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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意外的愛情》作者:丹菁【完結】(夜色昧影 問心無愧)

《意外的愛情》作者:丹菁【完結】(夜色昧影 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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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愛情(丹菁)      

這名東方男子僅僅是摟著他  
就能讓他心跳加快、全身發熱!  
原以為他不會再見到他  
沒想到他居然是公司由台灣前來支援的研發員  
而且,他還一臉粲笑地向自己央求同住……
然而一到晚上,他就後悔了!  
粗神經的嚴至盛動不動就對他摟摟抱抱  
明知他無心  
自己卻只能隱忍住對他愈來愈炙熱渴望……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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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機場,嚴至盛帶著簡便的行李,搭上計程車,一路風塵僕僕的直奔紐約市中心。在時代廣場附近,他隨意找了間「維多利亞」飯店,洗去一身的塵埃,釋去疲憊。

  原本因為時差的關係,他是打算立即睡覺,以調整時差;可是當他一沐浴完之後,精神卻奇好無比。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穿上一件線衫、套上棉褲,便到對面仍是燈火輝煌的廣場走道散步。

  他有點無奈地望著剛對好時間的表,實在不懂自己怎會在這個時間,仍是恁地神采奕奕,絲毫不覺舟車勞頓?明天一早還要到分公司報到的,怎麼他還有心情在這裡閒耗?

  明天不但要到分公司熟悉狀況,還要問清楚何時有宿舍可住,一堆拉里拉雜的事情正等著他去做呢。

  唉!沒事接到這調任到國外的壞差事作啥?

  抬頭望著身旁來來往往、不同於自己的人種,他有點難以置信自己真的來到這人稱世界大熔爐的國家;只因這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如台北街頭一般冷漠,一時之間,他也無法感覺到這裡和台灣有什麼不同。

  只不過是另一個冷漠的國家罷了。

  「別跑!」

  一陣叫囂的粗野嗓音,透過慵懶的風,送到嚴至盛的耳中,令他很自然的回頭一望——一幕幕逐漸向他逼近的黑社會街頭殺戮畫面,正無情地朝他逼近,殘忍地撞上他的身體。

  「呃——」

  冷不防地,站在廣場中間的嚴至盛,居然被人紮實地撞倒在地,和地面來了個熱吻;而背後又突地迎來另一個不知打哪裡來的不明物體,一時之間,他只能錯愕地望著地面發愣。

  這裡應該是法治的國家吧?雖然他沒來過,但是……即使像紐約這種兇殺案層出不窮的地方,也應該是有法治的,不是嗎?

  只是,這看起來,實在是像極了幫派火拚的場面。

  他緩緩地將視線調往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倏地發現,並沒有人理睬他,彷彿這是一樁再自然不過的事。

  不會吧?他不過是應上司的要求,到紐約分公司出差一年,怎麼就讓他遇上這種事?

  「過來!」剎那間,暴怒的聲音落下。

  嚴至盛倏地感覺到身上的重量輕了許多,他乘機吸了好大一口氣,才緩緩的站起身,躡手躡腳地想往一旁而去,把這一場火爆畫面自心頭抹去。

  然而……

  「他是你的朋友?」很遺憾的,他已然被一雙極有力的臂膀自衣領提起,如拎小雞般的。

  嚴至盛簡直是絕望到了極點,然而當他望見拎住他的高大的人,將拳頭揮在之前壓在他身上的人時,他簡直是心痛萬分。

  好俊的一張臉,他怎麼打得下去?

  高揚的濃眉、燦亮的灰藍色大眼睛、挺直的鼻樑,還有那掛著一抹鄙夷的笑的薄唇,以及那頭原本服貼束成馬尾的及肩長髮,現在卻沾著幾抹血絲,狼狽地披散著,勾勒出他的倔。

  「等等、等等……」別人可以不管,他不能不管;不因為那是個漂亮的孩子,而是為了他胸中燃燒的正義之火。

  嚴至盛掙脫鉗制他的手,連忙走到男孩身邊,大手立即覆上那人正欲揮拳向男孩的手。

  「老兄,別這樣嘛!他是我弟弟,如果他做錯了什麼,容我向各位大哥道歉,好不好?」嚴至盛努力地扯出一抹笑意。

  「他什麼時候有哥哥了?」那人挑眉的問著,隨即在兩道目光交會中取得共識。「哦……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原來是有了哥哥,所以剛才才會拒絕我們。」

  那人兀自笑了笑,雙眸寫滿訕笑的光痕,隨即開口:

  「既然他不願意用身體來抵債,那你就把他欠我們的錢還我們,我們就可以放他一馬。」

  「呃?」身體抵債?他是不是聽錯了,男人也可以以身抵債?

  八成是聽錯了,畢竟他已經許久沒有使用過英語了,會聽錯,也是挺正常的;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該如何救這男孩。

  「他欠你們多少?」

  「一千塊。」那人也沒 唆,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著。

  「不關他的事,你們別找他!」一直被擒住的男孩,不禁暴喝一聲。

  嚴至盛側過臉瞅著他,發現這男孩除了長得漂亮,倒也挺義氣的。

  「不關他的事?」那人大手一拽,立即高高地揪起他的衣領。「確實,原本就是我們之間的事,不然你跟我一起出去,讓我享受個幾次,說不定我就可以把我們之間的債給忘了。」

  那漂亮的男孩睜著一雙澄澈的灰藍色眸子,咬緊牙根,卻無法給對方一個滿意的答覆,任由時間在對峙中流逝。

  「沒關係,這點錢我還有,我來幫他還,行嗎?」嚴至盛一見情勢相當不好,當下掏出皮夾,將夾層裡的錢全都取出來,拿在那人的面前晃著!等著他將男孩放下。

  嗚,這可是他全部的家當了……

  早知道會遇上這種事,他一定會記得多帶一點的。

  那人取過了錢,「喬伊寶貝,既然你的哥哥已經為你還債了,那麼我也不好再打擾你們兩個;記得下次有需要,再來找我。」他反手鬆開喬伊,下巴一勾,一旁同行的人也一起離去。雖然遺憾沒能一親芳澤,但是,錢還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呀!

  喉間的束縛一鬆,喬伊非但沒有站穩身子,反倒是頭一仰、身子一軟,在觸及地面之前,被嚴至盛給攔個正著,不偏不倚地落到他的懷裡。

  「喂,喬伊,你住在哪裡?」嚴至盛抱著喬伊蹲在地上,大手輕輕地拍著他已傷痕纍纍的臉,一見他沒有反應,便不捨得再拍下去了。

  老天,不過是一千塊美金,有需要把人打成這副模樣嗎?若是欠了一萬塊,不就丟進紐約灣了?

  低歎一聲,嚴至盛抬眼望著對這一切視若無睹的人群,原本想請人打電話叫救護車的嘴又合上了。

  就算他開口,也不見得有人會甩他,這個時候,他只能自立救濟了。

  奮力地將昏厥的喬伊抱起,嚴至盛決定,帶他一起回他今天住宿的飯店,否則又能如何呢?總不能讓他丟下他不管吧?

  有點無奈,但也只能接受。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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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自冗長的惡夢中甦醒一般,喬伊疲憊不堪地眨著捲翹而濃密的睫毛,莫名的望著他不曾見過的地方。

  這是哪裡?

  喬伊警戒地望著四周,倏地爬起身,卻感到身上沉重的痛楚,不禁又倒回柔軟的大床,抑制不住地悶哼一聲。

  「你醒了?」

  一道低沉且夾帶著濃厚關切意味的聲音,突地竄入他的耳中,背後的床登時塌陷一處,令他不禁回頭一望;果真如他所料地,望入一雙富同情且蘊藏著憐憫的眸子。

  「有沒有好一點?」

  嚴至盛望著不發一語的喬伊,不禁有點急了。他看過了他身上的傷,絕大部分全是集中在腹部,頭應該沒有撞傷或挫傷的;可他為什麼只是定定地望著他,卻不開口說話?

  難道是嚇到了?

  也對,若是他一醒來,發現自己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也一定會嚇到的。

  「你不用怕,我不會對你怎麼樣,我只是不知道你住在哪裡,所以只好把你帶回我暫住的地方。」拉拉雜雜、毫無頭緒的說著,嚴至盛只能用他的想法,努力的表達出他的用意及關心。

  「你是誰?」

  喬伊痛苦的坐起身,儘管扭曲著俊容,仍是奮力地坐了起來。

  「你不記得我了?」

  天,該不會真的傷到頭了?

  「我知道你是誰,我是在問你的名字。」喬伊痛楚的喘著氣,灰藍色的眸子不悅地瞪向他。他當然知道他是誰,他當然記得在廣場上,是哪一個笨蛋幫他還了一千塊錢的;他現在只想知道他的名字,哪天等他有錢了,他再把錢還他。

  不過,這個東方人還真不是普通的愚蠢,有誰會去救一個正在受害中的人,甚至還幫他還錢?

  單純的東方人!

  「我?」嚴至盛突地笑了笑。「不用了,雖然我幫了你,但並不代表我一定要你報恩,知道嗎?為了要對方回報才有所作為,那是十分虛偽的,當然,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不過,若是能夠聽到他一聲謝謝,想必他今天的日行一善,可以畫下更完美的句點。

  喬伊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俊俏的臉上面無表情,令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不求回報?不是不求回報,而是想知道,回報的這一樣東西合不合胃口吧!

  這種嘴巴隨意說說、卻表裡不一的人,他實在是看太多了,也不敢再對這般瀟灑的對話有所希冀。他幫他還了一千塊,而這一千塊豈不是他索討回報的最佳利器嗎?

  他會還的,若是他不信,他可以先給他頭款的「利息」。

  「你……」

  一陣火苗突地燒上胸口,令嚴至盛有點手足無措,望著身下這舉動怪異的男孩。他原以為他是想撒嬌,或是想道謝,想不到他竟然……竟然愛撫著他?

