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尚未開店的酒吧裡,尤特與尼特兩人坐在吧台前聊天,此時多妮兩手拿著裝滿東西的購物袋走了進來。
「喲,多妮你好啊,我來打擾了。」
尤特超身輕吻多妮的臉頰,順手把比較大的袋子接了過來。多妮露出微笑說:
「謝謝。尼特也像尤特你一樣體貼淑女就好了。」
聽到多妮出言諷刺,尼特故意東張西望地說:
「淑女?喂,我說多妮呀。所謂的淑女在哪裡啊?」
「算了啦,尼特的神經真是大條。」
嘴邊不斷嘀咕,多妮把買回來的食材,一一放進吧台後方的冷藏庫中。
「多妮這傢伙,最近有夠會發飆的。就像真的女生一樣難纏,實在有夠麻煩。」
尼特趁多妮沒注意時,偷偷地跟尤特說悄悄話。尤特露出苦笑,喝了一口杯中的可樂。
尼特也真是的,乾脆把多妮看成女性對待不就沒事了?就算在真正的女人裡頭,也找不到幾個比多妮還漂亮的人吧。
就在尤特與羅布回到LA的兩個月後,多妮也從聯邦監獄裡出獄,跟哥哥尼特在一起住了將近四個月。由於完美的化妝技術與明亮華麗的衣裳,現在的多妮不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是無可挑剔的女性。他原本就擁有的美貌經過進一步淬煉,有時連尤特都會看傻了眼。
多妮現在在尼特朋友開設的墨西哥酒吧當店長,每天都過得非常快樂。雖然明知他是男性,還是有許多客人對他猛獻殷勤。只不過本人表示「我已經受夠那些嘴巴甜的男人了」,只有禮貌性的敷 衍他們而已。多妮以前曾被交往的男友所騙,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幫忙對方運送毒品。之所以會進入傑魯卡監獄服刑,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話說回來,最近教授還好吧?」
「嗯,還是跟以前一樣活蹦亂跳。我出門前說要來你的店跟尼特見面,他聽了後就一直吵著要跟來,真是煩死人了。」
「你把他一起帶來就好啦。」
「他有一份明天前一定要完成的小論文要寫,如果跑來喝兩杯會趕不出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像羅布跺腳發脾氣的樣子,尼特歪著嘴巴忍住了笑意。
「教授還真是請了一個好秘書呢。」
「看不出來羅布做事那麼漫不經心,我剛開始幫忙時真是嚇一大跳。」
尤特現在的身分是教授秘書,但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是保母一樣。羅布對喜歡的事物,雖然有著令人咂舌的好奇心與集中力,但對那些不想寫的稿件或是演講稿,卻總是找一大堆理由拖延,不到火燒屁股絕不著手進行。
「這個工作不需要使用太多體力,正好適合現在的你。對了,腳的情況怎麼樣了?」
「復原的很順利,幾乎不會痛了。」
尤特之所以會擔任羅布的秘書,全是因為在哥倫比亞受的腳傷之故。從DC回到LA後,尤特的腳還是沒完全康復。山於腿部總是隱隱作痛,尤特便去了醫院重新檢查一次,結果發現在哥倫比亞動的手術似乎有問題,醫生表示金屬片沒完全固定,必須重新開刀才行。
結果尤特一共被迫開了兩次刀。在這段期間內,回FBI的興致也愈來愈薄。雖然探員的工作內容相當具有吸引力,但在FBI做事,必須在全美各地不斷奔走。再加上最近發生了不少事情,讓尤特體會到家族與朋友的珍貴,因此他打算找一份能夠待在他們身邊的工作。
當好不容易才能不靠拐杖走路的尤特開始找工作時,羅布說:「我正在找秘書,在找到其他工作前,要不要暫時試試看?」對尤特提出了邀請。雖然大學的約聘人員只能算是打工性質,但考慮到身體狀況仍無法負荷沉重工作,也許秘書正好適合自己也說不定,於是就答應了羅布的提議。
「教授不是說過,希望你能一直當他的秘書嗎?」
「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可受不了一直當羅布的護身符。」
「所以,你九月份開始就要當罪犯的護身符囉?」
尼特的講法實在太滑稽,尤特邊笑邊點著頭說「沒錯」。因為派克的邀約,尤特的下一份工作已經內定在洛城警局。
「我絕不原諒弄亂LA治安的人。尼特也要小心一點,不要被我逮捕才好。」
雖然沒跟黑道斷絕關係,現在的尼特早已金盆洗手不再從事犯罪行為。尤特明白,尼特為了多妮下定決心要堂堂正正做人,所以才能在他面前開這種玩笑。
「啊,尼特。剛才我回家時,看到信箱裡有一張明信片,我把它拿給你。」
忽然想起此事的多妮,從包包裡頭拿出一張風景明信片。
「是誰寄的?我認識的人裡頭,會寄風景明信片這種漂亮玩意的只有教授一人而已。」
「咦?羅布有寄明信片來嗎?」
尤特驚訝地問道,尼特回答說:「他從LA回來後,寄過五、六張來。」
「是哦……是怎樣的內容啊?」
「今天吃了什麼東西啦、看了什麼電影之類的事。他的興趣是寫信嗎?」
「……原來尼特是他的型啊。」
「你說什麼?」
尤特連忙搖頭說了句「沒什麼」,將視線移到尼特手上的風景明信片。
「這張明信片是誰寄的?」
「上面寫著D•B,到底是誰?地址是北卡羅來納州的威明頓街。我應該沒有認識的人住那邊才對。嗯?D•B?該不會是迪克•邦佛特吧?」
「借我看一下。」
尤特把尼特手中的風景明信片搶了過來。正面是海邊風景照的明信片背後,只有一行以潦草筆跡寫的訊息。
「我過得很好,想跟你見一面。」
雖然句子太過簡短冷淡,但這的確是迪克的字跡。
極大的安心感與令身軀發顫的喜悅,從內心深處逆流狂湧,尤特忍不住將風景明信片壓在額頭。
迪克還活著,在北卡羅來納過得很好。
「太好了。太好了……」
