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没关系》
侍者
我,大琼王朝权倾朝野的薛大候爷府上的园丁,每天除了花草还是花草,没其它的事情,不能管也不许管。
想要活命,只能当个瞎子,聋子,还有就是当个如花草般没感觉的活物。
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没有原因,只能遵守!
薛公子,一个不漂亮不得宠甚至没事时不会有人记得这个人存在的男宠。
总是一身的青衫,没有过多的修饰,甚至连头发也总是随意的披着。
没有人知道薛公子名字是什么,只知道这个薛是候爷给的,所以薛变成了薛公子的姓和名。
偏远的小院子是薛公子的住处,那里很偏僻,很安静,甚至很萧条。
“嗯,没关系!”第一次听见薛公子的声音,便是这句话,声音没有别的小官的粘腻,应该只能用低哑来形容,也许是上了年纪吧。
薛公子很喜欢笑,嘴角始终是微微翘起,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不像府里的其它小官那样骄横,所以薛公子应该可是说是我在这里最喜欢看的一个人了。
听很多人说薛公子时侯爷买回来的清官,候爷从来没有碰过他,还让他可以随时离开,可是薛公子从来不曾主动离开过。
曾经问过薛公子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没有荣华富贵,没有热饭热汤,连个朋友都没有。
“我不要荣华富贵,我不奢求热饭热汤,朋友更是没有奢望,不离开是因为心找到了家,离了,心就没了!”
那时我第一次看见薛公子跳舞,青衫飘飘,竟有种遇仙的感觉。
后来问薛公子那叫什么舞?
“无甚!”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薛公子跳舞,没多久,候爷便带人将薛公子带走,自此,薛公子便如人间蒸发般的没了消息。
我娘说我是个情深子,也许我就是吧。
想薛公子也许哪天会回来,总是偷偷得帮他打扫屋子。
一切如薛公子走时一样,一样冷清,一样萧条。
再见薛公子已是两年后的事了,依然是一身青衫,一头随意的乌发。只是薛公子瘦了,似乎也苍白了很多
没人敢问他去哪里,也没人会关心薛公子的情况。
一切似乎回到了两年前,一间偏院,一个不受宠的男宠,一个时不时为院子修剪的侍者。
可是一切似乎变了,只是我不知道哪里变了。
薛公子依然会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枯井,依然会盯着天上的白云,依然会望着水里的圆月。
依然会微微的翘着嘴角。
薛公子腿瘸了,虽然看不太出来,但是走的快了便发觉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曾经傻傻的问薛公子,这痛吗?
薛公子只是温柔的笑笑,不痛,只是不能跳舞了。
每次看见薛公子离开的背影,总会莫名的哀伤,似乎那青色的背影会突然化成青烟飞走。
这些感怀后来在候爷的赏赐下烟消云散了,至于为什么要赏赐我们下人,我只知道因为候爷的皇上重用,接管了前二皇子的兵权,至于为什么称为“前”二皇子,那是因为那个听说很倒霉的皇子因为弄失兵符,延误军机,被皇上变为庶民了。
反正管他谁有兵权,只要有东西那就好。
半年后,候爷又来了偏院,依然带着人来,我知道他又要带薛公子离开。
那天雨下得细细的,薛公子笑着,候爷低头看着薛公子,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因为我离的远。
“嗯,没关系∼∼”这时我听见的唯一一句话,接着薛公子便慢慢地走进细雨里,那天薛公子的腿似乎比以前更跛了。
回头看着依然在屋里的候爷,俊美的脸,高挑的身材,那时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候爷,从脚看到脸,视线留在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时会想,但是我想我是知道的,那时候爷的感觉让我知道,他不舍。
那场细雨下了几天,湿湿腻腻的,很不舒服。
可是日子依然那样得过着,花草依然那样长着。
一个月后,薛公子又回来了,只是生了场大病。身子也在那时,垮了!
没有谁会关心不得宠的男宠,正如花园里那点点的紫色野花,多了,不差,少了,亦可。
“这花很漂亮!”微微的笑,薛公子曾经细细地看着我手里把的紫花,因为妨碍的别的花的生长,我清除了那些野花。
“这是野花!”我很奇怪,从不曾看见薛公子对着什么话说漂亮。
“能给我吗?”那时薛公子第一次向我要东西,后来回想,那也是最后一次唯一的一次,当时看着薛公子的手,忽然有种怜惜的感觉,那手很白,可是很苍白,那手很漂亮,很有骨感,可是是别人口中苦命的象征。
后来薛公子把那些野花种在了他草屋的外面,小小的一片,紫色。
其实薛公子的小院只有一间茅屋和一个破落的小院组成,小院里只有一口枯井,一棵从来不结果的银杏树,后来便又多了一块紫色的花圃。
自从薛公子开始种那些紫色野花开始,便多了一个发呆的地方。有时会听见薛公子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从来没有仔细听过,只听见支离破碎的几句,
“∼∼如果我种到一万朵,希望你的愿望可以实现∼∼你快乐吗?∼∼”
我不知道那个薛公子口中的你是谁,可是我知道,薛公子喜欢他!
后来府上发生了大事,这也是王朝的大事,那就是候爷娶了“顺公主”为妻,顺公主可是当朝第一公主,温柔贤惠,听说候爷早就喜欢这位公主了,而且,顺公主似乎也很喜欢咱们候爷,哦,不,应该说是“紫瑞王爷”,似乎是候爷捉拿叛贼有功,皇上亲赐的王爷称号。
那天大婚,府上热闹异常,每个人忙得恨不得生出四只手来。
一大清早便有这个那个大官来祝贺,府上到处是红色的喜字,记得当时还偷偷得让王爷的丫头小喜带去看看新房呢,那叫漂亮啊,大大的红烛,满屋子的香气,连床上都撒上了名贵的十三茶花花瓣,漂亮的紧呢,要不是小喜拉着我赶快走,我还想再看看呢!
“小喜,我可弄不起那样的屋子,最多就是普通的茶花给你撒!”记得那时若有所感地说了一句,羞得小喜一阵好打,不过,嘻嘻嘻,不痛!
正午,新娘进门,大红的盖头,龙飞凤舞的大红衣裳,太阳照的那身上一阵阵的亮。
那时王爷的脸上笑得那叫灿烂,谁说不是呢,听人家说,王爷从小就要娶顺公主的,本来还娶不到呢,要不是拿了叛贼秦王,这顺公主就是人家的了。
鞭炮,锣鼓,人们的喧闹∼∼充斥着王府,每个人都赞美着这对金童玉女,我也觉得他们好配。
记得当时只是眼角瞥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却看见了薛公子。
今天他没有穿那件青衫,而是一件深红的长衫,没有新娘衣服的艳,没有新娘自衣服的红,谁说不是呢,那件红杉一看便知道已经洗得褪了颜色,可是那次我才发现,其实薛公子穿红色并不难看。
他在看谁?我不知道,似乎是顺公主,似乎是王爷,似乎谁都没看,我当时只是吃惊,没想到薛公子会出那个偏院。
没有那时的喜气,但我清晰地看见薛公子嘴角的微笑,依然是淡淡的,脸上似乎有东西在闪,太远并没有看清楚,也没有留意,只是记得当时我看得最清楚的便是那手上的紫色野花。
其实认识薛公子以来,并不知道薛公子喜欢谁,曾经问过薛公子是否喜欢王爷。
“野花配在御花园生长吗?”那时我第一次知道薛公子其实是个可怜人,明明喜欢着,却没有资格去爱。
后来薛公子又开了块种紫花的地方,生活还是那样过着。
两年的时间很平静,那个顺公主曾经找过薛公子的麻烦,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漂亮温柔的顺公主也是很恐怖的。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好得让人受不了,夏天还是下点雨好。
我看见那个顺公主挺着大肚子来到薛公子的偏院,后面跟着好多人。
我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只知道顺公主要薛公子和那个金边碗里东西。
当时的薛公子依然微微的笑着,只是我感觉到了那个笑容里的讽刺,凄凉。
我知道这个不是一般的事,我知道王爷不会这样对薛公子的,即使王爷不爱薛公子,我知道,可是我为什么会知道?
