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色掩蓋了一切,風緩緩的刮著,帶來的不是涼爽,而是更多的火氣。
寂靜遼闊的曠野中,到處都塞滿了一股潮濕沈悶的感覺。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感把人幾乎壓得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處平原裡,突兀的,有那麼一佔地廣闊的屋宇冒失的坐落在整個一望無際的平原上。
「!!,!!」微弱的馬蹄聲由遠至近。最後,在這座屋宇的大門前停下。
深夜中仍頭戴紗帽的騎士抬起頭,確定了門簷上的刻字:白州莊
帽沙下,男子削薄的唇角洩出一絲凍死人的冷笑。
前往紹興府的必經之路,風回小鎮。整座小鎮三面被山巒包圍住,任是什麼風也是刮過去,再刮回來。故名風回小鎮。
古小木抓抓腦袋連嘆三口氣。不死心地把錢袋打開仔仔細細從裡到外翻來覆去看了五遍。攤開大且厚實長滿硬繭的手掌,把手中僅剩的財產又從頭到尾數了一遍。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五個!
傻傻得瞪著手中圓圓的中間有著方孔的孔方兄,古小木焉掉了。在再三確定下,他終於認識到他離窮光蛋還只剩下一塊半燒餅的距離。
如果把燒餅換成饅頭,不知道會不會多得一個?也許兩個也說不定……
不到眨眼工夫,古小木就把自己將要成為窮光蛋的事實拋到了腦後,咽口口水開始尋找包子店。
餓啊!……饅頭,雪白的饅頭,充滿咬勁可以添飽肚子的香香大饅頭!饅頭,饅頭!饅頭大哥你在哪裡?……,啊!有了!
憑藉他高人一等的身材,很快的他就發現在五百米遠處有一家門口放著蒸籠的店舖。
得救了!摸摸從三個時辰前就變得癟癟的肚皮,古小木興奮的展開大步向目標一線直行。
古小木把饅頭揣在懷裡捨不得立刻吃,準備多趕五里路,到前面官道邊設置的茶亭裡邊喝免費茶水邊享受這兩個香香嫩嫩的小饅頭。──饅頭其實並不小,比起普通外賣的饅頭說不定還大上一圈呢!
唉,為什麼每個人說書的從來都不講江湖上的英雄好漢是怎麼賺錢維生的呢?還有我那死不負責任的老爹老娘,說是養不起我了就這樣把我給丟出來,也不教教我怎麼弄錢過日子!難不成他們以為我會突然變聰明知道怎麼去騙人錢?還是以為我可以像百年前的陳大富一樣在山上溪邊拉屎的時候發現玉石礦?
唔,實在不行我就只有學習古往今來所有大俠最常用的一招──劫富濟貧!劫壞人的富濟我自己的貧。
嗯,頭一次就找個武功不高、護院不多、家中無狗、名聲不好的……土財主好了!最好他們家的圍牆也不要太高。…如果能把放銀子的地方也標出來…,比如說門上畫個元寶什麼的。
如果實在找不到地方,那怎麼辦?嗯…,希望他們家有小姐,這樣我可以使用仙人跳像當年的萬里飄香風采香大俠一樣…
啊!天!怎麼這麼多人!那茶水豈不是不夠我喝的了!喂!給我留一點!
怕茶水被人喝光,古小木顧不得腦子裡逐漸成型的劫富濟貧計劃,寶貝似的揣著兩個饅頭飛奔向不遠處的茶亭。
到了跟前,他才發現一個極大的問題。沒地方進入!
整個茶亭唯一的入口站了三匹大馬,頭向亭子裡屁股向外,硬是把個入口擋了個嚴嚴實實。
心中把那三匹馬做成了烤馬肉,古小木在亭外繞了三圈,終於下定決心瞄準一處沒人坐的地方準備翻圍欄進去。
雙手攀上圍欄,右腳抬起,剛把腳勾上去,就聽:「喂!小子你在幹啥?」
維持著目前的姿勢,抬起頭露出笑臉,「這位兄台,恕在下失禮。」說完,繼續未完成的動作──翻欄桿。
「他娘的!老子在問你做什麼?!不是跟你套家常!你給我立刻滾下去!否則老子剁了你的腿!」
不會吧!我只不過想喝免費的茶水而已,有必要剁我的腿嗎?奶奶的,這黑老兄還真他媽不講理!
大起膽子,無視對方的威脅,古小木加快速度翻過圍欄。哈!進來了!搓搓手,筆直的向茶水桶走去。
一條馬鞭擋住了他的去路。「小子你想喝水?怎麼不問問大爺同意不同意?嗯?!」身穿滾花邊英雄衫,髮飾鵝卵大的紅寶石,一臉傲氣的壯年男人語帶輕蔑的問道。
黑臉大漢,髮飾紅寶石的傲氣男人,陰險的師爺狀男人……,慘了!怎麼碰到這三個家夥!古小木腦中被老爹老娘一個勁兒塞進來的江湖名人錄再次起到作用,不到一刻他就從三人的外表特徵猜出了對方是誰。
看樣子,又不知是哪個倒霉鬼被這三匹貪婪的豺狼給看中囉。唉,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呢?只不過想喝口水竟然撞到別人做買賣的當口,看來今天是沒好日子過了……
「咳咳!這位兄台,在下走此路已不是一回兩回,倒不知道這個官家茶亭什麼時候竟成了私人所有。大亞皇朝皇律,官定之物私人不得佔有,如有違之視情節輕重……」
「哈哈哈!大哥你聽,這小子竟然跟咱們說起王法來了!他娘的窮酸!過來,我的兒,叫我一聲大爺給我磕兩個響頭,大爺覺得舒坦了,就讓你和咱們的馬一起飲水!哈哈哈!」剛才阻止古小木進來的黑臉大漢對古小木溝溝手指鄙笑道。
「喂,老沈,我看你是做不成好心了,水桶裡的水已經沒了。給咱們的乖兒子們喝光!!」坐在另一角落看起來像是管家似的人物奸笑兩聲插嘴說到。
「娘的!誰讓你多嘴了!你這一說,這窮酸不就不會給咱磕頭了嘛!真是的,大悶天的好不容易才找著這麼一個小子逗著玩,你偏要來破壞老子的興致!」黑臉大漢很不爽。
「你倆都給我住嘴!差不多再過小半個時辰點子就要到了。老沈,試試這小子是不是道上的,不管是不是……」作了個「砍」的手勢,顯然是三人之首的傲氣男人暗示黑臉大漢把古小木早點解決掉。
看見老大的手勢,黑臉大漢一揉鼻子,提提腰帶,鬆鬆地握著劍,一臉陰笑的向古小木靠近,「哼哼哼!小子,大爺本來還想逗你玩玩,可惜老大發話不想讓你多活那麼小半個時辰,所以你也只好早死早投胎!記住,下次轉世的時候碰見咱三大爺別忘了躲遠點!」
古小木朝後退了一步,一臉驚色,「你,你們要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難道你們還想殺人不成!你們……還知不知道王法?我哪裡得罪了你們?你,你別靠過來!這可是官道隨時隨地都會有人來……,我,我不喝水了,我這就離開這亭子,你別過來!」
「嘿嘿嘿!乖兒子不要跑,你現在要走已經太遲!剛才不讓你進來你死活要翻進來,好不容易進來了這水還沒喝就走,豈不顯得咱大爺沒有待客之道?來來來,讓大爺我送你一劍,這樣你以後就不會再有要喝水的麻煩!」黑臉大漢像在耍著古小木玩,逼近的步伐極為緩慢。
「等等!你們就算要我死,也要讓我做個明白鬼吧?否則,閻王爺問我是為什麼死的,我要是回答不出,弄個不好惹怒了閻王,他要是讓我下十八層地獄怎麼辦?!……你們為什麼要殺我?」
「不為什麼!老沈,快點動手!別跟他磨蹭!」傲氣男人喝道。
「是,老大。」叫老沈的黑臉大漢一收表情,變得滿臉血腥,手腕一翻配劍就待刺出。
古小木眼珠子亂轉,拚命想著逃命之法。怎麼辦?我要不要……
「等等!大哥,好像有人來了。」剛剛一直坐在旁邊看戲的中年男人突然喊住老沈,站起身向官道的另一頭望去。
大約一里處的官道上出現了土煙,漸漸的馬匹開始向這邊接近。
「單人匹馬。不是咱們的目標。不要吱聲讓他過去。」三人之首簡單的交代道。
靈機一動,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古小木猛地扯起嗓門大喊起來,「大哥!小心啊!有人要搶你身上的貨!你不要停馬!千萬不要!」邊喊還怕對方聽不見,不停的蹦跳揮手拚命想引起馬上人的注意。
第二章
百里漠然老遠就隔著紗帽看見茶亭裡的人物,提馬奔到近前也聽到某個大嗓門的叫喊聲。起初還以為對方是認錯人,但見大個男人又蹦又跳迎著他的方向拚命招手,這才確定對方喊的確實是他。
瞄了幾眼,確定對方是陌生人之後,明知這大個書生很有可能是為了求救才會朝著他喊他「大哥」,漠然照樣騎他的馬行他的路,根本就懶得管傻大個的死活。
大個的窮酸書生被突然伸到眼前的利劍嚇了一跳,連忙擠出一個笑臉,「沈大哥,您看我那個大哥為了貨都不要兄弟了。呵呵,這年頭人只顧財不顧兄弟情啊!枉在下還特地為他打前鋒做前哨。」
黑臉大漢眯起眼睛把面前的窮酸書生又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怎麼看對方都不像練家子的樣!說話雖然嗓門大可惜中氣不足,身材雖然看起來很厚實腳步卻相當虛浮,眼光一如凡人沒有練武人的精光,頭頂兩側的太陽穴也不見絲毫隆起,如果這小子會武大概也頂多只會幾手莊稼把式,絕對不會有驚人的武功底子。看起來倒確實像是個在人前跑腿的小角色。
「哼!我就知道你這小子沒安好心,否則你小子哪兒不好選偏要往這亭子裡鑽!果然是對方派出來先探路的!大哥,你說……」
「截住那匹馬!不管真假先驗了再說!」傲氣男子站起身向亭外走去。
「那這小子怎麼辦?」
「先留著。老沈,去叫陣。」
「好吶!算你小子命大,再讓你多活一會兒!」老沈一收劍翻身向亭外躍去。
呼!小命暫時保住了!古小木按按懷裡的兩個饅頭大大呼出一口氣。但立刻他就開始不滿,那騎馬的老兄咋這麼沒有人情味?!明明見著善良老百姓被人用劍指著,竟然都不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真是狂沒善心的無情人!
且不說古小木那傻小子拚命在心中嘀咕某人。先說說被無端擋住去路的某人漠然。
除了那師爺狀的中年男子以外,另外兩個人皆跳出亭外站在路中心擋住了漠然的去路。老沈更是手持寶劍一看就是不懷好意的樣子。
「這位兄台請留步!在下寶山三財三兄弟想要問候一下兄台。」寶山三財的老大因不知對方底細語氣倒也顯得幾分禮貌。只是話雖說的漂亮這骨子裡透出來的陰毒卻怎麼都掩蓋不住。
寶山三豺?哼!不長眼的狗東西!竟敢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漠然一收韁繩止住坐騎的腳步。
「不知兄台是在哪條道上混的?可否報個萬兒?也好讓我兄弟三人敬仰一番。」寶山三財老大見對方不但用紗帽遮住臉龐甚至在自己報了萬兒後也不見任何反應,不由暗中怒上心頭。好你個混球!竟敢不把我寶山三財放在眼裡!等下不管你是不是身懷紅貨今天你都別想完完整整的離開這兒!
「滾開!」宛如冰渣子似的聲音,簡短而又鋒利。
寶山三財還沒有從對方這完全不把他們看在眼底的輕蔑態度中反應過來時,原本應該在茶亭中老老實實呆著的古小木突然現身在亭外!
「大哥!你可來了!可把小弟急死了!快帶我離開這裡吧!他們要殺我哎!」古小木不知死活的沖漠然的馬匹奔了過來。呼呼,不管這小子是不是沒有人情味,先讓他把我帶開這裡再說!我可不想臨死還餓著肚子!
寶山三財老二一愣神,沒想到這窮酸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連忙隨後追了出來。
沒等古小木近身,漠然在馬上一伸腳就把靠過來的傻大個踹了個跟頭。
「哎喲!好痛!大哥你好狠的心!唔……」古小木捧著肚子在地上打起滾來。臭小子!王八小子!沒人性!沒血性!你不救我也就算了,還……踢我!娘的!
窮酸!漠然不再理會在地上滾來滾去不知是真疼還是假疼的古小木,改把眼光放到遠處。
雖然搞不清楚漠然和古小木到底是什麼關係,寶山三財還是把這兩人當成一夥的來看。尤其是漠然的冷淡無禮更讓在道上向來以凶狠惡毒著稱的三人惡向膽邊伸。
「嘿嘿嘿!看來仁兄是看不起我寶山三財羅!既然如此也別怪我兄弟三人不講道上情面,把東西留下來大爺們也許可以給你個全屍!」老三的老沈惡狠狠的說道。
東西?什麼東西?莫非……
漠然收回眼光,重新看向馬前的三人。「什麼東西?」
「你別裝蒜!你派出那個窮酸不就是為了探路?那小子不也朝你喊叫,讓你不要停馬保住身上貨物嗎?」老沈開始毛躁。
「他是誰?」漠然的聲音越來越冷。因為個無聊小子亂喊一通你們三個就跑出來擋住我的去路?一群蠢豬!
「你會不認識他?他可叫你大哥呢!」寶山三財的老大冷笑著說道。
沒等漠然發話,原先在地上捧著肚子的古小木不知何時坐了起來,竟不顧場合的從懷裡掏出饅頭開始啃嚼,一邊咀嚼還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大哥,你可不能這麼不講良心!小弟我為了你……不惜在前頭為你開路打前鋒,如今你可不能因為寶物不顧兄弟情誼呀!」說完,珍惜的看著手掌中僅剩的一小口饅頭,觀賞了半天這才張開大口啊嗚一口吞下。
邊吞邊想:沒有良心的冰涼大哥,你就算在死前多造幾重浮屠救救我古小木吧!如果你撒手不管,這叫什麼寶山三豺的一定會把我給生吃羅!唉!就為了這麼一口水!我又沒有要和他們搶紅貨有必要要我的大命麼!真是人窮了喝水也會要倒霉!
「你們是怎麼混的!竟連一個窮酸的話都會相信!」漠然一撇嘴,輕聲喝道:「滾開!我沒那麼多時間跟你們蘑菇!」
嗚嗚!果然是個沒良心的!古小木想號啕大哭。
「幹你娘!你他娘的以為你是哪尊大菩薩!竟敢對咱們寶山三財呼呼喝喝!就連少林寺的老禿驢看見大爺們也不敢……」老沈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覺得右耳一涼隨即就是火辣辣的疼!手一摸腦側攤開一看,滿手皆是鮮血!
「你!」老沈大吼一聲,不明白對方是什麼時候出的手,竟把他的一隻耳朵無聲無息的給削了下來!
「看兄台這手把式,想來也是在江湖上叫得出字號的人,如果你有種就報上名來!不管今天你身上有沒有帶我們想要的紅貨,這個仇我們寶山三財是跟你結定了!」身為老大的男人見自家兄弟受傷,語氣一變,陰沈沈的說道。
「快說!你這個龜兒子!竟敢抽冷子暗害你爺爺!我操你祖宗八代的!你他媽的別這麼藏頭遮臉!是不是你娘把你生得太醜見不得人,所以才遮著這麼一塊女人面紗啊!」老沈又痛又恨破口大罵,根本不去想對方既然可以無聲無息削他一隻耳朵,想取他一條老命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就你們三豺狼?哼!還、不、配!」漠然心中起了殺意。
要有多鄙視就有多鄙視的語氣,把三豺狼氣的!
一使眼色,三豺狼成半圓形分別站開擋住前方的道路。
「兄台不要光把話說得狠!也請亮個兩手給咱兄弟見識見識!不要光會抽冷子傷人!」傲氣男子看來已經忍無可忍。
「大哥,不要跟這沒娘養的小子廢話這麼多!直接圍上去把他剁了!奶奶的!大爺我一隻耳朵得要他用命來賠!」隨手從腰間荷包裡掏出金創藥粉胡亂的撒到傷口上,老沈兩眼快要滴出血來的死盯著漠然。
伸出手輕輕順了一下坐騎的鬃毛,漠然透過帽紗慢條斯理的吐出,「沈老黑,你是第一個。」
「第一個什麼?第一個要你的命麼!」
聲未落,一道晚霞似的光芒亮起,瞬間消失不見。地上只留下了寶山三財老三斷成兩節的屍體,甚至連一聲慘呼都沒有來得及留下,老沈的一條老命就這樣從世間消失了。
「哇啊!死人啦!」古小木慘叫一聲,矇住眼睛不敢再看。嗚嗚,又是腸子又是血,真難看!我今天晚上吃不下豬肉啦!