嘴巴擅自動了起來,肺腑之言流瀉而出。雖然不好意思,但尤特實在是高興得不能自已。兩人在哥倫比亞一別後,轉眼間已經過了半年。尤特一直很擔心迪克,只是身邊沒有任何線索能找尋到他,甚至連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不,其實事情並不是這樣。尤特並沒有去試著尋找迪克,如果迪克有稍微考慮到跟尤特兩人的未來,絕不會就這麼憑空消失連隻字片語也沒留下。尤特認為,迪克之所以沒留下任何讓自己追尋的線索,就是他表達拒絕的方式。
我不想再跟你見面,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迪克的沉默宣言令尤特內心感到折磨痛苦。這次真的被迪克打從心底拒絕,因此尤特也只能裝作忘了迪克繼續自己的人生。
「尤特,去見那傢伙吧!」
尤特滿臉悽楚地凝視著迪克留下的訊息,尼特摸摸他的頭說道:「你想跟他見面吧?那就去找他。」
尤特回望尼特溫柔的眼神,輕輕搖了搖頭。
「……我做不到。我沒辦法去找他,迪克一定很恨我。」
就算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自己仍然妨礙著迪克的復仇行動。雖然尤特並不後悔這樣做,卻也不認為能得到迪克的諒解。
「沒有這種事,那傢伙一定也想見你的。你就去找他吧!」
尤特再度搖搖頭說:「迪克如果寫明信片寄給我,我一定會很高興去找他的。只可惜這張明信片是寄給尼特的。」
「欸,尤特。我想你誤會迪克了。」站在吧台裡面的多妮開口說道。
「咦?」
「別看迪克一副精明的樣子,其實笨拙的很。他不善於表達情感,是一個不會說出真心話的害羞男人。我想啊,這張明信片他一定想直接寄給你。因為這種像情書一樣的東西,對尼特這種人根本沒用。」
「尼特這種人?你這小子,對大哥是用這種口氣說話的嗎?」
尼持出言抱怨,多妮噘起嘴不高興地說:
「你不要插嘴。雖然我完全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不過你還是去見迪克一面吧。兩個人面對面把話說清楚,一定能破鏡重圓的。」
尤特再次將視線落到風景明信片上。
「想跟你見一面。」
我真的能去嗎?如果我去見迪克,他會笑著出門迎接我嗎?
欸,迪克。我能去找你嗎?
尤特在心中間出了自己的疑問,但留在胸口深處的迪克幻影卻沒有回答。只有直接去找迪克才能瞭解他真正的心意。
懷抱著不安,尤特下定決心。
「我要去找迪克,跟他見上一面。」
仿佛鼓勵尤特似的,尼特與多妮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大學開始放暑假的同時,尤特立刻動身前往威明頓。
當尤特表示想去跟迪克見面時,羅布說「這樣子才對嘛」,愉快地鼓勵著自己。說完全沒有罪惡感是騙人的,但如今兩人的關係處於好朋友的絕佳位置,而且尤特信賴羅布,才會把自己的想法說
自從回到LA後,羅布為了讓鬱鬱寡歡的尤特開心一點,三不五時還是會開那些帶有挑逗意味的玩笑。但這只是羅布式的溝通手法,尤特當然能理解裡頭並沒有什麼深層意義。
只不過出發前一刻尼特突然說「我愈想愈擔心,還是陪你一起去吧」,然後跟羅布一起送到了機場太廳,這件事讓尤特甌到非常意外。被如此關心自己的兩人送出海關,尤特搭上飛機,朝著位於迪克居住城鎮的威明頓國際機場飛去。
威明頓在北卡羅來納州南部,是一個在凱布菲爾河畔旁的港口都市。尤特打開地圖確認地理位置,發現威明頓被西側的凱布菲爾河,以及東邊的大西洋夾在中間,離開市中心南下後土地變得極端狹窄。迪克住的地方距離機場約二十英里,可以說是非常偏僻。
出了機場後又坐上長程巴上,但尤特卻一點也不覺得無聊。一想到迪克就住在這裡,映入眼簾的所有景物都變得如此特別,令尤特想將它們全部烙印在自己的心底。
正當尤特熱切地眺望窗外風景之際,坐在隔壁氣質高貴的老婦人開口搭話:「你是學生嗎?」
在她眼中,穿著T恤牛仔褲又背著運動背包的尤特,看起來相當年輕。當尤特苦笑著說自己已經快三十歲時,老婦人還被嚇了一大跳。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當地居民,於是尤特說出迪克的住址,問老婦人在哪一站下車最近。她回答再過四站就可以下車了,又微笑著說:「那附近環境還不錯哦,我跟我老公常去那邊釣魚呢。」
老婦人下公車時說:「如果不介意的話,這些給你吃吧!」一邊把拿在手上的紙袋塞給尤特。她本來打算把自己烤的瑪芬小松糕,拿去給獨自住在外面的兒子吃,不巧他今天正好去旅行了。
尤特道了謝,揮著手跟下車的老婦人道別。旅行時受到親切又溫馨的對待實在令人高興。托老婦人的福,尤特覺得自己似乎沒那麼緊張了。
能跟迪克見面固然開心,但心中的不安卻更為強烈。雖然親自前來拜訪,搞不好迪克會說「你來這裡幹麼」,而把自己趕回去。光是想像這種尷尬場面,就讓尤特感到非常害怕。
但尤特也明白,如果不與迪克見面,不論過多久,自己都無法向前邁開步伐。就算裝作遺忘一切的樣子過著每一天,在內心角落仍有迪克的存在。拖著這種戀戀不捨的情感,並無法開啟嶄新的人生。
尤特在老婦人說的站下了車,一邊走一邊向路過的居民問路,好不容易才來到一戶看起來像是迪克家的房子前面。迪克的家就蓋在海岸旁,是一棟有歷史的木造建築。這棟房子一定就是迪克待在三角洲特種部隊時,跟夥伴一起買的海邊小屋。
雖然迪克曾說不想一個人來這邊,但他現在就住在這棟房子裡頭。是心境有了改變,還是想住在充滿懷念回憶的場所撫平受傷心靈?
走上玄關的的陽臺,尤特按下門鈐。雖然等了一會兒卻始終沒人應門,看情形應該沒人在家。一邊思考該怎麼辦,一邊繞到房子後方的尤特不由得歎一口氣。
廣闊無垠的大西洋在眼前不斷延伸,青翠海面在夏日豔陽的照射下,發出令人為之目眩的閃耀光芒.前方不遠處還有一座長約百米以上的木板僑。
這是一片以純白色細砂染上色彩的美麗沙灘。不知延伸至何處的沙岸無法一眼望盡,該如何讚美眼前宛如完美畫作般的漂亮景致才好?