我也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必须告诉王爷,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事实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王爷在乎薛公子,因为王爷跑得比我急,甚至比我狼狈,没有了平时的威严,没有平时的严肃,只有焦急。
只是一切都晚了,药已经喝了,即使王爷摳出了大部分的药,但还是晚了。
薛公子聋了。
而顺公主也受了王爷的惊吓,早产,而这件事也在小王爷得出生下不了了之了。
聋了的薛公子不再说话,不再看月亮,不再望枯井,只是静静的种他的小紫花,能听见薛公子声音的时候,便是数那些花的时候。
第三年我娶了小喜,我记得那时,薛公子给了我一块暖玉一句话
“别∼负∼了∼她∼!”因为很多时间都不开口,薛公子的声音开始发颤,开始不流利,但我知道薛公子他是把希望寄托在我和小喜的身上。
记得那时薛公子笑得很漂亮。
顺公主也回了娘家,恐怖的主母离开,我们这些下人也轻松。
突然有一天,薛公子让我听他唱歌,因为他自己听不见。
那时我才知道,薛公子曾经是京城比较出名的舞官,唱歌跳舞弹琴都是一流。
后来的一个月,薛公子天天唱歌,吹箫,弹琴,我就天天听着,不知道为什么,薛公子听不见,但是唱的却从不走音,甚至很好听,让人很平静,只是晚上路过时听,却隐约有着凄凉。
那天,薛公子给了我一张画,一张纸,纸上的字我看不懂,画却卷着看不见。可是我知道薛公子让我帮他保管,比划着说让我一个月后打开看,然后便让我离开了。
“嗯,没关系!”这是我最后一次听见薛公子说话,我知道我走出院子的时候有人进了院子,至于是谁,我不想知道,也不会有人想我知道。只是我想,那时薛公子应该是笑着的吧,应该是吧。
那天是团圆节,我和小喜第一次作为一家人吃饭,只是偶尔会想起薛公子怎么样了。
第二天进了那个偏院,人已经没了,只有一桌菜和两个空空的酒杯,还有床上的紫色花瓣。
我知道,薛公子不再会回来了。
从此再没见过那一身青衫的薛公子,那个种着紫花的男宠。
后来才知道,顺公主不是回娘家,是被人掳走,而薛公子却死了。
后来,顺公主回来了,一切回到了从前,没有人会去想薛公子,因为薛公子从来没有走进过王府。
可是,我知道有人会记得薛公子,因为那个安静的偏院一直有人去,每个角落没有一点点的灰尘,晚上还能听见薛公子屋里的琴声和箫声。
薛公子的那份信和那幅画我没看,因为被王爷拿走了。
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我只知道王爷看那信时的悲凉。
我知道,王爷爱着薛公子。
我知道。
薛
我没有名字。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因为没必要。
谁会因为一个小官的名字而驻足,谁会因为一个小官的名字而施舍多余的关怀。
这些我很小便知道,不是自己的,别去强求,强求只会失去原来可以得到的。
小时候看见人家有娘,有爹,可我什么也没有,所以我想要,想要一个娘来疼我,一个爹来保护我。
那时,舅舅说会有的。
所以我高兴得等,等那个娘,那个爹。
等来的是一张卖身契,一个一生都逃不过的身份——连妓女都不如的小官!
我不漂亮,没有精致的五官,所以清越没想我会成为当红的小官,他只让我跟着他学跳舞,弹琴,唱歌。
清越是“卿馆”的主人,也是我的所有人。
其实我不喜欢弹琴,总觉得那是小女孩做的事,我喜欢吹箫,可是当清越让我为客人吹箫后,我便不太吹了,因为那让我恶心!
那年,我八岁!
舞奴,我第一个被人熟知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怎么红的,只知道有人说我跳得很好看,比脸好看。
红与不红其实没什么区别,依然每天练舞练声。
有人问我,以后怎么办?
我笑,没想过,我知道这样的日子最多还有两三年,哪天我跳不动了,便没有谁会收留我,这个“卿馆”只为做生意,不为过期的小官养老。
有人问我,想找过让谁养吗?
我依然会笑,养?谁会养一个只会跳舞脸长的普通的舞官!
所以我没有奢望过谁会养我,谁会怜我!
所幸的是我现在还是个清官,也许是清越怜我,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时间和价格的问题。
那年我十五。
曾经清越告诉我,小官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胸口那还跳动的心。
可是这心对别人没有什么别的意义,最多那只意味着他还跳着。
可是对小官来说,那证明了我们还是人,还是活物。
所以,别把这颗心交出去。
那时,我知道我还活着,我的心在我胸口跳着,跳得如此剧烈,比跳完舞还激烈。
他说要买我,是的,他那么说的,他要为我赎身!
我不知道我还会有那么高兴的时候,我以为我这生会这样过完,没想到有人会为我赎身,而且是那么伟大的人。
静候,当今皇后的弟弟!
“你的名字?”温柔的走到我面前,温柔的问我,指尖滑过得的脸颊。
“我∼奴才没有,奴才叫舞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紧张,但我知道我很兴奋。
“这名字不好∼”静候撇了撇左右,“你叫薛吧,我喜欢这个字!”
我看着他,我知道,这个字会是我的姓,我的名,我会用一辈子来使用它!
所有人都羡慕我,我知道,连当红的小官都羡慕我,嫉妒我,我笑,我笑得很美,我知道,这是我一生中最美的笑容。
离开卿馆的时候,清越对我说
别将心拿离了胸,那会死的!
那时的我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因为我以为我会来到天堂,会有一个人对我好,我以为我会得到幸福∼我是这样认为的∼!
那时,我十六。
我知道我爱上这个叫我“薛”的男人了,那时我以为他也爱我,所以才买我。
所以,那时很幸福!
我以为幸福可以像树上的苹果一样,随手摘到。
“薛,你想要什么?”
看着这个男人,我似乎没有什么要得,“我要你陪在我身边!”我笑着抱着他,这是我被买来一直做的,我以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静候从来没有抱过我,这是我后来发现的,因为每次都是我主动挤进他的怀抱,让他抱。
可是,上床却不是硬塞能办到的。
曾经问过这个温柔没什么表情的男人,为什么都不抱我。
“我喜欢的是你,你的舞,你的歌,你的琴,不是你的身体!”
我那时以为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情话。所以我很感动,感动得想要流泪!
所以我每天努力地为他跳舞,唱歌,希望那会给他倒来快乐。
天堂离地狱有多远?
很远,远的能够让人粉身碎骨;
很近,近的只用一句话便让人从天堂坠入地狱!
“爱?我会爱一个小官?配吗?”
我傻傻的站在门口,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的苹果掉了,耳朵里充斥着那个“爱”字。
“谁?”
我逃,我要逃得远远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逃,可是我想要逃。
静静的走回静候给我的屋子,曾经我在这里跳舞给他看,唱歌给他听。
抚摸着床沿,“谁知道他是不是清官,很脏啊!”
是啊,脏!
我不知道那时我是否哭了我,因为我依然在笑,笑这个可悲的笑话,笑那个可悲的小官,笑那个白日作梦的舞奴!
“我想把你送给河运总督刘大人!”这是三天前静候告诉他的,我以为那是说笑,原来一切都是我在幻想。
当时我说了什么?哦,对了,我说,“你舍得吗?”
当时我看见了他的笑,曾经我以为那是怜惜的笑,因为他爱我!
房门被打开,他走了进来,正如那时他走进我胸口拿走那个跳动的心一样简单。
我终于知道他那时为什么笑,因为那真的很可笑,一个小官居然以为能够得到爱情!
“我不强求你,这是你的卖身契,你可以选择离开!”
他离开了,放下那张纸便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哭了!
离开,是啊离开
可是,我能到哪里去?
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院子,这里是候爷府,出去便是自由,谁都可以离开,可是我却不能,因为我是一个小官,一个不配得到爱的小官,一个已经没有心的小官。
所以我去,我选择了成为一件没有心的活物,因为他会高兴,因为我想留在我的心的旁边,即使他已经送给了别人,即使别人并不需要!
很痛,真得很痛!
撕裂的痛,下身被身上的这个男人撕裂了,心也被隔壁的那个男人撕裂了!
“你想要什么?”离开的时候他问我。
我只是笑笑,“我的舞衣破了,能不能给我一件红色的舞衣!”
看着他点点头,我的心彻底没有了,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个活物了,因为我决定了放弃,放弃我的身体,我的人生,我的一切,因为我爱他,即使我不配!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在我身上驰骋的男人,曾经在卿馆我以为会是一个有钱的嫖客,离了卿馆我以为会是静候,我深爱的那个男人。
河运总督,刘大人,我知道这个男人,他是静候的手下,帮手,财源,静候需要这个男人,所以我变成了刘大任的玩物。
伸手抱紧身上的这个男人,主动献上我的双唇,让他在我的嘴里掠夺,驰骋。
听着他在我耳边粗喘,低吼∼∼
“奴儿∼∼阿∼∼静候真有本事!”
我笑了,因为我的任务完成了,这个男人会是我的裙臣,所以他便是候爷忠诚的帮手,直到我不再有吸引力,直到这个男人没有利用价值!
推开我第一个男人的身体,他睡着了!