  不覺一把將他推開,拉上半松的褲子,迅速的快奔到離床最遠的一個位置。

  嚴至盛吞了口口水,不知道應該把視線放在哪裡。

  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過是有點雞婆,比較看不慣這種強欺弱的事情,所以只要他的能力範圍之內,他可以完全付出,不求回報。

  他救他,是因為天性使然,而且帶著一點點外在因素的脅迫,所以,他不會求他一定得還錢,當然他不必要……對他……做出一些……嗯……好像有點奇怪的舉動。

  嚴至盛的視線在百般無奈的情況之下,看完整個房內擺設之後,強自忍受著這仿如低氣壓逼近的窒悶氣息,最後,終於還是不得已的抬起眼,望著床上的喬伊。可是一觸及他灰藍色的眼眸中,那古怪複雜的目光,便像是會灼傷人似的,他隨即又趕緊移開自己的視線。

  他終於把一切都搞清楚了,原來他……是個同志!

  *  *  *

  「呃,我覺得……」嚴至盛鼓動艱澀的舌,試著想說些什麼,但總覺得辭不達意,難以啟齒。

  他不是排斥同志,只是不曾接觸過,令他覺得有點……手足無措。

  唉,不過他也真的是太會救了,一救便救起了這種異類,實在是令他有點啼笑皆非。

  「你到底想怎麼樣?」

  在嚴至盛低頭思索著要如何開口的時候,喬伊不知何時已如鬼魅似地飄到他的身旁,清秀的俊顏上有著一層薄怒。

  嚴至盛不解地望著他,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不就是救個人罷了,難道這樣也不行?

  「我……做了什麼嗎?」嚴至盛英挺的身軀不斷地挺直,全然把他當成一個異類看待,不敢太接近他。

  他不是把他當成女人,而是……不知該怎麼對待他,不知該講什麼話比較貼切,做什麼動作才不會唐突,甚至該用什麼樣的眼神,才不會讓他覺得自己有任何輕蔑的意味。

  他沒有鄙視他,真的,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對待罷了。

  「你為什麼要救我?」喬伊冷鷙的灰藍色眼眸,氣勢凌人,一步步地將他圈入靠窗的牆角去。

  他不相信他會毫無所求的救他。

  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有貪慾,沒有人會為了毫無回報的蠢理由,而做無意義的事。當然,眼前這個東方人也絕不例外。

  「我……因為那些人看起來似乎有點凶狠,我覺得……」嚴至盛仰高了脖子,大手有點無措地搔著髮絲,像是在對著空氣說話。

  「你到底想得到什麼好處?」

  略矮他一點的喬伊,瞇起灰藍色的詭邪眼眸,大手一探,將他的臉拽到面前,以額抵著他的額看著。

  別告訴他,他只是單純地想幫他,這種騙小孩子的謊言,拿去騙騙路邊的男娼,可能還受用一點,但絕對無法感動他。這種騙死人不償命的謊言,他……真的是聽太多了。

  「好處?」

  什麼意思?

  難不成在紐約,一定要有好處才能救人的嗎?

  「你別裝了,像你這種偽善的好人面孔,我看多了。」喬伊不屑地說著,灰藍色的眼眸裡,有著深深的輕蔑。

  頓了下,他不屑的續道:「說吧!看是要我怎麼服侍你,你儘管說,我一定可以讓你很滿意。」

  「你說你要怎麼讓我滿意?」嚴至盛有點火了,挑著濃眉,勾起詭邪的笑,幽黑的眼眸直凝視著他。

  該死!他不喜歡當英雄,更沒興趣當英雄,會出手救他,不過是有點同情他罷了,為什麼一定要把他說得這麼不堪?

  不相信、不感激他也就算了,為什麼非要把他的愛心,說得好像是他圖謀不軌似的?

  雖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但是他相信,自己長得絕對不像是壞人。一張俊秀的臉,雖然談不上斯文儒雅,但是……長得倒也挺可靠的,不是嗎?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壞人。

  「我……」他這麼一說,喬伊倒是有點無措。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像他這樣的人,只是,他驟然改變的態度,快得令他不知該作何反應。

  「說啊!」嚴至盛瞇著眼眸,不悅地瞪視他。

  啐!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怎麼可以老是把這種話掛在嘴邊?同志也擁有人權與人格的,不是嗎?他又何必妄自菲薄?

  不過欺負小孩子,也不是他會做的事。

  嚴至盛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將他緊揪的手放下。

  「我沒有要你報答我,更沒有要你服侍我,因為我是一個極正常的異性戀,即使你要為我免費服務,我也覺得不習慣。」他說著,突地一愣,發覺自己說的話,好像嚴肅了點,隨即又改口說:「當然,我並沒有半點侮辱你的意思,你可千萬不要又會錯意了。」

  喬伊望著他,眼前這偉岸斯文,卻又可以在剎那間化為如詭邪魔魅般的東方男子,看得他的心猛地一緊,燃燒似的灼熱直襲俊臉。

  「你借給我的錢,我一定會還你。」喬伊有點羞赧的轉過臉去,灰藍的眼眸裡淨是火紅的羞慚。

  他以為所有會對他好的人,全都是因為對他有興趣,看樣子……他是真的搞錯了,畢竟這個世界上會無怨無尤、不求回報的人,他還沒遇過,所以他當然得學著自我保護才行,只是……沒想到真讓他遇上一個真正的好人。

  「你不用急著還我。」

  見他的反應總算像個正常的人,嚴至盛終於鬆了好大一口氣,拉著他的手,坐到一旁的沙發上,讓他安適的坐著,而後他站起了身,幫他倒了杯溫開水,遞到他的面前。

  「我一定會盡快還給你。」喝了一口不燙舌的開水,喬伊試著讓自己平靜一點,又接著說道。

  他可不要別人又誤會他了。他不是不還,只是手頭真的有點緊,一時之間要他還那麼多錢,實在是有點困難,所以他需要更多的時間。

  「用不著那麼急。」望著他一副防範的樣子,嚴至盛真是欲哭無淚。「你既然會向別人借錢,就表示你一定有生活上的困難,那你現在怎會有錢還我呢?記住,下次要向人借錢的時候,一定要先看清楚對方究竟是怎樣的人;否則,只怕今晚這種情形,還會不斷的重複上演。」

  這是他惟一可以做的了,其他的,若是他還想再借錢的話,只怕他也有點困難。畢竟他從台灣帶過來的第一個月的生活費以及租賃的錢,全部也不過是剛才被搶的那個數目……哦!不,那不是被搶,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借的,呃……也不是那麼心甘情願啦。

  所以,他現在真正要煩惱的是,明天到公司報到之後,他要住到哪裡去呢?

  嗚……老媽說得對,有的時候做人真的要量力而為,絕不能硬著頭皮,做出讓自己疲憊不堪的事。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因為該做與不該做的,他全都做了,而皮夾扁扁的也是事實。

  還是,撥個越洋電話向老爸求救?

  不!他怎能讓老爸給瞧扁了,就算是餓死在紐約街頭,他也不能向那個無情的老爸求救。

  可是,餓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耶!平常的時候,光是餓個兩頓,就可以讓他手腳無力、倒頭就睡,真要他餓死的話!

  嚴至盛將眼眸掃向身旁的喬伊,睨著他燦亮的眼眸,不禁又安慰自己,餓個幾頓就可以讓一個孩子得救,也算是功德一件,衝著這麼一想,他便可以咬緊牙,多忍個幾天。

  剩下的天數,再到公司裡向其他的新同事尋討點同事愛便行了。

  對,沒錯,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  *  *

  「你在想什麼?」

  喬伊蹙著眉頭,望著他一會兒深鎖眉頭,一會兒展顏露笑,一會兒又自怨自艾,一會兒又拿著古怪的眼神望著他,令他一顆心惴惴不安的繃緊,感到不舒服到了極點。

  剛才的他,儼若東方鬼神似地,震懾著他的心神,怎麼又在剎那間,變成了天真爛漫的可愛小市民了?真不知道像他這樣,把每種情緒寫在臉上的男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他未免太幸運了。

  「我?」嚴至盛猛地回神,免費送給他一個陽光般的笑容。

  這無端惹得喬伊心弦緊扣,急急調開視線;而剛回神的嚴至盛渾然未覺他的驚慌,大手包住他的手,拉著他往大床走去。

  「我什麼事都沒有,好得很,現在只想好好的睡覺。」

  嚴至盛像個無害的大孩子,拉著喬伊,便往床上躺成舒服的大字形,長腿壓在喬伊的腿上。喬伊僵直了下,若非他識人無數,太過世故內斂,可真要以為他剛才說的話全都是謊言了。「我想我回去好了……」

  知道他對自己沒興趣,喬伊的確鬆了一口氣,免去自己又要落入這醜陋的肉慾之中;但在他的腿碰上自己的腿時,有瞬間的情慾快速地掠過,惹得他面紅耳赤。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真是濫情到這種地步。

  他慌忙坐起身,一雙手試著扳動他的腳,可才剛扳動,還沒來得及下床,反而被他的大手抓住,整個身子落入他的懷中。

  「你做什麼?」喬伊幾乎要尖叫了。

  面對著他,望著他厚實的胸膛,感覺到他平穩的呼吸,帶動胸膛起伏,感受他呼出的氣息自他的髮梢掠過……

  該死,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別擔心,就算你是個同性戀,我也不會歧視你的,我甚至還可以當你最好的朋友,任你把所有的心事往我身上倒……現在……乖乖的……別亂動……讓我睡個好覺吧……」嚴至盛說完最後一段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旋即墜入夢鄉。

  喬伊抬眼望著他,只見他已進入夢鄉,便小心翼翼地扳動他的手,卻發覺他的一雙手,像是上了水泥似的,堅不可摧,令他只能無奈地窩在他的懷裡。

  天,這個人真是活寶,居然在這種情況之下,也可以睡得這麼安穩。他和他甚至還談不上是朋友,他怎會放心地抱著自己過一夜?