「好你個王八蛋!他娘的!我跟你拼了!」見兄弟老沈就這樣命赴黃泉,三豺老大激動萬分,紅著眼睛就要往前衝。
袖子被人拉住,一回頭發現竟是三人中最機智的老二。「老二,你他媽的做什麼!還不快松手!讓我殺了那混賬小子為老三報仇!」
如果三豺老大有平日的細心,他一定能看出老二的雙腿正在微微打顫。
死活不肯鬆手相反扯得更緊,「血……魂!」
「你說什麼?!」
「血魂!大哥,是血魂!」師爺狀的老二死命忍著不讓自己狂叫出聲。
剛才還氣焰囂張的老大在聽清老二所說言詞後,行動開始變得遲緩,眼光變得遊移不定。不會的!絕對不會是那個冤家!我們不會那麼倒霉!我們怎麼可能會碰上血……魂那個邪尊!可是……,黑馬、紗帽、兵器有著彩霞似的光芒……,他……!難道我們就真的那麼倒霉?
「你是血魂?」鼓足勇氣,三豺老二問向顯得無聊萬分的馬上神秘男子。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淡淡的聲音。
「如果你是血……魂,那麼……今天就算我兄弟有眼無珠冒犯了尊駕,如今我三弟也已經死在尊駕手中……,剩下我兄弟二人……還請尊駕高抬貴手放我們兄弟一馬……!」忍住屈辱,三豺老二吐出軟語。沒辦法!在江湖上如果和血魂比起來,他們寶山三財算哪顆蔥?給人提鞋都不配!聽聞血魂手下沒有活命人,偏偏還是自己三人先找上這尊瘟神,今天弄個不好恐怕三兄弟就真的要成同日死了!
一想到他們會惹上血魂的原因,三豺老二忍不住惡狠狠的瞪向罪魁禍首的古小木。他媽的死窮酸!你給大爺記著,如果我們兄弟二人今天能留下一口氣,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你這個王八小子!
被滿眼怨恨的男人看得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古小木偷偷從指縫中往外瞄了瞄,確定安全後忍不住開口說道:「我說老兄啊,你們咋這麼虎頭蛇尾?剛才還要人家把身上的紅貨掏出來,如今一聽人家是什麼血魂就立刻變得這麼軟弱!連兄弟被人殺了,不但不想著報仇還求人家放你們一條生路。唉!怎麼這麼沒種!」一邊說還一邊唉聲嘆氣,一幅為二人扼腕不已的樣子。
嘆息了半天,這才像想起什麼似的,也不起身就這樣坐在地上抬頭對馬上的人說道:「這位血魂大哥,我看這兩位叫什麼豺的兄弟倆八成是打算過了今日,留到後日慢慢害你。這俗話說得好,明箭易躲暗箭難防,如果你今天發善心放了他們,難保這兩兄弟以後不會找機會抽冷子給你一下!你說是不是?」不要怪我,三豺兄弟。要怪就怪你們以前傷人太多,不但劫貨還要人命更有先姦後殺的罪孽在身,如今報應臨頭你們就生受了吧!
拚命後悔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把窮酸斬成兩半,三豺老二連忙對馬上男人說道:「尊駕請放心,我兄弟二人決無此膽。還請尊駕高抬貴手……」
一支劍指向馬上人,「老二,別再說了!血魂手下向無活口,你求死了也沒用!何況我寶山三財比起血魂雖算不上什麼,至少也是江湖上叫響字號的人,今日你我就拼著一死和他一戰,如勝也算為老三報仇,如敗我兄弟三人今日就算成全當日所立誓言。血魂!你來吧!」當初滿臉傲氣的三豺老大臉上傲氣已經不複存在,如今剩下的只有一臉悲愴。
「大……哥!」無奈,三豺老二隻好抽出貼身兵器準備一搏。
「老二,我數一二三,一起動手!一、二、散!」
原本做好拚命姿勢的二人突然分向兩旁躍起,各自逃命去也。
漠然在帽紗下露出一絲鄙笑。
古小木只覺得馬上人似乎消失了一會兒,然後就從眼角余光中感到左右似乎有晚霞之光閃了一閃。但就在他定睛再看時,漠然已經端坐在馬身上。唯一可以證明他曾離開過馬身的證據,就是官道兩邊的荒野中分別倒著的三豺兩兄弟再也無法行兇為惡的身體。
看看天色,一抖馬韁,漠然準備在天未黑前趕到前面的小鎮打尖。
「啪啪啪!」一連串的掌聲響起,「好厲害!太厲害了!不愧是我大哥!大哥,你要去哪兒?帶上小弟可以麼?呃,這裡太噁心,天又快黑了,呵呵,到處都是死人,我好怕哎!大哥,你行行好帶我一起離開這兒吧!」小心避開身前五尺的屍體,古小木走到馬旁一臉崇敬加怕怕的表情看向馬上的漠然。
第三章
斜瞄了大個窮書生一眼,厚臉皮的家夥!沒有殺你就算不錯了,還妄想讓我帶你離開?哼!
漠然一帶馬韁,輕喝一聲,馬匹立刻撒起四蹄狂奔而去。獨留古小木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夕陽下,映著晚霞伴著斷屍。配上他那幅宛如被人拋棄的表情,好一幅淒慘孤絕的畫面。
遠遠的傳來了行旅趕路的馬蹄聲,古小木這才反應過來應該趕快離開這片殺人現場,否則進了官府可就有口說不清了!
慶幸著這條官道因為新建所以知曉的人還不多,通行量也不大,古小木趁還沒有人看見他之前跑到茶亭邊,解開三匹馬的韁繩,翻身爬上一匹,樂顛顛的一抖馬韁,「馬兒,馬兒,乖乖,如今你們可都是我的了!呵呵,等到前面的鎮子裡我就幫你們找好主兒,這樣你們也有了安身之處,我也可以暫解燃眉之急。嘿嘿!看來我的運氣還不算太壞嘛!」
剛開始,古小木因為從來沒有一下子騎過三匹馬,弄得左手一牽右手一拉還要顧著身下的一匹,忙得不可開交。磨蹭了半天也沒前進多少,直到他累地丟開一邊的韁繩,才發現三匹馬都相當訓練有素,沒人牽著也照樣跟在中間的馬匹左右不會到處亂跑。
「你們怎麼早不跟我說!害我累成這樣!」抹抹頭上的汗,大個窮酸憤憤地說道。
左邊的馬匹一噴鼻息,張開馬嘴,一幅「因為你笨!」的表情。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一會兒工夫就有五匹馬超過古小木奔到前方,只留下一股煙塵。
摀住口鼻表情不爽地瞪瞪前方的馬匹!嗯,馬屁股上烙有通運鏢局的特有標誌,看來寶山三豺想搶的紅貨應該就在這幾個的身上了。看他們趕得這麼急,大概也看到那三豺狼的屍體知道了暗鏢已經洩漏。唔,願老天保佑你們可以讓你們早日卸貨安全歸家。不過,不顧其他行人奔得這麼急,搞不好就會引來什麼禍事也不一定!
當一路胡思亂想的古小木趕到東鎮時,正好碰上該鎮的晚市。以超低的價格賣掉三匹坐騎,換來一百二十兩銀子。懷中揣著銀兩,小木撒腿就往帶飯堂的客棧跑,跑了三步才想起書生應有的斯文,強忍饑餓口渴,儘量保持一步三搖的讀書人儀態往前方不遠處的客棧晃去。
漠然端起酒杯小小啜了一口,透過二樓靠街的窗戶靜靜的觀察著正朝這邊晃過來的傻大個。瞧他那搖頭晃腦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思索什麼千古名句呢!可惜一邊走一邊摸肚子的行為洩漏了他目前腦子裡可能在考慮的東西。
如果我料得不錯,這小子八成是在想晚上吃些什麼,現在他腦中大概不是滿漢全席也是雞鴨魚肉堆滿桌了。
突然想起剛才這傻子啃饅頭的樣子,漠然忍不住微微提起嘴角,半晌才警覺自己怎麼會對一個初相識的人這麼沒有警覺性!如果對方是……
收回眼光,不到眨眼工夫就把那傻頭傻腦的大個窮酸硬是給拋到了腦後。
好不容易挨到客棧爬上二樓食堂──一樓大堂已坐滿。小木抬頭尋找空位時,發現除了靠窗的一個位置,其他桌子都已坐滿了客人。
咦?那不是……
「大哥!」小木興奮得跟什麼似的,大嗓門一拉立刻屁顛顛地朝靠窗的位置跑了過去。
「大哥好巧啊!剛才我還想以後能不能和你見著面呢!哎呀,可把小弟我想死了!大哥今天吃啥都算小弟賬上!小二哥,麻煩點菜!」
不等漠然有任何表示,大塊頭已經撿了個離他最近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來。一邊高呼點菜一邊衝著漠然直樂。
「大哥,呵呵,今天多虧了你,如果沒有你小弟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大哥,你可救了小弟一條命啊!等會兒可要讓小弟好好敬你幾杯。」
漠然開始考慮要不要把這呱噪小子從二樓窗戶給扔下去。
「大哥,你怎麼吃飯也帶著帽子呢?那多不方便!俗話說,弟不嫌兄醜。無論大哥你長的多難看,小弟我也絕對不會嫌棄你!所以,你放心把帽子摘下來吃飯啦!」
漠然開始起殺意。
別桌的客人不知是否感覺到漠然身上傳出的冷冽氣息,原本和朋友家人高談闊論的聲音突然變低。
但顯然神經比別人粗上幾圈的古小木並沒有感覺到漠然周身泛出的殺意,也許他也感覺到了,只是在裝糊塗也說不定。總之,靠窗的幾張桌子就數他聲音最大,也不管他口中的「大哥」對他不理不睬,一個人興高采烈的說個不停。
「大哥,你這是要去哪兒呀?如果方便,可不可以帶上小弟?你瞧,小弟我是典型的讀書人,雖然滿腹經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不知為什麼一旦走出門就開始分不清東西南北。路上又老是碰到攔路強盜……呵呵,」抓抓腦袋,傻笑兩聲。「所以,大哥……你就帶我一起走吧。而且兩個人說說笑笑也不寂寞,你說是……哇啊!大哥你做什麼?!」
古小木嚇出一頭冷汗,他感到有一個什麼尖尖硬硬的東西正抵在他最要命的位置上。偷偷低頭往桌下一看,嗚嗚,這就是傳說中血魂的刀鞘?倒是挺好看的,可是它現在放的位置……「唔……,大……哥,你這是做什麼?有話好說嘛!嘿……」
「滾!」
「……我還沒吃飯……」
漠然手中一加勁,正待再次逼他滾蛋。就見聽見招呼,忙完別桌的店小二跑了過來。
「客官,讓您久等了。您想點些什麼?」
漠然睜大眼睛使勁瞪那個頭冒冷汗的傻大個,想讓他什麼都別點,快點滾蛋不要騷擾他吃飯。他忘了自己正帶著紗帽,瞪死了,古小木也看不見感受不到來自他雙眼的威脅。
強行扯出一個笑臉,不怕死的開始點菜,「呵呵,小二哥,麻煩你先上兩個涼菜,然後給我來一盤白斬雞,再來一盤糖醋排骨,一條清蒸鯽魚,一隻八寶烤鴨,一盆麻婆豆腐,要多放辣!一盤粉絲燒肉,再來兩隻香豬蹄,紅燒豬大腸,呃,豬大腸還是算了,今天不小心看見了腸子原本長得什麼樣。如果有粉蒸肉也來上一盤,再來一個肚肺湯……」
「客官,是不是等會兒還有幾位客官要來?」小二哥不好意思的打斷古小木的點菜,問道。
「沒有。就我兄弟二人。怎麼?你們這兒點菜還有限制?」小木不解。
「沒有,當然沒有。您看是不是先點這麼多,等會兒不夠再叫我好了。呵呵!」小二哥瞅瞅這位窮書生的身材,嗯,看樣子是能塞下這麼多,就不知道他等下能不能付出錢來。啊,不怕,他付不起可以讓他這位大哥付嘛。
猶豫了一會兒,「好吧。那等我吃完了我再叫你。小二哥,麻煩你多催催廚師讓他把菜上地快點,謝啦!」
「哎!您稍候!」提起茶壺給古小木斟上茶水,放下茶壺,小二哥轉身去廚房傳菜。
店小二剛剛離開,古小木的耳朵裡就傳來漠然冰冷冷的聲音,「我不是讓你立刻滾蛋的嗎?!你好大的膽子!」
哭喪著臉,「大哥,我好餓!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就只啃了兩個小小的饅頭而已。好不容易可以吃一頓飽飯,你就別攆走我了好不好?……大哥,你的手好漂亮哎!」忍不住伸手去摸。
「哇!痛!」小木捧著瞬間紅腫起來的左手彎下了腰。呼!總算把命根子的危機解除了!……但我的手好痛!果然是冰涼大哥,死沒良心!
這小子竟然真的不會武功?!
哼!光長塊頭不長腦子,反應也遲鈍的要命!說不定他真是個讀死書的窮酸,瞧他那呆呆傻傻的樣兒,說話也是腦子少根筋!知道我是血魂還敢這樣跟我說話的,大概就只他一個。如果他是江湖人,絕對不可能會用這種態度對我,還一心叫我這個邪魔做大哥!
想通此點後,漠然稍稍把態度放軟了一些,畢竟被稱為邪魔的他還不肖於欺負一個不會武功的平常老百姓。
很快的,涼菜被送上桌。
剛剛還抱著手背直呼痛的古小木見盼望已久的飯菜終於上桌,再也顧不了其他,用單手抓起筷子就開始風捲殘雲。
邊拚命往嘴裡塞,還不忘招呼他心目中有點涼的大哥漠然,「……唔,大哥,你吃,……別客氣!」
別說漠然已經在他來之前吃了八分飽,就算他現在真的餓著肚子,見了他這幅大損斯文人面子的吃相,吃飯的興致大概也消失了七七八八!
「不要叫我大哥!還有不要把菜撒到桌子上!」漠然給自己把酒杯斟滿,皺著眉頭喝道。
「……啊?大哥你說什麼?哇啊!雞、雞來了!嘿嘿嘿!大哥,這塊雞腿給你!」
沒等漠然說不要,古小木已經慇勤的把雞腿送到他最近的一個空盤子裡。
「給你,你也好下酒。光喝酒不吃菜容易傷身子,出門在外身體可是本錢哪!」笑嘻嘻的臉。
「不用!」漠然首次發現自己的耐性竟然也可以這麼好!而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因為忍受不了這傻子拂袖而去!
「大哥……,這雞味道真不錯!你嘗嘗!」
「我已經吃飽了!」把頭轉向窗外。見鬼的,我幹嘛要跟這小子一搭一唱?
「大哥,人是鐵飯是鋼你再多吃一點,不會虧的……,」
聲音突然消失,漠然莫名其妙的轉過頭看向傻大個,見他盯著某個方向,便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大哥,你看!」古小木用紅腫的左手扯扯漠然的袖子,「那桌客人在欺負賣唱的女子!啊……他竟然去摸人家的臉!太不像話了!」大男人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吃飽了,有力氣了是不?傻蛋!不要站起來還拉住我的袖子!漠然瞅瞅那隻紅腫的左手,忍了又忍才沒有把它給敲開!
第四章
「放開!」
「什麼?」
「我讓你把手放開!」漠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也越來越冰。
「啊!哦,」小木不好意思地笑笑,連忙把手放開。
漠然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二樓食堂,準備回房休息。
「大哥?你去哪裡?那邊……」
棄耳不聞。
古小木見漠然的身影在樓梯道口消失,抓抓腦袋無奈的嘆了口氣。唉,指望血魂這個大邪魔救危扶貧看來是太困難了一點。
嘀咕幾句,只好一個人走向那桌正在調戲民女的地痞惡霸……
漠然回到房裡,命店小二擔來洗澡水,潔淨完身體後坐到床上打坐。
功行十二周天,收氣松身緩緩躺倒,扯過一邊的棉被蓋上身體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那雙明亮深邃的眼眸又睜了開來。
那傻大個現在怎麼樣了?他在我離開後是吃完飯老老實實回房睡覺了呢?還是傻的一個人跑去打抱不平?打抱不平……哼!無聊透頂的行為!
我幹嘛要擔心那小子!他變成怎樣管我什麼事?!我自己的事都還……
……
兩年了,我查了兩年!總算有了一些眉目!爹、娘,你們看著,看著孩兒……
次日清晨,百里漠然早早起身洗漱完畢後來到大堂結賬,順便命店小二把他的坐騎牽來。
結完賬,走到店門前接過小二手中韁繩就待翻身上馬。
突然大堂中傳出了,「大哥,大哥!你等我一會兒,我們一起走。」的聲音。
隨著話聲,一個高大的身影一瘸一拐的從大堂內趕出。
這個傻蛋!竟然真的……!哼!管他去死!沒有武功還要強打抱不平,活該被人揍!
