的是个穿白色西装的男人,青鸾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所以不可能是他,但是,青鸾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川崎千代子感到很棘手,青鸾有着不可思议的美貌,强大的灵能力,他出现在真一身边,而且似乎很了解真一的事情,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川崎姐,天都黑了,怎么不开灯呢?」真一这时走了进来,啪地打开水晶吊灯,在这一瞬间,催眠也结束了,柴崎月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问,「我……怎么了?」
「只是睡了一会儿,」川崎千代子感到抱歉,格外温柔地答道,又抬头看着真一,「你不是在上课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非常无聊的健身。」
「那忍他们呢?」
「谁知道,我要准备晚饭了。」真一没忘记自己是半个主人,问道,「海带汤和鲑鱼料理,可以吧?」
「嗯,听上去很好吃。」
「那么,我先去做饭了。」真一穿过小客厅,走进厨房。
「他的心情很不好啊。」柴崎月看着真一消失的背影。
「咦?你看得出来?」川崎千代子知道源赖忍的特训课程会让真一觉得麻烦,但会这么不爽,是没料到的。
她刚开始也是不赞成的,这种特训根本就没有用嘛,不过听到源赖忍的解释才恍然大悟。
「特训只是幌子,我要他除了上学以外,全部都待在我的视线范围以内,既然我不能出去,就只有把他留在这里了。」
「那上学的时候怎么办?」
「只能赌一赌了,学校里这么多人,估计他也不好下手,所以剩下的时间,我都要真一待在我身边。」
「但是真一未必能理解你的苦心啊。」川崎千代子叹了口气。
「你也不舒服吗?」柴崎月看着川崎千代子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
「什么?」
「其实……我觉得头有点痛。」柴崎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可能是熏香的关系,我们到院子里走走吧。」川崎千代子对他笑了笑,有些心虚,剩下的疑点,还是需要催眠青鸾后才能解答。
相扑室里,一横一竖地躺着两个大男人,两个人都在大口喘气。
「可恶!要不是我肚子饿了,才不会输给你。」源赖忍擦了擦脸上的汗,他的衬衫都湿透了。
说起来,真一走后,是他主动扑过去的,当然,对方也毫不客气地回击了,这根本不是相扑,而是互相过肩摔,外加乱七八糟的拳击而已。
「你输了,以后就别再插手真一的事。」青鸾从地板上坐了起来,扣上袖扣。
「我可没和你赌这个!」源赖忍腾地爬起来。
「是没有,不过连打架也打不过我,怎么去保护真一?」青鸾冷笑道。
「这个……不一定要靠武力!」
「是吗?」青鸾站了起来,去捡刚才丢到一旁的西服外套,「只可惜你脑力也不行。」
「什么?!」
「摆出这种夸张的阵势,你以为真一会听话地留在家里吗?只会让他起疑心罢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源赖忍非常吃惊。
「你不是不能出去吗?这种事情稍微猜一下,就能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源赖忍紧张地问。
「我是比你强太多的人。」青鸾玩了个语言游戏,气得源赖忍直咬牙。
「对了,你有灵能力,所以你会『看见』结界,」源赖忍喃喃道,「但是不会因为这样,我就把真一交给你的。」
「真是一点也记不住教训,你和真一还挺像的,我刚才不是说过了,」青鸾邪气地说道,「他已经是我的人了,根本不存在你交不交给我的说法。」
「你、你、你这个侵犯末成年人的变态!」源赖忍咆哮道。
「随便你怎么说。」已经穿好衣服的青鸾,打开门,正要出去的时候,却暧昧地笑了笑,「还有,要让真一乖乖听话,只有在床上有效。」
砰。
源赖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青鸾就已经关上门走了,他简直是气炸了,却又无可奈何,青鸾是站在真一这一边的,也许,真一这次真的只能依靠青鸾的力量来渡过难关。
但是——
「啊!还是受不了他那种臭屁又变态的性格!」和川崎千代子描述得完全不一样,平时那种装作好人的样子,根本就是在欺诈!欺诈!!
留客人吃饭,在不灭事务所是常有的事,当然这客人多半是源赖忍的女性朋友,只有少部分是前来委托的客户。
而今天,源赖忍不仅邀请青鸾和柴崎月留下来吃晚饭,还在席间突然邀请他们留宿、真一惊讶得手中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这种过夜的邀请,源赖忍竟然对男性说了?