  但是,偎在他的懷裡,貪戀著短暫的溫存,聽著他平穩的呼吸,他也幾乎被捲入這溫暖的夢鄉。

  他好像已經很久沒這麼想睡覺了。太累了,這一陣子真的是太累了,讓他真的很想大睡一覺。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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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至盛不安穩地在床上低吟著,厚實的胸膛不斷的上下起伏著,感覺一股燥熱往他的下腹凝聚而上,如野火放肆囂狂地襲上他的心間。

  是誰?

  還是他在做夢?

  半夢半醒之間,總覺得有一雙手不斷地碰觸他的唇,愛撫他的身體,而那指尖像是裹了媚藥似的,一觸上他的肌膚,立即感覺到焚燒似的熾熱,由點聚合成面,撩撥著他的慾念。

  他的手不斷地抽動著,想要抓住一點力量,好讓他可以逮到那個膽敢破壞他睡眠的人。

  若不是老媽,就一定是他那青梅竹馬文沛含。

  好,若真讓他給逮著了,非要給這兩個不要臉的女人一點苦頭吃吃,讓她們知道,他是一個正常又健康的年輕人。

  冷不防地,他的大手快如閃電般,制止那直往他褲襠而下的手,讓仍緊閉著眼眸的嚴至盛,在心裡不禁暗斥一聲;玩得這麼荒唐,一定不是戀子情結的老媽,八成是不知死活的文沛含。

  喝!當真以為他不會發火?

  他的大手緊鉗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另一隻手則順勢摸上對方的腰,再使勁往上一提,讓那人整個身子往他的身軀上貼著,他轉了個身,將那人壓在身下,抓著髮絲,強行地吻上那人的唇。帶著幾分的懲罰與笑鬧,放蕩而不拘禮地將舌探入對方的口中,恣意地翻攪,霸氣地勾引起對方滿腹的情慾。

  他吻得深入而恣情,探得煽情而魅惑……驀地,嚴至盛突然感到不對勁。

  好樣的,文沛含什麼時候學會這個好本事?

  靈活的舌反客為主,採取了火熱的攻擊,而不再處於被動的情境,甚至還似有若無的勾引起他的慾火。

  他低哼一聲,大手直往假想中的沛含的腰探去,突地發覺她的腰似乎是比往常還要胖上幾寸,甚至體重也重了一點,而頭髮……她什麼時候剪成了半長的短髮?

  而且,沛含到底是帶了什麼東西在身上,怎麼老是抵在他的鼠蹊部上?

  疑問含在口中,令他不舒坦極了,但對方的吻功一流,手也不斷地撥亂輕扯著他的髮絲,令他飄飄欲仙,不覺將疑問又吞回腹中。

  直到熱情的吻結束,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低笑道:

  「沛含,你的技巧可真是被我磨得越來越好了。」

  他以中文說著,一張臉笑得無害,可是低沉的嗓音中難掩情慾恣徜,伸出大手還想要將對方拉下,猝不及防地,下巴卻挨了重擊,疼得他淚水幾乎流下,只能恨恨地張開眼眸,想斥責一番。卻見一張俊秀的面容,噙著風雨欲來的怒容瞪著他。

  「喬伊——」嚴至盛不由得尖叫一聲,趕緊坐起身。

  天,他真的是睡迷糊了,壓根兒忘記自己身在何處,而剛才的所作所為……

  他不敢置信自己真的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行為,登時覺得自己愧對了昨晚所說的長篇大論。嗚,說什麼他沒興趣,也不會習慣,而實際上,他卻深陷情慾而不自知。

  有什麼辦法呢?他又沒有吻過男人,怎會知道男人的味道同女人一樣美好?

  嗚,他不知道要拿什麼臉見喬伊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兩人的靜默中快速逝去,終於,一陣腳步滑過地毯的聲音,讓嚴至盛不安地抬起眼,瞧見他即將離去的背影,他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成功地在門前把他攔下。

  「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我真的是睡糊塗了,所以……」他的大手將喬伊的手臂扣緊,不讓他離去。

  當然,他不是怕他逃了,錢要不回來,只是他是他踏上這塊土地遇上的第一個朋友,所以他不希望在這種情況之下,以這麼難堪的局面收場。

  「為什麼要說抱歉?」喬伊冷厲地抬眼看他,俊臉顯得僵硬而不自然!有抹受傷的光痕。「你知道我喜歡男人,我根本不會介意,而你既然吻了我,又何必說抱歉?」

  他的說法,好像他是一個異類,很見不得人似的,可真正令他生氣的是,他剛才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個名字,雖然聽不出是男是女,但這一切讓他該死的感到怒不可遏;甚至,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狂怒難抑?

  「怎麼可以這麼說?」嚴至盛有點為難地搔了搔頭髮,又接著說:「就算你喜歡男人,但跟這件事沒有關係,不是嗎?不管你今天是男人還是女人,在我吻你之前,我都必須尊重你的意願,不是嗎?而我未經你的同意,卻強吻了你……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我實在是睡迷糊,以為自己還在台灣的家中。」

  他的話,令喬伊聽得一愣一愣的,有喜也有悲,像是登上雲霄飛車一般,直衝天堂,再重重地落下,幾乎跌落地獄。很感動他不是蔑視他,但令他覺得可悲的是,他竟然這麼慎重地為這件事道歉,彷彿是在跟他說,如果他不是睡迷糊了,是不可能吻自己的。

  「你別生氣了,我……」實在是詞窮了,嚴至盛索性給他一個溫柔的擁抱。「你千萬別生我的氣,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喬伊又是一愣,原來他這麼慎重的道歉,是因為他已經把他當成朋友了?在相識不到十二個小時裡,他已經當他是朋友了。

  該死,怎會遇上他這樣的濫好人?不但救了他,還不要他回報,甚至當他是朋友。他感到感動,甚至有點無法控制在眼眶中懸著的淚水;當他溫暖的淚水即將要流下時,卻感覺到腿邊抵住火熱硬挺的觸感。

  在他還來不及回神之前,嚴至盛已然紅著一張臉,有力的大手將兩人拉開一段距離,不斷地傻笑著。

  「你……」喬伊有點不敢置信。

  別說是他,就連嚴至盛本身也難以相信自己身體的反應。怪了,剛才的情慾應該都消失了,怎麼才碰到喬伊的身體就又……

  難不成是殘留的情慾在作祟?不會吧?這……這豈不是太尷尬了?他覺得自己的臉都快要笑僵了。

  「哈!男人嘛,早上的時候總是比較激情,而我又不巧做了春夢,所以……」

  他訥訥的解釋,接下來又是一串的傻笑;之後,他便以百米的速度衝進浴室,還不忘回頭喊著:「我沖個澡,很快,你不要又乘機跑了,知道嗎?」

  在嚴至盛羞愧萬分的衝入浴室之後,喬伊卸下一張緊繃的臉,露出甜蜜又羞澀的笑。

  他知道那不是春夢,而是自己大膽的獻愛。

  天,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男人?

  *  *  *

  「我應該要怎麼和你聯絡?」

  站在飯店門口的兩個人外貌太過於顯眼,不免惹人側目。於是喬伊拉著他邊走邊說,想要知道怎麼與他聯絡。

  儘管之前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尷尬,但在嚴至盛率性不羈的個性下,那些尷尬早不知跑哪兒去了。

  「這個……」說到這個問題,嚴至盛實在是難以回答,不過,他搔了搔頭,還是把自己的難處告訴他:「我是因為某些因素臨時被調到美國分公司受訓的,由於時間緊迫,所以公司一時沒有宿舍可讓我住,而我今天就必須先到公司報到了。暫時,我還沒有住處,因此……」

  其實,他已經沒錢可以租賃房子了。今天晚上,他可能必須到飯店對面的廣場窩一晚。

  「原來如此。」喬伊細細地咀嚼他的話,心裡思忖著,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到他住的地方去。可是,家裡住的不只他一個人,恐怕會有點不方便。

  「沒關係,反正紐約就這麼大,我們總是還會碰頭的,對不對?」只希望不是他窩在廣場的時候被目擊即可。

  不告訴喬伊他的煩惱,是怕他會因此而愧疚,所以他就濫好人做到底吧!

  「不如這樣。」喬伊自身上摸出自己的皮夾,從裡頭抽出一張名片遞給他。「這是我的名片,上頭有我公司的電話,你若有事,就打電話給我吧。」

  嚴至盛接過名片,幽黑的眼眸猛地一亮。

  「你在這家公司上班?」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再仔細地看清楚,免得眼花看錯了丟人。果然,上頭確確實實是印著佛洛偉INC幾個燙金的大字。

  哦,幸運的人永遠都是走好運的!