根本不給傻子窮酸追上的機會,漠然一帶馬韁飛馳而去。
九月,紹興府。
時已近晚。
「哇,好熱鬧哎!不愧是長江兩岸鼎鼎大名的擎天柱吳老俠的六十壽筵。人來的還真多!嘻嘻!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開流水席?」大江南北找尋棄他而去的心目中大哥血魂兩月,身上賣馬所得的一百二十兩銀子也給他花了個一幹二淨。自從昨天開始就數著銅板在用的古小木聽聞紹興府擎天柱吳老俠這兩日正好在辦壽筵,立刻興沖沖的跑了過來,準備混飯吃。
「這位少俠,麻煩你能不能把請帖拿出來?」門口負責接待的府中下人伸手攔住小木高大的身材客客氣氣的詢問道。
「呃,……請帖?你們這兒不開流水席麼?」
「不開。這位小哥,如果你沒有請帖還請離開。」知道對方是來混吃混喝的窮書生後,接待的下人語氣也自然改變,少俠變成了小哥。
「別這樣嘛,這位兄台您就行行好,讓我進去吧。好歹我也是誠心來祝壽的呀!聽聞擎天柱吳老俠好客似孟嘗,總不會把仰慕他的後生來客拒於門外吧?嘿嘿!」小木還不死心,動起三寸不爛之舌想要說服看門的人讓他進去白吃白喝。
負責接待的下人不知該如何決斷,轉頭看向一邊身著白色長衫面目英俊的青年人。小木也順著他的目光一起看了過去。唔唔,如果我料得沒錯,這青年人大概就是吳老頭的三弟子賽潘安潘長生,怪不得被人稱為賽潘安呢,原來長的還真不錯。但離我的瀟灑英挺還是差了那麼一截距離啦。首先他個子就沒我高!嘿!
他在打量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打量他。確定對方九成是一平凡書生後,潘長生一拱手,「兄台說得不錯,師傅他老人家為人豪爽生性好客,我相信他也確實不會介意有人沒請帖來吃酒席,兄台裡面請。」
潘長生暗中夾刺的話並沒有讓臉皮厚比城牆的古小木感到退縮,一聽對方答應讓他進去吃酒席,立刻滿顏歡笑拱拱手抬腳就往大門裡跨。
忽然,左側一股暗勁朝他小腿襲來,腳下一絆,小木順勢跌趴在地。跌倒時還不忘配上幾聲怪叫,「啊!嘎!」
揉揉屁股,拍拍灰塵,半天才從地上爬起。
「呵呵,這位小哥走路還請小心。」潘長生的聲音。
「呀!這人怎麼了?這麼大個人跨門檻還能被絆倒,咯咯!真笨!」身後傳來了年輕女子的嘲笑聲。
「啊,允師妹,可把你盼來了!快請,快裡面請!小丙,還不把允小姐的馬牽進去!愣著幹啥!」
乖乖!好慇勤的聲音!能讓自命風流眼高於頂的潘長生做出這種態度出來的女子,不知美成啥樣?
古小木忍不住好奇,扶著腰擰身向後望去。
允鳳只覺雙眼一亮,好一個英偉男子!那五官生的好標誌!但再細看,不知怎的,頭一眼那種亮度好像突然消失不見,除了面目端正以外,那身洗得發白的藍衫,看樣子快要磨穿底的老布鞋,怎麼看怎麼一窮酸!很快的,允鳳就對高大英挺的小木失去興趣。轉頭去和潘長生說笑。
「兄台,看你打扮也是一讀書人,怎麼這樣看人女子!未免太沒禮貌了吧!」護花使者開始後悔讓這個窮酸進入府中。
「美人嘛!我想看也很自然啊!她要不美我還不看她哩!」痞痞的發言。
潘長生一皺眉頭,就待喊人趕他出去。
「算了,不要跟這呆書生一般見識!你看他那傻樣!」美人允鳳對身邊男子嫣然一笑,兩人繞過古小木向裡面走去。
一下人走上前來,對東張西望的古小木說道:「這位小哥,你要想吃流水席就到西園去。不要在府中亂走!否則被人誤會出了事情,可不要怪小的沒有事先警告你。」
「西園在哪兒?」
「那邊!」下人伸手一指。
「啊,在下知道了。多謝小哥指點。」古小木文縐縐的一抱拳,按對方所指方向走去。
還沒走進西園,就已經聽到亂哄哄的說笑聲。
映著燈火,看看頭頂院牆上刻著的「西園」二字,小木探頭向裡看去。
喝!好多人!
穿著破爛的特多!還有些下人裝束的人也混在其中。過了一會兒,小木就明白了,這西園大概是用來招待持請帖而來的客人所帶下人的地方。那些個破爛衣著打扮的大概是丐幫某位高位者帶來混飯吃的兄弟。
笑笑,滿不在乎的混入其中。
一邊不顧旁人目光盡揀帶肉的吃,一邊豎起耳朵聽丐幫弟子的議論。
「……嗨!我說兄弟,你說擎天柱吳老兒辦個壽筵幹嘛要把大江南北的名人都請了個遍?而且你不覺得這次來的……嘿嘿,漂亮妹妹特別多?」
「嘿嘿,我聽人說,吳老兒還特地在請帖上註明請客人帶女兒或女弟子過來,我看……八成是吳老兒老來思春,想再找門小的迎進門!」
「你瞎說什麼!吳老兒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俠,他怎麼會老來不顧清譽做出這種事!據我所知,他這次辦壽筵,好像也同時想幫他手底下的三位弟子找老婆的樣子。」
「哼!他那三個弟子不都是長的人模人樣,有必要讓他幫著找嗎?」
「嘿嘿,你這就不知道了,聽說他那三個弟子都看上了同一個女子,為了不讓他們打架……」
聽了半天,沒聽到自己想要聽到的消息,古小木開始犯愁。我冰涼的大哥,你到底跑哪兒去了?小弟我可是對你一見鍾情再見傾心,自從你拋下我一個人跑掉後,害得我日夜相思,一下子瘦了好幾斤哎!……沒良心的!
「你們不覺得這次吳老頭的壽筵有點奇怪?門口查得那麼嚴!地方上那麼有名的大府第,辦大壽竟然不辦流水席款待鄉里,真是凡事透著古怪!」
「有啥好奇怪的!你沒聽說靠近這裡不遠的白州莊莊主被血魂給宰了?」
來了!古小木精神一振,湊湊湊,湊近那張桌子。
「沒聽說!真的假的?還有,血魂宰掉白老周,關吳老頭屁事?他那麼緊張幹啥?」
「不知道。不過,應該八成是真。據說,白老周死掉的時候,血魂好像也正好出現在那一帶。黑衣、紗帽、黑馬!」
「血魂好端端的幹嘛要殺他?」古小木忍不住插嘴道。
不滿對方打斷自己話頭,白了眼前的窮酸一眼,瘦瘦的中年乞丐用袖子擦擦鼻涕,說道:「那還不是隨他高興!血魂他老人家要殺一個人還用理由?!」
聽到血魂被人稱為老人家,古小木差點被已經涼掉的青菜豆腐湯給嗆到。我大哥他年紀已經這麼大了?撓撓喉嚨,小木決定下次見到血魂一定要把他的紗帽給摘掉!
第五章
壽筵結束,吳崇德與三弟子在小廳共飲,剛想問他們在此次來賓中可有中意女子,
「老爺,剛才門前來了一黑衣人,讓小的把此信轉交給老爺。」負責在門外接待客人的下人走到擎天柱吳崇德的身邊,呈上手中信件。
「是誰?可有留下名來?」吳崇德正在和弟子談笑的臉上閃過一絲緊張,也不去伸手接過信件,只是詢問道。
「沒有。他說老爺閱信自知。」下人搖搖頭,奇怪老爺怎麼不把信件接過。
下人的面前突然伸出一隻手奪去他手中的信件。
「今夜三更大禹陵。血魂」吳崇德的大弟子楊非凡展開手中信件,輕聲念出。唸到落款是血魂時,驚地抬頭望向其師傅,
「師傅!是……血魂!」
吳崇德雙眼一下睜大!
「師傅?出了何事?血魂那邪魔怎麼會找上師傅?」二弟子秦烈詫異道。
弟子三人一起看向擎天柱吳崇德。
搖搖頭,「我自認絕對沒有得罪那邪魔之處,亦不明白他怎麼會好端端的給我下這麼一個拜帖……」
「哼!血魂那斯實在過於囂張!明知師傅過壽竟然約在大禹陵見面!師傅,依弟子看來血魂那斯此次相約絕無好心,與其讓師傅犯險,不如讓弟子代師傅一行。懇請師傅許可!」楊非凡拱手彎腰請命。
「是啊,師傅。血魂不知何因找您,也沒在拜帖上說明,像這樣的事完全可以不必理會。如果他有要事找您,便讓他到府中來好了!」生性有點魯莽的二弟子秦烈也大聲說出自己的看法。
見兩位師兄都已發言,三弟子的潘長生也正準備作出表示時,吳崇德若有所思地說道:「不用再多說。既然血魂堂而皇之的下了拜帖,如果我不去反倒讓江湖人笑話。今夜誰都不必跟去,我一人前去即可。」
「師傅,那太危險……」
「怎麼?你們認為你們的師傅我擎天柱會不是血魂那斯的對手?」
「當然不是!師傅您功高似海,弟子萬難及您項背。弟子相信那出道不過兩年的血魂也絕對不會是您的對手!」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潘長生連忙出言奉承。
「哼!江湖傳言向來誇大其實,正好我亦早就想會會這有血魂之稱的邪魔,如果此次順利倒也算為江湖除一大害。如果……」吳崇德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把話說得太滿,如果血魂真的有江湖傳言那麼厲害……
「弟子等堅信師傅一定會無事歸來!」
聽弟子這麼一說,吳崇德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在吳崇德前去赴約後不久,三弟子的潘長生越想越覺得奇怪。
師傅他老人家接到血魂的帖子時怎麼會有那種表情?他為什麼不讓我等三人同行?他是真的有十成的把握,還是有什麼不想讓我等三人知曉的秘密?血魂為什麼會找上素不相識的師傅?師傅他這一去……
思來想去,總覺得師傅的行徑透著蹊蹺的潘長生決定尾隨其師身後探個詳盡!
彎月,碎星,幾抹微雲。
烏衣,黑馬,人立大禹陵。
打量不遠處的黑衣人幾眼,奇怪黑夜中對方也戴著黑紗貌。這就是傳說中的血魂?白老周的死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
「血魂?」吳崇德下馬問道。
「吳崇德,圖呢?」沒有任何預示,黑衣修長的身影突然冷冷反問道。
「圖?什麼圖?!」吳崇德大吃一驚向後退了一步。
「不要告訴我,你忘了。白老周臨死前很不甘願地說,他雖然也參加了,可是什麼也沒得到。但你不同,你一直都參與了全部的追殺過程。」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血魂。」
「我不知道白老周跟你說了什麼!但他一定是在胡說!什麼參加什麼追殺過程!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你怎麼知道他在胡說?他可是證據確鑿。」沒有絲毫人情味的聲音。
「什麼證據?你不要平白汙蔑老夫!」
扯起嘴角,洩出一絲冷笑。老匹夫,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一個人臨死前所說言語要比平時真實很多,尤其是他心有所恨時。」
「哼哼哼!」吳崇德不屑的冷哼。
負起雙手,血魂略略抬頭透過黑紗望向天空,誰也不知道他此時的表情如何。
「那夜,月色也和今夜差不多麼?那麼多人參與圍殺只不過是為了一張捕風捉影的藏寶圖!你們得到了又能如何?竟然為此去……!」
擎天劍莫名的感到一股寒意。
如劍的目光透過黑紗射到吳崇德的身上,目光裡有著股說不出來的恨!
「所有參與的人都改變了自己常用的兵器並且蒙面。但是,熟悉的親友還是可以從某些小動作和武功招式分辨出參與人的真面目。白老周認出了你,在他遇危時曾喚你小名向你求救。可是你那時眼中除了藏寶圖以外,早就容不下其他。更何況,退出、死亡的人越多,最後留下來的人分的也就更多。利慾熏心的你不顧友人死活,致使白老周失去右臂。為此,他對你懷恨至今,十一年來未和你有任何來往。我,沒有汙蔑你吧?」
「你是誰?報上名來!你和十一年前的事有何關係?那對魔頭……」吳崇德悚然住口!滿臉震驚的看向周身泛起白霧的血魂。這……難道是?!
「我最後問你一次,當年藏寶圖的事你怎麼會知道?是誰通知了你們?誰是當年圍殺的主謀人?!」聲音從冷冽變為激烈。
「你……到底是誰?」吳崇德向後退了一步。這周身泛起霧氣的特徵,這,這不是那對魔頭運功至極致時的徵兆?!難道他們沒有死?不!不可能!我親眼看見了他們被亂刀分屍!難道是他們的傳人?可是他不是說已經把所有後患都收拾幹淨了麼?怎麼會留下一個傳人?!
「吳崇德,不要瞞我。如果你不想死的痛苦!」頓了一頓,「你想不想嘗嘗我逼供的手段?說,主謀人是誰?是誰集結了你們?」血魂開始逐漸失去耐性。
「我不會告訴你任何事情!你休想從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狡猾的一笑,忽然,吳崇德抬頭看向血魂身旁的大樹,高喝一聲:「誰?!」
血魂一皺眉頭,我為什麼沒有感到有誰在附近?難道這老賊的功力比我還高?
空氣產生了一絲絲波動。
哼!好你個吳老兒!竟敢玩這種不入流的把式!
霞光一閃,叮噹一聲,一隻飛鏢斷成兩半落地。
「吳老兒,既然你不到黃河心不死,那麼我就成全你!」
未待血魂出刀,擎天劍吳崇德已經在他抽兵器擋住暗器分神的當口,無聲無息的撲了上來。
一劍一刀,眨眼間便是三個回合。
血魂冷笑一聲,突然,空地中霞光大爍。只聽吳崇德悶哼一聲,踉蹌幾步終於不支倒地。
「你的功力怎麼……會這麼…高?咳咳!當年那對…魔頭也不過如此……!你!你!」吳崇德摀住腹間傷口不住咳嗽,心知自己可能傷到了肺部。
黑色的人影站到他的身前,避開他提出的問題,淡淡的敘述道:「你可以選擇就這樣死去,也可以選擇分筋錯脈斷腸刮骨後再死。告訴我,主謀人是誰。」
「你休想……」話還未說完,肩骨被捏住、錯開。隨即,沿著背部,幾個大穴被點。
「呃……唔!」剛開始還想忍耐的吳崇德很快就被分筋錯脈、關節又被卸開的痛苦襲遍全身。不到一會兒,就疼得滿地打滾。
血魂靜靜的站立著,默默地看著他痛苦。
吳崇德開始漏氣,顯然他在打滾中又再次重傷肺部,看來已經活不了多久。
伸出腳尖,連踢吳老兒身上幾下。
打滾停止,漏氣聲和呻吟聲不斷傳來。
「你還是不肯說麼?我不會就讓你這麼簡單死掉。直到你說出主謀人是誰,我會把你的老命拖上三天!」
發著抖,即悲哀自己苦練半個甲子的功力竟過不了別人五招,又被血魂冰冷古井不波的聲音嚇得膽寒。三天……!果然不愧是那對老魔頭的傳人,連折磨人的手段都不比他們弱!
露出一絲慘笑,吳崇德抬起頭,吃力的看向面前的邪魔,斷斷續續的說道:「你……不會查出任何……事情!哈哈,你殺了我,天底下正義人士……絕不會放過你!為保住現今的一切,他一定…會派人解決……你!你會死的……比十一年前的那對魔頭還要…淒慘!哈哈……呼……」
「他、是、誰?!」
「呼……」
百里漠然整整衣衫,準備離開大禹陵。
換了幾種不是人受的刑責,總算在那老賊嘴裡掏出一點東西。可是,依舊不知他口中的「他」到底是誰!老賊口中翻來覆去只是一個「他」字!
不過總算是又有些眉目。
一邊在腦中思考著日後的複仇計劃,百里來到了大禹廟。他的坐騎被他暫時放在了這裡。
有人!誰?
百里警戒起來。運起功力護住全身一掌推開廟門。
……
安詳的鼻息,偶爾翻一下身。古小木正在廟案上睡得香著呢!
故意放重腳步走到廟案前,古小木仍舊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懷疑不住湧上心頭。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三番五次出現在我面前?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伸出手,停在他的臉上。看到他那張睡的宛如孩童的臉蛋,心中的某根弦毫無預警的忽然發出顫音。
「叭嗒叭嗒」對著那張稱得上無邪的臉蛋連拍好幾下。
「唔……,誰?……大哥!是你?」小木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醒來。本來還睡眼惺忪的他在認出眼前的人就是他千尋萬尋不見其蹤的心目中大哥時,兩眼頓時瞪大!興奮地立刻起身就撲。
百里漠然哪能容他近身,在小木還沒有碰到他衣角時就一腳踹了過去。心中不住後悔剛才那幾個巴掌打得太輕!
「哎喲!我的大哥呀,你怎麼一見面就送小弟這麼個見面禮!痛痛!好痛!」小木連聲呼著痛揉著屁股滿臉哀怨的看向狠心的大哥。
「你怎麼會在這裡?」無視他明送的秋波,百里漠然冷冷的問道。
「還不都是因為你!」一聽百里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小木這些日子的積鬱一古腦兒湧上心頭,又是委屈又是埋怨的嚷嚷道:
「如果不是為了找你,我怎麼會大江南北到處跑把身上的銀子都花光了?!害的我一個讀書人連睡客棧大通鋪的錢都沒有,只好不顧孔聖面子出來露宿荒郊,幸好找到這麼一所廟免了餐風飲露。」
找我?你幹嘛找我?百里漠然萬分不可思議。
「本來還想著沒錢以後要怎麼尋你,結果大哥你自己送上門來了!哈哈!大哥,看來咱們還真是有緣!不過,你怎麼一上來就用腳踹人哪!還好小弟我結實,如果換個文弱一點的不就給你踹散了?」一想到終於找到血魂,小木就忍不住開心得咧開嘴笑,但又因為屁股痛不時皺皺眉頭,結果弄的臉上表情顯得十分怪異。
看到傻大個窮酸一邊笑一邊皺眉頭的搞怪樣子,漠然在帽紗下的臉龐不禁蕩出一絲笑意。我又沒真得用勁踢你,否則哪還會有你現在站在這兒大呼小叫!