「对不起!」真一弯腰去捡筷子,却看见餐桌底下,川崎千代子的脚尖在轻轻地碰青鸾的皮鞋。
她好象在催促青鸾快点答应下来,真一愣了一下。
「好。」果然,餐桌上传来青鸾爽快的声音,「反正明天也休息。」
「那太好了!今晚我们五个人来玩游戏吧?我还有很多经典电影哦,真一,你的筷子还没找到吗?」川崎千代子看着还弯着腰的真一道。
「捡到了,掉到那边去了。」真一把筷子捡起来,不知是否因为一直弯着腰的关系,脸孔涨得红红的。
「还是换一双吧?」川崎千代子站起来,去厨房拿筷子,同时问道,「青鸾大人,再来壶清酒吧?」
「好,有劳。」
看着一搭一唱的他们,真一不禁想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打电话给青鸾邀请他来做客的也是川崎姐,虽然说青鸾确实在女校事件中,帮了不少忙,但是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突然请他来做客,莫非是……约会?!
「川崎姐一直很欣赏青鸾啊……」
川崎千代子拿了筷子和清酒回来,把筷子递给真一,「对了,真一,夏衍有打电话来哦,说有很重要的事找你,你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
「我?」真一一惊,以为是心事被川崎千代子发现,慌张地说,「啊,大概是没电了,我没留意。」
「等下记得回个电话给他,青鸾大人,我来帮你倒酒吧!」川崎千代子十分热情,青鸾也欣然接受,两个人的笑容也……胃里有一团东西在燃烧,真一吃不下饭了,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盯着自己面前的烤鲑鱼。
可是就算不看,还是能听见声音。
「这个味道不错吧?真一最擅长的烤鱼哦,你试试看。」
「嗯。」
「再蘸点酱汁,真一亲手配的,淡淡的酱油,调上一点生姜,再加一点葱,可以把鱼的鲜味完全带出来,请。」
因为川崎千代子说了「请」,所以真一不觉就抬起头,看到川崎千代子夹着一筷蘸有酱汁的鱼肉,亲昵地送到青鸾的嘴边。
「谢谢。」青鸾微微一笑,竟然吃下去了。
嗒!
真一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吓了众人一跳。
「怎么了?」川崎千代子不解地问。
「啊?」回过神来,真一的脸上有些发烫,「我、我不大舒服,先回房间去了,我等下会来收拾,你们慢慢吃。」
也顾不上他们会怎么想,真一匆匆地离开了厨房。
回到漆黑的房间里,真一一眼就看到了在书桌上闪光的手机,他不是忘记了充电,而是放在了楼上。
他走过去,打开一看,一共有三通未接电话,都是夏衍打来的,时间在晚餐前。
他拨通了夏衍的手机,「喂,夏衍吗?」
「你终于肯回我电话了!」电话的那一头,似乎很激动。
「对不起!因为有客人,一忙就……」真一道歉。
「算了,你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给你发了电子邮件,你去收一下。」
「邮件?」
「还记得我们开学的时候,去富土山登山吗?」
「富士山?」真一困惑地皱了一下眉,突然间,他的脑海里闪现过攀岩社所有成员,去富士山登山的场景,啊地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是第一次集体野外训练。」
「拜托,你可是社长,怎么好象才想起来似的,那个时候我们不是拍了集体照吗?」夏衍说,「我说过给你一份的,但是……」
「嗯?」
「照片被人弄坏了。」
「什么?」
「总之,你收到邮件就知道了,我的MSN你知道的,我在线上,你上来再和我聊。」
「等等,我要去用老板的电脑。」真一自己没有电脑。
「知道了,别又放我鸽子!」就在真一挂断电话的时候,里面传来夏衍的吼声,他不禁笑了。
不过……富土山,真一想起来,今天遇到那个女鬼时,脑海中浮现了富士山的景象,为什么当时,自己一点都没有联想起那次登山活动呢?
真一颇纳闷,而且,谁会把照片弄坏呀?
源赖忍有一台东芝笔记本电脑,是公用的,真一经常用它来收发邮件,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真一查看新邮件,果然有一封是夏衍寄来的。
真一打开了附件,这是一幅被放大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富士山的半腰,光秃秃的石块前,站了一排人,都是攀岩社的。
「啊?这是……?!」
大家都做着胜利的手势,但是面部却……好象被搅在一起了,眼睛乌黑暴凸着,额头被拉得横长,没有鼻子嘴巴,只见一团模糊的肉,每个人都像被刀片绞过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真一瞪大眼睛地盯着恐怖的照片,中间的人是他自己,「曝光的问题吗?」
「真一,来了?」突然跳出荧幕的对话方块,吓了真一一跳!