  「是啊,怎麼了?」喬伊不解地側過臉望著他,登時被他孩子般的笑容吸引。

  這人怎麼搞的?瞧他的模樣,想必歲數一定比他大,但他怎能隨時隨地露出天真大男孩的笑容;雖不若天使那般純淨,卻擁有難以言喻的魅力,狠狠地揪住他的心。

  那是他所嚮往的,希望有一天,他也可以這麼自然地在陽光下抬頭挺胸,露出一抹如他這般燦亮的笑容。

  「你待會兒就會知道了。」嚴至盛神秘兮兮地吊人胃口。

  *  *  *

  很好,喬伊總算知道他話中的意思了。

  坐在辦公桌旁,只消將眼眸往左方輕瞟,便可以見到一抹偉岸的身影,坐在他的身旁且不斷地傻笑;甚至還仰起一張像是街頭流浪天般哀求的眼眸,毫不掩藏地將那燦亮的光芒,直直的射進他晦暗的心底深處。

  「好嘛,答應我嘛……」

  下午四點鐘,眼見這間研發部門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就只剩下一臉可憐的嚴至盛和一臉困惑的喬伊。

  「我……」喬伊欲言又止。

  他真的想要狠心一點拒絕他的要求;誰知,當他擺出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心底便隱隱的抽痛,讓他硬是狠不下腸。只好同他僵持不下,耗到現在,他實在沒有太多的力氣再擺一張冷臉給他看。

  「求求你……」嚴至盛見他已有一點動搖,更是加把勁的哀求,非要他點頭不可。

  這實在不是他願意的,但是,若不求他,他今天真的要睡到廣場去了;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全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無情的人。他求了他將近六個鐘頭,他竟還能狠心地等著他放棄。

  別小看他,他什麼都不行,惟獨毅力是強人一等,絕不輕言放棄,只要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機會,他便會堅持到底……不,即使是完全沒有機會,他也會逆轉乾坤,化腐朽為神奇。

  拭目以待吧!他知道自己一定會成功的。

  「我很好奇你今年幾歲。」喬伊歎了一口氣,想甩頭不理他,但一背對他,便能感受那灼熱的視線幾欲將他燙傷,逼得他不得不面對他的存在。

  「小弟嚴至盛今年二十八。」像是故意不懂喬伊話中的諷刺,嚴至盛仍是不為所動地有問有答,包君滿意。
  喬伊翻了翻白眼,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好嘛!讓我到你那兒住,我保證,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而且……」事到如今,他只好使出殺手鑭了。「我今天會變得這麼可憐,你也得負一半的責任,不是嗎?」

  去你的,誰求你幫忙了?喬伊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嚴至盛熾烈的眼眸給震懾住,不知何時又自動吞入口,他也只能咬牙生悶氣。

  真是白癡,身上沒錢,幹嘛充好人?

  若是他的話,他一定快步離開,絕不會讓自己沾染上這種倒霉事,畢竟,這種事情在紐約光是一天下來,就不知道要上演幾百次了,誰有那個閒情去一樁一樁的管?

  可是,也因為是他的多管閒事,才救了他的。

  這是事實,雖然是很令人憤怒的事實。

  「而且我保證,只要我一領到薪水,我一定會付你房租。」嚴至盛見他面有難色及內疚,更努力地再加一把勁。

  「你不在意我是同志?」

  他不希望他介入他的生活,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麼墮落,但也不想看他流落街頭,那樣會令他不安。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因為你是個同志而輕視你,而且,我還會當你是我的朋友,用我最誠摯的心,把你當成是我的家人一般,絕對不會再有今天這種情況發生,請相信我。」嚴至盛以為他是介意今天早上的事,所以拼了命地遊說,只為了圖一個可以讓他遮風蔽雨的地方。

  聽了他信誓旦旦的話,喬伊沒有笑,反倒覺得悲哀。聽他說話,若是不一次聽完整的話,不知道會發生幾次的誤會。

  先是把一切說得像是求婚詞一樣,之後峰迴路轉地將兩人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的。把話說清楚了也好,反正他們兩人之間,本來就是什麼關係也不存在,即使以後他做了什麼事,相信他也不會因此而對他改觀的;而他對他,也就不會有非分之想了。

  喬伊突地站起身,拿了外套便打算往外走。

  「怎麼了?」嚴至盛急急的將他拉住,以為他被自己纏得煩了。

  「回飯店拿行李,白癡。」

  嚴至盛回過神來,將他緊緊的抱住,不自覺地喊著:「喬伊,你真是我的天使!」

  喬伊冷冷的笑著,就算是天使,恐怕也是已經折了翼、染上惡彩、墜入地獄的天使……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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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住在上頭嗎?」

  和喬伊從計程車上下來,嚴至盛手拿著一隻行李箱,有點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建築物。

  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這一棟看起來像是有點歷史的十層樓公寓,外牆的粉刷早已斑駁不清,而樓梯的扶手上的漆似乎也掉得差不多了,看起來似乎有點像是危樓,這真能住人嗎?

  「如果不想住的話,你可以隨便窩在你想往的地方。」喬伊望了他一眼,旋即走上樓梯,不打算理他。

  若他能夠住在高級住宅區的話,又何必四處向人借錢?

  「不,我感激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嫌棄?」嚴至盛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緊抓住他的手,祭上大大的笑臉。

  開玩笑,再怎麼說,這棟危樓也絕對比窩在廣場裡還要安全,不是嗎?而且,若是他不收留他,他往後要怎麼上班呢?倘若窩在廣場睡覺,廣場又沒有衛浴設備,難道要他蓬頭垢面去上班嗎?只怕會把台灣人的臉都給丟光了。

  「不要隨便抓著我的手。」一觸到他火熱的掌心,像是著火似的,令喬伊不出得想要遠離他的手,遠離這令他醉心迷亂的火源。

  「可是我怕你會拋棄我。」嚴至盛嘴巴一嘟,一張俊臉霎時變得哀戚萬分,惹人憐愛。

  「住口,這種話不要亂說,待會兒被人聽見了,會被誤會的。」喬伊一聽到他低鳴的話語,更是急急的往樓梯走去,想要將這個無恥的男人遠遠的甩在後頭,無奈掙脫不了他有力的手。

  該死,明知道他是在開玩笑的,卻還是控制不住因此而飛揚的心情。

  若真不想讓他接近自己,他現在大可將他推離自己的生活,可是……若這麼做的話,難不成真要他去睡廣場嗎?

  「有什麼關係,不過是玩笑話罷了。」嚴至盛大咧咧地攬住他的肩頭,毫不在意兩人之間的碰觸。

  可是,喬伊卻是十分在意的。

  他轉身將他一推,在狹窄的樓梯間,各處一方。

  「在紐約,這不代表是玩笑話,請你想清楚你說的每一句話。」話落,喬伊便快速的爬上樓梯,甩下嚴至盛一個人,彷彿要將蟄伏在心頭的所有慾望拋棄一般。

  也許是寂寞慣了,一時之間受不了他人噓寒問暖的關切,所有的淡漠與防備,在他的熱情下逐一卸去,心緒飄忽,只能跟著他遊走,幾乎快要失去自我。

  為什麼會這樣?不過是一個剛認識的人,為什麼偏偏對他情有獨鍾?

  是真的太寂寞了,還是自己太濫情了?

  「我很抱歉,你不要生氣,喬伊……」嚴至盛一回神,隨即跟在他的身後,三步並作兩步的急追上他的腳步,在樓梯口轉彎處的長廊上,將他拉住。

  他的個性放縱慣了,說起話來是口無遮攔,不過,那通常是沒有攻擊性的,向來也是無傷大雅的;只是,喬伊似乎比較開不起玩笑,也比較不懂得幽默,才會誤會他話中的意思。

  可是,他這樣說有哪裡錯了嗎?

  天,他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生氣,不過是一句很普通、很平常的對話而已,用得著這麼生氣嗎?

  「放手!」喬伊低喝一聲,試著壓抑自己的情緒。

  「可是……」嚴至盛不知該如何以對,如果他是他認識已久的好兄弟,他一定知道要如何對待他;但對一個初認識的朋友,不但有國籍上的隔閡,還有性向上的差異,實在令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貼切的話,可以讓他息怒。

  天,誰來為他打破這個僵局?

  *  *  *

  「爹地。」

  突地,身旁的門打開一道小縫,透出一張怕生的小臉,小小聲地喊著,有著一雙如喬伊一般的灰藍色眼眸直瞅著他。

  「強森,我不是告訴你,在我回來之前,你不能隨意開門嗎?」喬伊一瞥見他,立即斂下一雙含怒的眼眸。

  該死的安德森太太,竟然把小強森一個人放在家裡。喬伊不悅地望著手中的表,心想這個時間小強森應該還在她家才是,怎會現在便把他給送回來了?他繼而又想,才想到自己昨天晚上並沒有回家,不喜歡惹事的安德森太太可能因此而把小強森放在家裡。

  「可是……」小強森灰藍色的眼眸裡含著淚水,粉嫩的小臉上是一片紅暈。

  「沒有可是。」

  喬伊一把扯開嚴至盛的手,將強森抱了起來,便直接往裡頭走去,好像在望見強森的那一瞬間,已經忘了嚴至盛這個人。

  而站在門前、呆若木雞的嚴至盛,神魂早已經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

  *  *  *

  「他是你的兒子?」坐在沙發上的嚴至盛,說有多驚訝便有多驚訝,黑白分明的大眼暴凸得像是銅鈴一般,而下已久久都合不上。

  兒子?!男同性戀怎麼會有個兒子?

  難不成美國的醫學已經進步到這種地步,即使是男人,也可以像女人一樣懷孕生子?

  「我和他看起來不像嗎?」喬伊為嚴至盛沖了一杯咖啡,坐在他的面前,將小強森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大手輕撫他金色的髮絲。

  「你……你不是說你是同志?」這太奇怪了,實在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美國,果然是一個充滿驚奇的國家。

  「同志就不能有小孩嗎?」喬伊自嘲地笑了笑,大手仍是不斷地撫著兒子柔軟的髮絲。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你領養的?」

  「你認為呢?」

  聽他這麼一說,嚴至盛瞇起一雙晶亮的眼眸,直盯著眼前那張與喬伊仿若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小臉,甜甜的粉臉、五歲大的微胖身子,真想將他抱進懷裡疼。

  「我覺得他跟你真是像極了。」看了老半天,嚴至盛放棄了,若硬要他雞蛋裡挑骨頭的話,也只有那一頭金髮不像。

  「那是當然,因為他是我的兒子。」喬伊微抬眼,有點好笑他的反應。難道同志就不能有小孩嗎?

  更何況,強森是在他發現自己的性向前所發生的錯誤。

  「怎麼有的?」太多疑問聚在腦海裡,讓思緒翻騰得太快,嚴至盛來不及將一切想得周全,疑問便已脫口而出。

  嗚,他又會以為他在歧視他嗎?

  「當然是和女人有的!難不成你以為我自己生得出來嗎?」望著他又是驚愕、又是內疚的模樣,喬伊覺得啼笑皆非。

  怎會有他這樣天真又善解人意的人?

