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月麒麟ⅠⅠ (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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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琖
第六章
夏日蟬鳴,谷雨過後是一片晴朗的立夏時刻,到了這時,也就算是夏
天的開始。
走在林子中,就算有群樹遮掩,但仍會有數道光線直瀉而下。
踏在殘枝、枯葉上,清脆的聲音為整座森林帶來一點活力。
劫山,位於幻古中國最南邊山陵中一座不起眼的山,山如其名,這座
山上有個連官府也沒轍的山寨──天劫寨。
因為他們並不是義賊,而是無所不搶,所以這座山也就不太有普通民
眾敢經過。
這天,樂正剩麒與遊亦麟一同上這座山,目的就是為了那座被奪的玉
麒麟。
「要我這個被當成皇帝般養大的人來爬山,簡直就是一種折磨嘛!」
遊亦麟扯扯被枯枝勾住的衣擺,不停的嘮叨著。
這一路上,遊亦麟就一直抱怨東、抱怨西的,但樂正剩麒卻好似視若
無睹一般,完全不理他。
「你要是嫌麻煩,大可下山去等我的消息,不必跟來。」樂正剩麒將
眼前礙眼的樹枝折斷,不理會遊亦麟,再往前走去。
「好過分喔!你怎麼能說這麼無情的話呢?前幾天還在床上求我不要
離開他的人不知道是誰。」
「遊、亦、麟!那種丟臉的事就別說出來!」猛一轉頭,樂正剩麒用
露出的一隻眼瞪了遊亦麟一下。
可惡!要不是那時發著高燒,整個腦子混混沌沌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否則自己怎麼會老是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呵呵,你還會害羞啊?」
「遊、亦、麟!」這天殺的傢伙,一定要惹他發火不成?
登時,一聲哨音響起,周圍的樹叢騷動,數道黑影飛竄至樹林中,任
何人都感覺得出有某種危險接近。
「剩麒……」
「噤聲!」摀任遊亦麟欲開啟的嘴,樂正剩麒皺了皺眉環顧四周。果
然正如樂正剩麒所料,一群人自樹叢中竄出,手持刀劍相向。
「要錢要命,選一樣!」來人面露邪笑,舉刀喊問。
只見遊亦麟擰緊眉,還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現下是什麼情形?難
不成……是盜匪行搶?」
老天,這可真是有趣的經驗啊!他遊亦麟活到現在這把年紀,最期待
的莫過於這種刺激有趣的事了!
眼角不經意瞄到遊亦麟的表情,這不怕死的傢伙竟是一副期待的模樣
?這差點讓樂正剩麒感到虛脫無力。
「你們會經過劫山,想必一定是不知道劫山上有個天劫寨,還是你們
有自信能過得了此山?」
語畢,前頭男子往前踏出一步,隨即揚手一揮。
「行動!」
一聲令下,數十人一同衝向樂正剩麒他們。
礙於身邊還有個不會武功的人在,所以樂正剩麒只好拔劍相對。
「往後退!」樂正剩麒下意識的推著遊亦麟往後走。
不料,遊亦麟往後一退,腳才剛落地,登時兩個人都被一股力量往上
托起,驚愕之中,樂正剩麒握不住手上的銀嵐,就這樣與遊亦麟一同
被一張大網給罩住。
「哈哈!瞧瞧我們捉到了什麼人。」
一個看來年紀不過只有二十來歲、有著黝黑皮膚的男子站在吊著他們
的樹幹上頭笑道。
不消片刻,樹下就聚集了不少青年,其中方才那名放話的男子伸手拾
起樂正剩麒的劍。
「老大!這寶劍看來相當值錢!」
他叫樹上的那名男孩為老大?
沒想到惡名昭彰的劫山盜賊,竟是由一個看來不過二十幾歲的青年所
領導?
「呵呵!我倒覺得這兩個人也值不少錢。」
樹上的男子朝他們倆不懷好意的笑了笑,而後又揚了下手,「來呀,
把他們押回山寨!」
一聲令下,所有人都高聲歡呼,忽地,他們卻都一同拉起過分寬大的
衣領罩住頭臉。
在遊亦麟他們還不知發生何事之時,一陣香氣撲鼻而來──
「糟!是迷魂香……」樂正剩麒驚覺。
雖一聞就可以察覺,但畢竟還是不慎吸到了濃鬱的香氣,漸漸的,在
網中的他們如男子所願的昏睡過去。
※ ※ ※
屋中,樂正剩麒和遊亦麟背對背的被捆綁起來,緩緩的,遊亦麟睜開
了雙眼。
「唔……頭昏腦脹……」
「亦麟,你醒了?」樂正剩麒靠近他的頭,低聲問道。
「醒是醒了,不過……還真有點痛苦呢!」
遊亦麟皺了皺眉頭,沒想到這傳說只在武林中才會出現的迷魂香,竟
是這般厲害,這下他可不敢奢望把這玩意兒偷帶回家了。
樂正剩麒兒遊亦麟還有力氣說話,他也就放心了。
「你沒事就好。」
「月狼呢?怎麼從一上山就沒見著它?」遊亦麟搖了搖頭,想讓頭腦
清醒一點。
真讓人覺得奇怪,平時總是跟在他們身旁的月狼,怎麼這幾天老是三
番兩次跑得不見蹤影?真是一匹怪狼。
「不知道,原本它就不太常跟我分開,可是自從我遇到你之後,有時
它就會消失不見。」
樂正剩麒的聲音中有著些許落寞,遊亦麟聽得出來,他也隨之沉默了
會兒。
「我想,也許它是找到它的伴侶了也不一定,不是說狼在一生中只會
有一個伴侶嗎?也許它是跑去陪它的伴侶了。」
略愣了一下,樂正剩麒淺淺一笑,「也許是吧。」
「你呢?沒被怎樣吧?」遊亦麟頭一仰,叩的一聲輕撞上樂正剩麒的
後腦勺。
聽到他的問話,樂正剩麒忍不住笑了起來,「哈!我會被怎樣?別忘
了除了你之外,不會有人膽敢把我當成是女人。」
白痴!他樂正剩麒可不是那些賣後庭給男人的十五、十六歲小男孩,
好歹他也二十三歲了,一個二十來歲的成年男子,會有什麼地方像女
人?而且他還是有練過武的人呢!
光看他的外表長相,就從來沒被人誤認為是女人過,只有遊亦麟這個
白痴會把他當女人求婚。
「是這樣嗎?可是我們哪知道那個盜匪頭子是不是有斷袖之癖?」
「放心,沒人會像你這般變態。」
喀的一聲,木門被打開的聲音打斷他們兩人的對話。
「呵!沒想到你們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聊得這麼開心,真是難得。」
進來的是先前站在樹上嘲笑他們的男孩,他將一把形狀怪異的大刀扛
上肩頭,一手提了一壺酒走向他們。
「來得正好,勸你快快把我們鬆綁,否則……」
「否則怎樣?」男子快速在遊亦麟身上點了兩下,不一會兒,遊亦麟
便覺得全身無力,無法動彈。
笑瞇瞇的望著遊亦麟,突然,他撫了下遊亦麟的下顎,曖昧的道:「
我很喜歡你,待會兒再跟你玩。」
「你果然有斷袖之癖!」
「不,我只是來者不拒,只要是我喜歡的,我就全都要!呵呵……」
輕輕的吻了遊亦麟的臉頰一下,這舉動登時讓遊亦麟全身起了雞皮疙
瘩,僵硬得講不出話來。
身後的樂正剩麒瞄了他們一眼,不禁啞然失笑。總算讓你嘗到被一個
男人強吻的感覺了吧!活該……
「你倒是挺鎮定的,樂正剩麒……是吧?」男子將黝黑的俊臉移往樂
正剩麒,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們來結拜吧!」
「你說什麼?」遊亦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他是不是有病啊?
把他們擄來竟是為了要跟樂正剩麒結拜?有沒有搞錯!
「安靜點,親愛的小親親。」男子朝他眨眨眼,又曖昧的朝他一笑。
拜託,饒了他吧!