「啊,来了。」他回复了过去,「照片好奇怪,有人恶作剧吗?」
「不是,底片没有问题,我请摄影部的学长们看过了,他们说……」
「嗯?」
「我们是撞邪了!这是灵异照片!」几个大大的惊叹号发了过来,真一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怎么会撞邪?我们又没做什么事!学长们是在吓唬我们吧!」
「真一,你不记得我们做的事情了吗?」夏衍发了一个疑问的表情符号。
「咦?」
「那天晚上,我们在旅馆里玩了四方角,你完全不记得了吗?」
看到这句话,真一的记忆像是开闸的洪水,一下子全都涌现了……
因为新学年才刚开始,学生会还没有划拨给攀岩社足够的活动经费,所以他们只能订到一家相当便宜的民营温泉旅馆。
旅馆离富士山比较远,只能隔着广阔的湖泊眺望到那白雪皑皑的胜景,而且旅馆里除了电视机和乒乓球桌外,什么娱乐设施也没有。
「什么嘛,起码放台DVD!」入住没多久,就有学长开始抱怨,不过就算有也是用不上,旅馆电线老旧,一个不小心就跳闸停电,晚上刚过九点钟,灯又灭了,老板娘出来道歉,好象要好几个小时才会恢复电力。
大二大三的学长们,都意兴阑珊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间,真一和夏衍、夏央,以及两位同期的新生住一起。
起初,大家或聊着天,或玩着
S2,后来有个学长多喝了几杯啤酒,突袭真一的房间,要玩试胆游戏。
真一是让团中年纪最小的,可他却是上任社长指定的接班人,学长们颇有怨言,而且他们听说,真一很怕鬼,在中学里也以胆小孤僻闻名,他们就想要要真一,再拍下他吓哭的样子,传到校园网上。
夏央坚决反对半夜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夏衍也不大高兴,两个新生,一听到前辈们说什么角落里真的会出现鬼魂,早吓得找了个借口,逃离了房间。
「什么嘛,这一届的后辈都这么胆小。」
「你胆子很大吗?我代替社长陪你们玩!」夏衍双手插在腰上,大声说道,「学长们可别半途逃跑。」
「那社长做什么?躲在被窝里睡觉吗?」一个学长不满地问道。
「我……保护你们。」真一不是说谎,而是慎重的承诺。
「保护?哈哈!笑死人了!明明不敢玩,还说保护?!」
「罗嗦,你们到底玩不玩?」夏衍不快地说道,他很清楚真一不参与的原因,真一有特殊的吸引厄运的体质,为了他们的安全,真一才不参加游戏。
「玩!我们可是很期待社长大人的保护啊!」学长们放肆地笑道,真一的脸孔涨红了。
「那就开始吧。」夏衍还特意关上了所有的窗户,拉实窗帘,和室的门也插上销,制造了一个谁也进不来,也出不去的密室效果。
但是他们选错了房间。
第三章
四方角的玩法很简单,就是四个人分别坐在密室的东南西北四个角落,然后派出一人爬过房间,去摸其它三个人的脑袋,摸完后就退回原处,换第二个人去摸索,依此类推。
由于不可以摸自己的脑袋,爬出去的人,就只能碰到三个同伴的脑袋。
但房间是四角的,在游戏者心中强烈的,要找到某个人的意念下,房间里会出现不存在的第四个脑袋,躲在黑漆漆的角落里,吞噬人的灵魂。
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玩四方角的学生很多,还没有人碰到过第四个脑袋。
「我和寺岛君拿手电筒站这在这里,」夏央没有参加游戏,但是他担心弟弟夏衍,于是说道,「如果你们发觉多出来一个人,就叫我们,我们会打开手电筒,照那个多出来的……」
「你太多心了!」夏衍不以为意地打断道,「哪里会有鬼,你这样谨慎,倒是在吓唬我们。」
「就是,夏央,你在那里别动就好。」一位学长说道,他和夏央同是法律系三年级,不过是不同班级,夏央有着比偶像明星还要可爱的脸蛋,就连声音都格外可爱,再加上乐于助人的个性,所以不仅女生,男生也很喜欢他,人缘要比夏衍好很多。
「知道了。」夏央很少见地闷闷不乐。
「快吹灭蜡烛,我们要开始了。」因为停电,旅店提供了三支白蜡烛,点放在靠墙的矮柜上。
「哦。」真一就站在柜子旁边,他弯腰去吹蜡烛时有些犹豫,这样做真的可以?
平时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都能看见恶灵,现在……
「社长,快点啊!」有人在催促。
说自己能看见鬼,只会被大家嘲笑罢了,「好……」真一勉强地吹了口气,可就在蜡烛熄灭的时候,他感觉到脸上有风,像是谁在呼吸,真一愣住了。
所有的蜡烛全熄灭了,完全黑暗的密室,让人感觉相当刺激,大笑,追闹的声音不断,大家都很积极地参与游戏。
「夏衍,你爬快点啊!天都要亮了。」
「哎呦,我撞到墙了。」
「前面的,你是不是鬼啊?」
「呸,你才是鬼!」
真一和夏央站在旁边,看社团成员在地板上爬动,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帘,眼睛已经能够适应幽暗,那些蠕动的身影,让人想起黏糊糊的两栖动物,真一的胃有些不舒服。
经过了好几轮,真一已经记不太清楚大家的位置了,只能凭感觉猜测,夏衍地爬行速度比较慢,下一个爬出来的是法律系大三学长,大块头,动作也是慢条斯理,还不停地喘气。
实际上,不仅他们而已,房间里的其它人都在不同程度地喘气,别看只是在榻榻米上爬行,时间久了,再加上黑暗给人一种不知方向,永无止境的错位感,身体和精神都非常疲乏。
不过好在真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大家明明觉得很无聊,也很累,可为了面子,谁也不先喊停,拼命地消耗彼此的体力。
真一考虑着,差不多该让他们停止了,不然会影响明天的登山活动,正要开口时,突然有人发出惨叫——「哇啊啊!!」
「怎么了?!」真一和夏衍几乎同时冲向声音的来源,连手电筒都忘记打开。
「有、有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大二学长,指着不远的墙角惶恐叫道。
真一和夏央都打开了手电筒,两束光芒直直地投射过去!