  「但是你不是喜歡男人嗎?」

  呃!他這個笨蛋,一個不小心又把話給問出口了。

  喬伊斂笑,冷冷地睨著一臉不知所措的嚴至盛,突地抱著兒子站起來,逕自往房裡走去。

  「早點休息吧!」他留下這麼一句話就關上房門。

  嚴至盛懊惱不已,他知道自己一定又惹他生氣了。但是,不過是聊聊罷了,用得著拒人於千里之外嗎?

  唉!這個冷漠卻又古怪的同居人。

  *  *  *

  一個月的時間如箭矢般飛快掠過,而冷漠的喬伊同居人,仍是不願意和自己說話,令嚴至盛的信心大受打擊。

  一個月耶!居然有人可以同住一個屋簷下,而互相不打招呼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勉強自己在他的家裡住下去?

  可是,若要他現在搬出去,只怕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因為他不知道這分公司的薪水居然如此的微薄,比他在台灣總公司的時候,少了三分之二的薪水,令他不禁懷疑分公司有私吞薪津的嫌疑。

  照這種情況看來,若要他存夠錢可以搬出去的話,最起碼還得等上三個月,他才能夠租到一間像樣的房子;而且,還得是在三個月不吃不喝的情況之下,才有可能辦得到。

  他辦得到嗎?不,他太清楚自己絕對達不到這麼艱辛的任務,也因此,他必須厚著臉皮再求喬伊一次。但他和他之間實在是有點尷尬,此時還要他提起這種事,更是難以啟齒;最可恨的是,還不能不開口。

  玩著手中的筆,望著隔壁的空位,嚴至盛想不通,這個時間喬伊到底是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見不到他的人?午休的時間早過了,不是嗎?

  調回視線,望著手中的筆,難以遏抑地想起那一雙灰藍色的眼眸,在他輕佻的玩笑之下變得黯沉而失色,令他自責得不知如何是好。

  真的是無心之過呀!他不過是好奇了點,想多瞭解他一點,想知道他為何被追殺,為何會有一個五歲大的小孩,為何帶著一個小孩住在那棟破舊的公寓裡,而他又是怎麼從異性戀變成同性戀的?

  唉!他大概是真的太好奇了,尤其他們才認識不久,他的問話確實是侵犯到他的人權了。

  不過,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人獨自帶著個小孩,已經是十分了不起的事,更何況他的身份特殊,當然更引起他的好奇心,讓他想要多知道一點他的事,也許他可以幫他。

  可惜,他不領情,甚至不理睬他的道歉。

  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卻得每天像個瘋子似的對著空氣說話,這實在是太痛苦了。他決定了,今天一定要他說清楚,絕對不能再讓這種僵局持續下去。

  喬伊是他來到紐約的第一個朋友,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朋友,他怎能讓這種窒悶再繼續下去!

  對!沒錯,今天晚上便是一個絕佳的時機。就這麼決定了。

  「至盛?」

  一道嬌軟的女音,突地竄入他耳裡,令嚴至盛猛地跳起來,手上的筆不小心的掉落地面。

  「莉娜!?」

  天哪,她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艾力克要你把這份文件送到大衛那裡。」莉娜有點不悅地望著他,不禁嘟噥著他方才驚懼的反應。

  「為什麼要我送到大衛那裡?」大衛不是這間分公司的最高主管嗎?

  嚴至盛望著她遞過來的文件,不禁納悶,這不是自己上個禮拜剛交出去的小型軟體研究方案嗎?為什麼要他自己送這一份文件,難不成是出了什麼問題?

  「因為艾力克已經簽名了,接下來當然是由你自己送到大衛的辦公室裡;倘若他為你簽下最後一份認可,你便可享受執行這個方案的榮耀。」莉娜輕柔的說著,一雙藍眼不斷地勾引著這一位前途看好的東方人。

  「如果你願意,今天晚上我還可以和你一起慶祝這個令人難忘的夜晚。」

  嚴至盛總算瞭解了,當然也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我先去大衛那裡,今晚的事,待會兒再討論。」話落,他簡直像是逃命似地離開研發部,快步走向大衛的辦公室。

  這麼一個值得開心的日子,他為什麼要和她一起慶祝?就算真要慶祝,也一定是和喬伊,怎會輪到她?不過,即使他對這個女人多沒興趣,他也不會用言語傷害她的;逃跑,是惟一的解決之道。

  *  *  *

  大衛的辦公室在同一層樓裡,向右拐個彎便到了。

  嚴至盛在門外敲了老半天,卻等不到回應,他便打開門走了進去,裡面果真是一個人也沒有。

  嚴至盛將文件放在辦公桌上,幽黑的眼眸猛地鎖定辦公桌上的另一份文件,心裡不禁暗斥大衛的粗心,竟將公司目前要推出的軟體資料放在桌上,這麼易見的地方。

  這種軟體資料一旦曝光就不值錢了,而且還會連帶對公司造成極大的影響,不管是人事的消耗以及投資的金額,還有所有製作群的日以繼夜工作,全都會在一瞬間功虧一簣。

  大衛的作法,實在是太大意了點。

  不過,既然如此,他得想法子懲罰他、嚇嚇他。

  於是,嚴至盛的大手往抽屜一拉,果然不出他所料,抽屜並沒有鎖,他快速地抽出裡頭幾份機要文件,燦亮的眼眸大略翻閱後;又抽出另一份文件,他的濃眉不禁擰起,盯著上頭的數據,心中泛著不祥的預感。

  突地,一陣腳步聲傳來。

  嚴至盛沒有十點猶豫,大手俐落的將文件放回原位,正打算從門口走出去,卻發覺已來不及,於是趕忙往沙發後頭的屏風閃去,門也在同一時間內被開啟。

  躲在屏風後頭的嚴至盛不禁一愣,喬伊怎麼會在這裡?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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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喬伊會和大衛一同進到辦公室裡?

  躲在屏風後的嚴至盛,大眼眨也不敢眨的直望著前方,只見兩抹曖昧的身影,肆無忌憚地交疊在沙發上,甚至……擁吻?

  該死,大衛已經是個年近半百的糟老頭,喬伊為什麼要找上他?難道自己比不上一個糟老頭?

  唉!他在想什麼?為什麼要拿自己和大衛比?

  正當嚴至盛為自己的突發異想感到不可思議的時候,他望見喬伊自大衛的身上滑下,徐緩地拉下他的拉鏈,靈巧地往他的雙腿間探去,眼看著就要進行那一晚他在自己身上所做的事……

  這怎麼行!他怎麼可以在別人的身上,做出他曾經打算對他做的事?

  來不及思考這些問題,一股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滔天怒焰,深深攫住他單純的心,令他緊握雙拳,突地自屏風後走了出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正對著他坐著的大衛,一見到他,便趕緊將喬伊推到一邊去,拉上拉鏈,老臉努力自持冷靜,然而髮鬢滑落的冷汗,卻洩露了他偽裝的冷靜。

  被推開的喬伊這時瞧見了他,俊秀的臉閃過惱怒與羞慚,灰藍色的眼眸驀地泛紅。

  「我把文件送進來等你簽名。」嚴至盛緊握住雙拳,努力地自僵硬的俊臉擠出一抹笑。

  他很想揍他,真的,即使他的臉仍揚起完美無缺的笑容,可他的內心卻非常想要給他一點苦頭嘗嘗。

  大衛一聽,立即站起身,走到辦公桌旁,拿起文件,也沒仔細地核對上頭的文字,拿起筆來便在落款處飛舞著。他隨即遞給走到他身旁的嚴至盛。

  「拿去吧!」他低著臉,不敢看一臉詭異笑容的嚴至盛。

  「大衛,研發部正忙,我順便帶喬伊走了。」嚴至盛是在跟他報備一聲,但並不是在徵求他的同意。

  他覺得自己已經相當克制情緒了,若再待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更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在這家分公司待下去。

  他拉起一旁發愣的喬伊,不容抗拒地,大手一鉗,直接把他往外拖去。他現在不問他是怎麼一同事,但是回家之後,他一定要逼他把所有的事情供出來不可。

  *  *  *

  「說吧!」

  下了班,吃過晚飯之後,把所有的碗盤都洗好,也把強森騙到床上去睡了,現在等著這個可惡的男人,招認他的一切。

  說真的,嚴至盛真的打從心底佩服自己,竟然能夠故作鎮定,能夠等到下班,等到把飯吃完,才和他開誠佈公,他真是欽佩自己竟然能夠這麼沉穩的等到現在。他應該給自己一點獎賞的,畢竟他比以前成熟多了。

  「說什麼?」喬伊連回頭都沒有,便直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沒有與他坦誠的意思,也不把今天中午所發生的事當作一回事。

  「你給我站住!」一見他又打算縮回自己的殼裡,嚴至盛幾個箭步,便又衝到他的面前,強勢地把他拖到房裡去。

  好,既然他不打算在客廳和他談,到他的房間去談也一樣。

  「你做什麼?」喬伊不悅地掙開他的大手,灰藍色的眼瞳閃動著怒火。「難不成你想要我的身體?可以,給錢,我就讓你上。」

  事到如今,若是還要狡辯,也顯得沒意義了。既然他想知道,何不趁這個機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讓他徹底地對自己輕蔑,好讓他可以趕緊滾出他的房子。

  他厭倦了,厭倦在他的面前假扮成一個自持沉穩的同性戀者;他厭惡在他的面前隱藏自己的本性;更是疲累得不想在他的面前,將彼此界定為朋友的定位。他受夠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切。

  他不想在夜裡想著他的身體,然後像是一個得不到滿足的怨婦,自己解決自己的慾望,更不想莫名其妙地為他守身,浪費了賺錢的大好機會。

  他是誰?

  他只不過是一個莫名其妙救了他的異鄉人,替他償還了債務,又湊巧的成為他的同事;而在情勢所逼之下,成為他的室友。他為什麼偏偏對他有所顧忌、對他情有所鍾?