穿上那件崭新的舞衣∼∼
红的,鲜红的,正如我的鲜血一样红∼
下身的刺痛让我步履蹒跚,我知道今天他在我的隔壁厢房。
推开门,透过微微的月光,我看见了我的心,他是如此俊美,如此潇洒∼
静静地看着这个沉睡中的男人,欲望似乎被点燃,即使刚刚经历了风雨之事,但我知道,我刚刚从头到尾都没有兴奋过。
想要抚摸那双曾经看过我的眼睛,想要触碰那张曾经吐出温柔话语的双唇∼∼
可是,伸出双手的那一刻,我发现那张脸,那个人离我好远
“谁知道他是不是清官,很脏啊!”
脏?好脏!我脏了!
匆匆的离开,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也许从没有资格去触碰那个人了,因为我好脏,我发现我手上,脸上,身体上,都充满了恶心的污秽!
那年我依然十六。
我在刘大人那里呆了两年,两年中只见过候爷两次面。
一次是我被刘大人折磨得快死的时候,他来看我,哦,不,是来看刘大人的夫人,因为夫人也生病了!
一次便是刘大人被抄家的时候,我被当作亲属关进大牢的时侯,而他便是关我的那个大人!
当时我知道,刘大人的价值没有了,而我也不再是他需要的了!
望着漆黑的牢房,肮脏的空气里充斥着腐臭,我知道,我也许会死在这里。
“他妈的,这个不男不女的居然还笑,真他妈的不要脸,勾引谁去啊!”
听惯了这样的言语,习惯真是可怕!
两年,我学会了不再作梦,因为我很少可以睡着。
两年,我学会了不哭,因为没有心的东西已经没有多余的泪水为自己哭泣。
两年,我学会了笑,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当我以为我要死了的时候,他来了,静候,一个我朝思暮想的男人,一个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一个让我感到自己是如此低贱的男人。
他救了我!
“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我要什么!
“离开,我会给你钱!”
我已经不敢抬头看他了,因为我是如此低贱,看着那双精致的靴子,我摇摇头,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我要我的心,我想他回到我的胸口,可是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想跟着候爷!”
没有回答,没有等到回答,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嘲笑我,在心里骂我贱,我是贱,一个已经没有清白身体的小官要高雅有什么用!
我只想可以能够看看他,即使每年见一次两次,我只想在一个没人的角落看看他,看她过的好吗,看他是否健康,看他是否快乐!
哪怕就像现在一样,哪怕只能看见他的靴子!
后来我进了候府偏院,那里只有一间破旧的茅屋,一个小小的院子,一口枯井,一棵银杏树。
每天等着他会在门前走过,只要那么一会儿,那怕只是个影子∼∼
可是慢慢发现,那里除了每天给我送饭的丫头,谁都不会来,所以我不再痴痴的看着门口。
我想我会这样老死在这个院子里,所以我会看着枯井过一天,看着银杏过一天∼∼
那年我十八。
我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的,有时候看着枯井便看到太阳渐渐下沉,有时会让人觉得我本来就是在傍晚看的枯井,可是看见门口的三餐我才知道,我的一天又过去了。
渐渐的,送饭的小姑娘没有平时的耐心,所以饭菜便不规律送,有时每天一顿,有时三天两顿,其实我本来便吃得不多,所以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妥,日子依然那样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个呆呆的园丁,总是傻傻的看着我,跟我说话,问我一些事情,总是在身后叫着“薛公子,薛公子∼∼”时间长了,似乎也习惯了。
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是因为他打翻了我的饭,惊慌失措的表情然人不忍心说什么,所以也就什么也没说,随便说了句“恩没关系!”
“为什么不离开?”
这是他众多问题中的一个,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问的,但我却深深地记得我回答的那句话:“不离开是因为心找到了家,离了,心就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跳舞,很久没跳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不过我依然努力的跳着,幻想着看着的是他,奢望着这时他会路过看见,然后让我能够再为他跳舞。
只是这个梦在我跳完后便了了!
“好漂亮,这叫什么?”
“无甚!”
原来白天也会做梦,我笑了!
“二皇子听说你是京城出名的舞官,想要了你过去陪!”
他来了,进了院子便没有出现过的静候,今天来了,只是还带来了这句话。
依然看着他的靴子,依然脸上挂着习惯的笑容,我知道我又要被送人了。
“二皇子不会像刘大人那样∼”他怕我不同意,因为二皇子是个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有兵权!
“嗯,没关系的!”
静静的,我被身后的侍卫带离了那个偏院。
二皇子喜欢叫我奴儿,我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最后才从他口中知道为什么,那时我笑了!
“薛是静给你的名字,你是我的东西!”
我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二皇子脸红,后来渐渐的知道那是他爱我的方式,是的,他爱我,爱到想要剥夺我的一切,爱到让我能够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隐洪,他让我这样叫他,不论是在平时的生活,还是在床上∼
两年,我没有再见过静候,因为隐洪将我藏在他的后院里,谁都不让见!
可是隐洪会跟我讲静候的事,静候的痴情,静候爱的人!
“他不会爱你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曾经的梦已经在时间的浪潮中淹没,因为我是低贱小官。
“你为他跳过舞吗?”
点头!
“你为他唱过歌吗?”
点头!
“你为他弹过琴吗?”
点头!
“你可曾为他吹过萧?”
“二皇子,你是指什么?”
“叫我隐洪!我指的是音乐!”
“候爷说萧很悲伤,只吹过一次便不再吹了!”记得那次吹玩萧,挤进他的怀抱,他便说了他不爱萧,所以我便不再吹了。
“奴儿,我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也是最爱你的人,我会听你吹箫!”
我又笑了!
当朝二皇子说他爱我,爱一个低贱的小官!
可是事实证明,他爱我!
“我会让你爱我的!”
他很霸道,霸道得让我爱他,霸道得认为他可以给我一切,我记得当时我没有否定,因为那时的我是一个玩物,主人的爱只能听过!
可是两年的生活,两年的朝夕相处,我知道他没说错,他懂我,他爱我,他愿意给我一切!
而我要的,仅仅是那颗多年前遗失的心!
所以我知道我永远不会爱他!
“我不会再让你给他跳舞!”
这是他作为皇子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条永远不能跳舞的腿是他给我最后的回礼!
这是因为我给了他一件礼物——背叛!
是我偷了兵符,是我给了静候,是我将爱我的人的一切出卖给了我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清晰地记得那天的离别,他没有问我为什么,只是依然潇洒的站在我面前,依然深情默默地说爱我,依然让我等待着他的礼物!
我以为是我的命,可是等来的是那句话,那剧烈的疼痛!
“你会跟我走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我没有痛晕过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我知道!
“如果和你一起死,我会和你一起!”
这是我对还是皇子的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泪,我知道他绝望了!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静候,而不是他!
从他的泪中我知道了他是个痴傻的人。
离别的那刻我已经晕了!
醒来的时候我回到了那个阔别两年的偏院,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胸口开始为爱我的那个人流血!
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放弃隐洪?
我没有回答自己,因为我不知道,隐洪是个痴傻的人,我又何尝不是!
“你能告诉我我现在是什么吗?”
半年的时间让我堵住了我胸口的伤,望着他走进院子的那刻,我知道我又将离开。
看着他低头看我,几年来我第一次抬头看她,他依然那么俊,那么美∼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这个眼神是否能让我以为他对我还是在乎的!
我又笑了,笑自己的无知!
“你可以不去!”
“嗯,没关系,我去!”
那天下着细雨,我没有打伞,因为我没有伞!
这次会是谁的府邸?我不知道,我没问,因为我不需要知道!
秦王是我的第三个男人,他比静候狡诈,比二皇子霸道,他要我是因为我曾经是二皇子的挚爱!他要我是因为我可能知道静候的秘密!
秦王不喜欢男人,所以他没有二皇子那样温柔的对我!
秦王很多疑,所以进府的第一天,他给了我一杯茶,一杯讲明有毒的茶!
我喝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了,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会痛,已经不再胸口的心会痛!
茶很苦,苦得让我皱眉,可是我却看见了静候的脸,依然那样没表情!
也许我会希望他能为我说句话,哪怕是句“你没事吧!”
所以我喝得很慢,慢得仿佛时间已经定格在那一瞬间。
杯中的茶我已经和尽,胸中的血已经流干,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微笑!
我没有死,茶里面确实有毒,只是不是致命的毒,他只是能让我不会出卖秦王,毕竟我曾经是出卖过一个挚爱我的人的小官!
可是秦王的一世英明却错了,错以为我在乎自己的贱命!
秦王府,我看见了二皇子口中的那个女人,那个静候深爱的女人,顺公主!
她很漂亮,很高贵,很骄傲,他是王朝的骄傲,是秦王的骄傲,因为他是秦王的未婚妻!
隐洪你说得没错,世界上没有人会会比你更爱我,因为你是个傻瓜!而静候,秦王,他们是英雄,是聪明人,所以他们只会爱美丽的那个女人,那个几乎比神仙更美的女人!