但是……
空旷的角落,除了淡绿色的榻榻米,有点泛黄的墙壁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你别吓人!」夏衍气喘吁吁道。
「不、不是啊!我真的有拍到!」学长语无伦次地说,「我以为是你,但、但是它很软!还很臭!」
「胡说,什么也没有啊!」另一个学生也找来了手电筒,四下照了照,榻榻米很干净。
「真没趣,原来最胆小的人不是社长,是你!」有人嘲笑道。
「什么?!你们明明也有感觉不是吗?从刚才开始,我们等候的时间变长了!」学长发怒道。
这下,全部都不说话了,连夏衍也噤声不语……
「怎么回事?」真一吃惊地问道,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我也不知道从第几轮开始的,我原来大概等二十分钟,就轮到我爬出去,可后来变得很长,好象有一个小时。」
「就是嘛!就算我们爬得再怎么慢,也不可能四个人要花一个小时才爬一圈。」
「可是又看不到时间,说不定是自己感觉错了。」也有人这么说道。
不管怎么样,现在大家都有种寒毛倒竖的恐怖感,就算在争执,也不觉压低声音,就怕惊动房间里的什么东西一样。
「回去睡觉,明天还要集合。」真一果断地说道,这次的下令,没有人反对。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除了那两个新生,谁都没有睡好,幸好没多久就凌晨三点半了,大家起床整理行囊,会有旅游车来接他们。
「妈的,再也不来这种鬼地方了!」离开小旅馆,在街道拐角处的月台等车时,黑着眼圈的大二学长,才大声咒骂了出来。
「别这样,又没什么事。」夏央提醒他,「很没礼貌。」
「但是夏学长,你不知道我昨天洗澡的时候听到了什么,那个烧水的老头说,不要玩那种游戏,这里曾死过人,还不止一个!」
「真的假的?!」另一位参与游戏的学长大惊失色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他说报纸都有登过,丈夫破产,妻子外遇,就在我们住的旅馆里,丈夫把妻子和姘夫都杀了,血一直淌到楼梯上,他还把他们的尸体剥光,吊起来欣赏,然后才切腹自杀。」
「那我们住的岂不是发生变态凶杀案的屋子?!」夏衍哀叫。
「是啊,想想看,这么便宜的住宿费,温泉免费,吃的东西也是半价,怎么想都有点问题的!」
「好恐怖啊!他们怎么可以把我们安排在凶宅里!我要投诉旅行社!」在大家怨声载道的时候,旅游巴士来了。
「我们经费有限啊,投诉也没用。」夏央叹了口气说,「总比露宿街头好吧?而且每年要发生多少凶杀案啊,不会有事的。」
夏央的话,总有种奇异的说服力,大家定下心来,很快把这件事忘了,之后,就是去富士山攀登,壮丽的景观,纷沓的游客,都冲淡了这份恐惧的心情,回来后,大家也就没再说起这件事了。
「真一,你还在吗?」等了半天真一都没有反应,夏衍忍不住发了一个闪屏特效!
「嗯?」看到荧幕一阵眼花缭乱的抖动,真一才回神过来,发资讯过去,「我在。」
「真是的,半天都没回答我!」夏衍发了个沮丧的表情符号,然后又有一句,「你是在想那天晚上的事情吗?」
「嗯,现在想想,那天晚上确实有那么点诡异的地方。」
「岂止那么点!我是真的感觉有东西在,不过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是啊。」
「但这样不是很奇怪吗?在看到心灵照片的时候,我就有种完蛋了的感觉,照理说,我们是会遭遇不幸的。」
「不错。」
「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家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而且……」
「什么?」
「刚开始我去质问学长,以为照片扭曲是他们的恶作剧,三个人都脸色发白,发誓说没有这样做,还有那天晚上,他们是想戏弄你,可是没有人说要玩四方角。」
「什么意思?」真一不明白。
「在他们讨论怎么整你的时候,有人说『玩四方角吧』,当时他们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回来后,他们又互相责怪,不该玩那么诡异的游戏,推来推去,最后发现,他们谁也没提出那个建议……」
「你是说,学长们的房间里,有第四个人提议玩『四方角』?」真一脸色苍白。
「恐怕不是人,真一,」夏衍发了个沉重的表情符号,又发过来讯息,「学长们说,那个声音非常轻,但就像直接传达进脑袋里一样,让人无法抗拒,简直像被催眠了。」
「鬼音?」难道说,一开始他们就被某些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真一放在键盘上的手,不禁有些发抖。
「真一,我知道你对这方面很有研究,这件事恐怕也只有你能帮忙了,我和夏央都有些担心……」
「知道了,夏衍,你有其它的集体照吗?登山回来后拍的?」
「有啊,冲照片前,还有胶卷,就在教学楼前拍了几张,怎么了?」
「照片上学长的脸孔有扭曲吗?」
「没有,很普通的照片。」
真一略一沉吟,如果有恶灵缠住他们,那拍的照片,应该全都是扭曲的,离开富士山后,恶灵也就自动消失了?