尤特入迷地注視著大海,此時有一隻黑狗靠了過來。它的脖子上套著項圈。旁邊卻不見主人的影子。這只黑色大狗,有著溫馴的體貼眼神。
尤特蹲下來把手伸出,大狗毫無戒心地把鼻子湊過來。
「你的主人怎麼了呢?還是你自己跑出來散步啊?」
大狗被尤特撫摸頭部,開心地左右搖晃短短的尾巴。忽然它豎起耳朵,轉頭望向海邊的方向跑了過去,尤特才注意到有人在附近。他心想對方也許是狗的主人,於是不經意地將視線栘向海灘,但映入眼簾的光景卻讓尤特連呼吸都忘記了。
跟大狗在玩耍的人是迪克。套著挽起袖門的白色線衫、下半身穿著破舊牛仔褲的他,手裡還拿著一條牽狗用的繩子。
迪克的突然出現讓尤特說不出半句話,露出生硬的笑容站了起來。
「原來這是你養的狗啊。」
迪克在狗的項圈上綁上繩子,簡短地嗯了一聲表示沒錯。他的頭髮跟以前一樣,變回了鮮明耀眼的金色。
尤特明明突然出現在面前,迪克卻一句話也沒問。讓人尷尬的沉默不斷延續,尤特不得已只好主動開口說道:「我在尼特那邊看到你寄的風景明信片,所以……找就來找你了。我一直很擔心。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我知道突然來訪不是很禮貌,但又不知該不該打電話說我要來找你。話說回來,我也不曉得你的電話號碼--啊,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吃一點這個?」
尤特連自己在說些什麼都不知道,連忙遞出手中的紙袋。
「那是什麼?」
「應該是瑪芬松糕吧。公車上坐在隔壁的老婆婆給我的。」
迪克凝視著紙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從一個不知名的老婆婆身上拿到甜點,她到底覺得你幾歲啊?」
看見迪克的笑容,尤特感到一陣虛脫感湧上全身。太好了。迪克沒因為我不請自來而生氣。
「她問我是不是大學生呢。」
聽到尤特的回答,迪克好笑地搖搖頭說:「那就拿這些松糕來配茶吧。我去把狗的腳洗一洗,家裡的門沒上鎖,你先進去等。」
「知道了。」
尤特松了口氣,再次踏上陽臺打開玄關大門。右手邊的門通向客廳,裡面擺著沙發與白色桌子。尤特坐在椅子上,坐立難安地等著迪克。沒一會兒迪克跟大狗從面向海邊的露天陽臺外走了進來。
迪克進入廚房拿水壺燒開水。大狗不知為何一邊用鼻子噴著氣,一邊在迪克周圍繞來繞去。
「嗯?啊,你想吃牛肉條啊?尤特。不好意思,那邊的櫃子裡有給狗吃的牛肉條,幫我拿一根給這傢伙。」
尤特起身尋找放牛肉條的袋子,大狗來到身邊,機靈的坐著等待。它平常就被訓練要這樣才能吃零食吧。
「這只狗真聰明,叫什麼名字?」
尤特一邊望著大狗啃著牛肉條一邊詢問,但迪克卻什麼也沒回答。
「迪克?」
「……它沒有名字,我沒有取。」
迪克面有難色地回答,拿著託盤走到了桌邊。
「為什麼?沒有名字很麻煩吧?」
將瑪芬松糕與紅茶置於桌面,迪克坐下來搖頭說:「一點也不麻煩。如果有什麼事,只要叫一聲『喂』還是『欸』它就會過來了。」
原來如此。尤特喝著迪克泡的紅茶,心裡泛起一陣不知該說是佩服還是無奈的複雜心情。
「給我瑪芬松糕的婆婆說這附近環境不錯,親眼一見果然風景宜人。這裡的別墅應該很多吧?」
「嗯,有很多釣客會來這裡。這裡不是有一座木板橋嗎?一到春秋兩季就可以從橋上釣到近海的魚,所以橋的另一頭都會擠滿想釣大魚的人。」
尤特專挑一些無開緊要的話題來聊。雖然心裡十分焦躁,但他打算借著交談來縮短彼此的距離。
尤特誇獎說這邊真是一個好地方,迪克露出苦笑說颶風來的時候可就慘了。颶風經常從此地登陸,所以保險公司根本不承接這裡的房險。
太陽漸漸西墜。當迪克開燈時,屋外傳來車子的喇叭聲。喇叭聲連響了三次,迪克立刻低聲說:「是喬伊來了。我出去一下,有認識的人來找我。」
「嗯,你慢慢來。」
迪克出去後,尤特起身從視窗偷偷觀察室外狀況。在迪克家前面停了一輛紅色卡車,迪克把手撐在車上,彎著腰跟車內的人談話。裡面的人應該就是喬伊吧?