警覺到自己的放鬆,漠然收起笑意。還不知這個人的底細,我怎麼就……
「大哥,不要呆站著,來,坐到這裡來。」小木慇勤的用袖子撣撣廟案上的灰塵,想請漠然坐下。
「我要走了。」說出口後,百里漠然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必要跟他說明。
「大哥……,你去哪裡?帶上小弟一起好不好?」大個男人興沖沖的湊上來問道。
沈默了一會兒,「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漠然說道。
愣了一下,腦筋連轉三轉,小木一溜串話語脫口而出:「大哥,你就帶上我吧!我很管用哎!如果你想有個人幫你跑跑腿,打聽打聽什麼事情,我可以幫你啊!我打聽消息很拿手,烤的野味可以讓你回味無窮,你衣服破了我可以幫你補,寂寞了我可以陪你說話,生氣了我可以給你消氣,晚上睡不著我可以講故事給你聽,冬天冷了我可以幫你暖被……」
見他越說越離奇,說到後來好像自己如果沒有他就什麼都不行了一樣。漠然剛想丟下這個呱噪男人轉身就走,突然聽到他說:「……大哥,像我這樣的人無論什麼樣的消息都很好打聽到,尤其是一些流傳在下層社會的消息,我打聽起來要比你方便的多。你這樣一幅冷冰冰的樣子一站出去就能把人嚇走,想要問別人話……」
漠然轉過身子,把目光再次投注到眼前的人身上:「你怎麼知道我在打聽什麼消息?!」血魂抑制住心中湧出的殺機問道。
「當然知道啊,」古小木的表情一派天真,堂而皇之的說道:「我一路都跟著你的消息在後面追你,從我收集到關於你的事情看來,你表面上好像漫無目的隨意行走江湖,可是每個據說被你殺掉的人之間似乎總有一點聯繫。我感覺你像在順藤摸瓜一樣!所以,以我的聰慧自然就明白你是在查什麼線索。而你要查什麼,有了我自然就方便很多!嘿嘿」說完,一臉洋洋得意的看向漠然,等待他的誇獎。
走到廟案前尋了一處幹淨地方坐下。百里漠然抬起頭,眼光中透著懷疑,「你為什麼要跟著我?你知道我是誰麼?」
「知道啊,你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大邪尊血魂閣下!」見漠然坐下,小木也連忙湊到他的身邊挨著他小心翼翼的坐下。──沒辦法,臀部還在痛!不敢太亂來。
衝著百里燦爛一笑,小木露出雪白的牙齒,「至於我為什麼會追著你跑?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啊!也不知怎的,我一見你就感到熟悉的不得了!和你說話後,更是想和你多在一起。你武功又這麼好,而且還蠻有錢,如果你肯做我大哥,那我豈不是什麼都不用愁?如果別人知道我是血魂的弟弟,走路說話都可以更加大聲一點!嘻嘻,大哥,看在我這麼這麼崇拜你的份上,你就帶上我吧!」
漠然看他的眼光很奇特,「你知道我是江湖盛傳的邪魔,還要讓我做你大哥?你就不怕跟著我名聲變壞?被人一天到晚喊打喊殺?你的孔聖人都學到哪裡去了?竟然想跟邪魔外道混在一起?!哼!」
聳聳肩,古小木一臉的無所謂,「誰是邪魔誰是外道,我自己會分辨。何況我喜歡你,管你是什麼大魔頭血魂呢!我雖然是讀書人,可不是讀死書的人,否則我也不會跑出來行腳天下。大哥,你餓不餓?」
說著,小木突然從懷中掏出兩個冷饅頭,中間還夾著肉。
遞到百里漠然的面前,小木傻傻一笑:「大哥,給你。」
「我不餓。」心情很是複雜的漠然看看眼前的夾肉饅頭和送饅頭的人,對大個的說話已經相信了七八分。問他為什麼會這麼簡單就相信他的言語,其實只因百里漠然也對小木是同樣的感覺。他也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小木時都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不是厭惡也不是拒絕,而是一種更深、更濃的什麼!
「大哥,你……是不是害怕我會害你?」大男人一個,垮著臉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我會害怕?就憑你?你這個傻蛋想害我至少還得再等三百年!」百里一把奪過男人手中的饅頭,放進手心開始運功,很快,烤饅頭的香味就溢滿了整間廟宇。
沒想到人人口中的大邪魔血魂竟然禁不起激,古小木忍不住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愛憐的微笑。隨即,他就想到以後如果血魂不聽話,不妨多多使用這個手段。
眼饞地看著漠然手中香噴噴的夾肉饅頭,小木咽口口水,雖然很想吃但為了讓計劃順利實行,只好強自忍下腹饑,盯著他看他把饅頭一口一口吃下肚。
「大哥,好吃麼?」
隔著帽紗,看那傻子一臉眼饞,百里漠然故意吃的慢條斯理,點點頭,表示味道尚可。
見兩個饅頭都被他吃下。小木這才張口說道:「大哥,這是小弟的見面禮。你吃了,就等於說你承認了是我大哥這件事,以後,你可不能再隨便丟下我!」
漠然呆住。再也沒想到這傻子竟還會有這一套!難道自己以後真的要帶著他嗎?……,不!不能!他只會礙手礙腳!他又沒有武藝防身,如果仇家找上來……
站起身,漠然這次是真的想離開了。
一隻粗糙的大手拉住他的衣袖。「大哥……,你這一走,小弟可就只好等死了。那兩個饅頭我本來是準備分開來慢慢吃,咬一口當早飯,咬兩口當晚飯,中飯如果省掉大概能吃上兩天半。可是為了給大哥見面禮,小弟只好忍痛割愛,如今你吃幹抹淨拍拍屁股就想走路,丟下小弟只有餓死一途!大哥……」好哀傷淒絕的聲音!
無奈,掏出一張銀票,轉身想遞給要哭不哭的大個男人。
沒想到傻大個一見他掏出銀票,幹脆扯開嗓門開始嚎哭,「嗚嗚!大哥,你當我是什麼!吃了我的不但不認我,還想用錢打發我!哇啊!人家又不是乞丐!嗚嗚……,我好可憐呀!被沒良心的爹娘給丟出門,出門還遇強盜被搶錢,好不容易認個大哥,人家又把我當垃圾,嗚嗚!可憐我這麼好的男人沒人要啊!……」
百里的手不知是收回來的好,還是直接把手送上對方的臉上好,一時猶豫不決。
見漠然沒反應,小木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頭撞進男人懷裡,邊哭邊偷偷抹鼻涕。抱著漠然不肯放手!
百里漠然被自己對傻大個如此的不設防大吃一驚!
我竟然讓一個不知底細的人衝進自己懷中卻沒有動手殺他?!我……怎麼會允許他接近身邊……?
第六章
無奈之下,漠然只好暫時帶著古小木一起回到客棧。
第二天早上,當古小木睜開眼睛時,暗中大叫一聲「糟了!」。自己竟然真的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血魂他……
不出所料,他看見了枕頭旁的三張百兩銀票。
兩個饅頭三百兩銀子,這血魂倒還真是出手大方!冷哼一聲,我古小木既然纏上了你,自然就不會這樣輕易被你擺脫!
百里漠然騎馬來到紹興東湖,放緩坐騎的步伐,沿著湖岸找尋仙桃洞。他是來賞風景的嗎?當然不是。他走遍大江南北只為了查找仇人的消息,哪有閒情去賞那風花雪月。那他為什麼尋找仙桃洞呢?
尋得一舟子,問清仙桃洞的方向,漠然策馬而去。
把馬拴在岸邊的老柳上,百里弄來一葉扁舟行進仙桃洞。
一個時辰後,他從洞中出來。從扁舟下來的步伐似乎要比剛進洞前沈重了許多。
「血魂你這惡魔!還我師傅命來!」
抬起頭,掃視一下四周。漠然露出一絲冷笑。看來吳老兒壽宴上邀請的厲害角兒好像都來了。加上他門下弟子,大約有個一二十人吧!
形成包圍圈,圍住疑是血魂的人物好不讓他逃脫。見傳說中血魂打扮的人物從仙桃洞出來,包圍的人群中走出一老者。
「老夫問你,你可是血魂?」黑髯長鬚的灰衣老者衝著漠然問道。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依舊淡淡的聲音。
灰衣老者一皺眉頭,「是,你得殺人償命!不是,我等正道人士自也不會難為於你,只要你摘下紗帽交待清楚身世家居,確定你不是血魂本人後自會讓你離去。」
「你算什麼東西!想讓我摘下紗帽?要想看我真面目,你不妨自己過來動手試試。」
「好你個邪魔!允老前輩德高望重不想亂殺無辜,這才與你好言相說。你竟然出言侮辱!」吳崇德的二弟子秦烈轉頭對允山重說道:「允前輩,不必再跟這邪魔多說!瞧他那衣著打扮說話語氣,必是那邪魔無疑!大夥兒一起上,把他給剁了!給師傅報仇!」
「二師弟!你在說什麼呢!什麼叫大夥兒一起上?你想惹諸位前輩不愉快麼?」楊非凡暗中一拉秦烈衣袖,耳語道。
「可是,這邪魔厲害……」
「咳咳!允前輩,二師兄報仇心切,說話有些失去分寸,還望諸位前輩莫要放在心上。今天這事,還請允前輩為我師兄弟三人做主。」潘長生對允山重一拱到地,態度極為謙遜的說道。
「你三人目前懷有殺師之恨,說話會有閃失也是自然。我等自是不會放在心上。不過,這斯說話桀驁!看來十有八九是血魂那魔頭本人沒錯!」允山重手扶佩劍,再次對百里漠然說道:
「血魂,老夫且問你,擎天劍吳崇德大俠和你有何冤仇,要你下如此毒手讓他受盡折磨而死!要殺人也請給個痛快!你手段如此毒辣難道就不怕引起白道公憤麼!」
「他那種人只配那種死法!引起白道公憤?引起又怎樣!」好絕傲的說法!
「你!血魂,沒想到你竟然想與整個白道為敵!看來今天不在此把你除去,日後說不定你就會為禍江湖!來吧!劃下道兒讓老夫看看你血魂到底是怎樣一個厲害法!」允山重在白道德高望重素有「安慶公」之稱,從來沒有人敢和他這樣說話,就是現在白道領袖的天一莊莊主曾朝修見到他也是客客氣氣稱他一聲允老。首次被人如此輕視,一時難以接受氣的當場就讓血魂劃下道來。
「爺爺,你莫要動怒。量血魂這斯再厲害也不值得您老人家出手!且讓孫女先會會這魔頭有多厲害,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慚!」武林三美人之一的金鳳凰允鳳在看到血魂出來時,已經躍躍欲試。如今正好給了她一個動手的機會。
允山重略略思考一番,覺得孫女所說有理。自己一生建此名聲不易,倒不妨讓孫女小鳳先出手掂量掂量對方輕重摸摸對方的底細,如果她不敵自己在出手也是不遲。點點頭,暗道一聲:「小心!」,便退到一邊,讓孫女舉劍而出。
吳崇德三個弟子見允鳳不知天高地厚一個人單挑血魂,不由又是著急又是生氣。三人同想,以我師傅的功力且還不是血魂對手,你這個剛出道不久的小姑娘又怎會是那魔頭對手!本來想讓安慶公出手對付血魂,沒想到允山重竟然同意讓孫女冒險,想開口明說吧,又怕得罪安慶公和心上人。三個人想不出辦法,急的站在原地直跺腳。
金鳳凰允鳳抽出自己的金色佩劍,走著八卦步向傳說中的血魂靠近。
百里漠然冷冷的看著眼前面目姣好的女子,心中沒有半點憐惜之情。對他來說,誰先上都是一樣,反正都是要殺!只是遲早而已!
「你們要對我大哥做什麼!」隨著一陣大呼小叫,一個身高七八尺書生打扮的大塊頭突然莽莽撞撞的衝進包圍圈。
白道諸位俠士不知他是何人,一個閃念之間,已經給他硬擠進包圍圈中。
「大哥,你好狠心!都跟你說了不要隨便拋棄我,你怎麼還可以丟下銀子就跑!」狠狠地瞪了百里漠然幾眼,來人──古小木神情十分不滿,「要打架也不叫我一聲,這麼好玩熱鬧的事怎麼可以不讓我參加?」
漠然大皺眉頭,這傻子怎麼這時候跑來?!偏偏我現在……!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我血魂怎麼會有兄弟?你還不給我滾!」一拂袖,百里想用暗勁把他送出圈外。
可是無巧不巧,古小木恰好在此時轉身邁步,走到手持金劍的允鳳面前。
見袖勁落空,百里暗暗心焦。此時如果是自己一人,就算功力漸失,自信也能在功力全失之前毫髮無傷的離去。可是如果加上不會武功的傻大個……
這個傻蛋!他幹什麼這時候跑來!天殺的!
不知道血魂在心中把他罵個半死,小木吊兒郎當的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美女兩眼,嘖嘖嘖地說道:「嘖嘖嘖,挺好看的一個小姑娘,幹嘛學人舞刀弄劍,看你這一身緊身衣還真是引人犯罪!穿成這樣你想引來採花大盜麼?唉!真是斯文掃地啊!也不知道你爹娘是怎麼教育你的!還舉著一把金劍,你家很有錢麼?有錢怎麼還讓你出來混江湖跑碼頭呀?」
被古小木說成是跑江湖賣解的金鳳凰允鳳氣的頭髮上的金飾晃個不停。也不管小木是否會功夫舉劍就刺!
小木怪叫一聲:「美女殺人啦!」,提起長袍就往漠然身邊跑。
劍勢很快卻沒有刺到目標身上,在離對方後頸半寸遠處,被一股暗勁震開。
允鳳禁不住暗勁襲擊被震的虎口破裂,持劍倒退三步,手中金劍險些離手飛去,連忙運起全身功力緊握佩劍,不想把臉丟得更大。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正道?!難道你們看不出來他連一點功夫都不會!哼!」漠然暗中踢了古小木一腳,示意他滾蛋。可是,大個窮酸顯然是沒有理解他的暗示。反而張嘴呼痛,死活不肯離開血魂身邊。
「怪不得這斯昨日跑來我府說想吃流水席,當時在下就覺得奇怪,原來這小子果真是來府中踩底的!」指著古小木,潘長生氣急敗壞地指認道。
「你跑那兒去幹嘛?」百里漠然低聲詢問。
「不幹嘛,找不花錢的飯吃。我沒錢嘛!」理直氣壯的聲音。
「血魂!今日你就別想離開東湖!這湖光山色做你埋身之處已經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看劍!」眼見愛孫莫名受傷,允山重心疼之下決定不再等待,一聲呼喝後,拔劍躍出。
推開身邊粘人的大蟲子,血魂凝氣灌神等待一刀中敵的機會。他今天不能和他們纏鬥,從今晨起就感到身體不適,擔心自己會隨時洩功的他決定速戰速決!
正在他瞅到安慶公一個縫隙就待出刀斃敵時,耳邊突然傳來古小木的大叫:「哇!你想幹什麼!」
想都未想,身體直接反應,一個翻身,霞光亮起。
一聲慘叫,吳崇德的二弟子在地上滾了三滾,不再動彈。
「二師兄(二師弟)!」楊非凡和潘長生雙眼通紅悲呼一聲撲了上來。
身後是允山重,身前是楊潘二人。百里漠然提氣、轉身,準備先解決功力最高的安慶公,再回過頭來收拾另外兩人。
劍勢如排山倒海而來,其中還夾雜著安慶公成名的排山掌力。看來他是施展了全部功力準備制血魂一死!
彩霞的光芒再度亮起,就在光芒快要延伸到安慶公胸前,允山重眼看自己已經避不過、暗中大喊「萬事休矣!」的時候,霞光突然消失!血魂胸前門戶大開!
眼看機不可失,允山重運起全身功力,一掌向血魂當胸擊去。
「噗!」的一口吐出鮮血,血魂一個踉蹌倒退幾步。
突然的變化,讓在場所有的人暫時失神。
古小木大驚失色,這是怎麼回事?!安慶公不算壞人我又以為他一定能避開,所以才……
「大哥!」上前一把抱住搖搖欲墜的百里漠然,小木焦急地喊道。
伸手推開扶住他的古小木,屏住氣息吐聲喝道:「滾!」
呵呵……哈哈哈!難道我百里漠然今日就要命喪與此麼!還要……外帶這個傻書生!
「哈哈!血魂!沒想到你也有今日!允老前輩果然厲害!就是血魂也不是您的對手,終於能讓我師兄弟可報殺師毀弟之仇!血魂!你就拿命來吧!」楊非凡對安慶公感激不勝,簡直就恨不得跪倒在地給他磕上幾個響頭。
雖然奇怪血魂怎麼會突然門戶大開讓他有活命傷敵的機會,但好面子的他自然不會把血魂似乎突然散功之事說出,手撫長鬚點點頭,「看來江湖傳言有點誇大其實,這血魂也不過如此。現在,血魂你可說出為何要殺吳大俠的原因了麼?」
抬起頭,強行嚥下湧上喉頭的鮮血,正準備開口說話。
突然,身邊傳出傻大個的聲音:「因為他該死!」
隨即他又對漠然說道:「大哥,你別擔心,我會救你出去!」
就憑你?想在這一二十個高手當中?百里漠然差點笑出來。決定拼盡身上最後一絲功力也要帶這個傻子離開!他可不想活著被人侮辱!