搞得他都想吐了,他都已是成年男子了,而且又有九位妻子,再怎麼
樣,要他接受這種稱謂,實在是有點……
男子這樣的舉動讓樂正剩麒感到相當有趣,他輕輕一笑,「當朋友不
需要五花大綁吧?」
這話一出,青年隨即揮動幾下手中的刀,刀法之快,只見幾道閃閃刀
光,看得遊亦麟目瞪口呆。
將身上斷裂的繩索拿開,樂正剩麒面無表情的拍拍衣袖,「好刀法。
」
「哪裡,皮毛而已。」
男子將刀收至背後,抱拳一揖,「在下夏暑夷,久聞武林四大高手之
一樂正兄的美名,早想與你比試比試,不知樂正兄能否賞個臉,讓兄
弟們見識一下?」
眼神之中有著挑舋的意味,但這對樂正剩麒而言早已習慣。
「武林高手這四個字在下受之有愧,若說要比試,在下乃是使劍,而
兄台是使刀,這就……」
說實在的,樂正剩麒實在對這種比試沒多大興趣,而且另一個讓他不
想比的原因,大概是他不想在遊亦麟面前傷人吧!
「別這麼說!來,咱們到外頭去比一場,你贏的話我就放你們走,這
條件不錯吧?」
「這……」
樂正剩麒有點猶豫的望了遊亦麟一眼。
「去吧,好好痛宰他一頓!」
遊亦麟對他點了下頭,要他別對那渾小子手下留情,可以的話,就算
殺了他也無所謂。
誰教他對他做了那種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舉動!
只要一想起來就忍不住作嘔,這要是不好好揍他一頓,那他遊亦麟的
顏面何在?
若是說出去豈不丟人現眼!
望了望遊亦麟的表情,樂正剩麒嘆了一口氣,隨後便跟著夏暑夷一同
走出木屋。
劫山上的廣闊平地是適合練拳、習武的地方。
環顧了下四周,樂正剩麒微擰緊眉。
並不是說他怕比武,而是這種場面總會引起他內心的殘忍。
原本,他樂正剩麒向來是個殺人不眨眼、冷酷無血淚的男子,但不知
為何,他的冰冷在見到遊亦麟的那刻開始,就漸漸被他的溫柔融化。
原本他總是面無表情,但現在卻學會了笑、怒,更甚至是哭;原本他
會殺盡妨礙他的人,但現在他居然不想傷人……
這種改變令他吃驚,但卻也害怕。
是不是……他該開始考慮退出江湖?
暫且不想這些事,現下最令樂正剩麒擔心的,就是潛伏在他內心的殘
忍已快被這塊曾是血腥的土地喚醒,怕就怕他一握劍,那這片土地勢
必會再次淪為浴血戰場。
看出樂正剩麒的困擾,夏暑夷笑著開口:「要不這樣吧!咱們別比兵
器,比拳腳,這樣也比較不會有流血的場面。」
樂正剩麒聽後微微點頭,兩人同時站上廣闊平地的正中央。
一旁圍觀的山賊紛紛高喊夏暑夷的名字,他們都相當自信他們的老大
會贏;而一旁的遊亦麟則靜靜的看著樂正剩麒,臉上浮現的是淡淡的
笑容,因為他認為,樂正剩麒的實力不會比夏暑夷差。
就這樣,一聲鑼響,一場比武就此展開……
※ ※ ※
大堂之上,擺放著數張圓桌,每桌皆坐滿天劫寨的人。
現在是晚上用膳時刻,一盤又一盤的好菜緊接著端出,吃飯的人當然
也是不停筷的猛扒飯,就好像唯恐會被搶走食物一般,眼睛緊盯著食
物,嘴巴也不停的吃著。
吃得不多的樂正剩麒和遊亦麟兩人早早離了飯廳,一同在屋外乘涼。
夏夜,虫鳴聲四起,夜晚的涼風吹來,是那麼的舒適宜人。
滿天星鬥,夏天的夜空看起來也特別接近。
「唷!兩位還真是有閑情逸致觀看星星啊!」夏暑夷拿了根雞腿步出
屋外,身後的廳堂中還是一片爭奪食物的可怕場景。
「怎麼?菜色不夠好,吃不慣啊?」他將雞腿咬在嘴邊,走到他們之
間朝遊亦麟曖昧的問。
「真是不好意思,大伙兒粗魯慣了,讓你這個嬌弱的貴客委屈了。」
噗的一聲,遊亦麟將口中的酒全數噴出。
那是他方才偷拿的酒,才想著要在這良辰美景中與樂正剩麒共飲,怎
知才剛喝第一口,還未喝下肚,就被這傢伙的話給嚇得噴了出來。
遊亦麟猛咳的可憐模樣,讓夏暑夷愛憐的拍了拍他的背,但隨即就被
遊亦麟給擋了回去。
「不好意思,本人近女色,不好男色,請你靠邊站去!」揮了揮手,
遊亦麟就像在躲什麼一樣遠遠避開他。
但這樣怎麼可能讓夏暑夷死心,只見他將一手搭上遊亦麟的肩,湊近
俊臉道:「你可以為我改變喜好啊!」
「你當你是誰啊!」
遊亦麟閃開他的千,大到樂小剩麒身旁,「告訴你,我可是有九位妻
子的人,再怎麼樣我也不可能改變我的喜好。」
他的手才剛想搭上樂正剩麒的肩,卻被樂正剩麒一個閃身,連邊也碰
不著的撲了個空。
遊亦麟倔強的樣子讓夏暑夷更感到有趣,他實在越來越喜歡這個感覺
怪有意思的男子,不知該怎麼說,總覺得他跟普通的男子有點不同。
「你這樣說我就越想把你娶進寨裡,當我的押寨夫人了!」
聞言,遊亦麟打了個寒顫,他連忙問到樂正剩麒身後求救。
「我的媽呀!這男人的腦袋有點問題,怎麼會想娶個男人啊!」
「是嗎?我記得某人好像也說過這種話。」樂正剩麒冷冷的望了遊亦
麟一眼,甩頭不理他。
瞧見樂正剩麒不理他,遊亦麟硬是把他扯回,「我是真心想娶你,跟
那個男人不一樣!」
「我也是真心想娶你啊……等等,你剛才說啥?」
夏暑夷疑惑的看著他們倆,怎麼覺得他們的對話有點怪怪的?
但是下一刻,遊亦麟卻朝他怒吼。
「我說,我不是女人,所以我不可能嫁給你!」吼完,遊亦麟又恢復
溫和的模樣,轉向樂正剩麒沉聲道:「所以,我想娶你當我第十位妻
子。」
「那你就可以當我是女人嗎?」樂正剩麒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要
我當女人嫁給你?」
「我……我不是……」
「借你剛才所說的那句話,我不是女人,所以我不可能嫁給你!」冷
冷的推開遊亦麟,樂正剩麒輕輕一躍,躍進了黑暗的林子中。
第七章
冰冷的露珠滑下葉面,滴落仰望著星空的臉上,乍看之下,就好像是
那隻美麗的眼睛在流淚。
樂正剩麒抱著銀嵐坐在一處看來能載重的樹幹上,仰望著黑夜星空。
其實,他並不想講出那種話,其實,他早就默許遊亦麟的想法,在清
楚自己的感情歸向後,他就這麼想過。
退隱之後就當遊亦麟的妻子……好像也不壞。
但,他聽到了遊亦麟拒絕夏暑夷的理由,那理由竟是先前他所說的,
不是女人這件事。
他突然覺得好不公平,他與遊亦麟都遇到同樣的問題,差就只差在他
未婚,而遊亦麟卻有九個妻子這件事。
先前就聽說過遊亦麟的事跡,雖然聽說他的經商方法很成功,但更常
聽到他在外花心的風流情史。
人們說他見一個愛一個,說他不會將心留在某一個人身上太久,說他
已玩遍全天下美人,就只差沒動腦筋到皇上身邊的佳人和優伶、男寵
身上去……
聽到的傳聞越多,他就越覺得他不像是個只會愛他一人的人。
再加上方才所發生的事……
這一切總讓樂正剩麒懷疑,他對他的感情究竟是真,或只是戲言?
當他聽到遊亦麟拒絕夏暑夷的藉口時,他的反應並不是鬆一口氣,反
倒覺得他好自私,就只會想著自己的事,而不去考慮他若真的嫁給他
,那他的男性尊嚴該置於何地?