没有除灵,也没有贴任何咒符,恶灵怎么会凭空消失?真一想不明白,但他怕夏衍担心,于是敲打键盘道,「我想没什么事,恶灵并没有缠住我们,大概有地域的限制,不用担心。」
「真的吗?」
「嗯,已经没问题了。」剩下的,真一会独自去查证。
「那我就放心了,早知道一开始就拿给你看了,我真是笨呀,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夏衍终于松了口气。
真一发了个微笑的表情符号,「那我先下线了,告诉夏央,叫他放心吧。」
「好,谢谢你,再见。」夏衍也下线了。
真一把那张放大了的灵异照片打印了出来,心跳得厉害,他并没有释怀,心中还有种强烈的恐惧感,为什么会在山上拍到那种相片?
攀登富士山,一路都很顺利,除了两个新生,一个起了高山反应,一个膝盖疼痛,但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他们都是新手,中午时分,攀岩社一行十人,爬到了八合目的小木屋,也就是3350米高的地方,吃完了面包和运动饮料,做了一番休整,集体照就是在那时候拍的。
当时并没有诡异的情况出现啊,晚上六点四十分左右,他们一起登上了山顶,就直接从另一侧的河口湖下山,下到五合目。
在十点零九分,他们赶上了最后一班回程的旅游巴士,大家部很累了,跌跌撞撞地涌上车,不久就都睡死过去了,平安返回大阪。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紧紧捏着照片,上面石灰岩的纹理都被扭曲了,一瞬间,真一仿佛看到砂石滚下来,不断地……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就好象突然打开没有调好频道的收音机,那种混杂着尖锐杂音的呼救声,刺痛着真一的耳膜,痛死了!头都要四分五裂了!
他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黑漆漆的书桌底下,看上去就像一个幽黑恐怖的墓穴,跌进去,就会被活埋!口鼻里像被塞满了硫磺味的泥土,肺部在剧烈地抽搐,痛得身体扭曲。
然而,在头重重地撞到地板而惊醒的时候,一切幻觉全都消失了,只是胸口仍然恶心得要命,很想吐,真一摸了摸自己的脸,满头的冷汗。
「到底是……怎么了?」心有余悸地抓着胸口,真一浑身虚脱,好一会儿都站不起来。
「真一,你怎么在这里?胃不舒服,还来上网。」川崎千代子敲门进来的时候,真一扶正了椅子,卷起照片塞进运动衫的口袋里。
「我好多了。」真一笑了笑,面色却很苍白。
「和谁聊天呢?那么起劲。」川崎千代子看到MSN对话方块,微笑着问道。
「夏衍,是关于攀岩比赛的事。」真一很快地按动鼠标,退出了MSN。
「哦,我做了最拿手的果酱派,加了你喜欢的蓝梅哦,你晚饭都没吃几口,多少去吃点。」
川崎千代子有些担心地道。
「好的。」真一点点头,关上了电脑。
一楼影音室的茶几上,不仅有果酱派,还有薯片,巧克力及好几打啤酒,源赖忍放电影《呼啸山庄》给大家看,后来,柴崎月发现了一盘黑白的能剧录影带,是天才能剧和狂言表演家隅田川大师的作品,如获至宝,大家也就开始看能剧,话题也全都围绕着能剧表演、舞台和剧情等等,源赖忍和川崎千代子都精通能剧,再加上柴崎月这位年轻的大师在场,讨论十分热烈。
这盘录影带是能剧经典剧码《葵之上》,由紫式部的《源氏物语》改编而成,讲述的是一个女人被抛弃,由爱生恨,变成鬼报复的故事,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但让女人变得如此可怕的,正是男人的负心,真一看不懂能剧,全靠柴崎月在一旁解释,不过就算这样,他还是觉得很闷。
胃部仍有隐约的恶心感,在走神的时候,他看到川崎千代子站起来,走出去了,可是出去前,朝青鸾看了一眼,几分钟后,青鸾也站了起来,悄悄走出去了,他们两人到底在做什么呢?