「哼!你還想救別人出去!就憑你汙辱我師傅這句話今天也別想離開這裡!」潘長生冷哼道。
「師弟,你我二人且拿下這兩斯,割下血魂的首級祭奠師傅!」楊潘二人小心翼翼的持劍向漠然他們接近。
百里漠然在心中暗數著二人的步伐,忍住劇痛強行提起那微若遊絲的真氣運力至掌。
「大哥,失禮了!」古小木笑嘻嘻的挨近漠然,一把把他攔腰抱起,隨後對包圍的眾人拋出一物大喝一聲:「看我九死彌天霧!」
聲落,霧起!瞬間周圍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哇!我眼睛好辣!」有人慘叫。
「大家不要亂動!這是九死彌天霧啊!」不管真假,所有人立刻不敢再隨便動彈,閉眼閉氣就地盤腿運功抵抗霧氣的毒力。
漠然閉上眼睛在霧氣中感到小木抱著他翻身爬上馬背,那熟悉的感覺告訴他這是他的坐騎。在白道眾人運功抗毒之際,小木策馬加鞭帶血魂離開了東湖。
凝神望了古小木一會兒,確定自己安全後,血魂心神一鬆昏死在小木懷中。
感到懷中的人兒從溫變涼,越來越冰,到最後甚至可以透過衣衫感到那透骨的寒氣。古小木心下大驚!他練的難道是百年前一代大魔頭血煞的陰絕功?!他不要命了麼!可是看他出手招式明明是那二位的真傳才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忽然,小木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如果血魔和自己年齡相當,那麼他有這麼高的功力就非常之不合理。除非他用了別人不敢用的練功之法強增功力,換句話說,他很有可能鋌而走險放棄原本所學,而走入邪道去練那血煞的陰絕功。
聽爹娘似乎跟自己提過,世上能快速增進功力的內功心法只有兩種,其中之一就是陰絕功。但因其練法毒絕,其修煉過程宛如在受酷刑沒有大毅力的人根本練不下來。而且就算成功,如果沒有藥物相符,隨時隨地都會有性命之憂,所以除了百年前的血煞因為因緣奇巧獲得奇藥煉成陰絕功以外,就再也沒有聽說誰有練成過。
看血魂突然洩功及散功時周身冰冷的樣子看來,都像父母曾經和自己說過練陰絕功的特徵。再加上他的字號「血魂」,想來多多少少都會和百年前的血煞扯上一點關係。
古小木心中充滿猶豫。救他還是不救他?
如果救了他,也就很有可能讓江湖再多一番腥風血雨!可是就這樣見死不救放任他不管麼?他看起來行事也不是那麼毫無人性,而且他當時如果不是顧及我,憑他功力完全可以安然離去,也不需要受如此重傷。
我到底該怎麼辦……?
懷抱冰涼如雪的血魂,古小木騎馬來到府山。付重金租了一戶農家帶水井的獨立小院。囑咐屋主無事不可來打擾後,抱著血魂走進屋內。
看看床鋪,再看看懷中頭戴紗帽毫無生息的血魂。小木把手伸向那頂遮住血魂廬山真面目的紗帽。
他醒來後知道我看了他的真面目,會不會殺了我?嘿嘿,量他也不會這麼不近人情,我這可是為了救他才不得已而為之。男人的心裡很得意。我會不會是第一個看到血魂真面目的人呢?
帶著點自己都不明白的緊張和興奮,小木摘下了那頂紗帽。
「咚!」像是被什麼狠狠撞擊了一下的心臟,劇烈而不規則的跳動著。男人看得痴了……
百里漠然緩緩睜開雙眼,感覺似乎睡了很久。嗯?身邊熱乎乎的,是什麼?
想翻身,卻絲毫無法動彈。低頭一看,才發現胸前堂而皇之的架著一隻粗壯的手臂,像是擁著自己的所有物一樣緊緊摟著自己,順著手臂看向身側睡的正香的某人。漠然腦門上蹦出了青筋!
想吼他的名字,半天都想不起來這傻大個到底叫什麼。這混小子!大哥大哥的叫個不停,弄了半天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他都不會自我介紹的嗎?!
想伸腳踢他,又發現不光是上半身,甚至連下半身都被對方纏的死緊!那條架在他腿上把他夾進兩腿之間粗如石柱的大腿主人不用說自然是這個睡得像死豬似的家夥!
「喂!傻蛋!你給我醒來!」喉嚨因為幹燥和長時間沒有使用的緣故顯得有點低沈沙啞。「喂!」
「唔……,你醒了?」顯而易見的開心出現在傻大個的臉上。一把捧住眼前的臉蛋上上下下像是用舔的一樣把他好好看了一番。半天,可能確定人確實已經醒來,還蠻精神的樣子──呵呵,這對清澈眼眸瞪的還真大!這才露出寬心的笑臉。
忍不住冒著必死的危險在他腮幫子上「吧唧」親了一口。古小木的臉上笑開了花。
「你這個渾蛋!我要殺了你!」不出小木所料,血魂氣得發抖的聲音在小屋中響起。
「你竟然要殺自己的救命恩人?嗚嗚,你好沒良心哦!枉費我這麼這麼費力的救活你,為了怕你凍著,還用自己的身軀溫暖你!你知不知道抱著冰塊睡覺的感覺有多∼∼可怕?差點沒把我也給凍死!你到底得了什麼病?怎麼會把身體凍成那樣?」小木故作好奇地問道。
漠然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叫啥?」
「什麼?」
「我問你叫啥!」百里無法控制自己地吼道。
「啊?你竟然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我沒告訴你麼?」小木也是一臉驚訝。
看著那對狠狠瞪著他的眼眸,小木這才確定也許是真的忘記介紹自己了。
「嘿嘿,不好意思,每次看到你都太激動,都忘了介紹自己。呵呵,在下姓古名小木。古怪的古,小小樹木的小木。今年一十九歲,尚未娶妻。十四歲中的秀才,之後就一直名落孫山。家中有一父一母,還有一……兄長。」原本嬉皮笑臉的小木在說到自己兄長時,面色變得有點古怪。但立即就恢復了正常。
小小樹木?你哪裡小了?!百里漠然對天翻了個白眼。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大邪魔血魂也會玩翻白眼這種幼稚的行為,古小木樂了。
趁著血魂老大現在還不能動的機會,大膽的去摸他那張越看越愛的清秀絕美臉蛋,帶點陶醉的表情說道:「我跟你說了自己的身家。可你還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哎!大哥,你貴姓?尊姓大名?今年多大了?家住哪裡?有沒有娶妻?家中還有他人麼?」
被小木靠的極近的鼻息噴在臉上,漠然又是生氣又是不習慣。從小到大他還沒有和任何外人這樣親近過!除了最愛他的父母……,可是那也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你要抱到什麼時候?!」
「嗯?我沒抱著你啊。」摸上癮的男人無所畏懼!嬉皮笑臉的逗弄著眼前的可人兒,摸就摸了,他還不時輕輕擰上一把!
「你的腿!」想用手把他那隻毛手打掉,但四肢軟綿綿的根本無法入力。
「啊!你說的是這個?」故意磨蹭幾下,才從漠然的身上把大腿挪開。但身子照樣貼的緊緊,沒有離開的意思。
「大哥,你到底叫什麼呀?你快說嘛∼∼!」
被傻大個發嗲的聲音弄的雞皮疙瘩直起,漠然把頭轉過去不想理他。
「大哥……」
半晌,「百里漠然。」聲音小小的。
「嘿嘿,百里漠然?」這就是血魂的真實姓名?不知這世上知道的有幾個?他姓百里,看來他是那對的孩子應該沒錯了。
「百里漠然,漠然,小漠漠!我大哥原來叫小漠漠!小漠漠∼∼」讓我摸摸好不好?不敢說出口,只好付諸行動。
一炷香後,漠然躺在床上發下毒誓,只要我一能動用真氣,看我不把你這個白痴兔二爺揍成豬頭!!
第七章
第二天,百里漠然可以半躺半臥坐起來的時候,看見古小木端稀粥進來,毫不客氣的對他吩咐道:「喂,傻大個!你幫我去城裡買藥,快去快回,一樣都不能少!」隨口報出六味藥名、一味藥引。
見大個書生傻愣愣的看著他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說話一樣,不由動怒:「你記下了沒有?!看什麼看!還不快滾!」
「看你啊,晨光玉露顏相映,大哥出門定要帶紗巾!否則小弟很容易因和人掙大哥而被打破頭!嘿……啊,別生氣!我都記下啦,這就去!」見漠然眼中射出寒光,依舊是一身窮書生打扮的小木脖子一縮,趕緊把粥端到老大面前。
「我喂你把這吃了就去城裡買藥。看不出來,你還能給自己開方子呢!不愧是我大哥,就是厲害!」
厲害你個頭!幾年下來,我都是靠這幾味藥在壓制體內陰毒、重聚散去的功力,十六次發作十六次配藥,我能不熟悉麼!暗中自我嘲笑一番,百里對眼前的男人撇過臉。後腦勺對著他說道:
「我不想吃!你趕快去把藥買來!」
「這怎麼行!前天、昨天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只喂了你一點糖水,你到現在還什麼都沒下腹呢!治病既然知方就不急在一時,等你飲了這粥我就去。」坐到床沿,捧起碗用木勺舀起一勺,小心吹涼後送到冷著臉的俊秀男子口邊。
你知道個屁!如果我內功不恢復怎麼給自己治療內傷?!如果那些個自命不凡的白道大爺們找到這裡,你準備咋辦?再撒一把摻有胡椒粉的麵粉?!哼!沒腦子的死窮酸!傻蛋就是傻蛋!
「我說了我不想吃!」
「…,你幾歲了?大哥?小漠漠,只有孩子才會吵著鬧著不吃飯讓人哄哦!來,張嘴,啊∼∼」
瞪!瞪累了,閉起眼睛把嘴張開。
「這才乖嘛!」話落,勺子拔不出來了,被百里用牙齒咬住!
「呵呵呵……」根本就是小孩子嘛!男人俊偉的面孔上漾出溫情的笑容。
不小心睜開眼睛看到了那溢出的柔情,寂寞慣了的人兒心中一蕩、鼻頭一酸,頓時覺得口中略帶鹽味的稀粥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低垂眼簾不再言語,只乖乖張口把被小心吹涼送到口邊的鹹粥一口一口咽進腹中。
早上出門,到了下午古小木才匆匆回來,連勸帶哄又喂了百里小半鍋瘦肉粥,順便半強迫的幫死要面子的他處理了一些生理方面的需求。之後,說是還有一味藥沒買到,剛把病人漠漠安置好就又跑出去了。
百里看看放在床頭的藥包,吃力地伸手翻了一翻,發現少的是[蓽撥]。果然!
這藥生地怪異本就難尋,一般藥鋪都不會有存貨。加上藥性大溫,服之不好,反會引起脾肺之火,連處方的郎中都不敢輕易用它開方。這更造成了收購困難!自己甚至還跑到這味藥可能會生長的地方尋找,可毫無該藥草蹤跡。抱著一絲希望讓傻子書生去幫著收購尋找,但看樣子大概是不會有什麼收穫。
距上次的發作好像時間隔的比上上次短了許多,這次藥還未找到,尚未來得及做好恢復準備就突然散功……,看來那本練功訣上所寫並不是誇大其實!
爹,娘,保佑我,保佑你們的漠兒在功力散盡、陰毒攻心之前,找出那真正的幕後凶手!我發誓一定要讓那賊子生死兩難受盡人間酷刑!我要用這雙手去撕破那賊人的胸膛,掏出他的心肺來祭奠你們!
冷絕的氣息讓蒼白的容顏更加透明,心逐漸被冰凍的男子緩緩挽起衣袖,輕輕撫摸著腕上紋路雕刻異常複雜的銅鐲,低聲起誓著。
一直到次日清晨仍舊未見那個死窮酸回來,百里心中充滿了莫名的焦急。
那個笨蛋找不到他不會先回來麼!在外面轉悠什麼!
還是他進城時被……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依舊不見小木影子的漠然掙紮著從床上爬起,從枕下摸出他的隨身兵器血魂──他的江湖萬兒也是從他這把可發霞光的血魂寶刀而來!探出身子去夠他放在椅子上的外衫,結果因身體無法著力,血魂大人很沒面子的從床上跌到了地面上!
「漠漠!你在做什麼?!不要命了麼?!誰讓你動了!」門被推開,一身狼狽的大男人拖著一隻腳飛一般的衝進來,一把抱起趴坐在地上正在生悶氣的百里大爺硬是把他塞進棉被裡。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不能受一點寒?!如果病情加重……,你要拿什麼不能等我回來麼?」囉嗦了半天的大男人見擁被在床的百里老大臉色不善,這才像是恍然大悟般:「啊!我忘了,你是不是想方便?」
青筋蹦出!「你死哪……,藥呢?」覺得語氣不對頭,趕緊改口。
「嘿嘿!我沒死哪裡去啊。我活著幫你找藥去了嘛!藥自然是找到羅!大哥治病的藥,小弟豈敢耽誤。」關心我就直說嘛,何必遮遮掩掩!暗笑兩聲,古小木從身後卸下一小竹筐,小心翼翼從裡面捧出一叢草藥。
「漠漠,你看這是不是那個什麼[蓽撥]?」
略微瞄了一眼,就立刻看出確是真品。不再把眼光放在藥草上,轉而去打量把藥弄來的人。
沈默了一會兒,「你自己跑去采的?」
見漠然看他,小木連忙持袖拭臉,把臉上的汗水和山泥亂抹一通,自覺又重新恢復玉樹臨風的他一挺胸膛,笑嘻嘻的說道:「大哥,你看我還可?不錯吧?我說我很管用的嘛!」
「你怎麼會知道藥草長的什麼樣?」
胸有成竹的,「我問了各家藥店都沒有存貨。後來還是一家[老萬記]藥鋪的老郎中見我急需此藥,便指點我該藥的形狀和會生長的地方,讓我去試試運氣。連跑了好幾座小山穀,總算在一處山窪子裡發現。」
掩去心中的複雜感覺,「……,哼!該死的藥鋪郎中知道此藥生長地不險既陡,不想涉險才會要你這個笨蛋自己去采!過來,讓我看看你的腿怎麼了!」眼尖的漠然已經注意到傻書生走行不適。
「沒什麼,只是磨破了點皮而已。過會兒我自己抹點口水就好。」大男人表情訕訕的,很是不好意思的樣子。
「我讓你過來你就給我過來!……,你賊笑什麼!我可不是關心你!我是想把你弄好給我煮藥去!」明顯口是心非的男子大聲吼道。
「好,好,我這就過來。我明白你這不是關心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大腿長什麼樣!嘿,漠漠,你要不要連其他地方一起看?我的身材很不錯哦!」受了傷也一樣嬉皮笑臉的男人。
「我一定會把你揍成豬頭!一定!」
「漠漠,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我讓你趕快把你的豬腿給我伸出來看好了趕快去給我煮藥!」
「大哥,你內傷都好了麼?咋這麼中氣十足?你沒吃飯聲音咋也這麼大哩?哈哈哈!」
我這是被你氣的!白痴!!
服下古小木為他熬好的藥汁,百里在行功療傷之前問他道:「城裡是否正在尋我?」
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說了:「是。不過漠漠你不必擔心,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找到這裡。」
「你當他們跟你一樣都是傻蛋?今天晚上你不准進來!我要行功療傷不得受任何打擾!」
「那我睡哪裡?讓我睡地上好不好?我保證不會打攪你。」
「滾!敢進來我就敲斷你的腿!」
行功一週天讓藥力在身上發散,手腳可以自由動彈後,漠然從隨身攜帶的荷包裡掏出另一隻像是針線包的扁扁布包。把扁布包攤開從內抽出三十六根金針,對著火燭一一炙過。
深吸一口氣,把身上的衣物全部退去。全身赤裸的盤膝坐好。
看著膝前一字擺開三十六根粗細長短不同的金針,漠然的表情有點痛苦也帶點緊張。一咬牙,抓起金針飛快的刺向手三陰經脈穴位,強行打通手太陰肺經、手厥陰心包經、手少陰心經。
一個時辰後,再抓金針刺向手三陽經脈大穴。此時,百里漠然已經汗濕床褥。輔以金針逆行經穴,強行打通周身經脈宛如刀絞的痛苦差點讓他失去神志。
輪到打通足三陰三陽時,漠然已經痛到渾身抽搐的地步。加上背部行針不易,如有略微閃失便有斷氣破功、血氣逆流之險,考慮再三,神色萎靡的男子對門外喚道:「小木,你……進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從出去就一直守在門外。……哼!大傻瓜!
門外,從窗縫中偷看到血魂百里用金針刺穴逆行經氣提聚功力的小木又是心驚又是心痛!