※ ※ ※
「剩麒──」
遠遠傳來遊亦麟的聲音,一盞昏暗的燈火在黑暗的森林中兀自閃閃發
光。
樂正剩麒愣了一下,雖知道來的人是誰,但他卻還是不聲不響的躲在
樹上,不願露面。
不過片刻,遊亦麟揚著燈火來到樂正剩麒所在的樹下。
「到底跑哪兒去了?」那原本滿是笑容的俊臉上已無任何閑適的表情
,只見他心急的大喊:「剩麒──」
沒有任何動靜,有的只是被他的聲音驚嚇而盲目飛竄的鳥雀而已。
「唉!這時要是有月狼在就好了……」
話才剛說出口,遊亦麟就聽到幾聲狼嗥,緊接著月狼就奔了出來,在
他面前搖著尾巴。
「月狼,你來得正好,這山勢險峻,加上夜裡本就視線不良,為避免
發生危險,我們得快些找回你的主人。」
遊亦麟拍拍月狼的頭,希望它能帶他去找樂正剩麒,但月狼卻在原地
搖著尾巴。
「快找啊!你不擔心你主人的安危嗎?」
只見月狼奔到一棵大樹旁嗥了幾聲。
「這裡有什麼嗎?」
遊亦麟好奇的問,接著就跟著月狼的視線向上望去……
「剩麒?太好了!幸好你沒遇到什麼危險。」見到樂正剩麒之後,他
心中的大石總算能安心放下。
「我不是女人。」樹上的樂正剩麒依然蜷著身子,不肯下來。
「我知道。」遊亦麟努力的爬著樹,「我並沒有把你當女人。」
「可是你說要我當你的妻子。」
「那只不過是個稱謂罷了!最重要的是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話才剛說到這兒,遊亦麟一個不慎,腳上打滑,身子立刻跌下樹幹,
眼看就要與地上的樹根親吻之時……
猛地,一個力道拉住他,讓他倖免於難;遊亦麟抬頭望了下,是樹上
的人伸手拉住了他。
樂正剩麒一個使力,輕易將他給拉到樹幹上來。
「呵,有這麼孔武有力的新娘嗎?」遊亦麟笑著跟他打哈哈,「要不
我當你娘子好了,相公!」
遊亦麟故作嬌媚的朝樂正剩麒眨了下眼,那模樣讓樂正剩麒感到好笑
。
「別鬧了!有像你這樣高大的新嫁娘嗎?怪噁心的!」
「啊!好過分!我可是犧牲自己下嫁給你,你怎能這樣說我?」遊亦
麟半開玩笑的嘟著嘴,樣子看起來挺滑稽的。
他那副模樣讓樂正剩麒看得笑出眼淚,直到遊亦麟輕輕撫著他的臉頰
。
「我真的沒把你當女人。」
如果他把他當成女人,那他早就娶他進門了,哪還會在這兒陪他?
遊亦麟的溫柔撫觸,讓樂正剩麒點了點頭,任由遊亦麟輕搔著他的頸
背。
「我這輩子只愛你一個。」
遊亦麟的話讓樂正剩麒微擰緊眉,「那你的九位妻子呢?你不愛她們
又怎麼會娶她們?」
輕輕的將樂正剩麒的頭靠上自己的胸膛,遊亦麟嘆了口氣,輕梳理他
的髮,「我們之間的感情並不是愛,我們雖有夫妻名分,但我們都知
道我們不會對彼此產生男女之間的感情。」
「為什麼?」
「因為感覺。」遊亦麟簡單的回答他:「等我們的旅途告一段落,我
希望你能見見她們,你就會瞭解我所說的意思了。」他寵溺的吻了下
樂正剩麒的髮。
一陣沉默,遊亦麟突地察覺到樂正剩麒身子的異樣。
這異常的火熱是因冰月麒麟而產生的怪病,這幾天以來,樂正剩麒只
允許遊亦麟吻他,不准他再對他做那種事。
可是看著懷中人發病的模樣,要他克制不去做第三階段的事就有點困
難了,光靠一個吻哪能打發他?
更何況,最近這幾個月以來,為了樂正剩麒,他也禁止自己踏入花街
柳巷。
「亦麟,你吻我吧!我好像又開始發病了。」樂正剩麒虛脫無力的道
,那樣的聲音在遊亦麟耳中聽來出奇的搔人心動。
並未依樂正剩麒的請求,遊亦麟吻著他的耳朵,一隻手也不安分的解
開他的扣子,撫進他光裸的胸膛。
「啊!你幹嘛?」樂正剩麒吃驚的想推開遊亦麟的身子,但這個時候
的他偏偏力不從心。
「我們來做好不好?」
遊亦麟在他耳邊懇求著,若有似無的舔著他的耳頸,引得他全身一陣
戰慄。
「在這裡?你瘋啦!你不怕摔下去?」樂正剩麒推著遊亦麟越來越靠
近自己的俊臉,但卻冷不防的被扯開腰帶。
遊亦麟親吻著樂正剩麒的手,輕鬆的說道:「這樹是你選的,所以你
早就知道這裡可以做這種激烈運動了,不是嗎?」
「哪有……」才出口的話讓遊亦麟吻去,但他並未把舌探入,因為要
是這麼做了,那樂正剩麒就有力氣反抗他。
開玩笑!誰會白白放掉這種大好機會?
※ ※ ※
「好吧!我知道我敵不過大哥,我放棄。」夏暑夷高舉雙手,一臉無
奈樣。
沒辦法,誰教他比武輸給人家,只好認命的叫人家一聲大哥;而喜歡
的人卻恰巧喜歡大哥,那他還擋住人家幹嘛?
前一晚消失得不見蹤影,天剛亮就被拉著回來,走路還一副別彆扭扭
的模樣,嘖!他夏暑夷可不是眼睛生在腦後,想也知道這一晚他們發
生了什麼事。
只是這原本被他相中要當他押寨夫人的男子,到底是怎麼欺壓上他大
哥的,這事可就讓他小小的吃驚了一下,不過,在聽完他們來劫山的
目的之後,他才恍然大悟。
「這是你們要的東西吧?」
夏暑夷拿出一座玉麒麟遞上前,「這東西是我前些日子搶來的,本想
變賣些銀兩,但既然兩位想要,就送給你們吧!」
「多謝。」遊亦麟拱手作揖,這算是他第一次向夏暑夷低頭微笑。
「哪裡,倒是你們,一有空可要記得來找我玩喔!」
「一定、一定!」遊亦麟掛著大大的笑容朝他點點頭,隨後便跟上已
先走一步的樂正剩麒。
樂正剩麒掏出玉雕月,再望了下方才拿到的單麒麟座。
「要怎樣才能讓它復原?」
遊亦麟跟在他身旁問,但樂正剩麒卻只是聳聳肩。
「你都不知道了,我又怎麼會知道?」
吾徒,速回雪尖山!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兩人為之一愣,樂正剩麒更是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
。
登時,月狼嗚了幾聲,乍然吹起帶點寒冷北國氣息的風,這時才讓樂
正剩麒想起那是他師父的聲音。
第八章
自南邊回到東北是需要一段時間,不過由他們原本相遇的地點出發到
洛陽城附近,竟花了兩、三個月的時間。
原因是出在遊亦麟身上。
因為他每到一個地方就一定要拉著樂正剩麒陪他遊山玩水一陣子才肯
走,因此原本不過一個月的路程才會硬被拖了這麼久。
但這次可不一樣,因為是師父傳來的訊息,要他速回雪尖山,所以一
路上樂正剩麒也就不太理會遊亦麟的要求,快馬加鞭的往東北而去。
到中途,在市集換了兩匹駿馬後,樂正剩麒又馬不停蹄的趕路,也不
管身後的遊亦麟,就這樣白天趕路,直到夜晚才停下來休息。
趕了快一個月,總算可以隱隱約約看到雪尖山的山頭。
「總算到東北了。」
「是啊,我也快瘋了。」遊亦麟扯緊韁繩,讓馬停在客棧旁,「休息
一會兒吧!算我求你。」
看著遊亦麟疲憊的模樣,樂正剩麒嘆了口氣,只好跟著下馬。
牽著馬匹到一棵樹下歇著,樂正剩麒固定好韁繩後便坐了下來,撫著
一路上一直跟著他們跑的月狼。
「不到那兒歇歇?」遊亦麟帶點疑惑的問。有椅子不坐反而坐在樹下
?難不成這兒會比那兒好!
「我在這兒就好。」
遊亦麟只好聳了聳肩,自己一個人走到客棧裡頭。
下一刻,遊亦麟手中拿兩壺酒走了出來。
「天氣這般熱,我要店小二打了兩壺上等好酒,消暑用的。」遞了壺
給樂正剩麒,他自己仰頭喝了一口。
樂正剩麒接過酒壺,這酒壺摸起來還有點冰涼,真不知這壺裡的酒會
是怎樣的清涼滋味。
喝下一口,登時覺得身子清涼許多。
樹影搖動,蟬聲四起,雖艷陽高掛,卻吹著宜人的風。
「其實你可以不必陪我奔波的,方才不是有經過你居住的那個城鎮嗎
?你怎麼不順道回去看看?」樂正剩麒搖搖手中的酒壺,又喝了一口
。
「你不希望我跟著你嗎?」
遊亦麟也跟著坐了下來,「反正什麼時候回家都可以,倒是我若不跟
在你身邊,那誰幫你解決冰月麒麟所帶來的那種怪異痛苦?」
他說的話讓樂正剩麒瞬間紅了臉,不好意思的撒過頭。
「不過是去找我師父,我想我大概可以忍得住這種痛苦。」
「要去見你師父啊?那我一定要跟到底。」遊亦麟笑了笑,剛好對上
他那隻透著不解的眼。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所以我當然要去見見我未來的岳父大人啊!