喬伊有一張友善的臉孔,是一名十分年輕的男子。尤特雖然看不到迪克的表情,但從喬伊臉上喻快的笑顏判斷,兩人的關係顯然十分親密。
喬伊臨走之際,還伸手在迪克臉上拍了一下。看來兩人感情真的不錯。
尤特心中忽然湧上一陣後悔心緒,或許自己真的不應該來這裡。迪克已經開始過新的人生,跟新的朋友--不,說不定是新的戀人在這邊生活,重新營造新的自我。
現在的迪克所需要的,應該是完全不瞭解他悲傷過去的人。不知道他曾是三角洲部隊的隊員、不知道他曾是囚犯、不知道他曾是CIA的特工,什麼都不知道的朋友。那麼迪克也能以一名普通男子的身分,怡然自得地享受生命吧。
「不好意思,因為那個朋友實在太愛講話,才拖了那麼久的時間。」
「沒關係。迪克,這附近有汽車旅館嗎?」
尤特開口說了出來,迪克的眼瞳浮現出訝異的神色。
「你要住在這邊?」
「嗯。難得來到這麼漂亮的海邊,我想明天再回去好了。」
尤特故意用開朗的語氣補了一句,迪克黴微點頭,低聲說道:「是嗎?那住我這邊就行了,我有空的房間。」
「可是……」
「等一下我們去附近的餐廳吃飯,我知道一間不錯的海產店。」
就算冷淡如迪克,也無法把持地從LA來拜訪的客人丟到一旁吧?雖然不好意思讓他費心,不過再拒絕下去只會讓事情更加複雜。
「我很期待。」
尤特好不容易才擠出禮貌性的微笑,摸了摸旁邊大狗的頭。
迪克推薦的餐廳,只需十分鐘的車程。如同迪克讚不絕口的評語一樣,從加入大把蝦子的義大利面到炸牡蠣,道道均是經過精心烹煮的美食佳餚。
兩人坐在窗邊的座位用餐時,有好幾名客人跟迪克打招呼。而且迪克連餐廳的女服務生都認識,一派輕鬆地跟對方談著天。
迪克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看著這樣的他,尤特覺得自己對迪克而言已經是過去式的想法愈來愈強。
回到迪克家裡沖了個澡,尤特推說自己有點累,想早點休息後便匆匆躲進二樓的客房。
空虛感漸漸擴大。雖然迪克像親密好友一樣,露出笑臉與自己聊著天,但他語氣中卻隱隱飄散著一股不曾有過的生疏感。那種見外的態度,如同透明圍牆般將兩人遠遠隔了開來。
即使到深夜,尤特仍然沒有絲毫睡意。仿佛在忍耐什麼似的,尤特躲在被窩裡一動也不動。隨著淩晨的腳步接近,終於受不了的尤特放棄入睡,走出了房間。
尤特下到一樓,自作主張打開冰箱拿了一手冰啤酒。正當他打算去外頭邊吹海風邊暍啤酒,朝露天陽臺走過去時,才發現有人已經捷足先登了。迪克坐在露天陽臺的地板上,眺望若黎明前的黑暗海洋。
尤特本來想折問房間,但迪克的背影,卻將他的身軀牢牢釘在原地動彈不得。不時吹來的強勁海風,舞動著迪克的髮絲與襯衫,但迪克本人卻如凍結的化石般。
某種毫無預兆,急湧而上的欲望淹沒了尤特的心。
--好想抱緊那個寂寞的背影,好想用雙臂緊緊擁住,以臉頰在那寬廣背部上不斷磨擦。
如同被某種莫名事物引誘一般,尤特慢慢接近了迪克。赤腳在木制的陽臺地板上輕輕滑動,只剩數步時迪克轉過頭。
「怎麼了?你已經醒了啊?」
迪克的話讓尤特回過神來。他回答道:「嗯,我想一邊看海一邊喝啤酒。」
尤特拿出手中半打啤酒,迪克微微一笑,又把視線移回海面。剛才一口氣鬆懈下來的尤特,又戴上名為朋友的面具,開始言不及意的會話。
「迪克也常去那座橋上嗎?」
木板橋上點著燈,是為了在夜間釣魚的人們點的吧。
「不,去那邊釣魚要付五美元的入場費。」
「五美元也太貴了吧?」
「我也這樣想。」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周遭只聽得見海浪擊打岸邊的聲音。連綿不絕的浪潮聲有如天然的搖籃曲,不可思議地穩定了尤特不安的心緒。
「……迪克,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現在氣氛應該可以問過去的事吧?雖然可能會造成迪克不快,但為了徹底斬斷與過去的牽連,尤特自然而然地認為,必須要知道過去發生的事情才行。
「嗯,什麼事?」
「你怎麼處理柯魯布斯的遺體……」
迪克將手肘撐在膝蓋上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說道:「把你送到波哥大醫院後,我又回了那間訓練營一趟,那傢伙的遺體就埋葬在那邊。」
「你特地回到那邊,就是為了做這件事嗎?」
「嗯。對那傢伙來說,那間訓練營就跟家鄉一樣,我覺得把他葬在長大的地方再適合也不過。」
迪克從尤特手中接過罐裝啤酒,拉開拉環喝了一口。
「在傑魯卡監獄時,柯魯布斯提過好幾次邀約,問我要不要一起逃獄去哥倫比亞。柯魯布斯說可以先在叢林深處的某間訓練營躲一陣子,等風聲過去後再跟他一起做事。我想從他身上套出更多的情報,就順著他的話提出了許多問題。所以我才知道那間訓練營的大概位置。想不到這個情報在我料想不到的地方發揮作用,也因此救了你一命。」
迪克的語調淡泊,沉靜口氣中已感受不到過去的憤怒與恨意。
在綁架尤特時,柯魯布斯曾告訴迪克要回去以前的老巢,這就是叫迪克追過來的意思吧?就像迪克苦苦追捕柯魯布斯一樣,柯魯布斯對迪克也有著相同的執念。如同死神般瘋狂追尋自己的男人。對孤獨的柯魯布斯而言,就算這種情感源自憎惡,找到能陪自己一同縱身躍入地獄業火的夥伴,心中也必定產生某種歸屬感。
「CIA那邊怎麼樣了?」
「我回哥倫比亞的時候,就已經跟他們切斷一切關係。我不再接受他們委託的任務了。」
「是嗎……說這種話也許你聽了會歪局興,不過你跟柯魯布斯還真像。」
「我跟柯魯布斯像?別鬧了好不好。」
雖然迪克真的不太高興,但尤特就是不由自主會這樣想。在哥倫比亞的訓練營時,尤特就有這種感覺,回來後這種想法又更強烈了。
迪克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柯魯布斯也不知道雙親是誰,被毫無血緣的陌生人扶養成人。雙方均是在不知不覺中成為軍人活了下來。迪克是為了國家,柯魯布斯則是為了馬寧。雖然理由各異,但都為了執行任務而造就一顆鐵鑄的心。接著兩人又使用假身分混進監獄,在彼此戴著假面具的情況下成為朋友。
「你還恨柯魯布斯嗎?」
尤特無論如何,都想知道迪克的真心話。深沉混濁的黑暗依然盤據在迪克的內心嗎?能以有如在地獄彷徨般的痛苦心情活下去嗎?