心驚他竟然知道這種傳說中業已失傳的金針過穴行功運氣之法,竟用此損脈傷經絡的手法強行聚集功力為己療傷。雖有急效可在短時間內恢復周身氣血運行,但因該手法傷元氣動根本極為霸道,恐怕長久以往漠然必定長壽不能!
心痛他明知此法過於霸道,用時周身如錯經斷脈痛苦異常且不可有一絲一毫的差錯,竟還敢試之!漠漠啊漠漠,你何苦如此!
古小木心中百感交集,感覺嘴裡又酸又苦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死窮酸!你……聾了嗎!進……來!」
「你不是說進來就敲斷我的腿嗎?我哪敢!」打著哈哈說著玩笑,大個男人裝作滿不在意的樣子推門而入。
「哎呀!你這是咋啦?怎麼流這麼多汗?還把衣服全脫了?」大驚小怪的聲音。
「吵死了!你……給我……閉嘴!過來,扶我坐…起……聽吾吩咐!」
次日午時,小木從屋主那裡端來吃食的時候,發現百里漠然已不在房中。但看他行李還在,想他應該不會丟下他一個人就這樣跑掉,這才安下心來。
直到晚飯時間,才見百里拎著一油紙包騎馬歸來。
把手中油紙包砸向笑嘻嘻迎面而來的傻大個,漠然一聲不吭的走進屋中。
「這是什麼?」打開油紙,小木「哇!」的大叫一聲,滿面歡容連聲喊著大哥最好!
「嘿嘿!大哥,大哥,你是特地出去幫我買的嗎?你真是天下第一好大哥!作你小弟實在是太有福氣!」大塊頭圍著剛把紗帽摘下的俊美男子直轉悠,捧著手中的滷味開心的合不攏嘴!
「囉嗦!收拾收拾,我們明天就進城。」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那麼自然的在這個傻書生面前露出真面目,也毫無不妥之感。百里走到窗前望著外面的天空假裝不耐的說道。
「進城?我們不離開紹興麼?」
「問那麼多做什麼?!想要跟著我就別多嘴!」
「……大哥你是同意我跟著你羅!哇!大哥你好好!」
毫不留情的一腳踹開撲上來的男人,聽著對方故意放大聲音的慘叫聲,修長美麗的男子掩下嘴角的一絲笑痕。
告別山中農戶,漠然騎在馬上,小木跟在馬旁,二人慢慢晃進城中。
「你去買馬,我在前面的[再來]等你。」隨手掏了一把銀票給了依舊是一身藍布衣的古小木,漠然頭戴紗帽一帶馬韁先行而去。
瞪大眼睛看看手中銀票的面額,在數數張數,小木不禁大嘆血魂有錢!作他的小弟還真是划算!血魂老大不知道是不是也在玩黑吃黑的把戲?否則他哪來這麼多錢?
天不怕地不怕的古小木才不管滿城的乞丐浪子地頭蛇正在打探他和血魂的消息,大搖大擺的問人找到馬市。正在挑馬的時候,他聽到了一件讓他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雖然滿心想趕快回去向百里漠然求證事情的真假,但隨興所致任意胡來的天性讓他不顧此等重要大事照樣和馬販子討價還價!直到斬到他滿意的價格,這才心滿意足的牽馬離去。反正人都已經死了,凶手也就在那兒,事實都已經如此了急也沒用!
趕到[再來]飯鋪,古小木找到喜歡坐在靠窗位置的百里,挨著他坐下要了些酒菜。
待茶足飯飽,抹抹嘴,小木撓撓腦袋瓜兒問從剛才起就保持默不吱聲的男子道:「大哥,我剛才聽人說……,允老頭兒好像被人宰羅,就在昨天。他的門人弟子孫女兒外加友人親人正在滿城查找凶手。聽人說,那凶手好像……就是……」
「就是我。怎麼?你有什麼不滿?」恢復到冰冷的聲調。
遲疑了一會兒,「允老兒一生並無什麼大錯,做人也還中肯,也算是俠義道的大前輩。這樣的人我覺得他……並不該死。而且,他年紀又那麼大了……」
「傷我者皆該死!如果你不滿我的行事手段,可以現在就滾!」我血魂又沒求著你跟著我!哼!
「可是……做事也不能完全不分好壞,全憑一己喜惡呀!這樣很容易被人誤會……」
「怎麼?你是在教訓我?!」
「……,」
「我血魂怎樣做人不需要別人插嘴!誤會又怎樣?他們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大哥,我是為你好……」
「住口!不要叫我大哥!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教訓我!這世上唯一能教訓我的……」不想表示軟弱,百里漠然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堵住了未說出口的言語。
半天,古小木才蹦出一句:「我不想你變成邪魔歪道殺人不眨眼的狂魔!」
「我現在就已經是!」
暗中嘆口氣,不再想跟百里爭辯的小木轉移了話題:「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現在紹興城已經鬧翻天了!」
「等消息一到就走!」嘴巴上說的硬,私心中卻不怎麼想讓傻大個離開自己的漠然放軟了聲調。
「消息?什麼消息?」
「消息一到你就會知道。」
覺得漠然還是有很多事情瞞著自己的古小木心中暗生不滿。我都和你「坦誠」相見了,你怎麼還不肯相信我?要到什麼地步,你才肯把自己的秘密一五一十都告訴我?不再對我隱瞞任何事情!包括那……
見古小木面色不愉,忍不住,百里漠然脫口而出:「如果你受不了我,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愣了一下,隨即大男人咧開嘴憨憨的笑道:「我不走!就算你趕我,我也不離開你!大哥,我真的好喜歡你哦!」
在桌子底下踢了某人一腳,表面上像在表示憤怒,心中其實卻莫名的鬆了口氣。
「你真的想幫我?」
「那是當然!漠漠,難道你到現在還不肯相信我?!我好傷心喲!」捧心做西子狀,傻書生唱做俱佳!
把男人面前的茶壺拿過來給自己的茶杯注滿,百里漠然緩緩說道:「既然如此,你等下出去幫我打聽一下吳老兒的徒弟潘長生的行蹤。只要聽到他一離開紹興就立刻回來告知我。」
「好吶!沒問題!我這就去!」一聽有任務,小木興匆匆的起身就想往外跑。
身後,淡淡的傳來一句:「路上小心。」
雖淡不可聞,但耳尖的古小木仍舊聽到,笑的嘴巴咧到了耳朵根。看來血魂老大對我還是蠻有情的嘛!
第八章
血魂百里漠然老神在在的坐在[再來]飯鋪中等待古小木傳回消息。順便隨手處置了幾個不長眼睛找上門的白道大英雄小豪傑,還把一個會亂放鐵蝴蝶的大姑娘給扔出了窗!
途中,傻書生跑回來一次,說是想他。不怕死的微微掀起他的面紗彎下身子從下往上看了一眼,在漠然準備伸手揍人的時候,又趕緊呆笑兩下拍拍屁股跑掉!
血魂突然覺得心情大好。對找上門的英雄好漢也不再那麼斤斤計較,只要對方不挑上門來,他也不會主動去找人麻煩。
奇怪?那小子是怎麼躲開那幫子白道人士的追查?他不會出事吧?有點後悔讓小木孤身一人犯險的漠然開始學會擔心他人。看來,古小木這個人已經在血魂百里的心目中有了一定的地位!
接近傍晚時分,大個書生一身破爛的回來。告知漠然潘長生於一炷香以前悄然離開喪事中的吳府,隨身只攜帶了一個小包裹。
「很好。你且再次出去,就用你這一身叫花子打扮放出消息。說吳崇德愛徒潘長生受其師生前囑託得傳一物,現正持物尋地。」百里嘴皮未動,聲已傳進古小木耳中。
「什麼意思?」
「沒什麼。你照我說的去做就行。給你半個時辰,回來後我們就連夜上路。」
「那不如我們現在就上路如何?路上我一樣可以放出消息。」歸來途中看見允家親人弟子正朝這邊趕的小木,為防血魂大開殺戒想引他離開此地。
「好。你去買些吃食,我們今夜不打尖。」意外的,百里漠然簡單的答應了小木的提議。
在[再來]飯鋪主人雙目含淚的相送下,血魂這尊大邪魔終於離開該店。雖然該店的損失已經從他給的茶錢中足足有餘,但飯鋪主人實心實意不希望這位尊客再度光臨!
也沒有更換衣衫,小木就這樣一幅與乞丐差不離的打扮和百里上馬離開紹興。
路上,古小木說為了方便傳出消息帶著漠然避開了可能和白道眾人迎面向碰的道路。
「跟上潘長生。不要離他太遠也不要離他太近。」眼底含著不覺的微笑打量著馬上東搖西晃看起來落泊到極點的男人,漠然輕聲吩咐道。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我放出那樣的消息?為什麼要跟在潘長生身後?」小木提出心中疑惑。
「引蛇出洞。」見傻大個一頭霧水,不由冷笑一聲,罵道:「笨!」
被罵笨的男人不依,「啊,我是笨嘛!你不解釋給我聽我怎麼會明白?!大哥,你不會忍心看我一直這麼笨下去吧?」
「你就這樣一直笨著好了!比較適合你。」
「大……哥……!」大男人的眉毛快擰成一團了。
「那日,我約吳崇德出來,潘長生跟蹤在其師傅身後。因他離得較遠,一開始我並沒有發現他。直到我開始刑求吳老賊,才發現他的存在。哼!他離得雖遠,但時間一長,呼吸無法屏住,自會被我察覺。可笑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獲得天大消息!」漠然言下很是看不起那潘長生。親見自己師傅受刑,不但不救還一心只想獲得更多寶圖消息。當時發現他時,原想殺之,後心中一動決定利用此人貪心。
「那你為何沒有殺他?」
「我料他回去後必定會查找其師傅遺物,一旦找到肯定會私下離去尋物。」
「……何物?」儘量做出漫不經心的表情,小木隨口問道。
「藏寶圖。」百里並沒有刻意隱瞞,看著男人的眼睛緩緩說出。「或者正確地說,是藏寶圖的一部分。」
「藏寶圖?!呵呵,這世上真的有藏寶圖?好哎!大哥,且讓我們把它尋出,不知藏有多少寶貝可以賣多少錢?如果很多……,嗯,可以拿一大半出來救濟災民,剩下的一小半就用來救濟自己好了!哇!我就知道跟著大哥會發財!」傻大個樂得手舞足蹈。好像這錢財已經是他的一樣!
「那只是一部分。如想獲得全部,必須要引其他擁有該圖碎片的人出來。」認為小木反應很正常的百里並沒有苛責他。
「啊!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了。你讓我放出潘長生身懷其師所傳某物的消息,就是為了引其他擁有該物的人出來爭奪是麼?」
「嗯。江湖中現在尚不知藏寶圖一事。我讓你放出消息也沒有說明潘長生持的是何物,換句話說,只有知道當年之事身懷寶圖一部分之人才會明白這其中底細。現在吳崇德已死,剩下的人必將沒有顧及,定會盯上潘長生。只要他們一出現,哼哼哼!」漠然的眼中充滿寒意。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潘長生倒也可憐,自以為獲得寶物,卻不知成了他人手中線頭。大哥好計謀!」血魂輕易利用他人生死達到複仇目的的毒辣狠決,讓小木心頭儘是苦澀。
抬起雙眼望著他,語重心長地勸道:「我雖然知道你並不是單單為了獲得藏寶圖才會布下此計,但不管你目的如何,這行事手段總也要考慮一二。你現在已經是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邪道高手,但尚沒被認作爾是除之慾絕的大魔頭,如你行事一直都是這樣偏激、不擇手段,很容易引起江湖中人群起攻之。到那時……」
「我管不了那麼多!我說過,你不滿我的手段可以隨時離去!」
「可是,漠漠……」
「不要再說了!我就是這樣的人!狠心、毒辣、沒有人情味的嗜血魔頭!」
「漠漠,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做事能三思而後行。」
百里漠然陷入沈默。這死小子怎麼管得越來越多?!他要爬到我頭頂上來麼?哼!囉嗦的家夥!
「你可知,我是為了什麼才活下來的?」未待小木回答,漠然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為了達到心中的目的,我不惜犧牲一切代價,包括我自己。不要再出言阻攔我,我不想動手殺你。」
男人的心上像是被劃了一下!
「漠漠,你生氣了?」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嗯。我在生氣。氣你這傻蛋老是亂稱呼我!一會兒大哥,一會兒漠漠,誰允許你這樣叫了!以後稱我百里兄就可。」
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的小木笑開了。「嘿嘿,我叫你大哥是因為我尊敬你。我叫你漠漠是因為我喜歡你。百里兄?不要!」
「你還真敢!就不怕我割了你的舌頭!」
「給!」把舌頭吐的長長,男人一臉嬉笑的湊向漠然的方向。
「噁心的家夥!」猛一拍古小木胯下馬臀,驚的該馬當下騰空竄出。
在馬上沒有坐穩的傻大個慘叫一聲,連忙抱住馬頸怕被摔下來!「漠漠,你好狠的心∼∼!」
「你現在才知道我心狠的嗎?」好悠哉的聲音。
此時的江湖已經不複十年來的平靜。表面上看起來似乎一切如舊,但內裡卻波濤洶湧。
一有傳聞允家兒孫及吳崇德大弟子因追尋血魂報仇不果,哭上[天一莊]要求白道領袖曾朝修主持公道。
二有傳聞二十年前突然退出江湖的黑白兩道公認武林盟主親子似已藝成出山。
三有傳聞吳崇德三弟子潘長生身懷其師遺物忽然從吳府消失。
四有傳聞黑白兩道三個月中突然莫名死亡數人。這消息讓某些知情人暗中惶恐不安,並懷疑是血魂所下毒手。
九月,濟南府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美啊美啊,好一個山清水秀!好一個人傑地靈!漠漠,我們既然來到泉城濟南府,不如去聚仙峰的洞真觀一品清泉香茗可好?」手持烏面扇,身穿藍布衣,身材高大面目俊朗,做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轉頭向同伴徵求意見。
「不好!」頭戴黑紗帽,一身黑衣打扮的男子毫不客氣的冷聲拒絕。
「啊……?不要嘛,漠漠,人家還是頭一次來濟南府玩……」
「我帶你來是來玩的?!我問你,你說潘長生一路向濟南逃來,人呢?」語氣中有著掩不住的怒聲。
「人自然在濟南羅。……哈哈!哎呀,這個秋老虎還真厲害!天都九月了,太陽還這麼烈!好熱!好想喝涼茶!漠漠,我請你喝涼茶消火。」俊偉男子古小木不知什麼時候弄來了一把烏面扇,打開扇面呼拉呼拉對著頭臉扇個不停。也沒見哪個真正的書生扇扇子是這樣一個扇法!如果他把衣襟扯開,頭髮稍微弄亂一點,保證十足一個市井大漢!