」遊亦麟掛上大大的笑容,瞇眼望著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種話當然引來樂正剩麒的白眼,「誰是你的岳父大人啊!八字都還
沒一撇呢,你別亂說!」
「呵呵,還會害羞咧!」
「遊亦麟,你給我住嘴!」
砰的一聲,遊亦麟被許久未嘗到的鐵拳給迎面擊中,不得不乖乖閉上
嘴巴。
※ ※ ※
雪尖山,一如其名,是座長年被白雪所覆蓋的山。
因傳聞此山上居住著吃人的妖魔,所以雪尖山上鮮少有人上來,也因
此,山上淨是一片安靜、與世無爭的感覺。
樂正剩麒走在熟悉的小道上,往自己記憶中的家走去,而在他身後的
遊亦麟則不發一語的跟著,只覺得樂正剩麒的表情似乎有一絲不安。
不想說什麼,因為這種安和的氣氛他不忍破壞。
就這樣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好不容易看到不遠處有間草屋。
很奇特的感覺,在雪地上一間看似很容易被毀壞的小草屋,裡頭好像
無人居住一般,顯得孤單而突兀。
就在遊亦麟心中充滿疑問的時候,草屋的門被打了開來,並從裡頭走
出一道雪白的人影。
雖說是人,但他卻沒有平常人的樣貌。
那個人有著一頭銀白的發,身上穿的是白得如玉一般潔淨的絲絹衣裳
,看來相當的單薄,但穿的人似乎感覺不出有任何寒意。
「師父!」
這個人才剛踏出門,樂正剩麒隨即開口喊了聲。
那種仿若放下所有痛苦、煩惱的表情,是遊亦麟未曾見過的容顏。
該說是被震攝住了吧,看見他那種鬆了一口氣的神情。
有點心痛,因為那表情竟不是為了他。
「見過師父。」樂正剩麒走到他面前,躬身行了個禮,「師父要我盡
快回來是為了何事?」
白髮人笑了笑,抬起那張似乎年不過三十的俊臉,「同你身後的朋友
進屋再說吧!」
聽了師父的吩咐,他回頭望了遊亦麟一眼,向他使了個眼色,笑了笑
,「進去吧!」
踏進小屋,裡頭的擺飾並不多,惟一引人注目的,是滿地的獸皮,和
數匹張牙舞爪的白狼。
「莫動,是客。」白髮人抬手一揮,要身後的狼群別攻擊遊亦麟。
「師父……」
「隨便坐,遊家少爺,滿地的毛皮對你而言應該習以為常吧!」
白髮人若有深意的說著,這讓遊亦麟吃驚得瞪大了眼。
「你師父是何許人也?好像相當瞭解我家的事……」可他話還沒講完
就馬上被樂正剩麒撞了一下,要他住嘴。
怒瞪了遊亦麟一眼,樂正剩麒一回頭,對上他師父的那雙金色雙瞳,
感覺到師父眼中流露出的慈愛。
而遊亦麟也望見了他那雙異於常人的眼睛。
不同於樂正剩麒那冰冷的魔瞳,而是更加妖異的金銅色。
察覺到兩個人的視線都投向他,白髮人笑了下,引回他們的注意。
「遊亦麟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好像第一次見到為師的眼睛般吃驚?
」白髮人笑著走到樂正剩麒面前。
輕撫,他的臉,撫著樂正剩麒那罩住半邊臉的鐵而,白髮人緩緩開口
:「吾徒有一雙無人能及的冬夜之瞳,如冰冷寒霜、似星夜水波之華
,美麗得讓人折服。」
很奇怪的感覺,為什麼師父會說出這種話?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即將
發生一樣,讓樂正剩麒胸口一窒。
「為師已時日不多了。」
白髮人的一句話,讓樂正剩麒顫了下身子,他不敢置信的望著他,不
敢相信他所說的話。
白髮人笑了笑,他輕撫著樂正剩麒的頭,「咱們還是可以見面的,在
你死去之前的任何一刻。」
「死?師父,您說我們還可以再見而,那您所說的時日不多是指什麼
?」樂正剩麒激動的扯住白髮人的衣袖,皺著眉頭問。
那樣的情緒激動,也是遊亦麟初次見到。
突然,他覺得好心痛,痛樂正剩麒的悲、痛自己在這裡卻好似不存在
一般。
他不甘心樂正剩麒的心思全放在他師父身上,不甘心在這裡的自己竟
無法為他做什麼。
他的這種心情,在這裡沒有人看得到……
「你們沒發現嗎?月狼並不在這裡。」白髮人溫和的話語聲,讓他們
的心稍稍平靜了一點,他點出他們都沒發現的事。
他們四處張望了下,果然沒瞧見月狼。
「我想你也發覺了,最近月狼不太常跟你在一起這件事。」
「師父,這並不是我現在想談的事……」
突然,白髮人撩起自己一直掩住額頭的雪白髮絲,那頭白髮之下,竟
有著與月狼一樣的黃金月印!
「看清楚!吾徒。」
忽地刮起一陣寒冷的風,彩緲的白霧纏繞著白髮人,此時,四周的狼
群開始仰頭嗥叫。
案時,煙霧瀰漫的下一刻,一雙手撥開白霧,一道奇異的人影走了出
來。
「為師乃是雪尖山上傳聞的妖怪──雪月狼。」
※ ※ ※
白髮飄逸,那神情、那張臉看來就是樂正剩麒所熟悉的人,但……他
卻多了一點不同。
金色的眼瞳、額頭的月印、頭上的尖耳,及……身後的一條長尾。
「我說的時日不多,指的是我日漸消減的妖力。我活了近千年之久,
再過一段時日,我就會進入每一百年就會有一次的休眠狀態,睡上十
年之久以調養自己,所以我想把某些事告訴你。」
雪月狼坐上角落的毛皮墊上,一手撐起自己的下顎,好似感到相當疲
倦的望向他們。
「你還承認我是你師父嗎?」
聞言,樂正剩麒上前屈膝半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養育的
恩情,剩麒豈敢輕易忘記。」
「能有您這樣的師父,是剩麒的福氣,他怎麼可能一知道您的真實模
樣就不認您呢?」
遊亦麟一手搭上樂正剩麒的肩又道:「武林傳聞中的他是個冷血又無
情的人,但實則不然,其實,剩麒是個重感情的男人。」
「你倒是挺瞭解他的。」
「不及您的十分之一。」遊亦麟笑了一下,隨即放開搭上樂正剩麒肩
膀的手,安靜的坐到一旁的毛皮之上。
他語氣中隱約的妒意樂正剩麒聽得出來,他朝他望了一眼,但隨後又
收回視線。
可這細微的動作雪月狼卻看得一清二楚,他欣慰的嘆了口氣,「這樣
我就放心了。」
「啊?」
「難道你們還不知道我就是常跟在你們身邊的那匹狼嗎?」他有點好
笑的望著吃驚的他們,他們沒把他當作妖怪看,這讓他感到相當安慰
。
揚了一下手,突現的一團白霧中隨即出現一匹與月狼相同的狼。
「其實我無時無刻都在看著你們。」
他又揮了下手,那匹狼隨即不見蹤影,而他上揚的嘴角登時讓樂正剩
麒會意過來,不禁羞紅了臉。
這不就表示這三、四個月來的數百次接吻,甚至一個月前的那個纏綿
夜晚,都被師父給瞧見了?
「難不成在劫山上的那一夜,您也全看在眼裡?」遊亦麟突然彈跳起
身,驚慌失措的問。
「您該不會怪我對您徒兒做那種奇怪的事吧?」
「遊亦麟!」
樂正剩麒起身喝止他,要他別再扯出更多令人害躁的疑問。
雪月狼突然笑出聲望著他們,「那一夜我因為原體有異,所以只見你
爬上樹後就回雪尖山了,倒是你們後來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摀任遊亦麟還想開口的嘴,樂正剩麒猛搖著
頭。
但他這樣子看來就等於是擺明了告訴別人,那一夜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
「那就不談這個了。」
他現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對樂正剩麒說。
「當初你會踏入武林,為的就是尋找自己那雙魔瞳的秘密,五年後的
現在,你找到了嗎?」雪月狼摸著自己的下顎叫道。
樂正剩麒擰了了下頭。沒錯,原本他踏入武林的目的,是為了尋自己
這雙被詛咒的眼的秘密,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盲目飄泊?