「要持續憎恨一名已經死去的男人,不是簡單的事。」
「迪克……」
總算放下心的尤特看著迪克的側臉,迪克輕歎地說:「不過我沒有原諒他。就算花上一輩子,我也不可能原諒那傢伙做過的事。」
叫迪克原諒柯魯布斯似乎有點強人所難。既然能放棄心中的激烈憎惡,就毋需再擔心迪克了。他一定能在嶄新人生中自由自在地飛翔。
柯魯布斯與迪克雖然有許多相似之處,卻有著一個決定性的不同點。迪克是一名擁有愛人能力的人,就像他曾深愛過失去的夥伴與戀人一樣,以後也能以同樣深刻的愛意去愛別人。與名為柯魯布斯的無邊黑暗訣別,讓迪克再度擁有邁向未來的能力。
「馬上就要日出了。坐在這裡可以看到太陽從海平面上升起。」
正如迪克所言,東方魚肚已漸漸翻白。從海平面上冒出的小光點,轉眼間擴大成一片光暈,形成強而有力的朝日。
上次像這樣看著日出是什麼時候?那時的自己將額頭頂住飯店冰冷窗戶玻璃,一邊看著朝陽,
邊祈禱這道曙光能夠射進迪克心中。
旭日的光芒確確實實灑進現在的迪克心中,迪克已不再受到黑暗所俘虜。光是明白這一點,就不算是白跑這一遭。
尤特十分慶倖有來跟迪克見面。自己日夜盼望迪克能得到幸福,而這份心願總算是親眼見證到了。
雖然心中難過,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令人傷痛的事實。迪克未來的人生中,已不再需要自己這名角色了。
兩人的人生已不再交會。描繪著各自的軌跡,向不同的方向延伸而去。
被失落感包圍的尤特,在迪克身邊靜靜仰望著愈漸明亮的天空。
尤特將運動背包提上肩,打開玄關的門。
大狗正懶洋洋地癱在陽臺上睡覺。尤特摸摸它的頭說了聲再見,將視線轉向在院子灑水的迪克。
「迪克,我差不多該走囉。」
迪克手中拿著水管回過了頭,他仰起頭瞇起眼睛看著尤特,簡短地低聲說了句:「是嗎?」又說:「我送你去機場。我進去拿車鑰匙,你在這裡等一下。」
濕淋淋的雙手在襯衫衣襬抹了幾下,迪克走上玄關前的陽臺。
「不用了,我搭公車去就好。」
迪克雖然說不用客套,但尤特頑固地拒絕他的好意。如果讓迪克送到機場,尤特覺得好不容易才武裝起來的情緒,似乎會在瞬間崩潰。尤特費盡所有心力才壓抑住內心情感,他不想在最後關頭說一些傻話造成迪克的困擾。
「……真的沒關係嗎?」
「嗯,我們就在這裡道別吧。謝謝你的招待……能看到你這麼有活力的樣子,真是太好了。」
雖然有些迷惘,尤特還是伸出了右手。
跟迪克以朋友身分道別的時刻來臨。只要這樣做,再經過一段時間撫平心中傷痛,在未來的某一天,也許自己能再度前來此處與迪克見面。
迪克略微粗魯地伸出手臂,握住尤特的手。
「我也很高興能跟你見面,多保重。」
從迪克手心傳來許久不曾感受到的溫暖是那麼地悲愴。
兩人明明曾那麼激烈地彼此索求。
對方明明是令自己陷入瘋狂愛戀漩渦的人。
「……迪克你也多保重。」
尤特抽回手,三步兩步地下階梯,往前走幾步路後,尤特回頭望向迪克露出微笑。
--不管你在何方,我都會向上天祈求你的幸福。
在傑魯卡監獄分別的瞬間,以及在DC再度相會的夜晚,尤特對迪克說過這樣的話,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就算尤特不祈禱,他也能得到幸福。
然後尤特在心中默默低語:「再見了,迪克。」
尤特背過身子,正準備邁開步伐的時候,迪克微弱的聲音傅到了耳中。
「……不要走,尤特。」
尤特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聽錯,一時之間不敢回頭。
「不要走,尤特。請你不要離開。」
這次的聲音比剛才更明白、更清楚了,不過尤特仍然沒有回頭。
「我只有想著你時才會感到心安。」
彷佛聽見尤特方才的心聲似的,迪克說出了這樣的話。
「沒有你在身邊,我不可能會幸福的。」
這句話尤特從未忘卻,那是過去曾對迪克說過的話。溜出馬奇拉丁飯店的派對會場時,迪克叫自己忘了他掌握幸福,尤特就是這樣回答的。
--不可能。沒有你,我是不會幸福的。
就好像時間再度退回到那個時候一樣。
「……尤特,求求你回頭看我吧。」
尤符全身顫抖,緩緩吐著氣,慢慢把身軀轉了過去。站在陽臺上的迪克,正用一對訴說著強烈感情的眼瞳注視著自己。
「已經太晚了嗎?對你而言,我已經是過去式了嗎?」
尤特用力搖搖頭說:
「一點也不晚,你怎麼可能是過去式呢。」
「那你就快點過來。我希望你回到這裡,就在我的身邊……」
迪克慢慢展開雙臂,尤特淚眼婆娑地看著眼前景象。
尤特將運動背包丟在地上,奮力沖上陽臺奔入迪克懷中。大狗被嚇了一跳,慌張地站起來。
「迪克……」
「我在這邊。」
「迪克、迪克、迪--」
尤特呼喚迪克的聲音,已被激情的吻給覆蓋。
--我在接吻。現在的我跟迪克正交換著戀人的吻,這不是在做夢!