我拿什么去让静候爱!
一个月,我看见了秦王从人中龙凤到叛变,我看见了秦王从叛变到人头落地!
是的,秦王死了,是静候杀了他,为了他的爱情,为了他的权力,为了他的幸福!
而那个通风报信便是我,一个不怕死的贱人!
还有他以为深爱自己的女人——顺公主!
我又一次出卖了一个人,只是我并没有内疚,因为唯一的内疚给了隐洪!
我回到偏院,上次我带回的是条废腿,这次是副被毒药侵蚀的身体!
生活回到了以前,依然是落魄的偏院,依然是傻傻的园丁,依然是个无心的活物。
生活似乎变得一成不变,每天望着永远碰不到的月亮,永远不会有水的苦境,永远不会结果的银杏~~
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这个我知道,因为它会无故得发烧,会咳嗽,会头晕,可是,我不在乎,不在乎这个身体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乱世,这对于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从活物变成了死物!
后来,我开始种花,紫色的野花,小小的∼∼我买不起高贵的名花。
曾经我会想,我对于静候是否也如这些花对于大花园一样,多了不差,少了,亦可!
渐渐的,这些花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有时会想,如果我种满一万朵,是否上苍会给我一个成真的愿望!哪怕一生只给我这一个成真的愿望!
曾经愿望自己有娘有爹,上苍说我的愿望很过分,所以我放弃了!
曾经愿望自己能有个我爱的人爱我,上苍说低贱的你不配,所以我放弃了!
慢慢学会了不再要求上苍实现我的愿望,因为我不再有愿望,只是,曾经我问上苍,是否能让静候快乐,因为他不快乐,上苍没有回答我,所以我依然奢望着这个愿望能够实现!
直到那一刻,上苍对我说,我实现了你的愿望,跨出院门看看吧!
我好高兴,高兴得穿着那时的新舞衣,我想我还是那时的清官。
走在陌生的小院的路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侯府如此热闹。
“新娘到∼∼∼”
尖锐的叫声刺破耳膜,我看见艳红的一片。
红色的灯笼,
红色的大花轿,
红色的大门,
红色的新娘,
红色的你,
他成亲了!
那个红盖头下的是你的爱人,你的挚爱,你的幸福,可是给于你这一切的不是我!
顺公主∼如神仙般美丽的女人!
你终于娶到他了!
上苍,谢谢你实现了我的愿望!
是的,那刻的他是如此的快乐,幸福。
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在手中的紫色花掉落。
慢慢的离开,因为我知道静候不会在这时看见我的存在,或者他根本从来没有看见过我的存在。
退离一片殷红的世界,退离一片喧闹的世界,退离不属于我的世界∼
脸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泛滥∼
眼前不知道什么东西挡住了眼前的一切∼
触摸!
舔舐!
咸的!
笑了!
我哭了!
那是我的泪水,此刻,我发现自己原来依然会哭,会流泪!
多少年没有哭了?
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一次流泪是在我第一个男人的床上,哭的是,为什么压在身上的不是你!
闲闲走回自己的偏院,这里没有喧闹,没有祝福,没有希望,没有红色∼
看着自己身上的舞衣,突然发现他是如此丑陋,如此肮脏,如此不堪!
退了这红衣,换上青衣,红色不会是我的,这是我唯一知道的!
吹着你并不喜欢的萧,我想起了隐洪,这时他会在什么地方?
他是否会笑我,笑我付出了一切,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报!
放下萧,我想我不会再吹箫了!
继续种我的紫花,我想再种一万多,再许一个愿望!
我不知道上苍是否会答应,但是我会用剩下的一生等待他的回答!
我不知道女人是否真的不知足,因为我从不曾接触过女人!
顺公主来了,来了我的偏院,带着好多人,我的院子从没有这么热闹过,从没有!
“我让你离开!”看着神仙般的女人,我想我看见了神仙丑陋的一面。
“我并不想离开!”
“我给你自由,你不再是王爷的小官了!”王爷,原来候爷成了王爷,我笑了!
“王爷曾经已经给了我自由!”是的,卖身契早被我埋在了紫花从中。
“你爱他!?”
笑,“我不配!”
“贱人!”
这时我终于知道,原来娇弱的女人的手也是很有力量的,只是我已经不知道不痛是什么感觉了!
曾经是为自己的爱而痛,现在是为自己的痴傻而痛!
贱人?是!我一直是!
“他不会爱你的!”尖锐的叫声!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我知道他不会爱我,他爱的始终是你,我一直知道!
“你准备怎么样?怎么才会离开?”
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为什么?有我和没有我有什么区别吗?我不理解,真的不理解,难道这就是女人的占有欲吗?为什么在意个从来没有出现在丈夫眼中的小官,为什么在意个从没想打扰你们生活得我!
“也许只有我死吧!”
也许只有我死才会想要离开,离开这间永远看不见他的偏院,这是因为可以让我幻想我们始终在同一屋檐下!
“哈哈哈哈∼∼好个痴情的贱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漂亮的女人会吐出如此刻薄的话,她不是王爷眼中完美的女神嘛!
“喝了它!”
看着碗中的药,很臭,很黑∼
这是毒药吧∼
我喝了,没有第一次喝毒药时的缓慢,因为我知道我不会得到王爷的怜惜,哪怕是那句“你没事吧!”
世界在翻腾,我知道我会离开这个纷乱的世界。
习惯的痛,只是他让我痛快,因为我知道我即将解脱!
黑暗席卷而来,可是我却看见了你,我朝思暮想的你,狼狈的你,焦急的你,我看见你敲开我的嘴,我听见你在叫我的名字,多年来第一次叫我,叫我将东西吐出来,叫我不要死,叫我不要走!
“薛∼不要死∼我爱你∼!”
黑暗依然来了,可是我却笑了,原来最终,我依然在做梦,做一个你会爱我的梦!
我聋了!
世界再没有声音,这是我醒来的第一个反应!
依然是这个偏远的院子,依然是那口枯井!
其实生活依然这样过着,没有了声音的世界似乎让我忘了很多事,忘了那次死前的梦,忘了我曾经奢望过梦,忘了我依然是个人!
“一,二∼”什么时候会到一万朵?
习惯蹲在紫花前,也许现在我唯一的生活便是在能够种出一万朵花!
只是上苍似乎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他来了!
没有侍卫,只有他一个人!
他瘦了,憔悴了!
顺公主被二皇子绑去了!
这是他写在纸上给我看的,原来他的字是如此俊美,就如同他的人一样让我不由自主的爱!
二皇子要你去陪他!
我笑了!
隐洪,原来你依然是个痴傻的人啊!
点头,我同意了!
一个月,我努力地想要唱歌,想要弹琴,可是我听不见!
依然是那个曾经救过我的圆丁!
看着他傻傻的样子,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害羞的小丫头会嫁给他,也许这就是福气吧!
一个我爱得和一个爱我的结合,这是否真的是奇迹?
他们成亲我送了他们一块暖玉,那是隐洪给我的众多礼物中的一个,也是我唯一留下的!
离开的前一天,他又来了!
“你同意了吗?”
“嗯,没关系!”
我回答了,即使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想要什么?
你晚上是否能来?
他没有回答,蘸了墨的笔停在了空中,迟迟不写!
我笑了!
依然是那天,就在他来之前,我给了那个傻园丁一幅画,一封信,一个我还没有得到上苍统一的愿望!
我又一次看了天,月亮圆得让人傻了!
今天是中秋!
静静地对着一桌菜,两个酒杯∼
今天你是否会来?
答案我知道,你也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在颤抖,酒洒了,菜不到碗里便掉了!
“薛,其实我一直是爱你!”
“嗯,我知道!”
“你不要怪我!”
“嗯,不怪∼不怪∼!” ……
菜凉了,酒冷了,月亮不见了,一切依然是原来的那样,一口枯井,一棵树,一个人,唯一成双的便是那两块紫色花圃!
紫耀,请让我这要叫你,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这样叫你。
对不起,紫耀,我给你带来了不快,让你的挚爱受险。
谢谢,紫耀,你给了我一个能为你付出的机会。
紫耀,如果有来世,我不会再爱你,因为今世我真的爱伤了,爱痛了,爱死了!
第二天,我离开了,只是这次是从后门走的。
王爷又一次给了我一次震撼。
第一次是你买了我,我以为你爱我。
第二次是你将我送给了别人,原来你不爱我!
这是第三次∼
原来我从来没有进过王府,原来我从来便住在王府外的小院里。
难怪我这个小院从没有用人经过,难怪我从没看见过你的身影,难怪你会让我住得这么久不赶我走!
我笑了!
原来我从没走进过王府!
马车颠簸,几年来第一次离开高大的院落,第一次看街上的人群,第一次看草杂的树林!