三年黑暗嗜血的生活,過的是賞金殺手的暗夜生活;雖然脫離之後是
武林四大高手之一的光明稱謂,但過的,一樣是以血飲劍的日子。
為什麼?
早在踏入武林之後,他就被這種弱肉強食、如野獸般的生活給淹沒了
。
有人說,武林是個泥淖,一旦踏入,就很難抽身;一但深入,雙手就
難免會沾染上洗不淨的鮮血。
就好像被烙上印記一般,永遠也無法割除他曾墮落武林的這個事實。
不容辯解的事實撞擊著樂正剩麒的心,他低頭回答:「沒有。」
他的回答並不讓雪月狼驚訝,只見他撫著身邊的銀狼,彈了一下手指
,令人吃驚的,樂正剩麒的鐵面竟應聲而碎。
「這個東西你不再需要了。」
雪月狼嘆了口氣,感嘆似的開口:「我當初會答應你下山,為的就是
希望你能去見識一下人間情感的波動,但因為你武藝高超,所以武林
只教會你無情……」
略頓了會兒,雪月狼又道:「因為我一直跟在你身邊,所以我懂你的
感情波動;但也因為你冰冷,所以身為雪月狼分身的那個我也變得冰
冷無情。」
「師父……」
「我為你打造的面具是一種冰冷的枷鎖,一方面是防你不慎傷人,但
另一方面卻也隔絕了你的感情。直到遊亦麟出現,才打破你原本如浴
血羅剎般的生活。」
雪月狼站起身,將他們拉近,「有時,月老會出錯。」他拉起他們兩
人的手,並讓他們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我看得到那出錯的紅線一
端繫著你,另一端繫的則是你。」
「師父……」
「您……」
樂正剩麒和遊亦麟兩人同時開口,想說些什麼,但那些話卻一直哽在
喉嚨中,無法輕易吐出,而胸膛就好像被什麼填滿,就要溢出般的騷
動著。
「據我所知,你是上天墜下的一顆冷星轉世,所以你擁有非常人的冰
冷雙瞳,但只要你有了深愛的人、學會人類應有的感情,那你就不再
擁有一雙魔瞳。」
輕輕的吻,樂正剩麒的眼,雪月狼微微一笑,「你自由了。」
長久以來一直傷害別人,也一直傷害自己的那雙眼瞳已改變。
雖同樣是那雙美麗得如冬夜星空般的眼眸,但卻不會再有奪人性命的
魔力。
※ ※ ※
黃昏,屋外的皚皚白雪染上一層暈黃的夕陽餘暉。
看了下天色,樂正剩麒有點心急的想離開。
因為一旦到了夜晚,他那被冰月麒麟所詛咒的病就會發作,而他就是
不希望讓他師父知道。
很顯然的,他忘了他師父的分身──月狼早已明白一切,所以雪月狼
也知道他一到夜晚就會虛軟無力的這件事,就連怎麼治,他也知道得
一清二楚。
但樂正剩麒可不這麼想,只見他拉著遊亦麟的手臂急著往門邊走。
「師父,徒兒明早再來看您。」
被拉的人雖覺得奇怪,但在接收到樂正剩麒的眼神之後,他才恍然大
悟的拍了下手掌,替樂正剩麒找理由。
「是啊!師父大人,我跟剩麒在今日都還有事要辦,等辦完後可能也
是三更半夜了,所以想明日再來拜訪,順便也好帶個禮上山孝敬您。
」
遊亦麟那副從容不迫的神情若讓常人一瞧,定會相信他,但現在站在
他們眼前的可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辦事?除了冰月麒麟,我記得你們沒什麼事要這麼急著辦吧?」原
本在雪月狼身邊的狼群不知何時已全數擋在門邊,阻止他們踏出屋外
。
雪月狼站起身,打開身旁的木窗,再回頭朝他們笑了下。
那樣的笑容讓樂正剩麒和遊亦麟頓時打了個冷顫,仿若可以聽見冷風
吹拂而過的聲音。
「再說,這外頭正下著大雪,你們這樣貿然下山未免太過危險,不妨
留下來過夜吧!」雪月狼緩緩的笑道。
霎時,屋外狂風大作,呼呼風聲傳入他們兩人耳中。
原本晴朗的雪尖山,竟在轉眼間如雪月狼所言,吹起了駭人的狂風大
雪……
第九章
遊家,向來就是江南地區有名的經商世家,這日清早,大門前的僕人
們辛苦的清掃庭院時,突然出現兩匹狂奔的馬向他們奔來。
「前面的人給我讓開!本大少爺的馬停不下來,被撞傷我可不負責!
」
前頭馬匹上的遊亦麟驚慌的喊著,被這突然發了狂似的馬匹震得頭昏
腦脹,他幾乎快抓不緊韁繩。
只見他就快撞上人時,後頭的馬匹追了上來。
「駕!」
樂正剩麒甩了一下馬鞭,打在遊亦麟騎的那匹馬上。
「亦麟,別發呆啊!還不拉緊韁繩!」
「可是我……拉不住啊!」
隨著語音,馬匹已衝入宅邸,狂奔在遊亦麟家中那不算窄的曲道之上
。
「真是沒用!」
冷嗤了聲,樂正剩麒再加快速度,想趕上遊亦麟騎的那匹馬,但前頭
卻突然飛竄出兩個女人擋在馬匹前頭。
「危險!」
手一揚,樂正剩麒自馬背上一躍而下。
原本是想直接讓馬匹停下,免得它撞傷那兩個女人,卻不知這兩個女
人竟另有行動。
只見其中一個穿著花紅衣裳的女子擲出幾樣東西,那飛奔的馬兒隨即
應聲而倒;另一個身著花色拼布衣裳的女子則相當有默契的飛躍到馬
背上,抱起被壓在馬下的遊亦麟。
樂正剩麒瞪大了眼,心中不禁讚賞這兩位女子臨危不亂的舉措,但她
們的話卻讓他登時垮下了臉。
「相公,還真是許久不見啊!」
「這幾個月來你是跑那兒野去了啊?每個月只捎一封信回來,教我們
怎麼掌握你的行蹤?」
兩個女子一人捶了遊亦麟一下,樣子看來相當曖昧,不待遊亦麟開口
反駁,自廊回一端的房門口又出現了另外兩個女人,她們一瞧見遊亦
麟就飛奔過來。
「相公,你可快活了!老實說,這幾個月來有沒有想我們姐妹啊?」
「才一回來就搞這麼大的驚喜啊?你還是跟以前差不多。」
「我……」
「相公!你怎麼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遊亦麟原本想說的話被背後傳來的驚呼聲給掩了過去,來的是其他三
位長相不俗的女人。
「親愛的夫君,老實說,人家我們可是好想你呢!你呢?有沒有常常
想我們啊?」
一個十分美艷的女人靠了上去,仲手在遊亦麟的心窩處畫圈圈,但卻
被遊亦麟輕輕推開。
「香華又病了,她在睡夢中總念著你呢!」
「你不在家,日子顯得無聊多了。」
「累了吧?今晚可得好好休息。」
「你想必結識了許多女孩子吧?有沒有中意的?」
突然冒出的話讓他們都為之一愣,立刻停止嬉鬧。
說話的人是遊家第一夫人──春霞,她自一旁與另外一個女人緩緩走
來。
「你回來的正好,我有事要與相公商量。」
春霞笑了笑。
「大姐,亦麟才剛回來,就讓他先梳洗一番,去掉一身的風塵之後再
談吧!」跟在春霞身旁的靜蓮開口。
「好吧,那就餐後再談。」
春霞又瞄了那一直站在一邊,被眾人遺忘的男子。
「這位是……」
「啊!這位就是我想介紹給各位認識的人。」
遊亦麟推開她們,走到樂正剩麒身邊,並搭上他的肩,神情愉忱的道
:「這位是樂正剩麒,就是我這次打算要迎娶的第十位妻子。」
登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 ※ ※
樹林之中霧氣瀰漫,數顆大石圍成了一座水池,池子之中是溫燙的熱
水,這是遊家最特別的地方──溫泉。
天然的溫泉自被遊家的人發現後,就被建造成一個獨特的浴池。
池子之外是特意營造氣氛的假山流水,整個場景看來舒適宜人,猶如
人間仙境般,但卻嚴禁女人進入。
因為怕她們的月事污染了池中之水,所以遊家代代都不准女人踏入這
溫泉一步,也因此,在這一代就只有遊亦麟進來洗過。
可這次不同,他帶著樂正剩麒進入這鮮少有人能進入的溫泉之地。
脫盡身上的衣物之後,遊亦麟便衝入池子裡。
「剩麒,你還在蘑菇些什麼?快下來啊!」揚了揚手,遊亦麟促狹的
笑道:「還是你怕池子裡有毒,所以不敢下來?」
「什麼有毒!我只怕你會亂來而已……」
樂正剩麒小聲的念著,不情不願的脫了外衣,但摸了一陣子就是不肯
脫下裡頭的單衣。
遊亦麟終於忍不住爬出池子,打算幫他脫衣服。