尤特沉醉在反復重迭的吻戲中,迪克以單手打開門。兩人一邊接吻,一邊交纏著身軀進入房內。
「我愛你,尤特……我愛你……」
「我也是,迪克。我愛你,比全世界任何一個人都強烈。」
迪克將尤特抵在牆上,貪婪地迎上 他的舌頭。迪克在口腔內狂熱舞動的舌如同夢境般,尤特只能任憑欲望之潮隨意擺弄自己。
「我要你……想得我都要瘋掉了。」
氣息已紊亂的情況下,加上熱情囈語聲的攻勢,尤特感到自己快要到達頂點了。尤特以雙手壓住迪克的臉頰,以沙啞粗糙的嗓音說了句:「去床上。」
「把我帶到床上。在你的床上,快點……」
「不行。去二樓太浪費時間了。」
迪克用力拖著尤特的手進到客廳,順勢把他壓倒在沙發上。迪克如同饑渴的獸,激烈地逗弄尤特周身,同時在他額頭及眼瞼上降下如甘霖般的熱吻。
迪克的狂野讓尤特的呼吸更亂了,高亢的興奮令全身每寸肌膚都化為性感帶,不管被碰觸到何處,都幾乎讓尤特發出羞恥的呻吟聲。
在日照充足的客廳中,尤特身上的衣物全被奪去。尤特羞紅著臉,拜託迪克把窗簾拉上。
「沒關係,反正不會有人偷看。」
迪克完全不理會請求,不但如此還跪在地板上,將臉埋進尤特身軀的最深處。炙熱濕潤的唇,激動地愛撫因欲望而高揚的男性象徵,尤特搖了搖頭說:
「不要……迪克,把窗簾……」
「別做無理要求了,我現在可是連一秒鐘也不想離開你。」
一邊以口唇玩弄尤特的雄身,迪克用沾上唾液的手指輕撫狹窄入口。
「真不想用手指,而是用舌頭舔遍你的體內呢。」
「白癡,這種事情……啊,不……迪克……」
修長手指猛然埋入深處,被輕微的抽送再加上體內秘肉被緊緊攪動,一股令身體核心感到疼痛的火熱感不斷升高。前後兩方同時受到迪克強烈愛撫,尤特再也忍耐不下去,輕易地在迪克口中彈射出所有欲望。
迪克趁尤特軟趴趴地躺在沙發上時除去身上衣物,將口腔內承受的白濁精華吐在手上。將它抹上自己高高昂起的分身後,在尤特雙腿間跪坐下來。
「天然的潤滑劑,將就點用吧。」
迪克臉上過分認真的表情,讓尤特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叫披薩外賣不就行了,再外加一瓶橄欖油。」
迪克搖搖頭說:
「沒辦法。這裡實在太偏僻了,送到這裡大概要花三十分鐘。披薩冷掉倒也無所謂,但我的小傢伙可忍不了那麼久。」
這番話簡直像是羅布會說出的臺詞。尤特笑得全身發顫,迪克說了句「別笑啦」,一邊把尤特靠在沙發背上的腳抬了起來。
「對我來說這可是很重要的問題……如果會痛要說。」
迪克高高昂起的長矛挺了進來,尤特輕輕地呼吸,試著讓身體能輕鬆地迎接迪克的進入。
「啊……呼……」
內側被塞滿的壓迫感襲上身軀,尤特不禁抖了一下背脊。
「很難受嗎?會痛嗎?」
雖然迪克嘴裡這麼問,但他的臉看起來卻比自己更加難受。尤特明白自己的身體正在體會快感。將被迪克抓住的腿貼近胸口,尤特擺出將身體對折的體位。使用這種姿勢,就可以將迪克迎接至身軀的最深處。
「不會痛,感覺好好,再進來一點……」
以雙手擁住迪克的壯碩側腹,尤特開始前後搖動。看到這麼渴望強烈抽送的態度,迪克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他使用全身每一處的肌肉,開始在尤特內部進行深度的活塞運動。
沙發被壓得嘎吱作響。吵雜聲配合迪克的擺動韻律不斷發出,讓尤特產生一種連耳朵也被侵犯的錯覺。
「嗯,好舒服……迪克,真是太棒了……啊,啊……」
「尤特……好熱,好溫暖啊……我的傢伙好像要在你體內融化了。」
迪克將感受到的快感毫不掩飾地說出來,雖然令尤特感到不好意思,但明白讓迪克如此沉迷的正是自己的軀體,不禁有一種喜極而泣的感覺湧上心頭。
想讓迪克更加貪婪,想讓迪克品嘗無數次,只要能取悅迪克,尤特不惜獻出肉體的所有部位。從發梢到腳趾甲,一切的一切,都想被迪克一點不剩地佔有。
「迪克,迪克……」
在兩人相愛的過程中,尤特不斷呼喚那個名字,而迪克也不斷突進尤特體內,就像回應呼喚一樣。
兩人忘了時間的流動,如癡如醉地交融著身軀。被迪克身上溫暖所包圍的尤特,深深體會自己與迪克兩人已經得到了自由。
這並不是之後必須面臨分離的露水姻緣,兩人毋需再擔心從後方追來的不知名威脅,只要緊緊相擁就行了。這個事實令尤特感到無限欣喜。
解開身體的聯繫後,已不再有哀傷別離等著相愛的兩人了。
經過長久分離,好不容易合而為一的兩人,當然不可能只做一次就滿足。之後他們又去了二樓,在迪克房內進行第二次的纏綿。
先前在沙發上已充分滿足彼此的欲望,兩人這次花了許多時間慢慢溫存,就像分享愛情的滋潤似地互相索求彼此溫暖。
與趴在床上的尤特身軀相迭,有如優雅地在白浪間游泳似的,迪克從背後溫柔地環住尤特的腰身。而尤特也配合著他的動作,不斷發出嬌豔喘息聲。
身心好像要融化一樣舒暢,快感受到愛情催化而增幅,被愛的真實體會又讓快感不斷向上攀升。
解放了囚禁在肉體內的渴望後,兩人緊貼著身體,不停交換著調戲般的甘美親吻。
「好像在做夢一樣呢,你居然會躺在我懷中。」
在尤特額上輕輕吻了一下,迪克低聲說道。
「……你真是一個過分的男人。」
尤特不滿地喃喃低語,迪克一臉吃驚地說:「為什麼?該不會剛才把你弄痛了吧?對不起,因為我實在太興奮,所以忘了控制力道--」
「笨蛋,我不是在說做愛的事啦。」
對搞不清楚狀況的道歉露出苦笑,尤特咬了一口迪克的耳朵。
「好痛,你在氣什麼啦。」
「我當然會生氣啊……因為一直到我要回去之前,你都還不說出真正的感覺。你難道不懂我的心情嗎?」
被尤特責備,迪克有點生氣地反唇相譏道:「你也有不對的地方啊。跟我說要去住旅館,害我以為對你來說,自己已經變成普通朋友而已。」
「那個啊……因為你的態度很生疏,我才覺得大概沒希望了。」
迪克慌張地找藉口說:「這也沒辦法,誰教我根本不曉得你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為什麼會不知道?虧我還特地從那麼遠的地方來看你!」
「因為你的責任感比一般人強太多了。考慮到你那種過分認真的個性,我就覺得你一定是放不下心,才親自過來確認我是不是真的過得不錯。」
看來迪克是打算堅持到底尤特也有錯了。雖然有點生氣,但為了這種雞毛蒜皮般的小事吵架也太幼稚,所以尤特也不再繼續抱怨下去。