真一很介意,心里猜想他们在约会,没精打采地缩在沙发里。
「怎么了?」柴崎月注意到了,问道。
「不……没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一心不在焉,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青鸾和川崎千代子在庭院里依偎漫步的情景。
「这个是『恶魔能』,表演动作比其它剧码要快些,所以你可能看不懂。」柴崎月突然说道,听到恶魔这两个字,真一蓦地抬起头来,「哎?能剧中也有恶魔?」
「也可以解释为鬼畜物,就是指人变成鬼作恶。」
「原来如此……」
「六女也是个很可怜的女人啊,」柴崎月感叹,「被男人如此轻易的抛弃,变成了鬼之后,也得不到好的下场。」
这句话很奇妙地触动了真一的心弦,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两个字——「姐姐」,带着强烈的感情震撼,可是一回过神,他又完全想不起来「姐姐」是谁?他应该只有一个妹妹才对。
「真一,你怎么哭了?」柴崎月大为吃惊。
「什么?」真一一摸自己的脸,发现湿漉漉的,他哭了?没有啊,但这确实是眼泪,而且泪珠还在扑簌簌滚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震惊不已。
「真是个温柔的人呢。」柴崎月微笑,把桌上的纸巾递给他,「你在同情六女吧?寺岛君的身上,有种温暖的感觉。」
「才没有,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么容易哭的。」真一尴尬地擦着脸。
「寺岛君,让人讨厌不起来。」柴崎月颇认真地说道,「坦率,真诚,心里想的事情总会表现在脸上,现在这样的社会,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生活,寺岛君很特别……难怪青鸾那么喜欢你。」
真一还第一次被人这么称赞,怔怔的。
半个多小时后,录影带放完了,柴崎月站了起来,去关录影机,源赖忍在沙发里睡着了,这几天他一直不够睡似的。
「所以……我并不打算和寺岛君争抢青鸾。」幽幽地说了一句,柴崎月看着真一,他的神情落寞。
「呃……」真一一愣,连连摆手道,「我、我才没有和他……」
「你很在意吧?他们出去了那么久,但是请放心,青鸾他只喜欢你。」
真一垂下手,呆呆地站在那里,脸孔有些红,莫非他和六女一样,是在嫉妒川崎姐吗?而且还被柴崎月发现了?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间休息了。」柴崎月很有礼貌地道别,「晚安。」
「晚安……」真一目送他走出房间,然后拿了条毛毯,替熟睡的源赖忍盖上。
真一关掉电视机,走出房间,他不可能嫉妒川崎姐的,他又不喜欢青鸾,对了,青鸾可是个大变态,他不会男女通吃吧?!
真一抬头看了一眼走廊里的钟,十一点半了,他们不会还在花园里吧?正想着,就听到有人从厨房的侧门走进来的声音,真一想也没想,快步走上楼梯。
青鸾和川崎千代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气氛看上去有些暧昧,川崎千代子突然站在客厅中央不动了,低着头嘤嘤啜泣,青鸾很温柔地抱住了她的肩膀,两人亲密耳语着。
「——?!」心脏猛然抽紧,全然忘记该说什么,或者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真一两眼瞪圆地傻站在那里,直到青鸾发现了他。
在打电话给青鸾,邀请他来做客前,川崎千代子就布置好了一切。
客厅和餐厅都点上有催眠作用的香熏蜡烛,红茶里放入一点安眠药,庭院里也做了准备,故意拧开一点点水龙头,让它持续地发出滴答声,类似钟摆,要催眠青鸾,得在他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因为青鸾不是普通人,如果不小心谨慎,催眠不会成功。
怎样单独约青鸾去散步,川崎千代子也想了十几个借口,最后还是决定用最直接的说法,「晚饭后,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真一的事。」
果然,青鸾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和计划的一样,在影音室里,只要稍微看青鸾一眼,他就会走出来。
两个人在走廊碰面后,也没有说话,默默地走着,直到川崎千代子把青鸾带到喷泉旁边。
今夜,月色皎洁,喷泉的水管坏了很久,一直都是用外接的水管冲洗落叶,真一在上个周末又刚打扫过,水管还留在池边,在轻轻地滴水。
普通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但是如果被提醒之后,就会刻意去听水滴的声音,川崎千代子会说,「你听到什么了吗?这种声音就好象是钟表的滴答……你……很累了。」
这句话是催眠的关键,川崎千代子学习的催眠法则是古老的祝由术,加上她天生有这方面的灵能力,催眠是百分之百成功的,今天,她也格外地努力。
和青鸾闲聊了几句庭园的风格后,川崎千代子看着水池想着该怎么开口,青鸾直接问道,「怎么突然想到和我谈真一的事情?」
「这个……因为最近真一比较奇怪,不……我想谈的是真一小时候的事情。」川崎千代子被青鸾那双漆黑的眼眸盯着,不禁心跳加速,身上也微微发汗。
「哦。」青鸾不以为意地应道,移开了视线,看着有些旧的圆形水池。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还以为你有很多疑问。」川崎千代子稍稍松了口气,被青鸾凝视可真令人窒息,好象意识都快被锁住了那样,很可怕。
「我确实有很多问题。」
「嗯?」
「你催眠了柴崎月,对吧?」青鸾温柔地说道,不含责怪的意思,却让川崎千代子大吃一惊。
「你怎么知道的?!」
青鸾没有回答,显得有些冷淡地薄唇微抿起,像是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但又好象只是川崎千代子的错觉。
吱、吱叽……
有些刺耳地类似铁管的摩擦声断续传来,川崎千代子不由自主地就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却猛地抽吸一口凉气,脸色苍白!