我被送进了一个幽静的院子,我知道里面是爱我的二皇子!
看见他,我笑了!
他也笑了!
“奴儿∼”
他叫我,虽然我听不见,但是我看见了!
我不知道隐洪将顺公主藏在哪里,我只是每天为隐洪吹箫!
我喜欢看隐洪的笑脸,只是我在他脸上看见了哀伤!
“你爱我吗?”
我没有回答。
“我是了解你的!”
他拿去了我手中颤抖的笔,轻轻地吻着我的耳垂!
这是我第一次兴奋的床事,第一次主动吻隐洪的唇,抚摸他的肌肤∼
只是我听不见他的爱语∼
如果有来生,隐洪,我会愿意做你身边的树,花,甚至是条狗!
悬崖有多高?
我想摔下去一定会死!
眼前的士兵有多少?
我想我们一定会被抓住!
是的,我又一次将隐洪的藏身之处告诉了眼前这个男人。
我有背叛了爱我的这个男人!
我知道,隐洪知道是我说的!
我不知道他和抱着我的隐洪在说什么,因为我聋了!
我只知道隐洪默默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
“我会和你一起死!”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是轻是响,我只知道隐洪笑了,嚣张,疯狂,骄傲回到了他的脸上!
我依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轻轻的握了握我的手。
我知道我们会飞,会飞得很远∼
我看见了他的泪,是否我能够奢望那是为我流的!
其实是与否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我将永远离开了!
我们真的飞了,飞的心似乎回来了,回到我的胸口了∼
我遗失多时的心∼
回来了!
笑了!
我笑了!
静候,王爷,紫耀
“哈哈哈∼∼他爱你,可是他却会和我死在一起!”
悬崖之巅,你在他的怀抱里,此时我才发现我得到了你的爱情,却失去了你!
“我输了,紫耀,我承认在这场赌局我是彻底的输家,可是你却是永远失去财富的赢家!”
隐洪的狂笑,是的,我赢了,从一开始我便知道我会赢,因为我知道薛会帮我。
最后的笑,看着你近乎绝望的微笑,我才发现,这么多年来,你是如此的凄凉!
我想抱紧你,我想感受你的体温,我想听你再说你爱我,看你在化中起舞,听你在深夜弹琴唱歌!
可是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忘了,忘了你拥抱我的感觉,忘了你体温的,忘了你说话的声音,忘了翩翩舞姿的身影!
原来我将一切忘了!
看着你和他跳进万丈深渊,我才知道失去的痛苦。
“不∼!”
环顾着四周的一切,漆黑的一切,只有角落的红烛闪着光。
你是否真的舍得放弃我?
薛!
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即使在梦中也不肯和我道别!
那天的一切让我的心和你一起跳入了那悬崖,我不敢让人下去找寻你,我怕看见你的尸体,我怕看见你与他紧紧拥抱的情景,我不愿看见,不愿!
深夜的王府寂静得让人胆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怕失去,怕失去现在手上的仅有幸福,即使我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
习惯的站在那个偏院的门口,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了望月的小官。
你是否知道,我曾经无数次的站在这里看你,看你望月,看你种花,看你一个人傻笑。
你知道你不会回来了,我把你赢给了我的输家,隐洪!
坐在你常坐的破藤椅上,拿出你留下的那幅画,那封信。
这是你唯一留下的东西。
两棵银杏,一轮圆月,一口活井,两个背影∼
薛,这是否是你的愿望,是否是你的希望!
烧了!
仅仅只有两个字!
原来我将你伤的如此的重!
望着你曾经住过的茅屋,
我哭了!
原来八年的时间让我失去了一个爱着我的人!
只是我还记得那年买你时,看见你脸上的兴奋,记得你高兴地问我,“你喜欢我?”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买你只是因为刘大人喜欢你!
我不知道你会爱我,也不懂你爱我的理由,我只知道你是一个肮脏的小官,即使你说自己依然是清官。
我不会和你上床,是因为我那时认为你很脏!
可是当我看见你的眼睛里闪过的一丝绝望,我突然发现我错了。
所以我给了你卖身契,我不想强迫你!
可是,你给了我一个微笑,一句“嗯,没关系!”
我不知道人是否能够一下子苍老,但是我却看见了一个天真的男孩在我眼前瞬间的绝望,那时,我是如此的无措,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我选择了落荒而逃。
那夜,我知道你来了我的房间,我没有勇气与你对视,我选择了装睡。
我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我不爱你,因为我爱的是顺,一个美丽的女人!
曾经问你是否愿意离开,你却说想留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我感觉到了什么,但我知道我松了我一口气,因为我并不想你离开!
我很自私,自私得想让你心中只有我一个人,即使我不爱你!
“我会让他爱上我的!”
我害怕了,我怕你真会爱上隐洪,我怕你会离开我,可是我喜欢赌,我是个十足的赌徒,所以我想赌,赌你会依然留在我的身边,依然那样爱我,所以我将你送给了二皇子!
“你知道奴儿喜欢酸的还是甜的?”
我不知道。
“你知道奴儿喜欢吹箫还是弹琴?”
应该是弹琴吧,因为我几乎忘了薛会吹箫,他从不在我面前吹。
“你知道他爱你有多深吗?”
爱我有多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薛不会背叛我!
“如果给得太多却得不到回报,你即将会会失去他的,即使他爱你!”
这是隐洪作为二皇子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是那时的我不相信薛会离我而去。
他不能再为我跳舞了,当我看见隐洪房里奄奄一息的你的时候,除了心痛,想到只有这个,我不知道我该庆幸他没有被隐洪杀死,还是该为那个曼妙的舞姿悲哀。
薛没有漂亮的外观,没有高雅的气质,可是他让我感到舒服。
无数次的在院外看着他,我知道他不会发现我,因为我只停留在被门档住的角落,我不想被他看见。
“你爱那个舞奴吗?”
我否决了,我不爱!
“那给我吧!”
我知道他不喜欢男人,我知道他想从薛那里知道我的秘密,我知道他爱的是顺,可是他更爱这个王朝。
因为他是秦王。
又一次将薛送进了别人的府邸,我没有看见那双悲哀的眼睛,因为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毒茶,慢性毒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当我看着你喝的时候,我想抢过那杯茶,狠狠的扔在地上,可是我不能,我自私的认为那只是慢性毒药,等到事情结束我会给你解毒。
你喝得很慢,慢得让我以为我会疯掉,慢得以为在那一刻我爱上你了,因为我的心在痛!
但是我告诉我自己,我爱的是顺,秦王的未婚妻,一个如天仙般的女人!
一个月,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拿到了秦王的机密,但我知道有人帮你,你没有说,我便没有问,因为我要的只是成功!
我又将你送进了那个偏院,但是为你解毒的大夫却对我说,你的身体被毒药侵蚀得太多,已经没有恢复到以前的能力了。
那时我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我以为一切都很完美,我得到了我的权利,我的女人,我想要的一切,可是为什么心随着大夫的一句话而少了一块。
但是我不承认那是爱情,我不会爱上一个小官,一个被那么多男人践踏过的小官,所以我忽略了你,我决定不再去偏院偷偷看你,因为我要成亲了,娶我这生最爱的女人,顺!
薛,
我爱你!
你是否知道我第一次知道我爱你是在什么时候?
当一个下人对我说,顺要杀你时,我想我那时疯了!
我不知道我那时有多狼狈,因为我心里只有那句,你不能死!
我不顾一切地冲到那个偏院,那时我甚至在恨自己为什么把你留在离我那么远的地方!
看着你苍白的倒在地上,蜷缩在地上,我甚至开始恨眼前的这个女人!
我那时敲开你的嘴,让你吐出喝进的药,压着你的肚子,疯狂的叫着你的名字,可是你却只看了我一眼,仅仅只有一眼,便闭上了你的眼晴。
我开始害怕你会就这样离开我,我怕我还没有说我爱你你就离开我,我怕真的会像隐洪说的那样,你会永远地走了。
所以我叫,我吼,我大声地对你说,“我爱你!”
可是你已经晕了过去!
那时我发誓如果你醒过来,我会对你说我爱你,说永远不离开你!
薛公子他聋了!
我不敢相信我听见的话,薛聋了,即使他醒来,也不会听见我说爱他!
一个京城出名的舞官,能歌善舞的你,曾经腿瘸了,我说你还能唱歌弹琴,可是现在你聋了!
我逃了,我不敢面对你,我不敢看你,我不敢再对你说我爱你。
我怕,我怕你会问我,你现在还爱我什么?
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自私,我的权利,我的野心,所以我牺牲了你,让你成为我脚下的垫脚石。
我不再和顺同房,因为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对待我曾经爱过的这个女人。
只是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因为我的儿子的出生而变得不重要了。
我本能的逃进了得子的喜悦中。
又是一场赌局,即使为了一个我不爱的女人,毕竟他是我的妻子。
我曾经傻傻得以为,一切会像几年前一样,隐洪不会杀你,因为他爱你!