「你給我住手!幹嘛脫我衣服?」樂正剩麒想掙紮脫身,但無奈此時
每日都一定會發作的軟骨無力症又發作了。
「脫完衣服好洗澡嘛!害臊什麼?你有的我也有啊!」
刷的一聲拉開他一直扯緊著的衣服,下一刻,遊亦麟將無力抵抗的樂
正剩麒全身脫個精光。
光裸的身子映入遊亦麟眼中,他忍不住烙了個吻在樂正剩麒胸前。
這個吻讓樂正剩麒輕顫了下,不小心呻吟出聲。
「嗯……」
「你的聲音還真是誘人。」朝樂正剩麒的耳邊吹了口氣,遊亦麟又想
烙上一吻,卻被樂正剩麒用力推開。
「你這傢伙……難不成你滿腦子想的都是這種事嗎?」
他使勁想推開遊亦麟,可冷不防的腳底一個打滑,他一手反射性的拉
住遊亦麟,於是兩人就這樣跌落到池子裡。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兩個人都嗆了口水。
「咳……你白痴啊!」
「我……咳咳……」
兩個人狼狽的在池中站定,因被水嗆到而可憐的猛咳,過了好一陣子
,兩人才恢復正常的呼吸。
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呼吸,樂正剩麒也沒力氣再責罵遊亦麟,他無力
的扶著身邊的一顆大石子稍作休息,卻忽然察覺身下有個東西在移動
著。
吃驚的移開身子,背部卻撞上一堵肉牆,回頭一望,那具身軀的主人
正笑瞇瞇的望著他。
那種笑容是帶著危險訊息的笑法。
樂正剩麒雖已察覺,但卻來不及反抗,便被吻住那欲開口責罵的唇。
環抱住樂正剩麒想逃的身子,遊亦麟以一隻手固定住他的身體,而另
一隻手則不安分的撫上他的身軀。
暖熱的溫泉升高彼此的熱情,讓他們繼續探求著那逐漸失控的快感…
…
※ ※ ※
很累,兩人都很訝異彼此的熱情。
也許是因為這泉水的關係,也或許是連日來在雪尖山上那總是戰戰兢
兢的短暫接吻,所以才造成這次的火熱纏綿。
而原本要來這裡泡泡溫泉好解除疲勞的他們,現下卻變得更加疲憊。
在水氣氤氳的溫泉中,樂正剩麒已累癱了的靠在遊亦麟光裸的身上,
兩人已疲憊得無法動彈。
連想罵他的力氣也沒了,樂正剩麒只好任由遊亦麟的手在他身上遊走
撫觸。
「好累……」遊亦麟嘆了口氣,「但也做的好過癮!」
「你……」
樂正剩麒肝火一起,撐起身想罵他,但卻軟了身子。
「好痛!」
樂正剩麒撫著腰,無力的又趴回遊亦麟腿上。
「隨你去說好了,可惡!」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可愛的小妻子……啊!好痛!」
遊亦麟的話還未說完,馬上痛叫了聲,忍不住擠出幾滴眼淚。
「你幹嘛捏我?我說的是實話啊!再過不久我就要正式娶你進門了,
這可是我求她們求了半天才成的親事呢!」
「你騙我!」
「啊?你不想當我的妻子?」
「你給我正經點!」
樂正剩麒起身揍了遊亦麟一拳。
「你跟我說那九個女人對你沒意思,可那一天她們對你的親暱模樣,
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偏頭想了下,遊亦麟突然邪佞的笑了。
「這麼說來……你是在吃醋 !」
「遊、亦、麟!」
「我好高興!」
遊亦麟突然環抱住他,滿心歡喜的親吻著他的發,「總算不是我一個
人在單相思了。」
遊亦麟的話讓樂正剩麒微愣了下。
「你在說什麼啊?我從以前就……」
「噓,讓我再愛你一次……」
緩緩的,遊亦麟再次撫上樂正剩麒光裸的身子,吻上他迷人的雙唇,
再一次開始了兩人的溫柔呻吟!
第十章
夜晚,遊亦麟不管家中九位妻子的反對,硬是跟樂正剩麒睡在同一間
房。
風吹拂過樹梢的聲音及夏天的虫鳴聲共鳴,突然,敲門聲響起,驚醒
了樂正剩麒。
「誰?」
門外的黑影閃動了下,回答他的問話──
「黯燚。」
這兩個字讓遊亦麟一下子驚醒,他也跟著樂正剩麒起身。
他並未阻止樂正剩麒去開門,反正他也有事想跟這位叫黯燚的傢伙說
清楚、講明白。
黯燚一進門就看見遊亦麟眼中的敵意,他先講明來意:「我是受托來
跟你們說冰月麒麟之事的。」
「誰?」遊亦麟很不客氣的問。
他坐上椅子,和黯燚面對面。
「雪月狼。」黯燚擰了下眉頭,也跟著坐上椅子。
「是嗎?你要說什麼?」
「亦麟!」
「先別插嘴!我想弄清楚這傢伙跟你的關係。」遊亦麟揚了下手,要
樂正剩麒先別開口。
黯燚先是看了樂正剩麒一眼,再看了遊亦麟一眼,隨後嘆了口氣,「
我跟樂正剩麒應該算是朋友。」
「應該?」
「僅止於此,沒有其他特殊的感情。」黯燚無辜的攤開雙手,他從沒
遇過這麼直接的人。
「黯燚,別理他,倒是你想轉告我們什麼?」樂正剩麒瞪了遊亦麟一
眼,要他合嘴。
略停頓了一會兒,黯燚才開口:「我不是跟你說冰月麒麟其中一座在
某個富人家裡嗎?而他就是要我跟你們說,剩下的玉雕座就在遊府。
」
「在這裡?」樂正剩麒和遊亦麟同時吃驚的站起身。
「就這樣,話我已帶到,我先走一步了。」
黯燚站起身,經過樂正剩麒身旁,「看來你已經完全脫離黑暗了。」
「也許是吧。」
「那我們就在此分道揚鑣了。」黯燚拍了一下樂正剩麒的肩,緩緩一
笑。
「保重!」
簡單的兩個字,卻充滿身為朋友最真誠的祝福,下一瞬間,他以飛快
的速度消失在他們面前。
黯燚走後,整間房內陷入一片沉靜。
「如果真能馬上脫離黑暗,那就好了。」遊亦麟撐著下顎,「明天一
早,我們還得去見我那九位妻子呢!」
聽他這樣說,讓樂正剩麒覺得很不是滋味。
眼尖的他看到了樂正剩麒不悅的表情,遊亦麟又一把將他拉回懷中,
緊緊的將他環抱住。
「我好愛你,剩麒。」遊亦麟愛憐的親吻了下他的髮。
「我這一生就只愛你一個男人。」
縮緊抱著樂正剩麒腰部的手臂,一手撐起那一直不願看他的臉,輕輕
吻上那緊閉的唇。
「我愛你……」
遊亦麟溫柔的撬開他柔軟的唇瓣,沒有任何反抗,樂正剩麒回應著遊
亦麟含帶著所有溫柔及熱情的吻。
隱約之中,可以聽到樂正剩麒細如蚊蚋的聲音,正輕輕道出屬於他的
真切情意……
※ ※ ※
清早,兩個人梳洗過,並穿戴好整齊的衣物後,便走到大廳堂門前,
打算跟那九位美人見面,應她們要求的,來一次會談。
才剛站到門檻處,就可以感受到自裡頭傳來的壓迫感,抬頭一望,九
位美人分兩邊坐,一邊四個、一邊五個,氣氛看來怪詭異的。
「坐!」
九位美人一同出聲,手同時指出要他們坐的正對門口的兩個座位。
不能反抗的,兩個人戰戰兢兢的坐在她們所說的位子上,總覺得這次
的陣仗比他們之前所遇過的事都還要來得可怕。
就好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般。
「為什麼?」左邊四個女人同時開口問,這讓樂正剩麒和遊亦麟的心
漏跳了一拍。
「呃……等等,可以先讓剩麒認識你們一下嗎?」遊亦麟打斷還想開
口的她們,感覺相當不妙。
「可以!」九個女人又同時開口,氣氛更顯詭異。
轉身望了樂正剩麒一眼,遊亦麟帶點苦笑的開口開始簡單介紹這九位
美人的名字。
「左邊四位分別是嫻淑的春霞、武藝高超的水荷、嬌氣的小翠、精明
的柳美;而右邊這五位是柔弱的香華、溫和的靜蓮、力氣不輸給男人
的怡音、才女綵女,及艷美的艷紅,順序就由左邊春霞開始順位排下
。」
遊亦麟在介紹時,還很稀奇的在前頭加上誇獎她們的詞句,但這對此
時的她們卻沒有效。
「介紹完了,那可以談重點了吧?」柳美老大不客氣的先開口。
「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他。」手指著樂正剩麒,小翠也不客氣的接口
道。
「為什麼肯下嫁遊家?你不是男兒身嗎?還是你是傳聞中的男兒身、
女兒心?」怡音略擰了下柳眉,懷疑的看著樂正剩麒。