发出声响的竟然是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它的圆形开关像有了生命似地自己转动,吱……吱……慢慢地拧得死紧,直到最后一滴水滚入水池,发出了一声清脆地滴答。
一切趋于平静,就连拂过树叶的风声也消停了,四周静得慑人,就像身处墓地,川崎千代子梗着脖子,像蜥蜴一样地盯着水龙头,颤抖的意识却全系在旁边的——青鸾身上。
水龙头怎么可能自己动,除非有人……!
她自认见过不少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但是只凭念力就能自由地操纵物体,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真正的PK念力!她在纽约做研究的时候,这方面的专家把超能力分成了ESP和PK两类。
ESP是超感觉,是用特殊能力去了解的能力,透视和心电感应都属于这类,实际上她的第六感和催眠术,也是ESP的一种。
真正厉害的超能力是PK,PK是念力,是凭脑中的想法就能使物体移动。PK还细分为三种,为
KST,PKMT和PKLT。
它们分别代表,可以影响静止物体,运动物体和生物体的特殊能力。
他用意念就拧紧了水龙头该算哪一类呢,PKST?川崎千代子慌张地想到,不,应该是最厉害的PKLT!因为周围的风也像被禁止了一般!
而且青鸾一眼就看穿了她全部的心思!
怪物!这种念头突然侵占了她全部的意识,身体就像冻结般寒冷,四肢发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无法忍受这种恐惧,猛地转过身,想要逃走的时候,被一只铁钳般有力的手牢牢地抓住了肩膀。
「——啊!」川崎千代子惊叫,但是声音才发出来,嘴巴就被青鸾捂住!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有一些问题要问你。」青鸾低低地声音一如既往地和善,川崎千代子惊魂未定。
「现在,我会放开你,请保持安静。」
川崎千代子犹豫着,但是想到青鸾那可怕的灵能力,她面色苍白地,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很好。」青鸾干脆俐落地放开手,并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一定距离。
川崎千代子失去血色的唇哆嗦着,大气也不敢出,「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川崎千代子缓缓地转过身去,她以为会看到更恐怖的东西,但是青鸾还是青鸾,并没有变化成怪物的模样,川崎千代子稍稍松了口气。
「那要看你想对真一做什么?」青鸾双臂交迭在胸前,他盯着她的眼神,沉静得像一潭幽井。
「你说什么?」川崎千代子糊涂了。
「你很健忘啊,露西,」青鸾露出冰冷的笑容,依然注视着川崎千代子,「你明明认得他,你知道真一的领养人是谁?不……不仅知道,而且了解。」
「什么?!我——?!」在脸色大变地瞪着青鸾的时候,川崎千代子的瞳仁猛然放大,然后,就像绷紧的视觉神经突然断裂了一样,她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像木偶一般,呆呆地立那里,眼睛一眨也不眨。
「你记得的,川崎,把所有的一切详细地告诉我。」
因为川崎千代子是很出色的催眠师,了解人类一切心理变化和弱点,她的内心设防是很牢固的,可在青鸾的恐吓下,她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动摇和疑问的情绪,她被青鸾催眠了,陷入幽暗的记忆深处……
「这里是……」一阵强烈地想要作呕地晕眩感后,川崎千代子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置身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路的两旁是高耸的办公大厦,前方是十字路口,交通信号灯闪烁着,由黄色变成绿色,但是斑马线上没有行人通过,也没有汽车在等候,四周空荡荡的,就像是一座无人居住的空城!