  他真是瘋了,為了一個永遠不會愛上自己的男人瘋狂。或許他是真的太寂寞,也太多情了。「你在說什麼?」嚴至盛震愕地望著他,腦內頓時呈現一片空白。

  他的說法,像極了賣春的女人,這代表著……等等,他今天下午和大衛在辦公室裡的一切……是一種交易?

  那麼,他為了錢可以出賣肉體!?

  「你很缺錢嗎?」他沉著聲,向來築笑的俊臉,找不到以往的笑痕,徒增一分詭邪冷肅的氣息。

  他生氣了,真的非常生氣,甚至無法忍受不知從哪兒冒上來的怒火,無情而狂囂地霸住他的思緒。

  「是,我不但缺錢,而且還缺男人。」喬伊倨傲地抬起臉,眸子裡迸射出挑釁的冷光。

  是的,他說的全都是事實,他是個真實的同性戀,所以他要男人。另外,他真的很缺錢,所以他可以不擇手段的為自己開源;否則只憑公司那麼一點薪水,光是一個小強森便讓他疲於奔命,更何況還有碧洛絲的醫藥費。

  「你告訴我,你為什麼缺錢?」這個問題,他老早就想問了。

  這一個月裡,他觀察了他很久,他不否認公司的薪水是少了點,但喬伊把所賺到的錢分配得相當好,將絕大部分的錢用在強森的身上;而剩餘的錢,則用在生活支出上。這樣的日子或許是辛苦了點,但應該還是夠用,為什麼他會淪落到向人借錢,甚至出賣身體以賺取金錢?

  他想不透,所以要他給一個答案;無論如何,他都會盡其一切地幫助他。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喬伊冷冷地瞪視著他,不懂他怎麼還能以平常心對待他。他該要輕視他的,不是嗎?

  難不成,他又打算要幫他了?

  「把你的苦處告訴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這樣,你以後就不用那麼做了。」所謂的做,當然是指他出賣身體一事。

  他咬著牙,努力不讓思緒回到中午如遭雷擊般的那一刻,努力不去回想他那淫穢的舉動;但是卻沒想過,到底是怎樣的導火線,促成他憤怒的情緒,更不去想,為何他會感到抽痛與難以言喻的錐楚。

  他只知道,他一定會盡所能地幫他,絕對不讓他再墮落。

  「你是我的誰,憑什麼幫助我?」喬伊坐在他房裡惟一可以坐的床上,微瞇著一雙妖異的眼瞅著他。

  「我們是朋友。」嚴至盛斬釘截鐵的說著,無端地扯動心底的傷痛,像是否認自己所說的話。

  可是,如果不是朋友,他們會是什麼?

  「我不需要朋友,我只需要男人,需要一個可以擁抱我的男人。」喬伊淡笑著,眸底閃動著毀滅與破壞的光芒,進而脫掉上衣,雙手輕撫赤裸的上半身,曖昧的向嚴至盛走去。

  「你能擁抱我嗎?你能給我我想要的嗎?」

  他的感情沉淪得太快,完全沒有軌跡可尋,亦或許感情的事,原本就沒有一定法則可依循。或許是第一眼的驚懾,或許是相識三天後的悱惻,當他的心會為他灼痛而情傷時;他知道,愛情已經來臨,只是來的時機不對,而他也不是個可以陪伴他一生的人。

  「喬伊?」嚴至盛不斷地往後退,直到他的背已抵在門上,只能眼睜睜地望著他貼上他的身體;溫熱的接觸那一剎那,宛如電流竄過,令他錯愕地直盯著他瞧,不懂胸口的鼓動是什麼。

  「對於這樣的我,你覺得如何?輕視、鄙夷,還是噁心?」喬伊望著他震駭的臉,不由地漾起訕笑,自嘲自己的多情。

  他怎能以自己的愛為籌碼,要他所愛的人也愛他呢?可是一旦愛上一個人,便亟欲想要得到那個人的愛,甚至不擇手段,即使任人謾罵也要得到。那種深切與渴望,不管是同性或異性,都是一樣的依戀。

  「我從來都不覺得噁心或厭惡,否則我怎麼可能跟你一起住呢?」嚴至盛據實地告訴他心中最真切的感覺。

  他把所有的事情排列得很清楚,也把所有的感覺分析得很透徹,他是不可能做自己不願做的事;只是他忽略一點,他向來熱心助人,除非是超過自己的負荷,他才不會硬要插手。惟獨喬伊,他想幫他,即使是超過了自己的力量,他也會想辦法幫他。

  現在,他只能把一切都歸咎於喬伊太過神秘,他想揭開他的真實面。

  「如果我說,我想要你擁抱我呢?」

  喬伊的話出口,嚴至盛不由得睇著他,腦中是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緒全都消失了,只能呆滯地望著他。

  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也從不知他對他有情慾,這……要如何回答他?若是不答應他,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在輕蔑他?若是答應的話,他沒有把握自己會愛他,若是不愛他卻又抱了他,這……

  「做不到是吧?」喬伊自嘲地勾起唇畔笑著,卻顯得淒迷而悲惻。

  這是他早知道的答案,不是嗎?他又何必感到痛苦。

  「我可以試試。」

  像是壯士斷腕似的,嚴至盛低喝一聲。在喬伊驚愕地抬起臉時,他溫熱的唇也同時落下,狂亂而略帶懲罰性地探入他的口中,激情而熱烈地勾動他的舌,牽引著他的慾念。

  *  *  *

  「你想知道什麼?」喬伊無奈地望著他,緩緩地走回床畔。

  「一切,你的一切。」

  「是強森的事嗎?」喬伊將衣服穿好,在他的床上挪出了個好位置。「他的出生是一個錯誤,很可惜的,是我沒有在錯誤發生之前,發覺這是個錯誤。」

  「什麼意思?」嚴至盛聽得一頭霧水,也爬上了床,側臥望著他。

  灰藍色的眼眸黯然失色。「我是個孤兒,一直到我十二年級畢業以前,我一直都在孤兒院裡不曾離開過,因為那裡有我最愛的母親碧洛絲陪伴著我。漸漸地,我覺得不夠,我渴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當時我太瘋狂了,以至於在發現自己的性向之前,便已經娶了強森的母親。」

  他頓了一會兒,確定嚴至盛仍在聽,便又繼續說:

  「實在是挺可笑的,在強森出生後的第二年,我發覺自己的不對勁,發覺自己的視線不自主地跟隨著男人的身體,渴求著男人的撫摸;最該死的是,當我第一次碰觸男人時,便讓我美麗的妻子逮個正著。她隨即如一陣風似地離開我的生命,也離開了強森,她說,變態的孩子,也會是變態……」

  很遺憾,儘管他是多麼渴望組成一個平凡的家庭,這一個心願是不可能會實現,甚至被他親手給破壞了。

  「胡說,這是哪一國的邏輯?」嚴至盛不以為然地斥道。

  「不過,她沒有錯,錯的是我。」喬伊望著他,眼瞳裡有著濃濃的懺悔。「我不認為自己愛上男人便是異類,但是,我沒有把自己看清楚而擔誤她的青春,這便是我的錯。

  所以,她沒有錯,即使有錯,也是這個國家給她的教育,讓她以為這件事情是變態的,是這個世界告訴她,當同性愛上同性,便是有罪;是這個世界利用人性的弱點,掩蓋了事實真相,令她分不清其偽、辨識不了善惡是非,所以我不怪她。」

  「你的想法非常的正確。」他的堅強令他動容。

  哦,如果他也愛男人的話,他一定會愛上這個堅強卻又倔強的男人,他一定會心甘情願地為他付出一切。

  「而我在外頭欠下的債務,則是……」都是陳年往事了,他不想再把這一段心路歷程重新回味一次。

  「因為強森和碧洛絲。」不等他說完,嚴至盛自動地為他接下話。

  「是的……」喬伊震懾他的聰穎,又接著說:「我愛強森,所以強森從來就不是個大問題,但碧洛絲住院的事情,對我來說才是真正的主因。」

  「她病得很重嗎?」

  「她的年紀大了,現在不過是等待上帝的召喚罷了,但我卻私心的想要她再多活上一些時日,好讓我可以為她做些什麼。所以我不惜花費所有的積蓄,為她準備最好的藥劑,甚至不惜出賣自己,因為她是養大我的母親。」

  嚴至盛突地抱住他,不讓哽咽的他再把話說下去。他懂了,全都懂了,懂得他的墮落,是因為一顆善良的心。

  可是,即使喬伊是為了他人而奉獻自己,他也不允許;他要幫他,即使要他失去所有,他幫定他了,絕對不讓這個脆弱的靈魂,在幽冥的黑暗中哭泣。

  「我可以吻你嗎?」嚴至盛捧起他憂愁的俊臉,不等他同應,隨即貼上他略薄的唇,但不再顯得粗暴而瘋狂,是溫柔的淺啄,聖潔而純白,那說不出的情慾和悲傷糾纏著。

  「你若是不能接受我,就不要挑逗我。」低柔的聲音哽咽的逸出有點破碎的呻吟。

  「不,現在的我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對你依然沒有慾望……」他的唇仍在他的唇上摩挲流連,每一個柔軟的碰觸,都引發了激烈的情慾,儼若一把火燒在心頭,燥熱難耐。

  「什麼意思?」喬伊貪婪地以濕熱的舌舔吻他的唇,模糊不清地問著。

  「你願意為我服務嗎?」嚴至盛粗嘎的嗓音益發柔魅。

  是為了自己的慾望,還是為了他的深情告白,嚴至盛已經全然混亂了,惟一渴望的是他的愛撫;儘管這與自己的原則不符,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

  這樣怪異的情愫蟄伏在他的心中已有一個月了,他想要證明自己是否受到了喬伊的吸引。愛情是很古怪的,當他仍不經意時,它或許已經悄悄降臨,磨折著他的靈魂。

  喬伊怔仲地望著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挪動身子,解開他的褲頭,將手探入他的雙腿之中。

  他會不會是有一點喜歡他,否則他怎會願意讓他這麼做?