那樣直盯著他不放的眼神看來怪令人不舒服的,樂正剩麒皺了皺眉,
不太高興的回答:「我是堂堂男子漢,才不是所謂的娘娘腔!」
「是啊!各位娘子,你們對剩麒太失禮了──」
「呵!要不我們問你,你為何想娶個男人?」艷紅打斷遊亦麟的話,
她兩手叉腰,感覺有點憤怒。
「是啊……相公,莫非是我們無法滿足你?」病弱的香華虛弱的咳了
幾聲,有點難過的道。
頓時,遊亦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見他吞吞吐吐了老半天,好不容易
才想出一個答案給她們。
「我沒資格做你們的相公。」
這段話讓她們全啞了口,而遊亦麟又開始說道:「其實你們應該也隱
隱約約發現了吧,我沒辦法讓女人懷孕這件事。」
九個女人同時低下頭,但綵女卻代她們開口:「可我們總認為一定會
有女人可以生下你的子嗣……」
「亦麟要的不是這個。」樂正剩麒突然開口:「他只是要一個人來愛
他罷了!一個就算不能生育孩子,但也依然愛他的人。」
「你想說那個人就是你嗎?」水荷怒瞪了他一眼,「我們並不是不愛
他!」
「我知道。」遊亦麟微笑了下,朝她們點了下頭,「我知道你們都疼
我、愛我,但在不知不覺間,這卻成了不是愛情的感情。」
「我們也不是反對這門親事,只是我們覺得有個疑問……」靜蓮幽幽
的開口:「是什麼樣的動力,讓你們彼此做出這種承諾?」
「那還用說嗎?」遊亦麟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溫和笑容,「當然是因為
愛啊!」
這樣的回答很籠統,雖然也是她們所要的答案,但在她們心中還是有
疙瘩。
她們會嫁進遊家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她們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如果
就這樣認同了他們,那以後……她們該怎麼辦?
「我想跟你們說,也許這對你們過分了點,但……我希望你們能夠繼
續幫我經營這個家,可以嗎?」
「為什麼這麼說?」一直不發一語的春霞開了口。
只見遊亦麟握著樂正剩麒的手,淡淡的笑了下,「我跟他成親後,想
到處遊山玩水,玩遍這大江南北,所以這些惱人的事,及這些用之不
竭的資產,如果可以,我想交給你們去管。」
「你說這什麼任性話!」春霞拍了下桌子,其他人也讚同的點點頭,
「我們可不是那種貪財的女人,你可別看扁我們!」
「我沒這麼說。」
「我們只求你不要趕我們走。」靜蓮緩緩替大家說出內心的話,「我
們無家可歸。」
「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你們部是我引以為效的妻子啊!」遊亦麟笑
了笑,「是我負了你們,所以以後你們要是有中意的人,可別悶在心
裡不說出來,只要你們想,我能幫的就一定會幫,就連嫁妝我也可以
幫忙!」
「呵……說得好像我們是他的女兒似的。」
春霞笑出聲,她們都忍不住落下淚。
她們並不後悔嫁給這個花名在外,到最後還愛上一個男子,並打算跟
那男子相伴一輩子的丈夫。
因為她們都認為,擁有這樣的家人已經很幸福了。
※ ※ ※
八月十五是中秋,也是遊家的大喜之日。
這次的婚禮很特別,因為新娘子是個男人,而且還是江湖上被尊稱為
四大高手之一的樂正剩麒。
這件事傳到武林,江湖中人無不感興趣的前來參加。
但,遊家的婚禮可不是這麼簡單就開放給任何人進來玩鬧的。
只有持他們遊家所發出去的喜帖才可進入,其他人想進來,得奉上銀
兩才行。
一早,遊家廚房中的人就忙東忙西,準備著筵席餐點;而另一邊負責
佈置宴客廳的人也加緊進度;在房內的女人們更是日夜不停的為兩位
新人縫製特別的婚禮衣裳。
總之,整個家就好像是個戰場。
「怎麼辦?這種氣氛根本就不能開口跟她們要冰月麒麟。」遊亦麟搔
搔頭,嘆了口氣。
樂正剩麒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是你說這事好辦的,你就給我
去拿回來!」
「你怎麼能這麼說……」
「躲在這兒講什麼悄悄話?」
水荷的聲音插入他們之間,她與怡音兩手叉腰的低頭看著坐在石階上
的他們,隨後怡音便以令人吃驚的力量拉起他們。
「還在這兒蘑菇!大伙兒都忙不過來了,你們居然還有空在這兒談情
說愛?」
「去試穿衣服吧!那可是咱們姐妹九人一同趕出來的呢!」
「等……」
「等什麼?再等就來不及啦!真是……」
就這樣,兩個人被她們強拉去試穿她們一同設計、趕製出來的禮服…
…
※ ※ ※
明月高掛枝頭,造型獨特的燈便全亮了起來,乍看之下,就宛若數百
個圓月高掛星空,極為美麗。
中午之時,兩位新人已順利拜完堂,但因情況特殊,所以並不特別強
調「入洞房」,反倒一反傳統婚禮,大肆宴請賓客。
流水酒宴、賞花宴、賞月祭、藝旦表演、舞龍舞獅……等,從拜堂後
便開放普通民眾進入,整個遊府好不熱鬧。
一對身穿紅衣的新人穿梭其中,引起周圍民眾的注意。
樂正剩麒一頭黑髮紮著紅龍頭飾,襯托他的身價不凡,一襲火紅嫁衣
繡有麒麟圖騰,與遊亦麟的麒麟正好配成對;原本就俊美的長相,在
此時更可以用傾國傾城來形容。
正當大伙兒讚嘆著這對新人的美貌之時,一陣鬧烘烘的聲音自門口傳
來。
來者是邢伏琥,而他身邊跟著一個身著華衣、有著不凡氣勢的男人,
身後有數位皇親國戚。
「這婚禮辦得還真熱鬧!」
聞言,原本忙著招呼客人的遊亦麟和樂正剩麒一回頭,就被邢伏琥所
帶來的人給嚇了一大跳。
「皇……皇……」
「噓!可別出聲。」邢伏琥比了個手勢,要他們別道出那兩個字。
沒錯,站在邢伏琥身邊的就是當今執政的皇帝本人。
「皇上親臨寒舍,小人有失遠迎,實在失禮。」遊亦麟慌張的躬身行
禮,但隨即被皇帝給扶起。
「朕不過是來祝賀的人,你別多禮。」隨後,身旁的隨從隨即獻上數
十樣東西。
「因朝中群臣不准朕勞動大批人馬,所以只帶來幾樣東西,倒是你可
別怪朕小氣才好!」
皇帝笑了笑又道:「人生最快樂的莫過於能尋得一生中的最愛,說實
在的,朕還真有點羨慕你。」
「皇上還有眾卿、人民及我啊!」邢伏琥朝皇帝笑了下,隨後便對遊
亦麟使了個眼色,就拉著皇帝四處遊玩去了。
「看來是相當令人愛戴的皇帝。」突然出現的柔聲引回他們注意,一
回頭,便對上那雙熟悉的金色瞳眸。
「師父!?」
他們驚訝的模樣讓雪月狼有點好笑的開口:「怎麼?那位全身黑色裝
扮的人沒跟你們說我會來祝賀嗎?」
「他是沒說──」
「冰月麒麟全拿到手了沒?」雪月狼打斷他們的話,他依然是微微笑
著,「還沒拿全,對吧!」
他肯定的語句讓樂正剩麒他們一愣。「師父怎麼知道……」
撥了下雪白如絲般的發,雪月狼此時的打扮一反往常在雪尖山時的一
身雪白,而是華麗的錦衣。
他瞇著金色的眼瞳,緩緩的笑道:「我可是活了近千年的妖,當然什
麼都知道。」
雪月狼攤開樂正剩麒的手,「這是我給的賀禮。」他將一樣東西放在
他掌心。
那是一顆掌心般大的黑色冰石,奇特的是,這冰石之中有數十顆華麗
的水鑽正閃閃透出耀眼的光芒。
就像是冬天夜晚映上水面的星空,照照閃耀。
「這是星石,就像你的雙瞳一般,華美而絢麗。」
親吻了下樂正剩麒的眼,雪月狼笑了笑,望了遊亦麟一眼,眼中訴說
著:我就把他交給你了。
「嘿!大哥、遊老兄,小弟夏暑夷來給你們祝賀啦!」
突然冒出的聲音打破他們之間的沉靜,夏暑夷扛著一個炮筒似的東西
進門,身後跟著一群天劫寨的人,他們每個人各扛了一袋不知名的東
西。
「你們……那是什麼?」
「各位後退一點,摀住雙耳,好好瞧瞧本大爺送給我大哥的賀禮吧!