但是川崎千代子好象不在意这些,她迈开脚步朝十字路口走去,尖尖的高跟鞋踩踏在柏油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完全凭一种习惯在走路,穿过马路,左转,再走过小巷,右转,她的面前出现一栋十二层楼高的白色办公楼,它的窗户很少,就算有也是一个狭长的长方形,而且覆盖着深茶色的钢化玻璃。
大楼的水泥墙壁全是加厚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监控摄像头,四周的防盗网上都通着高压电,这是一座私立精神病医院,上一任院长是她的父亲。
川崎千代子通过医院职员入口处的视网膜检查,走进不锈钢的电梯,电梯的墙壁倒映出她的模样,脸上毫无表情,扎着一条马尾辫,没有化妆,穿着牛仔裤和粉红色T恤,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川崎千代子却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走出职员电梯,左拐,再右拐,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更衣室里换上医生的白色长袍,戴上听诊器,胸卡,她走出房间,俨然是一名刚毕业的实习医生。
她走过门诊部和住院部,再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金属门前,上面写着「少年儿童精神及心理疾病的研究所」,这才是她真正工作的地方。
她推门进去,好亮,白炽灯的亮光照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一个全白色的接待台上,有一位金黄头发的青年男子正在打电话,抬头看到她,笑着招呼道,「嗨!露西,今天也很早啊。」
露西……对了,这是她在美国用的名字,川崎千代子又看着其它地方,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壁纸,白色的瓷砖地板,就好象重症医院一样。
大厅的沙发也是白色的,有几对夫妻坐在那里,各怀心事,忧心仲仲,他们带自己的孩子来这里治病,自闭症,狂躁,多动症等等,川崎千代子很同情他们,但是她也知道,真正患心理疾病的孩子只是少数,大多数被父母送来的孩子,只是因为「不听话」而已。
川崎千代子走进电梯,按下十二,到达了顶层住院部,父母是无法上来的。
叮。
门打开,是无数个由钢化玻璃搭建起来的病房,整个楼层都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川崎千代子才跨出电梯门,就听到一声小孩尖厉的惨叫,她望过去,一个玻璃房的门开着,一个八岁左右的棕发男孩,被皮带捆绑在钢铁的椅子上,一名戴着手术帽,手套的男性医生,正拿着一支针,给男孩的眼睛里注射一种蓝色的药水。
川崎千代子知道这个男孩,他前几天才被一个单身父亲送来,据说他经常看到鬼,他的父亲认为他的眼睛和精神都有问题,所以需要治疗。
在治疗前,研究所会先弄清楚男孩的眼睛构造是否特殊,必要时候会打入化学药剂,然后拍X光片研究。
长长的针头不做任何麻醉,直接刺入眼睛等器官,十分残忍,而且药水很刺激,说不定会弄瞎的……川崎千代子的心痛得厉害,耳边不禁回响起代理负责人布朗教授的话。
「我们对家长负责的同时,也必须进行我们的研究,虽然过程不够人道,但是最后我们一定会把康复的孩子送回家长手中。」
当初,刚进入研究所的时候,已经五十多岁的布朗教授是这样说的,但是……一个月下来,看到哭闹,或者一声不吭的孩子们,被用来做各种研究,折腾得奄奄一息后才被送回父母身边,川崎千代子觉得无法忍受!
虽然,关于人类潜能和特殊预感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是做法太过份了!
川崎千代子曾经想向政府及儿童福利中心举报,说明这里所谓的精神治疗有多残忍、但是她的父母都曾经是这家医院的负责人,要是警方调查起来,她的父母也会被关入监狱。
那么疼爱她,关心她成长的父母,温暖又和谐的家庭,川崎千代子无法拿起电话,但是她也感觉到,随着各种各样「研究」的变本加厉,她快要无法忍耐下去了!
布朗教授是代理负责人,在他的上面是医院的总投资者S教授,川崎千代子从未见过S教授,听说经常游历世界各国,寻找有特殊能力的孩子,几个月前S教授去了日本,然后一直待在那里,听说在日本也开设了一个研究所。
一定又是在折磨哪个无辜的孩子!
川崎千代子感觉到自己的愤怒在燃烧,正在给男孩做手术的医生发觉川崎千代子的视线,就示意他的女助手,去把玻璃门关上。
自动门刷地闭合了,川崎千代子只能听到男孩的哭声,心如刀绞!
「露西,你来得正好,B-4区的病患你去看一下,我想你给她做个催眠。」同样穿着白袍布朗教授,拿着一本病理纪录,看着她。
「布朗教授,我想知道这个孩子……」川崎千代子指着紧闭的玻璃门道。
「哦,是雷蒙德教授负责的,他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从初步的诊断来看,这个孩子视觉神经和普通人大不一样,换句话讲,说不定是真的见到鬼,」布朗完全没有看出川崎千代子的愤怒,还笑道,「如果这次化学试剂的结果和预测一样的话,会进行开颅手术。」
「开颅手术?!」川崎千代子惊叫道。
「露西,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有什么比打开神秘的器官,亲眼确认更好的检查呢?」布朗正这样说的时候,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响了。
「哦,是吗?我这就过去,网路会议是在会议室吧?」布朗教授通话结束,又对川崎千代子说道,「好了,快去做催眠,我一会儿和你拿结果。」
这怎么可以!川崎千代子浑身发抖地站在那里,对一个健康的孩子进行这种大手术,只为了研究脑部神经,这孩子会留下后遗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