把話說開以後,才發現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兩人只是不明白對方的心情,因此膽怯起來罷了。正因為雙方都非常重視對方,才會不敢說出真心話。實際上,兩人打從一開始想法便是一致的。自己與迪克都太笨拙了,想起來實在令人發笑。
「……我一直在想你呢。」
迪克求和似地緊緊抱住尤特。
「在監獄時也想,去到外面也想,回到這條街以後也想,總之我就是一直想著你。」
「那你為什麼不來見我呢?只要問尼特一聲,馬上就知道我住哪裡了吧?」
這句話不是責備,僅是單純的疑惑。要是尤特沒有下定決心過來這裡,兩人就會一直分隔兩地無法相聚。如果喜歡的話,為什麼不主動來找自己?尤特實在無法不去想這個問題。
「我從以前就不斷糟蹋你的心意。滿腦子都是替夥伴報仇的事、被復仇執念附身的我,讓你流下不少淚水。傷害你無數次,又讓你痛苦……我覺得這樣子的自己,根本沒有前去迎接你的資格。我一直努力說服自己,跟我這種不值一提的人在一起,還不如跟羅布這種體貼的男人交往會更幸福。」
尤特壓根就不知道,原來迪克對他抱持著那麼大的罪惡感。迪克以他獨有的方式,一邊自責一邊活在世上。
「我真的很抱歉。」
「迪克,算了吧……一切都結束了。雖然發生不少事,但現在我們可以像這樣生活在一起,以前的痛苦同憶根本不算什麼,就這樣全忘了吧。」
尤特露出微笑,迪克低聲說了句:「謝謝。」
「你是真的人吧?」
被問到奇怪的問題,尤特苦笑地說:「廢話。我看起來像鬼嗎?」
迪克將身體退開,以指尖輕輕撫過尤特的臉部輪廓。
「是不像,但我總覺得好像抱著幻影。」
看到迪克疑神疑鬼的模樣,尤特抓起他的手,狠狠地朝手指一口咬了下去。
「好痛!幹麼又咬我?」
「自己看看手指上的齒痕,幽靈或是幻影辦不到這種事吧。」
迪克覺得好笑似地放鬆嘴角,說了句「的確如此」,愣愣眺望著自己的指尖。
「--侍到什麼時候啊,我現在還不知道。咦?我會回去啦。你在說什麼廢話啊,我不是說過不會一直住在這裡的嗎?我下星期就會回去……嗯.再撥電話給你。」
尤特掛上電話,在露天陽臺梳著狗毛的迪克有些不悅地說道:「羅布說了什麼?」
「我跟他說要暫時住在這,他以為我不會再回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羅布這個人就是太急躁了,真傷腦筋。」
尤特決定要暫時在迪克家住一陣子。既然明白兩人心意一致,就沒有急著回去的理由。
「你跟羅布的感情一直不錯呢。」
「還好啦,他這個人滿不錯的。」
迪克冷淡地哼了一聲表示回應,望著卡了大量狗毛的梳子。
「……難道你在吃醋啊?都說我跟羅布只是朋友了。」
「我知道。雖然明白,但心裡還是覺得不爽。好了,可以走了……狗。」
好不容易才重擭自由的狗一副無奈的樣子,在露天陽臺上打了一個滾。
「欸,我說迪克。狗沒有名字真的很怪耶,幫它取一個。」
「沒那個必要,叫這傢伙狗就行了。」
尤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想不到迪克還真頑固。
「我去海邊一下。過來吧……狗。」
大狗啪的一聲站起來.興奮地在迪克身後跳來跳去。迪克丟出手上的球。大狗靈巧地在空中咬住了球。
套上沙灘鞋,尤特也來到海邊。他站在海邊做了一個深呼吸,胸中頓時充滿海潮的芬芳氣息。好一個令人神清氣爽的午後。
迪克跟大狗換了場所,這次是在淺灘上互相嬉戲,一人一狗全被打上來的海浪弄得濕淋淋的。
尤特站在不遠處眺望溫馨景象,迪克揮揮手說道:「尤特你也過來吧,海水很涼很舒服哦。」
「嗯。」
正當尤特邁開步伐之際,突然覺得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剛才那句話,現在的情境,以前好像也發生過同樣的事。
應該不可能有這種事。尤特不但沒跟迪克一起去過海邊,也是有生以來初次拜訪這個小鎮。
但是,自己以前確實看過相同的光景。
尤特想了一會兒,總算找出解答。
現在的情況跟以前作過的夢一模一樣。離開傑魯卡監獄後,為了去FBI專門大學實習,尤特搭了飛機前往克安迪克郡,這場美夢就是在途中夢到的。
走在浪邊的迪克臉上表情如此安穩,夢中的迪克也像現在一樣喚著尤特的名。
當時在飛機中的尤特心裡想著,只要相信自己,就可以創造未來;只要抱著希望,就可以開創命運。
夢想真的實現了。兩人的人生總算重迭成一個完美的圓,絕不放棄的勇氣,將位於過去的延長線,名為現在的美好未來賜給了尤特。
「喂,迪克!」
尤特來到迪克身邊時,叫喚聲不知從何處傳了過來。尤特回過頭,發現一輛紅色卡車正停在路上,坐在駕駛座上揮著手的人是喬伊。
「我把釣來的魚放在門口了,你就跟那位朋友一起吃吧。」
「嗯。每次都麻煩你,真不好意思。」
迪克也拉開喉嚨向喬伊道謝。
「還有,我放了一些牛肉條給尤弟當禮物哦!」
大狗仿佛聽得懂人話似的,對喬伊開心地吠了好幾聲。照例按了一下喇叭打完招呼後,喬伊便駕車離開現場。
「尤弟……尤弟該不會是這只狗的名字吧?」
大狗汪了一聲,就像在回答「沒錯!」一樣。它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名字。
「你用我的名字幫狗命名?」
迪克不好意思地將頭別了開來。
「難道你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才說它沒有名字?真是敗給你了。」
「……我也沒辦法,因為這實在太丟臉了。」
迪克一臉不高興地朝著家的方向踏出步伐。尤特歎了一口氣,心想該生氣的人是我吧?多妮曾經說過,迪克是個害羞的人,這一點他的確是說中了。
「你喜歡我到用我的名字來幫狗取名字啊?」
尤特突然想惡整迪克讓他更生氣,於是掛著促狹表情取笑迪克的行為。迪克轉身望向尤特說道:「嗯,沒錯。我就是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不行嗎?」
「……是可以啦。」
迪克雙手環胸,一副你知道就好的態度,尤待見狀忍不住想說你在跩什麼啊。
迪克有他難相處的地方。作為一個戀人,也不是很好應付的對象。帶著些許非難。尤符故意深深地歎口氣,此時迪克的臉又板起來了.