「古小木!你要不想我把你揍成豬頭……」
「他真的在!聽說他跑來濟南是來投靠吳崇德的拜把兄弟,少林寺戒武大師的俗家弟子伏虎掌袁田。」見百里漠然真的有動火的可能,大男人不敢再打哈哈,乖乖的把自己探得消息一五一十倒出。
「噢?他怎麼會突然想到要投靠別人?」漠然坐在馬上,陷入沈思。
「被追怕了!雖然一路有你我暗中保護,但那一個又一個戴著面罩或人皮面具的武林高手差不多已經把他嚇破膽。何況,他在那幫子人詢問下也知道自己所得只是一塊碎片。他也不是蠢驢,知道憑著一塊碎片是怎麼也不可能找到藏寶之處。與其寶未獲之前被人暗殺,還不如借花獻佛暫保一命,等日後有機會再行下手。」古小木條條是道地分析道。
「你說那什麼伏虎掌是吳崇德的拜把兄弟?」
「是。他同時還是少林唯一高於掌門輩分,戒武大師的俗家愛徒。還有一稱為武林三美人之一的寶貝女兒……」
「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我!我知道他是誰的弟子!少林又怎樣?!最好他們別犯上我!」
在心中嘆口氣,古小木不在多說。
「你好像對江湖各門各派都很瞭解麼?連人家有沒有女兒,女兒美不美都知道!還是你專門就在打聽這些美女的消息?!」
被透過面紗的寒冷目光刺了個激靈,小木苦笑道:「大哥,漠漠,你都想到哪裡去了!這些消息我還不都是為了你才特地打探來的!可憐我不惜扮作苦力偶爾給有錢有勢的大爺踹上兩腳只為探聽某人的行蹤,虧我摸黑英俊臉盤撕爛三文銀子一件的衣衫,混進身上都是蝨子跳蚤的乞丐堆中……」
「你說夠了沒有?!我有問你這些麼?」
「那你問我什麼了?」
「我問你……,哼!」面紗下的俊秀人兒臉上泛起紅暈。轉過頭去,不再理某人。
半晌,才像是想起正事未辦。
「伏虎掌……,只怕潘長生投靠他是凶多吉少!」在心中默默思量一番後,百里問身邊的男人道:「你是怎麼知道他要來投靠伏虎掌袁田?」
面色古怪的看看頭戴紗帽的男子,古小木沒有在特意去問他剛才為什麼突然截斷話頭。轉而老實回答他提出的問題。
「是袁田派人和他聯繫……,漠漠,你是說……」
「現在的潘長生就好比一個燙手山芋,你說袁田好端端的幹什麼要在這種非常時期主動收留潘長生?收下這個燙手山芋對他有什麼好處?」又像是在詢問小木,又像是在自問。
「那你是說這袁田也有問題?」
「嗯,也許。喂!今晚老樣子,你給我乖乖呆在客棧裡哪也不准去!如果再像上次一樣跟在我身後,這次我一定不會給你好果子吃!」
「呃,知道了。老大!」偷偷吐下舌頭,大個男人暗自嚇了一跳,原來給他發現了一次。看來以後行事要更加小心才行。
「前面有茶鋪。」
「嗯?什麼?」
「你不是想喝涼茶的麼?!」
「呵呵,原來大哥嘴巴上凶,心裡還是想著小弟的。」
「少貧嘴!走!」
濟南府,五龍潭,袁家莊。
「咚咚咚」,
「哪位?」
「咳,潘師侄,是老夫。不知現在是否方便一見?」
「袁師叔?快請進!請恕小侄失禮。」門被拉開。一玉面青年現身而出。瞧那眉目正是吳崇德三弟子潘長生。
「呵呵,這麼晚了,打擾。」
「不敢,師叔請坐。」順手掩上門,卻沒有鉍上。
「不知潘師侄住此可還習慣?」伏虎掌袁田把右手掌放到書案上,一派慈祥的問道。
「小侄現今寄人籬下,有一安身之處便已感恩不盡!更何況袁師叔如此盡心盡力!小侄大恩不敢言謝。」潘長生強行從臉上擠出一個微笑,把眼光從袁田的手掌移開。
「如此甚好!」點點頭,袁田把話扯向主題。
「聽說師侄身懷吳老弟的遺物是麼?可否讓老夫一見?也算睹物思人祭奠懷念我拜弟一番。」
來了!小爺我就知道你喊我來沒安好心!如果不是我已經走頭無路……
「哈哈,那是當然!原本想在明日正式拜見時呈上。既然袁師叔對我師傅如此懷念,小侄這就拿給您。不過……」
「不過什麼?」伏虎掌袁田顯得有點激動,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道。
「不過此乃我師傅遺物,他把此物交於我前,曾吩咐過,如非至親萬不可離手!」潘長生胡編亂造道。
「難道老夫還不算你至親麼?我和你師傅生前可是磕頭飲血的拜把兄弟!」老當益壯看不出實際年齡頭髮仍舊烏黑的伏虎掌克制住怒氣大聲道。
「話雖如此,但袁師叔似乎已經有將近十年沒有和師傅來往了吧?連師傅的喪事,袁師叔都未參加。」
「你現在為何突然提此?剛才你不是說準備明天呈給我的嗎?」
「那是小侄準備明天磕見袁師叔時打算向您提親,把該物作為聘禮呈給您的千金。」潘長生露出狡猾一笑。
「你說什麼?!」伏虎掌袁田騰的一下站起身來,面帶怒容地問道。
「小侄說,小侄鬥膽想和袁師叔結成親家,親上加親!如果袁師叔成為小侄嶽父,那麼自然小侄會把師傅遺物呈上。」
「如果老夫不同意呢?」掌中暗自著勁,向書案按下。
「遺物只有一樣,也只有那麼巴掌大小,如果小侄想藏,量是任誰也不會找到!」
提起右掌,「老夫需要問我閨女。明日你再來大廳見我!今夜,你不妨好好想想!如果你尚知道尊敬我這個長輩,那麼老夫也可讓你一生衣食無憂安享天命!如果你不知天高地厚……」
「砰!」的一聲,伏虎掌袁田摔門而出。
待袁田離去,潘長生這才感到雙腿打軟,倒退三步坐到床上。盯著書案上那清晰宛如刻畫出的掌痕,心中不知在轉著什麼念頭。
第九章
聽到門響,古小木起床著靴不緊不慢的向樓下大堂走去。既然知道漠然的目的地,也就不需要緊跟在其後,正好也免了行蹤洩漏的可能。
一路想著日後如何安排,男人同時考慮著和血魂百里今後的相處方式。
他如今雖然已經和我親近不少,也開始偶爾向我吐露心事,但仍舊有不少事情還瞞著我。是他天性小心,還是他對我仍有戒心所以在暗中提防我呢?
跟在他身邊三個月,他只說查詢某事,卻絕口不提十一年前的往事,也對自己的身世不說隻字。他到底是不是他們的孩子呢?他會不會就是「他」?如果他真的是「他」,我該怎麼辦?而且照他那樣處置仇人的血腥手法,長此以往難保他不完全走入邪道。如果真的到了那時,我又該如何?
漠漠啊漠漠,你讓我很頭疼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時間越長就越被你吸引,明知道不可……
「古哥哥!」一團白中摻著粉紅的人影向低頭行走的男人懷中撞來。
一驚,反射的向後退一步,伸手擋、扣、托連換三式。待看清來人時,古小木忙把扣式改為托式。等對方站穩腳跟,這才收回左手。
「三妹,是你!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是偷跑出來的嗎?沒有人跟著你麼?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大堂裡坐著?」難得地,小木臉上出現一本正經的樣子。
「古哥哥!你真是的!」叫三妹的女孩子噘起小嘴,不滿的說道:「一見面就倒豆子似的問人家這麼多問題!我怎麼知道要先從哪個回答起?!你怎麼也不問問人家這段時間來過得如何?還有啊,你想不想我?」
被女孩子嬌蠻的樣子逗笑,古小木伸出大手摸摸她的頭,愛憐地說道:「想,怎麼不想!你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怎麼會跑這裡來了?」
「這還差不多!」年約十六七歲的女孩子臉紅紅的感受著眼前大男人的關心。感到大堂中有人在看他們,更是把臉羞得快埋到地上。
「這樣站著說話也不方便,我們去那邊坐下說話。」小木體貼地引女孩到大堂隔間坐下。
一邊計算著時間,一邊詢問眼前嬌俏的女子,「就你一個人來濟南府玩的嗎?」
「不是啊,」搖搖頭,「是爹爹帶我一起來的。我跟他說想見見袁家姐姐,他就帶我來了。」
「你爹還是老樣子,把你寵的沒天沒地!他那麼忙,寶貝女兒不過說句想見某某人,就立刻能放下所有大事先來滿足你這個小東西!」男人嘲笑女孩子道。
「哼!爹就是疼我嘛!不像某個人一年中也不來看人家幾次。嘴巴上說著想我,真地看到人家連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
苦笑道:「我的好三妹啊,大哥是擔心你才會一見面就問東問西。誰叫我們三妹長這麼漂亮,如果被人騙了去豈不是要把你爹娘哭死!你爹呢?」
「爹爹去辦事了。只有我和劉伯在。」
「劉伯呢?」
「喏,那不是來了。」用芊芊手指一指大門方向。
「那就好。這樣我也可以放心離開。劉伯,這邊!」男人站起身來,準備離去。
「古哥哥!你不是住在這家客棧的嗎?我看你從裡面走出來的。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帶我一起去好不好?」女孩子不顧矜持,連忙扯住古小木的衣袖撒嬌道。
「呵呵,一個小女孩家這麼晚了跟在大男人後面跑可是很危險的哦!乖,呆在客棧等你爹回來。大哥還有事情要辦。」不著痕跡的輕輕甩開女孩子的小手,男人笑著說道。
「不要嘛,人家要和古哥哥在一起嘛!」叫三妹的女孩子鼓起小臉蛋,嬌嬌憨憨的不依道。
「聽話,等大哥手上的事一了結,就去你家看你。」小木對劉伯點點頭,溫柔的勸慰三妹道。
「好嘛……!人家聽話就是,你可一定要來哦!」
「嗯。放心!這才乖嘛!」
「見過古少爺。」劉伯的態度畢恭畢敬。
「劉伯好。三妹就交給你了。我還有點事要辦,告辭!請代我向伯父問好。」
「是,古少爺放心。小的一定會傳達。」
夜已近二更,五龍潭附近的袁家莊一片寂靜。
百里漠然瞅準內莊尚還亮著燈火的地方騰起身影。宛如飄絮般落在了目標的屋簷上。
正待掀開屋瓦的右手突然停下動作,側頭仔細聆聽屋內傳來的微弱呼吸。兩個人?而且都是高手。其中一個的呼吸輕緩的讓人幾乎無法察覺!
一個是伏虎掌袁田,還有一個是誰?這附近誰還有這麼高的功力?潘長生?不對!不是他。那是誰?袁田的妻子難道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可是她不是已經臥床不起很久了麼?
一聲低低的慘呼。兩個呼吸消失了一個。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漠然起身決定闖進屋中看個究竟。
一道黑影從屋內掠出。恰好和從屋頂飛下的漠然撞了個正面!
「血魂!你好狠!」黑影見到頭戴紗帽一身黑衣的百里,不給他任何開口機會運起十成功力一掌向他擊去,隨後悲喊一聲藉著掌力反彈之勁如疾矢一般向莊外飛馳而去。
好強的功力!匆忙之下接下一掌,化去掌勁後,再看,人已不見蹤影。
此時,托對方臨走之前那聲大吼的福,袁家莊開始四處亮起燈火,已經有人向這邊趕來。
哼!竟敢陷害我!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遲早一天我會抓住你這個混蛋!
急念之下,漠然一腳踹開黑影人剛才出來的屋門,騰身入內。
屋內,赫然躺著伏虎掌袁田的屍體。只見他雙目圓睜、嘴唇微張、雙拳緊握,顯然對來人竟會出手害他而感到完全無法致信!
漠然見他胸前衣衫被扯破,頸子上留有一條紅痕。像是掛在頸子上的什麼東西被人強行扯去的樣子。致命傷是肋下斜刺的一刀!
袁田脖子上掛的大概就是藏寶圖的碎片!來人是在為寶圖殺人!是誰?!
對了!潘長生呢?他身上也有一塊碎圖,不知他是否……
想出去尋找,可此時袁家莊已經亂成一團,門口已傳來「爹!爹!你沒事吧?!」的女子叫聲。
懶得跟婦人女子計較,也不想對一幫下人護院下殺手。百里漠然翻開袁田的眼皮細看一番後,轉身從後窗掠出。
古小木盤腿坐在床上正在生悶氣!
只是遲了小半個時辰而已,沒想到血魂竟會大開殺戒!
自己趕到袁家莊時,伏虎掌袁田已經被殺,從傷痕判斷應是刀傷,而且他臨死前還喊出血魂之名!
吳崇德三弟子潘長生死的更是淒慘!死後的屍體都變了形!顯然是被人狠狠折磨了一番後,得到所要之物才被斷的氣!
漠漠!你的心怎麼越來越狠!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第二天血魂殘殺伏虎掌袁田和潘長生的消息傳出江湖時,古小木終究憋不住跑去質問百里漠然。
「你怎麼一見面就殺人?!這三個月以來你已經殺了幾個?為什麼要這麼濫殺?你就這麼肯定對方和你查詢的事情有關聯麼?而且殺就殺了,幹嘛手段那麼殘忍?你有沒有想過被你殺的人的子孫後代會是怎樣一個心情?你難道非要弄到江湖上所有的人到處追殺你,你才會開心?」沒有了嬉皮笑臉,大個男人一反常態怒紅了臉嚴厲指責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我的爹娘就該被殺麼?我就不能報仇了麼?
坐在床沿思考心事的漠然抬頭看看義憤填膺的男人,沒有絲毫表情的說道:「如果你怕,可以滾得遠遠!」
「是!我怕!我怕你這個笨蛋就這樣掉進血海深淵!我怕你這個笨蛋弄到最後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怕你……怕你,走投無路!」蹲到這堪稱絕色的人兒面前,小木大膽的握住他的手誠懇地說道: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就不能放棄麼?不要在殺人了好不好?告訴我你心裡都在想些什麼,不要隱瞞我。嗯?」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撩起眼皮,「你罵我笨蛋?」
「呃,我們現在討論的不是這個問題……」
「你到底是誰?」
「古小木啊。我還能是誰?」男人一臉莫名其妙。
「為什麼你會對江湖上的事情那麼熟悉?你執意跟在我身邊到底抱著什麼目的?為什麼要阻止我殺人?」漠然的眼光越來越冰。
「你告訴我你在追查什麼,又是為了什麼殺人,我就告訴你。」
你是在和我談條件嗎?!該死的!
「你算什麼東西?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滾!別再讓我看見你!」百里的倔脾氣衝了上來。一擰身倒進床鋪不再看來人。
被對方絕情的話弄的氣火上升,正準備不管三七二十一跟他鬧上一通,忽然,大男人看向床上人的眼光愣了一下。
只見武功絕頂高手的血魂竟然犯了一個練武人最幼稚的錯誤──毫無防備的用背對著他,小木本來憤怒的心情忽然舒暢了許多。
原來他對我已經沒有在提防……,呵呵,嘴巴上說得這麼凶,其實我在你心裡還是算個什麼東西的不是嗎?
露出笑臉,坐到床沿上,沒有絲毫戒心的伸手推推那瘦削形狀美麗的身背。
「漠漠,對不起。剛才我太衝動。告訴我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如果我記的沒錯,你向來是殺人不奪圖的。而且潘長生活著才會對你有用處,你也沒有理由要把他用那種殘忍手段殺死對不對?」
不理他!白痴!現在才想到麼?!到底誰是笨蛋!竟然那樣說我!
說出口,才發現昨晚的事情有好多疑點。越想越覺得殺人的人恐怕不會是他。
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漠漠,不要在生氣了好不好?我也是關心則亂嘛!只要是你的事情,我就很容易……那個啦。嘿嘿,」
幹脆連眼睛都閉上。昨天晚上在城中轉了一圈尋找那栽贓給他的黑衣蒙面人,雞鳴五更才回到客棧,直到現在他還沒合過眼呢!
見冰涼美人不理他,男人索性往床上一倒,躺一起了!
因為生氣的漠漠霸去了整個枕頭,小木只好雙手交叉置於腦後,凝神望著紗帳頂。
「漠漠,那天在官道上,我承認只是想利用你而已。可當我一見到你,雖然你還帶著紗帽,但我也不知怎的就突然很想要和你多呆一會兒,想和你說說話,想多瞭解你。所以,我大江南北的到處找你認你做大哥。之後,和你處的時間越長,我也就越不想離開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要是你的事情,我就會一古腦兒的栽下去,聽到別人說你壞話,我就氣得要死!看到你殺人,我……心裡就會很難過,你不理我,我會傷心,你一和我說話,不管是什麼我都好開心!」
「我是不是很奇怪?我知道自己有點不對頭,可是我沒辦法控制住自己……,剛開始,我以為我只是把你當兄長看,因為你真得很符合我心目中大哥的形象。不怎麼愛說話,很會命令人,功夫好的要命,人又長的賊好看,冷冷冰冰的出手卻很大方,沒事可以找你打打架,和你拌嘴惹你生氣,晚上抱著你睡覺和你聊聊天……,」
「可是,漸漸的,我……不光是想和你聊天說話陪在你身邊,我還想……還想……」咽口口水不敢再往下說。
「還想什麼!」一直背對他的人突然張口問道。
一向大大咧咧的古小木忽然感到口幹舌燥,心情緊張萬分,說話也開始變得結結巴巴。
「還想……我不敢說。總之,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我想摸你、親你、咬你、想把你整個人連皮帶骨的吃下肚,想把你壓在身子底下好好疼個夠!
「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老要死纏著你?……其實我自己也不明白。雖然……現在有點明白了。但是我知道如果我說出來,你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給我一刀……」
翻個身,對著漠漠的後腦勺,輕輕把頭抵在他的肩上,蹭蹭他。
「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不是那種兄弟朋友之間的喜歡,而是……而是,你懂的對不對……?」
不懂!
「漠漠……」
「……傻蛋!」
二人一直睡到晚霞消失才從同一張床上起身。
起來後,漠然眼中的傻大個就一直對他傻笑個不停。氣的踹他一腳,喊他出去吩咐店家送飯。
小木揉揉鼻子,咧開嘴痴痴望了他一會兒,才跑出去吩咐店家。
待到屋中只剩下他一人時,漠然望著剛剛點亮的燭火,心中一時百轉千回。
聽到小木表白對他竟是那種感情時,按理說他應該生氣一刀宰了他才對。可是那縈繞在心中酸酸甜甜的感覺又是什麼?被人關心被人罵笨蛋的感覺又是多少年前的事情?而且,他並沒有因為江湖傳言害怕、誤會、離開自己,還傻乎乎的說出他內藏的感情……
古小木……,我應該相信你麼?
簡單梳洗後,在房間用晚飯時,漠然簡潔明了地描述了一下昨晚發生的事情。
「你說那黑衣蒙面人聽聲音應是壯年人?」
「嗯。年齡不會小於四十。」
「除了功力深,掌勁厲害,他還有什麼特徵?」
搖搖頭。
「你看到伏虎掌袁田的屍體了?可能從他被殺死的手法看出什麼?」
思考了一會兒,「不是毒。內腑沒有被震傷。一刀致命。」
「你是說此人善刀?」雖然談著血腥殺人的事情,可也沒減低古小木吃飯的興致。一邊問著問題,一邊大口大口扒著飯菜。
「不一定。刀被拔出,觀傷痕只是普通鋼刀,且應是短刀。得手的最大原因還是在於出其不意。」
「依你之見,對方應該是袁田的熟人知己?」
「九成是。」
「你知不知道現在江湖上到處盛傳血魂殺人?」
「你已經跟我說過。」
「這三月中,確實被你所殺的連白老周、吳崇德在內共有五人。但在這之外,還有三人傳說死於血魂之手。你認為這三人有沒有可能都是此人所下殺手?目的為了藏寶圖。」放下飯碗,掰著手指數了一遍,古小木列出疑點。
「不管是不是此人下手,只要身懷藏寶圖碎片的人都該死!區別只在於死在那斯手上,還是我手上而已!」看樣子,漠然暫時沒有急著去找栽贓陷害人的意思。
「漠漠,你是不是漏掉了一點?你想,那為圖殺人之人是怎麼會知道得圖人是誰?你是用潘長生引出擁有寶圖碎片之人,可那個人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呆住!