直到你们走上悬崖,我知道你已经决定离开!
你爱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你选择了和隐洪一起死!
那时我才知道我错了,错以为你依然会回到那个偏院,依然会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出现,依然会对着满桌的酒菜傻笑,流泪∼
我后悔了,曾经以为我不会后悔,但是此刻我真的后悔了!
后悔没有和你过中秋,后悔将你又一次送给了隐洪,后悔不曾对你说我爱你,后悔∼后悔没有将你好好珍藏,后悔将你对我的希望变成了绝望!
“他爱你,却愿意和我一起面对死亡!”
你走了,留下一个我。
空空的院落,权力有了,地位有了,财富有了,只是少了你的身影!
曾经曾幻想和顺拥有这一切,所以我自私的将你出卖去换回一切。
现在却已经没有了对顺的爱慕,多了对你的怀念!
怀念你的舞,你的歌,你曾经为我吹过的萧声。
多希望再看见你的笑容,你淡淡的微笑,凄凉的微笑,如果还可以,我多希望我可以给你快乐,让微笑里的凄凉变成幸福∼
“嗯,没关系!”
耳边是你低低的回答,我想你了,薛!
随着初升的太阳,我走了,留下依然萧条的院落,盛开的紫色花朵∼
只是我的手中,多了那张曾经还给你的卖身契!
薛,
你依然是我的,
我收回你的卖身契!
薛,
我爱你!
寒山上,万物生,风生,鸟生,仙人生。
寒山舍,仙人居,琴声,萧声,美人吟。
寒山,人迹绝迹,四周是恐怖的寒气,阴冷,潮湿,传说是鬼怪的聚集地。
寒山下的村落却说里面有仙,人真是可怜的生物,当恐惧离人们很近的时候,便会美化那些恐怖,假装什么也没有,自欺欺人的活在自己编织的美好里。
寒山里真的有鬼吗?
谁都没看见过,只知道有猎人打猎回来看见过像人似的东西在河边飘,在林间游荡,在紫花丛中跳跃,甚至连林中的猛兽都像宠物般围在那个东西身边。
那个像人的东西长什么样?
有人说他长发飘飘,是个罕见的美人!
有人说他肌肤雪白,是个仙子!
有人说他面目可憎,是个怪物!
谁都没有看清楚过传说中的仙人也好,怪物也罢!
那仙人最后怎么啦?
谁都不知道,只知道曾经有个帅气俊美的男人独自走进了林子,走上了寒山,消失在寒气弥漫的雾气中。
他是谁?
偏僻的乡野村夫谁都不知道他是谁,后来听他的随从才知道他是谁!
他是权倾朝野[紫瑞]王爷!
一个拥有王朝绝对权力的男人,一个能狠心杀了自己爱妻的凶狠男人,一个至今未娶妻的冷酷男人。
京城谁都知道曾经一夜之间将御花园中的名贵花草都拔了种上了紫色的小野花紫瑞王爷,曾经大赦天下的小官,让他们能够回家从良的紫瑞王爷。
谁都不知道这个高贵的男人为什么这么做,
谁都不知道,
也许只有一个傻傻的园丁知道!
走过阴森的树林,越过崎岖的山路,看见的是满眼的紫色小花∼
会是你吗?
五年了,只要听见有成片的紫色花丛我便去寻找你的身影,我不相信你死了,我不相信你会狠心离开我,也许我不相信隐洪会让你陪他死!
谁都会说我傻,说我痴,说我是个痴傻的人!
薛,他们不知道。
其实我不傻,傻得是你!
没有明亮的阳光,可是他们却长得如此的繁盛!
你是否知道,曾经的你就像这些花一样,开始的时候仅仅几朵,并没有在我心中占去太大的位置,可是漫漫的他开始繁殖,直到今天,整颗心都被这紫色小花占据了!什么都进不去了!
走过紫色花丛,走向那些猎人口中仙人常出现的小河∼
你是否会在那里?
你是否等待着我的来到?
薛
我来接你回家!
走向那条河,望着清澈见底的河水∼
我知道你在这里,因为我看见了那件曾经给你的红色舞衣∼
听见隐约的脚步声,渐渐得向着这里走来∼
薛,你是否知道此时我的心情,我又开始胆却,胆却地与你相见
五年了,我怕我不再是你心中的那个俊美的静候,我怕你不再爱我!
跳上了身边的树!
有人慢慢德的接近,看着青色的身影接近。
“唬∼”
正当紫耀想要接近那个人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一只猛虎∼
怒视着眼前的这个入侵者,显示着它嗜血的本性!
突然出现的身影和老虎的闯入使原本安静的青衣人开始慌张∼
一双清澈的双眼和那双急切想要接近的眼眸相撞∼
是你,我知道是你,虽然看不见你的真面目,但我知道是你,即使你蒙去了你的脸。
慌张的避开那双眼眸,脑中出现的只有一个字!
逃!
急急得转身,离开!
老虎似乎通人性般的护在青衣人的身旁!
“薛!”
紫耀急了,他知道叫声是叫不回薛的,因为薛根本听不见!
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拦住他,即使会死在那只猛虎的口中!
抓住他的肩膀,让他转向自己,让他的双眼能够看见自己的脸,看见自己的双唇,能够看见对他的思念!
不管身边的老虎是否已经跃跃欲试,总之紫耀知道,如果这次再让薛这样走了,他会真的是去薛了!
“跟我回去!”
强迫纤细的他看自己。
挣扎,想要摆脱那双炙热的手,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个人是他今生最不想再看见的人!
“跟我回去,我是来接你的,薛!”
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我已经不再奢望什么了,我已经放弃我所有的一切了!
“薛,我爱你啊!”
摇头,疯狂的摇头,我不要你爱,五年前你不曾爱我,十三年前你不曾爱我,为什么现在才爱我。
认识那张说爱得嘴形,曾经隐洪天天会说!
“我真的爱你啊!”
抱紧眼前的这个人,紧紧的,不让他离开自己。
平静,似乎一切恢复了平静,放弃了挣扎的薛靠在曾经多少次奢望的肩膀上∼
眼中没有喜悦,只有那份哀伤,那份对迟来爱情的哀伤∼
老天,为什么,为什么曾经我奢望过,企盼过,恳求过,而你决绝的否定,为什么当我想就这样了的时候,你却给我,为什么!
悄悄的蹭去眼角的湿润,推出那个依然依恋的臂膀∼
看着他,看着他一脸的愧疚,一脸的不舍∼
老天,还是感激你,感激你能够再让我看见我这生唯一的挚爱,可是我知道他即将离开!
摘下那块遮脸的粗布∼
没有意外地看见紫耀的吃惊,胆确,害怕∼
笑了,
他害怕,他害怕我这个跟鬼没什么区别的脸!
笑了,
笑自己的人生原来这么荒唐,当幸福离自己越近是否就说明了他即将的离开!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官了,不是那个即使没有精致五官却还有张人脸的小官了!
看看吧,现在的薛已经不再有为你唱歌的双唇了,没有光滑的肌肤了,现在有的只是让人恶心的脓包!
看看吧,现在的薛不仅灵魂是脏的,连曾经关节的肌肤也脏了,甚至臭了!
看看吧,你是否还要我的爱?你是否还爱你眼前这个非人非鬼的东西吗!
看看吧,你是否会落荒而逃!
请你不要在我眼前离开,不要显示你的厌恶,不要急切的离开,因为我会离开,带着这幅曾经期望你抱的身体离开∼
转身,最后再看一眼那个千里迢迢来的男人,老天,不要告诉我真相,即使他仅仅是路过!
知道你不会再来了,
依然笑了!
缓缓地向眼前这个男人鞠躬,然后离开∼
一切就这样了!
老天,你最终还是怜我的!
看着他蹒跚的脚步,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双肩,看着他凄楚的笑容,看着他满脸的脓包,创伤,我的心好痛!
没有了腿的薛放弃了他的舞蹈,没有了听力的薛放弃了他的歌声,没有了外貌的薛放弃了我!
不想再失去他,我不知道什么使他这样,但我知道我不在乎!
一个洞,仅仅只是一个洞,望着潮湿的树洞,这是你住的地方吗?
抚摸着洞的边缘,上面是青色的苔藓,霉菌,还有肮脏的蛆虫!
走进昏暗的洞,看见微微颤抖的肩膀和你手中的牌位——
二皇子隐洪碑!
第一次看见你的泪水,第一看见你流泪,我居然手足无措。
急急得拿出怀中的方巾,想要为你擦去那悲伤的的珍珠!