」
突然,轟的一聲,霎時,夜空炸開一朵艷紅的火花。
「呵呵!如何?嚇一跳吧?這可是我們從南蠻那邊搶來的煙火筒呢!
夠好玩的東西!」
又一聲震撼人心的聲音,夜空又出現幾朵令人驚艷的火花。
「各位!我夏暑夷在這裡祝賀我大哥成親,祝他們白頭到老!」語畢
,他轟的一聲又將煙火射上夜空。
「我雪月狼也恭賀遊家大少與吾徒結為連理,願他們永結同心!」拂
了下袖子,自無雲的天上降下雪白的雪花,緩緩飄落在每個人手掌之
上,就好像能擁住奇跡一般。
「我也祝福他們!」
「我也是!」
此起彼落的祝福聲四起,和著夏暑夷和雪月狼所帶來的驚奇,整個遊
府好不熱鬧。
「集不齊冰月麒麟也無所謂,因為我已經得到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東
西。」
遊亦麟緊緊握住樂正剩麒的手,他陪著他接受所有人的祝福,陪著他
看這不可思議的一夜。
這算是首次,樂正剩麒透過遊亦麟的肩看到夜空,有耀眼的火花及純
潔的雪,是他被領著踏入光明的第一道光。
而領著他進入光明的,就是遊亦麟。
吻住正想轉身走離他的遊亦麟,樂正剩麒以柔美的笑容,將這些他從
未說出口的誓言,一一的向遊亦麟傾訴。
兩人彼此擁吻,輕吐愛語──
「我愛你……」
番外篇
印在雪上的腳印
雪尖山,東北地區長年下雪的一座山。
傳說此山上住著一隻妖獸。
他有著俊美的人形容貌,一頭白銀般雪白的長髮、金色的眼瞳,及令
人膽寒的獠牙。
傳聞他是一頭有千年修行道行的狼,在銀月高掛的時刻,他就會下山
誘拐年輕貌美的青年,當食物享用。
所以,沒有人敢輕易靠近這座詭異的山。
這夜,冰冷的雪尖山傳來一陣騷動。
一頭白髮的男子坐在一間草屋之中,身旁有數匹野狼。
他撫著白狼的毛皮,略皺了皺眉,「有血腥味。」
同時,圍在他身邊的狼全抬起頭來,沉聲嗥叫著,聲音聽來是如此令
人毛骨悚然。
「狼兒,先去看看。」男子睜開雙眼,拍拍身旁的狼。
就好像聽得懂一般,所有的狼全躍出窗口,照男子所吩咐的,往血腥
味的來源奔去。
白髮男子拍拍雪白的衣褲,也緩緩起身走出屋外,隨著野狼在雪地上
留下的腳印走去。
※ ※ ※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個瘦弱的小娃兒。
緊閉著雙眼、蜷曲著身子、渾身是傷的漂亮小男孩。
盡管身旁的野狼嗥叫著,但這小娃兒依然無動於衷,靜靜的坐在樹下
,宛若身旁的野獸不存在一般。
白髮男子走到他面前,深覺這娃兒好似有什麼地方和常人不同。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開口問。
「等死。」小娃兒道出冷冷的兩個字,但眼睛仍不願睜開。
「為什麼?」
「因為我該死。」沒有任何猶豫,小娃兒還是冰冷的道。
突然,他覺得這名男孩的眼睛似乎有股魔氣存在。
「為什麼你不睜開眼?」
他的話讓男孩渾身一震,「因為看見我雙眼的人都會死,所以……」
「所以?」
「所以我來這座傳聞有妖怪出沒的山中等死。」
男孩的語氣中有著堅定,白髮男子嘆了口氣,他輕吐出一口白煙圍繞
著男孩,緩緩的,男孩漸漸沉睡。
白髮男子輕輕抱起他,在抱著他的那一瞬間,他已完全知道這名小孩
為什麼會想尋死,因為他能讀取他人的心事。
「可悲的小孩。」他感嘆著,「具有魔眼的孩子,就讓我雪月狼來撫
養你吧!」
※ ※ ※
石穴之中傳出敲擊鐵片的聲音,洞外一個青年不時的向裡頭張望,但
自裡面傳出的火熱氣息卻讓他不能靠近。
過沒多久,自石洞中走出一個白髮男子,他手中握著一把很特別的金
黃色長劍。
「剩麒吾徒。」他呼喚著那黑髮青年。
時光飛逝,已讓十年前的他長成一副俊挺的模樣,可臉上卻多了半邊
鐵面。
「這把劍叫銀嵐,就算是為師送你下山的禮物。」他將劍遞給年輕的
樂正剩麒,「這跟你臉上的鐵面不同,他可是會傷人的兵器。」
「我曉得,師父。」
「這次下山,可別殃及無辜,踏入武林,也不能忘記在你心中的正義
,及你想尋求的答案。」白髮男子略帶不安的叮嚀。
「徒弟會謹記在心。」
沒有任何表情,樂正剩麒還是一貫的冷淡。
「對了,有個人想跟你一同下山闖江湖。」白髮男子揮了下手,隨即
自洞中出現一匹雪白的銀狼,它額上有獨特的金月印。
「你並不需要特別照顧它,他會靠自己的力量,人在江湖,有個伴總
比自己一個人要好。」
「月狼?」很奇特的,他師父並未道出這個名字,但樂正剩麒卻能叫
出它正確的名。
「沒錯!他是叫月狼。」白髮男子笑了笑,他讓月狼跟上樂正剩麒,
「江湖險惡,有個幫手也好照應。」
略愣了一下,樂正剩麒望了月狼一眼。
「徒兒謹記師父教誨。」告別了白髮男子,就這樣,樂正剩麒與月狼
一同踏上武林之路。
直到遇上遊亦麟,他原本冷血的武林生涯,才因他的一句話而改變。
就因為一個不小心撞上這傢伙的背,讓他翻倒了手中的酒,沒想到他
卻語出驚人的爆出一句──
「請嫁給我吧!」
這是樂正剩麒不幸的開端……
※ ※ ※
雪尖山上,兩道人影一前一後的走著,一對一對的腳印印上初下的雪
。
「已經十年了,不知師父醒了沒。」前者呵出白霧,面露擔憂。
「這裡還真冷,山下已開始染上春意了,而這山卻還是一片白茫茫,
真冷。」
「要不你就別來!真是……」
兩人吵嘴的模樣映入一直在遠處看著他們的白髮人眼裡。
他有點欣慰的笑了笑,當初讓他們兩人都碰到冰月麒麟這件事,果然
是正確的,那冰月麒麟就如傳聞般,讓他們得到了這一生中最重要的
東西。
那就是彼此,對他們而言最為重要。
忽然,遠端的兩人瞧見了站在遠處的白髮人,他們朝他揮揮手。
「師父,我們來探望您老人家啦!」
「師父,我跟你說……」
漸起的陽光突現山邊,在樹枝上洒下稀疏的光芒,鮮少有人煙的雪尖
山,雪地之上,有了探訪的溫柔腳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