  像是初嘗人事般的羞澀,蕩如春風似的,似有若無地挑逗他的心神。

  「你等我,或許我現在還不愛你,但是我有把握,我一定會愛上你的。」嚴至盛信誓旦旦的說。

  他沒有愛過男人,更沒有抱過男人,但他也不一定不會愛上男人,畢竟他老爸、老媽並沒有說他不能愛男人。男人女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愛的到底是哪一個人。

  「真的?」他的觸摸令喬伊飄飄欲仙,真摯的告白聽在耳邊,顯得不是十分的真實。

  「我從來不說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其實,他早在懷疑自己了,但是在事情尚未明朗化之前,他無法輕易地替自己許諾一個答案,而且他發現,他一直是在等待他的愛撫的,就像在夢中的一樣。這若不是愛,有哪個男人可以容許自己的身體由著另一個男人碰觸?

  他想,或許那一晚初見時的第一眼,他便對他一見鍾情了。荒謬嗎?有點,但是他可以接受。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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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日後。

  嚴至盛趁著早上主管會報時間,走到公司樓下附近的商業銀行裡,從自己的帳戶內撥了一筆款項至他向喬伊詢問的孤兒院帳號裡;再望著自己的存折,不禁歎了一口氣,邊走邊叼念著。

  「什麼嘛,一個內幕消息還不值十萬美金。」

  他還以為幾天前傳回台灣的消息,可以為他帶來一筆小財富,想不到才值這麼一點小錢?

  現在,他把一部分的錢匯到孤兒院去,而一部分則幫碧洛絲繳交了積欠的醫藥費,剩下的則寄放在醫院裡。他翻了翻自己的皮夾,只剩下幾張小面額紙鈔,看來又是很難過的一個月了。

  唉!得再想點方法賺賺外快不可。

  他將存折收入西裝內袋裡,挑了挑眉,便打算回公司。孰知,經過一棟商業大樓時,卻透過大樓的玻璃窗,望見一位東方少年正坐在一樓的候客區發呆,看他緊蹙眉頭,他不由自主地便走了進去。

  他向來最受不了他人的憂鬱,但倒也不至於莫名其妙地替自己惹麻煩,可是眼前的情況不同,因為這個男子看起來很像台灣人。

  「嘿,我可以和你聊聊嗎?」嚴至盛走向那個少年,試著用中文和他溝通。

  「呃!我?」凌霖黑白分明的眼眸往上瞟,有點失措。

  「是啊。」天!他真的是台灣人,是他的同胞。嗚……真是令人感動。「我看你好像有心事,介意說出來嗎?」

  太棒了,他覺得自己彷彿有一世紀的時間沒有說中文了。

  「什麼?」凌霖古怪地望著眼前的男人,雖然覺得他看起來是屬於忠厚老實型的,而且笑起來挺熱情的,但,沒有一個壞人,會把壞人兩個字寫在臉上。

  「呃,我不是壞人,我只是有點高興過了頭,你千萬不要誤會。」雖然這樣的話聽起來很沒有說服力,但他真的是這麼認為的。「我因為從台灣調職到這裡工作一年,很久沒見到自己國家的人,所以太過開心,希望你不會介意。」

  嚴至盛大手揮舞的模樣,顯得十分誇張,卻不會令人覺得厭惡,反倒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令人忍不住想接近他。

  「我是凌霖。」凌霖被他滑稽的動作惹笑了,伸出手,打算與他握手。

  「我是嚴至盛,如果你有心事的話,不妨告訴我,說不定我還可以幫上你的忙。」

  嚴至盛快速地握住他的手,向他眨了眨眼,然後開心地坐在他對面的座位上,壓根兒忘記自己還在上班時間。

  自從他到美國之後,事情一件一件地發生,先是忙不完的公事,接著是喬伊的事情。不過現在不用擔心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告一段落,心情也總算真正清朗了,讓他開始有好心情,來面對這個美麗與墮落交雜的城市。

  「呃……」凌霖望著他,心中有很多話想對這個看起來很像兄長的人吐露,但是,畢竟兩人才初次見面,若是把自己的心事全告訴他,很難不把他給嚇跑了。

  「說啊!別看我這樣,我可是看得多、知道得多,你只要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我一定可以幫你解決。」嚴至盛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彷彿只要他說得出口,他便一定辦得到。

  是啊,他就是仗著這樣的龍馬精神,才會惹上喬伊那個麻煩,不過對他而言,那是一個令他欣然接受的麻煩。

  「我……」凌霖尷尬地笑了笑,黑白的眼眸寫滿羞愧。

  「說啊!」嚴至盛眨眨眼,不斷地為他打氣。

  「如果我說我喜歡男人,你覺得……」反正他再怎麼親切,也不過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所以他有什麼不敢說的?即使會被恥笑、會被冷眼相待,也無所謂。

  嚴至盛突地瞪大眼眸,心漏跳了一拍。

  天,這世界上有這麼多同志嗎?怎麼碰巧都被他給碰上了?還是因為這是一個熱情的城市,所以每一個人都可以在這自由的國度裡敞開心懷?

  「我覺得那沒什麼。」因為他最近也才喜歡上一個男人。

  「真的?」凌霖嚇了一跳,沒想到眼前熱情的大哥,竟是一個這麼開明的人,一點也不在意這種特殊的情況。

  「我騙你做什麼。」嚴至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最重要的,是兩個人是不是相愛,其他的問題都是其次。」

  凌霖聽他說的極有道理,隨著他說的話,不斷地點著頭。

  嚴至盛見狀,又接著說:「不過,你必須將自己的處境,還有對週遭親人的影響,做個完善的處理;否則,以後的你所遇到的痛苦,絕對不會是找個人吐苦水便可以解決的。」

  是的,就如他給喬伊的承諾,他一定會做到,他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他知道如何面對自己的人生,甚至如何負責起別人的一生。

  但是眼前的孩子,與他不同;他還太年輕,年輕得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寬廣,還不知道如何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更遑論其他。

  「我甚至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愛著他。」凌霖低下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畢竟,我以前也沒喜歡過男人。」

  「那你最好先確定自己的感情,再去做其他的打算。」嚴至盛適切地給他一點建議,「依我的看法,我所能給你的建議,便是希望你自己能及時回頭,別再往這條路走下去。」

  「為什麼?」凌霖不解地望著他,總覺得他的話有點前後矛盾。

  「因為你還太年輕,年輕得無法沉穩地處理往後將會發生的事。」嚴至盛頓了頓,又說:「而且這個世界對特殊性向的人,總是有不同的看待;你的心若是不夠堅強,恐怕會承受不了。」當然,眼前的這個孩子看起來一點也不軟弱,但又有誰能夠走穩自己的每一步呢?他不也是一樣,然而他會抓住自己的心,努力地走著每一步。

  「可是,這個世界有正也有反,一件事情有人讚成便有人反對,我覺得我不會受這些事情影響;畢竟,那是我自己的事,又不關其他人。」凌霖提出自己的看法,不忘感激他,「不過,事情還沒遇到,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堅持自己的想法,直到最後。」

  嚴至盛讚許地望著他,感覺他是一個聰明且勇於面對自己的孩子,正想對他誇讚幾句,卻見他的身後走來一個怒氣沖沖的男人。

  只見他冷冷地撂下一句話,凌霖便跟在他的身後走了,連跟他道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驀地,有個念頭閃過,坐在原位不動的嚴至盛笑了笑,心想,回去之後,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喬伊。甫起身剛要離開,卻望見透明的玻璃窗外,有一雙犀利的灰藍色眼眸直盯著他。

  嚴至盛不禁開心,向他揮了揮手,想對他打招呼;孰知他卻不理他,逕自轉身,飛快地離開他的視線。待他奔出門外時,已不見那抹身影。

  又怎麼了?嚴至盛心裡不禁起了疑惑。

  *  *  *

  一樣的情景,一樣的畫面,又出現在這一間不到二十坪的小公寓裡。

  嚴至盛如往常一樣,沉住氣地看著喬伊把所有的家事處理完畢,看他把可愛的強森送上床去,然後就沒有再出來了。

  該死,這是什麼情形?

  如果是他犯了錯,最起碼也得先告訴他,他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再來判他死罪也不遲呀!怎麼可以莫名其妙地將他拋到一邊,連同這幾日來的恩愛也拋到一邊。他們不是已經彼此相屬了嗎?

  不行,他一定要把話給問清楚。

  嚴至盛躡手躡腳地走到他的房門外,悄悄地扭開門把,推開一道小縫,望著暈黃的燈光灑落一地,而喬伊正坐在床畔。

  「喬伊?」他輕喊著,怕把強森給吵醒了。

  「有什麼事嗎?」喬伊頭也不回地背對著他,只是淡漠地問著。

  「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我想不用吧。」

  喬伊轉過臉來,又是那一張初識時的冷冽,灰藍色的眼眸襯著暈黃的燈光,顯得詭魅而隱暗。

  他什麼都看到了,還有什麼好聊的?

  依他所見,嚴至盛也是個同志,只不過是他讓他對男人產生了興趣罷了,否則他今天又怎會光明正大地和一個東方少年調笑?

  「過來!」

  嚴至盛把門一推,幾個大步便來到喬伊的身邊,大手一提,不容他拒絕,強硬地將他拉至房外。

  「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嚴至盛難得斂笑,眼眸裡蓄著不耐,「如果我真的做錯了什麼,你也必須告訴我,不要莫名其妙的冷戰。」

  一整個下午的冷戰與不言不語令他難受極了,他可不打算讓這種無聊的情緒再擾亂他明天的心情。

  「你今天早上為什麼會離開公司?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那一棟商業大樓裡?」喬伊艱澀地問著。

  問這種問題有什麼意義呢?如果他真的愛上了別的男人,他再多說什麼也枉然,又何必白費唇舌?