薛被吓坏了,不知道他会跟上来,不知道他还没走,不知道他会看见自己哭泣!
本能的躲开,紧紧地抱着那块陈旧的牌位,似乎它依然是那个爱自己的隐洪,依然是那个会档在他面前的会保护自己的二皇子!
看着他本能的逃开,看着他紧紧抱着的牌位,突然发现自己从来不曾主动拥抱过他,每次都是薛在努力地抱自己。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如此的卑鄙,卑鄙的将他推给别人去换回权利还奢望他会永远依恋自己的肩膀!
颤抖的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他再看见这张可怕的连自己都厌恶的脸!
喉间是他颤抖的呜咽声,常年不用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了。
粗鲁的扯开那双布满伤痕的双手,吻上那张满是脓包的双唇∼
“呜∼”
抱紧颤抖的他,温柔的将舌伸进他的口中,不知道为什么不感觉到恶心,只知道他是我一直错过的爱人!
感觉到怀中他的僵硬,看到他因为吃惊而瞪大的双眼,感觉到他无力的挣扎∼
“跟我回去!”
拿出几年来一直放在胸口的纸片,一直希望能够给他看的纸片!
薛依然静静的喘息着,依然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牌位,看着眼前的纸片。
摇头,慢慢的摇头,
王爷,我已经没有力量留在你的身边了,我所有的力量都已经都在跳崖的那瞬间用完了!
慢慢的放开,放开依然颤抖的薛,咬破指尖∼
鲜红的血,
“我等你!”
退出树洞,看着不远处的猛虎,我会让他跟我走的!
幽暗的树林,昏暗的世界,似乎一切都成了模糊不清。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只知道发现自己的心随着薛的生活而激痛!
没有生活的一般物质,每天仅仅只是吃树上的凋落的果子果腹,潮湿的树林根本无法生火,所以根本没有热水可以喝。
树洞外面多了一间用树叶搭起的小棚,门上是紫耀刻的——待君居的字样。
似乎那间小棚成了薛回去的坎,似乎说明,只要薛跨进那个小棚的时候便是同意跟紫耀回去的时候!
所以,除了每天除了看见薛每天必要的出行,根本看不见薛的身影,似乎总是躲着紫耀的视线。
也许是上苍的惩罚,惩罚紫耀的自私,惩罚紫耀的一切!
原来等待一个爱人的出现是如此的痛苦,可是薛等了自己八年,在那间永远不能看见自己的偏院,刘大人的府上,二皇子的后院,秦王的床上∼
吾本花下泥,
身如鸦体颜。
辎铢红巾贱,
如何乞君怜!
望君勿留!——薛
清早门前便出现了一张薄薄的树叶,上面是薛的字迹!
你不是卑贱的人,不是,你有资格让我怜惜,你有资格!
冲进不远的树洞,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平时堆放果子的竹篓,没有那件被你小心晾挂的红舞衣,没有隐洪的牌位!
你走了,你不要我了!
疯狂的寻找着薛能留下的一切,只是能留下什么,可能留下什么呢,曾经可以,也只是留下那张画和两个字!
只是紫耀知道
薛不会离开这个林子的,所以只是躲起来了,不愿出来!
望着无边的密林,我找了你五年,漫无边际的找寻我都能找到你,小小的树林有那能难倒我!
我不会再把你丢了!
我不会再放手!
我不会再将你送给弄人上天!
清晨随着依稀的阳光出去,伴着清冷的月光回来,不敢离开你曾经的小屋,怕你会突然回来,不敢不去找你,怕你真的一去不回。
衣衫褴褛,从来不曾这样狼狈过,几天仅仅以树上果子果腹,而且还不敢吃别的,怕还没有找到薛就已经被毒死在这里。
很难想象手无缚鸡之力的薛怎样生活的。
“唬~~~!”
低沉的虎啸,鸟兽飞散~
拿起身边的剑向那声音的源头冲去,也许那是薛身边一直不走的老虎发出的,也许薛遇到了什么危险,也许~~
不敢想象还有什么也许,只知道现在必须过去~
穿过一层层的树林,心急如焚~
依稀可以听见野兽的低吼,撕咬,咆哮~
拨开最后一片草丛,几十只狼,一头受伤的猛虎,一个日夜期盼的人儿~
沉默的对峙着,似乎已经有过殊死的搏斗,地上有着些狼的尸体,猛虎的身上也布满了伤痕,而在猛虎身后的薛还是抱着牌位,颤抖地站在那里,没有泪水,脸上只有属于他自己的坚强!
飞身而上,击退了领头的那只跃跃欲试的灰狼,将薛护在背后~
这次由我来保护你!
看着眼前的狼群,握紧手中的剑,看着身边的猛虎,似乎他已经知道这会是场殊死的搏斗。
一只,两只,三只~,狼群迅速地将两人一虎包围,一拨一拨的闯入一人一虎的保护帐!
越来越多的狼,体力已经在战斗中消耗,眼看着险险的避过身后一只狼的撕咬,却发现另外的狼正向没有丝毫战斗力的薛扑去……
又是激烈的砍杀,将他拉入自己的怀抱,不想让他再受伤~
体力已经明显跟不上了,握剑的双手开始颤抖,可是眼前的狼群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样子∼
又是一阵狼吼∼即将又会有一群狼赶来,可怕的团队精神!
短暂的对峙,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有一只冰凉的手碰触,回头是薛的笑容,
“你走!”
你的口型这样告诉我,依然是那个淡然的笑容,难道到现在你都在为我着想,到现在都想用你的方式保护我!
看了看身边的老虎,顺手将薛抱上了虎背,老虎似乎也知道字耀想做什么似的,稳稳的接住了薛单薄的身体。
“走!”
又是一击,一只狼倒地……
老虎似乎懂得人心似的,不再留恋杀敌的快乐,飞一般的越过狼群,冲开攻击,往树林深处跑。
薛惊恐的看着背后的紫耀,生怕紫耀不能追上来。
跟在老虎背后,阻断追狼的进攻,亦战亦退的离开,想活,必须逃!
狼群的紧追不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望着那双担忧的眼睛,你还会担心我,心中莫名的感激上苍!
“在待君居等我!”
让他看自己的嘴型。
摇头,疯狂的摇头,不想让你冒险,你不要走!
紧紧地拉住着这个男人的衣服,不让他做什么傻事!
“薛,我会没事的!”用力将他安抚,强迫他看自己的眼睛。
“阿∼∼阿∼∼”
残破的喉咙里是焦急的嘶叫,眼中满是痛苦!
没有时间了,狼群已经接近了,看了一眼猛虎,也许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带薛安全的离开。
愤然地拍了老虎的屁股,如箭般的窜出,奔向树林的深处。
望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希望你能安全!
面对着越来越近的狼群,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阴湿的树林。
必须为薛争取逃脱的时间!
树林中回荡着狼的嗥叫,就如同诉说着战况的悲烈!
在待君居等待,漫长的两天,心急如焚的薛又不敢离开,生怕紫耀会回来。
默默地为身边的老虎上药,清洗伤口,心却在紫耀的身上!
老虎开始蠢蠢欲动,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小屋的周围……
奔向门口,看见的是满身是血的紫耀……
“呵呵,我∼回……回……来了……!”
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了,两天的逃亡,两天的厮杀,两天的疲惫,似乎在看见薛的那一刻爆发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很好!
匆忙去抱摇摇欲坠的紫耀,只是单薄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住紫耀高大的身躯,两个人双双倒在湿冷的地上。
你没事真好!
薛温暖的胸膛,微微的心跳,熟悉的味道,原来你能安全是如此美好!
渐渐的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耀儿,母亲给你吃糖好吗?”
点头,幼小的紫耀看着仁慈的母亲,那个用一生爱她和父亲的母亲!
“耀儿,母亲会给你最好的东西……好吗?”
安详的笑容,周围是温暖的空气。
点头,母亲是王府里最后的依偎,因为严肃的父亲从不曾正眼看过自己,他的眼中只有机敏的兄长和聪明的小弟,而我只是一个光有相貌的小孩。
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父亲从来不给我机会,不给我丝毫的怜爱,只因为我是小妾的孩子。
“可是你为什么连我都不放过!”慈祥的母亲瞬间变成了满脸鲜血的疯子,“为什么!”
不要过来,不要,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他们拥有而我没有的!
是我将我的兄长推向战场,是我将我的小弟扔给了邻国作质子,是我,是我将苍老的父亲软禁在府里,是我将我的母亲逼疯!
可是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得到人们的肯定,我不想永远活在母亲是小妾的阴影里,我要证明我的能力,我可以做到大哥做不到的,我可做到小弟不能做的!
“是你杀了你的兄长,你的小弟,你的父亲,还有我!”
凄厉的诉说,将紫耀逼向痛苦的深渊!