「什麼啦,有話就直說啊。」
「沒什麼。」
尤特轉過身快步離去,迪克焦躁地從後面追了上來。
「尤特,等一下!你有不滿就說出來。不對,請你跟我講吧,拜託。」
迪克拼命解釋的樣子實在太好玩了。尤特佯作不知繼續前進,迪克從後面拉住他的手腕。
「你生氣了?」迪克消沉地低聲說道。「如果你生氣就把話說出來,有不對的地方批評我也沒關係,就是不要不理我。」
看來他是真的以為尤特在生氣。尤特決定原諒迪克,於是回頭露出微笑。松了一口氣的迪克把手放開說道:
「……我的缺點實在太多,實在很怕自己會讓你感到厭煩。」
「迪克•邦佛特會害怕?如果傑魯卡監獄那幫傢伙聽到,一定會大吃一驚闔不攏嘴。」
尤特出言取笑。迪克看起來真的很失落的樣子,聳聳肩說道:「你是我的百分百情人,但我卻不是你的完美伴侶。」
「迪克,別這樣說。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完美戀人存在。」
百分百情人這個詞彙,讓尤特想起羅布說過的話。
真愛不是偶然出現在眼前,而是由自己決定。不一味追求心中的理想,只要下定決心,就要去喜歡對方的一切,直到缺點變成獨特魅力為止。與其去愛一萬個人,愛一個人一百年要棒多了。羅布曾說過這一番話,尤特覺得他說的一點也沒錯。
「迪克,就算你不是百分百情人也無所謂。不過我有另一件事想拜託你。」
「嗯,有什麼要求都說出來吧。」
迪克一臉正經地點點頭。尤特忍住臉上泛起的笑意,說出這樣的話:「請你愛我一百年。」
迪克認真地反問:「你是要我活到一百三十歲嗎?」
「沒錯沒錯。為了我要活久一點哦。」
「我儘量啦……」
尤特撞了露出困惑表情的迪克一下,笑著說道:「魚要快點放到冰箱裡面吧?」
「啊,說的也是……我們回去吧。」
迪克也笑了出來,抱住尤特的肩頭。兩人走在沙灘上,尤弟就跟在後頭。
「尤特。」
「嗯?」
「要不要一起住?」
迪克以極其自然的語氣提議。
「在這裡?」
「哪裡都行。這裡、LA或是其他城市都行。只要有你在身邊,我住哪裡都無所謂。」
尤特低聲說了句「是嗎」,默默咀嚼心中無窮無盡的喜悅。
「我也想跟你一起住。不過,迪克,在這之前我要先問你一個問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麼事?」
迪克略帶不安地看著尤特。
「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嗎?」
「啊……」
迪克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即苦笑道:「真是輸給你了。話說回來,我還沒跟你提過呢。」
「對呀。你也差不多該告訴我了吧?」
被尤特輕槌胸口,迪克邊笑邊把唇湊近他的耳邊。
「我的名字就叫--」
「嗯。」
迪克帶著笑意的呼吸,輕輕撫摸著耳朵。為了知道最愛之人的真名,尤特拼命忍著搔癢的感覺,豎起了耳朵。
後記
各位讀者好,我是英田,DEADLOCK系列就在這裡劃下句點。
迪克與尤特在監獄中萌芽的戀情,在經歷萬般磨難後有了好結果,總算是讓人松一口氣。當作夢也會夢到的白色沙灘登場時,筆者可是哭的比尤特還凶哦(笑)。
DEADSHOT就是一擊斃命的意思。到底是誰解決了誰?擊穿登場角色胸膛的愛情與野心又將何去何從?在這些概念下,(DEADSHOT)就成了本系列最後的書名。
之所以會有這部作品的誕生,可以用「想寫有關監獄的故事」這句話一筆帶過。但筆者認為,連續三本的舞臺都是監獄似乎有些不妥,於是從第二集開始,就讓那些因為不得已苦衷而坐牢的囚犯,回到自由世界來,以此為主軸展開之後的故事。
由於筆者的私心(?),所以整個故事裡對於戀愛場景的著墨並不多。話說回來,筆者覺得尤特全心全意愛著迪克的情感,從頭至尾都埋藏在這部作品的最深處呢。
整個事件解決的同時,也就是尤特與迪克戀情開花結果的時刻。筆者以這個最後終點為目標,一直寫到結局。走過許多充滿矛盾又迂回轉折的冤枉路後,相愛的兩人終於合而為一。所有的一切全是為了讓讀者們融入劇情,與劇中人物同悲同喜啊……(笑)。
責任編輯M,這次真是辛苦您了。其實筆者應該說,讓您這麼辛苦真不好意思才對。如果沒有M編輯,絕對不會有這部作品的問世。正因您全盤接受筆者寫出的故事與大力支持,筆者才能保持初衷一直寫到最後。
在寫這本書時筆者的身心狀況部落到了穀底,因此有好幾次都想中途放棄停筆。如果責編不是由M擔任的話,說不定筆者早就撐不下去了。M編輯不變的鼓勵與充滿溫暖的體諒,讓筆者總算衝破難關完成這部作品。直的非常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還有擔任插畫的高階佑老師。感謝您畫出許多令人百看不厭,陶醉不已的美麗插畫,筆者實在是銘感五內。明明造成您意想不到的麻煩,您卻反而加以鼓勵,真的讓筆者得到不少勇氣。在您繁忙的工作行程中造成許多困擾,實在非常抱歉。在致上最深歉意的同時,筆者也由衷感謝您的幫助,能跟您一同合作真是太好了。
很抱歉把各位讀者放到最後,非常感謝各位能把這部作品看完。
在出第一集時,筆者不知這種風格能否得到讀者們的共鳴,因此感到十分不安。想不到意外受到不少聲援,筆者真的覺得很開心,雖然本系列到此告一段落,筆者還是希望DEADLOCK系列能在各位讀者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筆者有製作一個發佈最新活動情報的部落格,各位讀者有時問請務必上去看一看。(英田沙希情報部落•http:blog.aidax.net)
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告知各位讀者。第一集的《DEADLOCK》已經除了CD了。本CD預計由Inter communications 公司于秋天發行。只有男人的監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筆者也很期待。情各位一定要聽聽看哦。
從第一本書出版後已經過了整整三年,這本是筆者的第二十本小說。剛好可以說是一個階段的句點。希望還能在別的作品中繼續與各位相會。
二○○七年六月 英田沙希
誘惑的枷鎖1 DEADLOCK誘惑的枷鎖 BY 英田サ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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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惑的枷鎖2 DEADHEAT糾纏的枷鎖 BY 英田サ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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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janet_lam 於 2009-12-20 23:47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