「咯嚓」一聲,百里手中的小酒杯被捏碎!俊秀的臉龐染起紅暈,逐漸變得血紅!
「你說……那個人是,主謀?!」聲音不穩。
「主謀?漠漠,你說的主謀是什麼?那個人主謀了什麼?」眼看就要涉及到重點,小木的心情很是緊張。
「呵!他主謀了什麼?哈哈!我,我竟然就這樣把他從眼前放過?!我竟然把不共戴天的仇人就這樣從眼前放過!!我都在做些什麼?!」血從漠然的指縫中流出。
「漠漠,你的手!」傻大個開始心疼,連忙起身想分開他握住酒杯碎片的手指。
把手掌鬆開,像是沒有看到面前伸過來的雙手一樣,百里漠然走到床邊從枕下摸出血魂揣入懷中,拿起放在燈案上的紗帽戴到頭上。
「漠漠!你這是要做什麼?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啊!先讓我幫你把手包紮一下,等下我就出去打探消息!況且,那個人很有可能已經離開濟南府……」
「現在就走!你來不來?」人走到門口,轉回頭。
「來,當然來!你到哪裡我都會跟著你!老大!」無可奈何,只好去收拾行李。
在經過漠然身邊時,也不管他高興不高興,一把拖過他的右手從懷裡掏出金創藥幫他細心抹上。嘴裡還不停嘮叨他不愛惜身體。
血魂百里的心房緊緊收縮了一下!靠在門板上,默默望著眼前嘮嘮叨叨的大個男人,並沒有去奪回那只不過受了點小傷的右手。
血魂再度行兇殺人,伏虎掌袁田的女兒武林三美之一袁秀音向天下哭訴,如有取得血魂人頭者,她願意以整個袁家莊做嫁妝下嫁對方。
少林戒武大師得愛徒慘死消息後佛心不在穩坐,下山查訪血魂行蹤。
被殺黑道梟雄的家屬、幫會也懸出重金要取血魂項上人頭。
白道領袖天一莊莊主曾朝修在痛失摯友袁田後終於發出天一令,要求天下白道、俠義道追殺濫殺無辜血債滿身的大魔頭血魂。
血魂百里漠然一夕成為眾矢之的!
第十章
「濟南府附近袁田的友人皆已找遍,沒有一人擁有那人的功力!古小木,你給我的消息真的正確?他還有其他功力高絕的友人麼?」因為他的特殊打扮,如今沒有了古小木已經無法獲得任何消息的漠然顯得有點急躁。
「伏虎掌袁田的友人很多,論到功力高的大約也就是那麼幾個。你不要急,慢慢查訪總會有眉目。」坐在馬上的高大男人不緊不慢的說道。
「哪幾個?」
「我現在正在查,你也知道現在江湖上鬧得沸沸騰騰,查事情也變得不是那麼簡單。」
「你不是自稱江湖通麼?怎麼會連袁田的友人有哪些都不知道?該死的,不要隱瞞我!」
「知道是知道,不過不太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麼知道對方就不可能是凶手?哼!」
「漠漠,我們現在與其先查訪凶手,不如暫避下風頭。你又不肯換去這一身招牌裝束,走到哪兒我們的行蹤都會洩漏。行蹤一旦洩漏,就算我們得到那真正凶手的消息,等我們找到他時,他大概也做好了應敵準備。」
「那又怎樣!」
苦笑一聲,「俗話說得好,雙拳難敵眾手,任你功高蓋世,一旦被人圍攻……」小木快拿石頭脾氣的漠漠沒轍了。他如果真的告訴他,袁田的摯友都是些什麼人,他大概會不管後果直接一個一個找上門去!而伏虎掌袁田稱得上摯友的又都是些江湖白道大豪和絕頂高手,如果他們聯合起來,……漠漠危矣!
雖然知道傻大個說得有理,但仇人就在眼前卻無法下手的急切、焦躁快要讓他控制不住自己。加上他內力越來越不穩定,害怕功力散盡、陰毒攻心之前不能手刃仇人,漠然已經無法顧及許多!
一指前面的小酒鋪,「漠漠,我們先到前面酒鋪打個尖,買點幹糧順便弄點東西果腹。你從昨日到現在都還沒吃什麼呢!」
見身旁的人兒沒有反應,只好又加上一句:「像酒鋪那種地方,人混馬雜也許可以探聽到一點消息也說不……定。」
話還沒說完,漠然已經一帶馬韁趕到前面去了。
男人笑著搖搖頭,催馬跟上。
酒鋪不大,設在官道的三叉路口邊,顯然是想賺點旅客半途歇腳打尖的利頭。
可能是接近午飯的時候,酒鋪裡已經三三兩兩坐了不少旅客。店舖外除停了一輛大戶人家用的專用馬車以外,另散有七八匹坐馬。
待漠然下馬走進店舖的時候,原本熱鬧的店堂忽然一靜,隨後立即恢復了正常。
像是沒發現這個改變一樣,漠然一路走到最裡面,找了一張還算幹淨的桌子坐下。
古小木還未走進店中,已經開始嘆氣。
袁家的馬車,那坐在南首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裝的嬌俏少年郎大概就是袁田的女兒袁秀音。身邊那四個大漢大概就是袁家莊四大護衛。
金袍綠褲一看笑死人的裝束大概就是那個什麼碧玉金蟾,北六省有名的黑角。
剩下那幾個,我的爺,咋沒一個平民老百姓?!沒一個好惹的!楚江三霸外加六合門的傳人,那正在喝茶的大爺們兒不正是慕容世家的大公子鐵判官慕容清?
撓撓耳朵,小聲嘀咕道:「我不會指錯地方了吧?咋一頭撞進群英會裡了?」
「你在嘀咕什麼?想吃什麼自己跟店家點,過來坐下。」百里拍拍身邊的長凳。
老大啊,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你沒見那袁家女兒已經快跳起來了嗎?
「我看,我們還是先趕路好了。打尖不妨等到進城再說。呵呵,」一屁股坐下,放下包袱小木放開聲音說道。
「說打尖的是你,說不打的也是你!死窮酸,你很煩吶!閉上嘴吃你的,吃飽了再上路!」在桌下踹了他一腳,漠然命小木閉嘴。
「痛!大哥,我不敢吃……,我怕有毒……」說得那麼大聲,好像怕人聽不到似的。
「這位客館,您說得這是什麼話!我們店雖小又是靠在路邊上,但東西可都保證幹淨得很!大官人,您說的可是玩笑話?」店家送上茶水,笑著回話。
「哈哈!對,是玩笑話!店家,隨便來點什麼滷味,配上二十個饅頭,我大哥不吃牛雜,如果有時鮮你給他炒上兩個。謝啦!」
等店家離去,小木這才附耳對漠然說道:「你注意到店中人物沒有?八成都是衝著你來的!那穿月白長袍的大約是想博美人歸的慕容大公子,六合門那幾個大概也是打的那個主意。美人加上厚實家產,還真會讓不少人動心!……」
跟漠漠大致說明了一下店中人物,最後,他提醒好像一點都不在乎的男子道:「你看那袁秀音拚命壓制自己的樣子,是不是很奇怪?還有她手下的四衛一個勁兒的朝門外望,顯然是在等待誰的來到。我猜,不是他們重金禮聘的高手,就是……」
「少林寺的老禿驢!」望向店外,漠然接口道。
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門外,「呃,還真來羅!」
袁家眾人站起身來齊齊迎向店門外。
身穿灰衣袈裟的壯年僧五人。尚有一老年僧身披紅袍袈裟。
「師祖爺爺!您來的正巧!血魂他……」
「阿彌陀佛!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血魂施主,老衲少林戒武。」對著店裡,戒武老和尚施下一禮。
「阿彌陀佛!貧僧羅漢堂了智。」
「貧僧了緣。」
「貧僧……」
「乖乖!漠漠,這下我們問題大了!一個戒武就已經很棘手了,再加上羅漢堂伏虎五羅漢!還有那幾位在旁邊虎視眈眈……,我看,我們還是……」想去拉身邊的人,卻抓了個空。
漠然起身走到櫃檯,要來一壺烈酒,回到飯桌開始自斟自酌。
被百里的行徑嚇了一跳!老大,你也太目中無人了吧!
但當他看到正在飲酒的男子露出的雙手顏色時,男人猛地醒悟過來!
糟了!漠漠他在用烈酒控制體內紊亂的陰毒!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小木的心中開始打起小九九。
「血魂你好大的架子!我師祖爺爺在此,你還不快就地受死!」被百里的無視氣得半死,身懷殺父之仇的袁秀音恨不得衝過來給他一劍!
「阿彌陀佛!裡面坐的可是血魂施主?如是,請至外。老衲有一事相詢。」不愧是少林輩分最高者,雖懷殺徒之恨,尚能保持大家之方。
「喲!老和尚,你好啊!今天天氣真不錯,你是下山來化齋的嗎?」大嗓門響起,古小木坐在門裡沒大沒小笑呵呵的對戒武打招呼。
戒武聽聲觀人,壽眉一動,「小……,施主是……」
「不勞大師動問,在下乃是一窮書生,因為血魂老大管飯吃便在他手底下跑跑腿。老和尚,你別叫我小施主,叫我小木就可!」絲毫沒把戒武在江湖的崇高地位放在心上,說話也是嬉皮笑臉。
「小木……施主,」戒武在口中反複念上兩遍,露出淡淡的笑臉,「老衲記下了,小木施主!」
頓了一頓,意外的,戒武老和尚向名不見經傳的小木開口詢問道:「老衲此次下山,乃是為愚徒被殺一事。雖不想破殺戒,可也希望凶手可以給袁家遺孤一個交待,故此。老衲請問小木施主,你可知凶手是誰?」
小木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袁秀音帶著哭腔嚷嚷道:「師祖爺爺不必再問他們!爹臨終前有叫出血魂二字,鐵證如山,必是這兩個賊子無疑!師祖爺爺你可要為秀音做主啊!嗚嗚,可憐爹爹死不瞑目……」
「大姑娘,話可不能這麼說,事情還未斷定之前,現在就一口咬定誰是凶手不嫌太早?」
「小木施主的言下之意……」不知為何,老和尚戒武似乎很重視無名小卒古小木的意見,仇人就在眼前也不急著上前拿人。
「那日,血魂確實去了袁家莊……」
「果然是你們!」袁秀音拔劍就往裡沖。
「秀音,且讓小木施主把話說完。」戒武大袖一揮,攔住袁田女兒。
「性子這麼暴躁!怪不得到現在都嫁不出去!」大男人不顧場合對袁家大小姐拌了個大鬼臉,看到對方氣得直跺腳,這才甘心繼續往下說。
一邊說,一邊注意著直到現在都保持沈默的百里漠然。
「血魂到達袁家莊時,伏虎掌袁田已經被害,也正好碰上凶手出來。此人一見血魂就立刻高聲喊出其號,隨即打出一掌逃出莊外。」
「你在說謊!你怎麼會知道?這無非是你們編出來的謊話!」袁秀音自然不會相信。
「大姑娘,你太不瞭解血魂這個人!如果人確實是他所殺,他絕對不會否認!也不肖否認!我苦口婆心和你說了半天,只是不想你找錯人報錯仇,並不是表示怕了你!」摸摸鼻子,「我小木長這麼大,還沒怕過誰呢!血魂就更不可能了啦!」
「小木施主的說辭,老納已經明白,現在且容老納問上血魂施主一句:老納愚徒伏虎掌袁田,可是施主下手所害?」面對門裡,戒武沈聲喝問道。
乖乖!好一個少林獅子喉!不比我娘罵我爹的嗓門差多少嘛!不知道漠漠現在吃不吃得消?掏掏耳朵,小木很是不滿意的送給戒武老和尚一個白眼。問話就問話唄,叫那麼大聲做什麼?!
幽幽的,像是來自地府的聲音,「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漠漠,你怎麼又來這一套!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很容易讓別人誤會?何況依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你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權且之宜嗎?唉!頭痛!
「是就讓你償命!不是也要把你先拿下,送到天一莊給天下英雄辨認。如果真的不是,待抓到真兇後,自會放你離去。」一直都在靜觀的慕容大公子忽然插口道。
慘了!慕容小子你這不是故意在挑撥漠漠的殺意嘛!該死的,想在女人面前逞英雄也不一定非要挑在這時候啊!
漠然仰起頭,把最後一杯烈酒灌入腹中。酒杯剛放到桌面,忽然一伸掌抓住身邊正在胡思亂想的男人衣領,使出巧勁竟把高大的小木給拋出了店外。
漠漠?!
「現在我已不需要你跑腿,你可以滾了!相信少林大和尚還不至於會為難你一個不會武功的窮酸。」
站起身,面對店中群雄,「想拿我?哼!血魂在此!」
功力快散,先下手為強!閃念之間,百里已做出決定,騰空向鐵判官慕容清撲去。
見慕容出劍攔敵,六合門的幾位坐著沒動,可能想看慕容大公子的笑話或者是在維護正道的立場──不群而攻之。
但身為黑道角兒的楚江三霸和碧玉金蟾自然沒有那份顧慮,三霸開口對門口喊了一聲:「袁家大妹子,你可要說話算數!」三人已分別圍上百里漠然。
碧玉金蟾伸手入懷,正在伺機而動。
霞光亮起,伴著一聲慘呼,楚江三霸一人腦子被劈成兩半!
可憐的店家早已經嚇得躲到店後不敢出來。見半顆人頭骨碌碌滾到腳邊,定睛一看,眼白一翻昏了過去。
「老大!你慢走!兄弟這就為你報仇……嘎啊!」仇字聲未散,咽喉已經被劃開!
提氣,縱身,運起全身功力,血魂寶刀霞光大炙,長長的紅炎掃向店舖中所有站著的生靈。連一聲慘哼都沒有,楚江三霸最後剩下的一個也趕著去見其他兄弟去了!
鐵判官慕容清極力後退,劍花舞了個密不透風,試圖阻擋血魂從半空中射出的奪命紅炎!
六合門的弟子也再也無法坐住,紛紛抽出隨身兵刃應敵。
只有碧玉金蟾突然伏倒在地,變得無聲無息,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眼看漠然殺性大發,慕容大公子左臂見血,六合門的幾位顯然已經無法支撐,大概要不了一會兒,血魂就能把剩下的這幾個全部收拾掉!
焦急之中,既不想看到血魂濫殺無辜,又不想見他被少林寺眾人圍攻。無奈之下,只好動起嘴皮子。
少林眾僧及袁家莊的人正準備跳進店舖內幫助慕容清等人,忽地,戒武的耳中傳入清晰的男聲:「罵我一聲!打我一掌!快!」
看了一眼名叫小木的男子,不加思索,戒武老和尚大喝一聲:「好你個小賊,哪裡逃!」隨之,運起五成功力一掌向他擊去!
「哇!漠漠!」悲叫一聲,人被擊出丈許,一口鮮血噴出口外,男人硬是用肉身接下此掌!
「小木!!」漠然聽見小木慘叫心痛欲裂,再也顧不得其他,一聲淒吼飛撲出店外。
就快要趕到傻大個身邊的黑影突然一個踉蹌,但很快就站穩了身子,一把抄起倒在地上的人緊緊抱入懷中。
「戒……武……!」那面紗後的雙眼快要滴出鮮血!緩緩放下懷中人兒,漸漸聚集起全身功力,血魂的刀刃一反常態開始出現白色霧氣!
「漠漠……!」一把抓住冰冷的人兒不讓他把自己放到地上,「我……胸口好痛,咳咳!」血絲順著口角流出。
「……小木,」凍結血紅的眼眸漸漸有了溫暖,重新把男人抱進懷中,站起。
「戒、武,這筆帳我血魂記、下、了!」
一聲口哨,喚來坐騎,把受傷的小木小心翼翼的放在馬上自己翻身上去從後抱住擁入懷中。
「血魂,今天你別想離開這裡!」袁秀音站在馬前,擋住去路。繼而轉頭哭喊道:「師祖爺爺!您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呀!」
戒武老和尚不知心中在想什麼,雙掌合十,高唱了一聲佛號,「血魂施主,剛才是老納失手,沒想到他真的不會武功。鑑於此,今日就此別過。他日碰上,再另行論斷!秀音,讓開。」
「師祖爺爺?!」袁秀音一臉的悲哀和不明白!
不想再浪費給小木治療的時間,漠然清嘯一聲,帶起馬韁,騰空掠起!
慕容清、六合門幾位死裡逃生,連忙從酒鋪中走出,重新向戒武老和尚等見過行禮。
小小的路邊酒鋪裡,除了昏死過去的店家主人、楚江三霸的屍體,那碧玉金蟾伏倒在地的身子卻不知何時竟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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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1-11 21:27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