没有,我没有,兄长是死在战场上的,小弟是因为他想要逃离而被邻国射杀的,父亲是因为年老多病而死的,我请过名医的,谁都没有办法!
我没有!
没有!
痛苦的抱着头,努力的平复心中的恐惧。
“耀哥哥,你喜欢我吗?”
顺笑着跑向紫耀,可是距离越近,看见的却是满头鲜血的女尸。
不要,不要过来,我本来不想杀你的,是你逼我的,是你和隐洪骗我的,骗我你是被他掳走,把我的薛骗走的,是你的错!
薛,你在哪里?你去哪里了?
悠然的身影,瞬间周围变得和熙二温暖∼
是你吗?薛?
“侯爷,你是否爱过奴家?”
凄凉的微笑,低哑的声音!
张口,喉间没有丝毫的声音……
“您那时买奴家是否只是刘大人?”
不是的,不论以前怎么样,我现在是爱你的。
想要解释,想要辩解,伸手去抓那末青色的人儿∼
“侯爷,是我为你拿了爱我的人的兵符……!”
甩开紫耀的手,步步逼近,愤怒的诉说!
“王爷,你的顺公主是我用身体换来的……!”
后退,退开,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
焦急的看着愤怒的薛,那个曾经痴痴等待的薛∼
“你现在要我回去了?”
点头,奋力的点头∼
“那给我个理由∼”
好,我给,因为我爱你啊!爱你!
“你说阿∼!”
嘲笑,讽刺的看着紫耀有口不能说。
“你说出来我就跟你走,你说啊!”
急切地想要说话,想要表达对薛的心,可是喉间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说不出吗?那你就回你的京城吧!”
离开,他要离开了!
不要,不要走,我说,我说啊∼!
看着那末青影消失,世界恢复了平静,只是世界却变成了漆黑的一切,没有仁慈疯狂的母亲,没有漂亮恶毒的顺,没有温柔控诉的薛,一切都被黑暗笼罩。
原来有口难言是如此悲惨,看着心爱的人离开是如此凄凉,不要走,薛,我是爱你的,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一个人回去,我不要那个空空的王府,不要那个没有你的王府,不要那个充满阿谀我诈的王府!
“你赢了,可是输了他∼∼和哈哈哈∼∼∼”
“不,不要∼!”
谁的双手,谁?
我是否已经没有得到爱的权利了?因为我的不择手段,不择手段的地道我想要的……
我的身份是从死去的兄长和小弟的换来的,我的权利和爱情是薛的身体和付出换来的,我的一切都是别人的牺牲换来的。
可是这错了吗?
黑暗退去,是依稀的光线,如果我已经死去,请让薛快乐!
这辈子我欠他的永远无法还清了!
睁开疲倦的双眼
是你再看我,焦急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你依然爱我。
此刻我是如此的感谢上苍让我还能看见爱我的薛。
看着你为我擦时脸上的汗水,
注视着你微微皱起的眉头,
望着你焦急的身影,
伸出手,刺痛伴随着动作而来∼
“阿∼”眼中满是激动。
醒了,终于醒了,你是否知道你已经昏睡了几天,你是否知道我是如此害怕,害怕你会像隐洪一样留下我一个人离开,你是否知道,当我看见你满是伤痕的回来,我多希望受伤的是我,痛苦的是我。
扯开一丝丝的微笑,原来痛苦时微笑是那么困难,也许现在的自己比哭还难看吧。
紧张的扶着紫耀,轻轻地摇头,不要动啊!
盯着薛扶自己的手,那双曾经美丽而现在却伤痕累累的手。
发现紫耀在看自己的手,匆忙收回,对不起我不该碰你的,我知道很脏,可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
微微的弯身,抱歉的退离,急急得走出小屋!
看着微跛的身影离开,听见外面的水声,又看见他匆匆的回来。
颤动的双手,胆却的将是布敷在紫耀的额头∼
“阿∼”
紫耀伸手讲薛拉下,而薛被突如其来的外力吓了一跳。
他脸红了,第一次看见薛得脸红。
不管身上叫嚣的激痛,将薛得脸转向自己,
“你!进!待!君!居!了!”
挣脱微弱的禁锢,匆忙得想要离开,可是又被紫耀拉住∼
“跟我回去,好不好!”
回去?回哪里?能回哪里?
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停留,也许你今天将我接回去,可是我只是个低贱的小官,而你是高贵的王爷啊,即使你不介意,可不代表谁都看不见啊!
摇头,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离开?”
焦急地等待着答案,为什么他的薛不肯离开这个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
依然摇头,依然坚持着不想离开∼
“跟我回去∼呜∼!”
被触碰的伤口剧烈的疼痛着,依然不放开薛的手。
看见他因为伤口而痛苦的脸,心痛得要窒息,为什么要我回去,这样不好吗,更何况现在我这样丑陋的样子!
挣开紫耀的手,将他按回原位,别动!
嘴形动着,走出屋子为他准备吃的。
事情依然僵持着,薛说什么也不肯跟紫耀回去!
晚上紫耀还是发高烧,痛苦的挣扎让薛不忍心。
伤口似乎在潮湿的环境下迟迟不结痂,而且有感染的趋势∼
焦急地看着昏睡中的男人,两天不眠不睡让薛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这样下去会死的,而且小屋里弥漫的血腥味已经引来了许多掠食者,该庆幸的是,还好小虎在门外守着。
曾经只是因为为他弄开猎人的兽夹儿一直跟随着自己的老虎。
缓慢的走向门口,抚摸着安静的猛虎,朋友,谢谢你的照顾啊,谢谢你这几年来的陪伴,守护,也许外面的世界中的人也不会因为一点点的恩惠而衷心守护,有时候真地感叹人不如兽呀。
“你不跟我回去,我就病死在这里!”
这是紫耀昏睡前用树汁勉强写的,薛知道紫耀不是在开玩笑,只是真的可以离开吗?
“我的奴儿,你应该相信你自己阿∼”
温柔的笑,如以前一般的摸着薛的头,宠腻的笑着。
隐洪,我真的可以离开吗?
离开已经势在必行,欣喜地看着准备离开的薛,他答应了,答应跟他回去。
我知道我是强迫他跟我走的,我知道薛不会忍心看我在这里等死,所以他一定会答应的。
看着不远处隐洪的牌位,我很卑鄙是不是,这我知道,可是我会对他好的,我保证!
一切准备就绪,可是瘫软的紫耀根本没办法行走。
我背你!
依然微笑的将写有文字的叶片交给紫耀,小虎受伤了,根本没办法驮高大的紫耀离开,唯一的办法只有自己背她。
“不行!”
坚决不行,看看他单薄的身体,如果说让他背还不如自己走呢!
奋力地想要站起来,可是浑身是伤的紫耀怎么可能在高烧未退的情况下站起来!
突然,脸被一只手打了一下,吃惊的看见薛颤抖的收回手,在一边努力地写着“你要死吗?”
他打我,一直自卑过度的薛居然打我!
不知道为什么,紫耀似乎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般,可怜的说,“可是你背不动的!”
微微的笑了,“我是男人!”
看着薛的笑容,突然发现,原来薛也可以有属于他的男子气概!
躺在瘦弱的背上,感觉着他不稳的脚步,粗重的喘息。
“休息一下吧!”
将早就准备好的叶片在他眼前晃晃,看见的依然是微微的摇头,他知道,离开了小屋,只能不停的走,不然,淡淡的血腥会引来掠食者的。
小虎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不安,不停地在不远处徘徊,似乎再催促着快点,危险正在接近!
加紧蹒跚的步伐,依稀看见了林外的光∼
光越来越亮,多年不见的强光讲薛的双眼刺痛,最终我还是出来了!
轻轻拍拍身后的小虎,你我还是要分别了!
看着缓缓离开的小虎,望着他时不时回头的样子,转身离开。
“王爷∼!”
守候多时的众人抢过已经昏迷的王爷,薛被重重的推倒在地!
愣愣的看着紫耀被众人扶走,微笑爬上了丑陋的脸,如果我说我是他爱的人有谁会相信!
体力严重透支的薛,默默得倒在凄凉的秋色中。
从昏睡中醒来,环顾没有一人的荒野,原来依然只剩我一人!
拖着沉重的脚,迈进破旧的土地庙。
一无所有的土地庙,没有应有的贡品,没有上好的修饰,只有杂乱的废墟。
无力得靠坐在肮脏的墙角,拿出没有吃完的果子,吃完过了今晚,还是回去吧!
这里不是我能够停留的地方。
听不见那些将紫耀带离的士兵怎么说的话,只是我知道那些眼神的厌恶,恶心,吃惊,吃惊他们高贵的王爷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抚摸着坑坑洼洼的脸,望着透过破庙招进来的月光,如果五年前我们的故事不算来了解,那么五年后的今天,算不算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