  「難道你是因為我同凌霖說話而生氣?」嚴至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不解他眼裡為何會有複雜的神色。

  「我不過是很久沒有見到自己的同胞,一時忘情地和他聊天罷了,這有什麼關係?」

  「是,是沒什麼關係,也和我沒關係。」喬伊猛地往回走,不打算再繼續這無聊的話題。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嚴至盛的大手一撈,將他拽入懷裡,炯亮的黑眸佈滿猛鷙的光芒。「你喜歡他,是吧?」喬伊瞪大眼眸,嘴角噙著一抹的憤怒與悲哀。

  「誰喜歡他了,誰會對一個初見面的人一見鍾情?」話落,嚴至盛猛地發覺自己是打嘴巴,他對喬伊,不就是一見鍾情嗎?

  倏地,一道靈光閃過他腦海裡,穿透他迷亂的思緒,帶為一抹光芒,他登時悟出了一個可能性。

  「你吃醋了?」

  「誰吃醋了,誰管你和誰在一起了?」被猜中了心事,喬伊驀然惱羞成怒,大手不斷地推拒著他的鉗制。

  「你吃醋了!」嚴至盛全然不把他掙扎的看在眼裡,反倒是笑開了臉,厚實的胸膛不斷急遽的起伏。

  唉!繞了這麼大的圈子,原來只不過是因為喬伊不滿他和凌霖聊天罷了,不過,喬伊這樣的表現,是不是因為他仍不信任他對他的感情,所以他的任何一個舉動,都會令他不安,令他忍不住猜疑呢?

  「我沒有!」喬伊羞紅了臉,甚至連灰藍色的眼眸,也蒙上一層淡淡的紅色。

  「喬伊……」他輕吻著他漲紅的俊臉,慢慢地安撫著他,「我告訴你,我今天到商業區去,是為了把錢匯到孤兒院,也幫你把碧洛絲的醫藥費給繳清了;甚至,還留了一筆為數不小的錢在那裡備用。當我把這些事情辦完的時候,碰巧見到一位台灣來的同胞,一時高興過頭,所以和他聊了兩句,為他開導一點心事,如此而已,你要相信我,真的。」

  「你哪來那麼多錢?」喬伊略帶懷疑地問著。

  「那是我所有的家產了。」就目前為止,他還不適合透露更多的訊息給他。「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所以你要養我。」

  嚴至盛吻著喬伊,舔吻他的唇,火熱地誘惑他,再緩緩地往下移動,咬吻著他的鎖骨。

  「你……你真的不喜歡那個少年?」喬伊低吟一聲,手已悄然地爬上他壯實的肩頭,灰藍的眼眸一片混亂,像是猶豫著該不該相信他。

  「我要怎麼做,你才願意相信我呢?」嚴至盛的大手滑入他的衣衫底下,霸道地脫掉他的線衫在他雪白的身上,烙下痕跡。

  「我不知道……」要他如何相信,要他如何埋藏心中不斷壯大的不安?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早已沉溺在他黑眸中的柔情裡。

  「是不是因為我一直都沒有抱你?」嚴至盛粗嗄著氣息,將他推到沙發椅背上,屈下身子,將火熱的吻往下蔓延引發他陣陣的輕顫。

  他知道他要的不只是親吻,不只是兩個人的愛撫所帶來的高潮;他要的是兩個靈魂的結合,管他是否從此墜入地獄,是否從此沉溺肉慾,現在的他,要的是他真切的熱烈回應。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2-5 19:1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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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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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的綿綿愛戀,像是一場夢……

  喬伊冷眼望著身旁的座位邊,一波又一波女性的尖叫聲,以及含嬌帶怯的撒嬌聲襲來,嚇得他直歎世態炎涼。

  昨天,嚴至盛無故外出,錯過了會報,更錯高級主管們對他的讚不絕口,而這個消息在一天之內傳遍整個公司。

  所以當他今天一上班,便見到嚴至盛宛如超級巨星似的,身旁自動出現一群沒有辦公效率、只知道為自己尋找長期飯票的蠢女人。

  而最該死的是,他的愛語仍蕩漾在他的耳中,可是,此刻嚴至盛的眼中卻已經沒有了他,逕自和公司裡的女同事打成一片。照這情勢發展下去,他很快就會和這群女人混成一片了。

  他實在不願意把自己搞成妒婦一樣,只是,妒火卻狠狠地鞭笞著他多情與荒唐的佔有慾。

  他想假裝不在乎他們的對話,但心卻不聽使喚。

  「至盛,我聽說你現在和喬伊住在一起。」說話的,便是那個最愛纏上嚴至盛的莉娜。

  只見她把雙手靠在嚴至盛的肩上,肆無忌憚地將胸部靠在他的背上,若無其事地勾引著他。「是啊!」嚴至盛仍是標準的笑臉。他不是沒有感覺到莉娜過分的接近,但他覺得一切以和為貴,只要她不要過分地侵入,他是不會和她計較的,畢竟女人都是值得疼惜的。

  「你可以和我一起住,不一定非得兩個男人擠在那間小小的公寓裡。」一旁的凱薩琳一見莉娜圖謀不軌,隨即將塗滿蔻丹的玉指,撫上嚴至盛的臉,在他的臉上留下她濃烈的香水味。

  「不,至盛是打算和我一起住。」見她們兩人如入無人之地地搶著嚴至盛,一干女人也不甘示弱地向前靠去。

  剎那間,整個研發部門像極了市場,更有如那警匪槍戰現場般,形成一場人質爭奪戰,把整個研發部擠得水洩不通。

  直到快下班了,這群女人仍是沒有離去的趨勢。

  喬伊看見這混亂的局面,也只能豎起大拇指,讚歎嚴至盛的好本事,竟然能夠把這個向來安靜無聲的研發部,變成喧囂的市集,分貝直逼九十,幾乎要震破他的耳膜,害他無心辦公。

  耳邊像是聚集了成千上萬隻的蒼蠅,不停的打轉,不管他怎麼揮舞,仍是無法阻斷這令他幾欲無法呼吸的窒悶。突地,他拍擊了下桌面,原本喧嘩的辦公室,登時鴉雀無聲,靜寂得連呼吸聲也不見了。

  一干女人見情勢不對,立即撤離,不敢再多作停留,連一旁的嚴至盛也感覺到他的不悅。

  而公司最高指導人大衛恰巧走到裡頭,向喬伊使了個眼色,隨即便離開辦公室門口。

  喬伊身子一僵,隨即意會地站起身,卻被身旁的嚴至盛拉住手。

  「別去。」嚴至盛低沉著嗓子,雙眼仍是一派優閒地盯著正待開發的案子。

  喬伊睨了他一眼,帶著幾分故意挑釁的意味,隨即甩開他的手往前走去,可還沒走到門口,又被攔下。

  「我不准你去。」那一雙向來充斥著笑意的黑眸,霎時變得詭邪冷厲,堅毅的下巴緊緊地收縮著。

  他豈會沒看到大衛向他使眼色?他豈會不知道大衛要他去的用意?但是他不允許,絕不!

  「別在這裡拉著我。」震懾於他不曾流露出的慍色,喬伊有一剎那的失神,但自背後傳遞而來的一些看戲似的灼熱目光,令他不得不趕緊甩開他的手,想要逃開背後議論紛紛的不善視線。「那你就別去他那裡。」嚴至盛也隨著他的腳步走,嗓音透著冷冽的慍怒。

  「我偏要去!」

  一想起他剛才彷彿被眾星拱月似的左擁右抱,一股妒火狂然地襲上心頭,就連說出來的話語,也都是酸的。

  是的,他嫉妒,他嫉妒那些女人可以在辦公室裡,光明正大的擁住他,更可惡的是,他竟然不拒絕。他原本是不介意這些,但是愛上他之後,他變得自卑,變得注意他人的目光,變得珍惜他的感受。

  他不願意讓不堪入耳的流言,傷害了力爭上游的他,更不想讓他失去往上攀升的機會;但是,他現在想吻他,想借由他的熱情告訴自己,他還是愛著自己的,儘管他知道兩人是沒有未來的。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嚴至盛的大手一拽,將他抵於牆壁,雙手環住他的身側,黑眸危險地瞇成一直線,顯露他的怒不可遏。

  「難道是我昨晚愛你愛得不夠多,讓你有餘力再想些無聊的事情?」他字句清晰卻摻雜著悍戾的意味,黑眸更是邪鷙的睨著他,在視線纏繞裡迸射出黯淡的光痕。

  「我只是嫉妒罷了。」喬伊投降了。

  其實他所想的事情不只是這些,還有更深沉的問題橫亙在面前。

  「我知道。」得到他的坦白,嚴至盛倏地斂下嚇人的臉龐,恢復了往常那個愛笑的陽光男孩。

  兩人愈是甜蜜,相對的,心裡的猜忌也會更多。

  這種不安他必須負一點責任,但是喬伊也必須多給自己一點勇氣與信心,否則光靠他單向的努力,是永遠沒有交集。

  若是以往,他遇上這種煩人的問題,鐵定二話不說直接和對方分手,哪裡還管得了這種無聊的內心戰。

  但是喬伊不同,他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不一樣的。他是令他讚揚與欣賞的,也令他眷戀不已的,當他選擇他的時候,他便已經將所有的未來都規劃好了。儘管未來不能盡如人意,完全照著他的理想發展,但是他會努力地修正軌道,不會讓兩個人的未來偏差太多。

  但在這之前,兩個人是必須有一定的共識。

  看來,他必須再和他好好的溝通不可。

  「你明知道我會嫉妒,卻還故意這麼做?」喬伊蹙緊眉頭,不悅地瞪向嚴至盛那張可惡的笑臉。

  「我的意思不是這樣的。」嚴至盛沒想到他會誤解自己的意思。

  「算了,今天你先回家吧!」喬伊歎了一聲,雙手隨即將他定住他的大手拉下,打算離開。「我們一起回去。」

  「我必須到醫院看一下碧洛絲。」喬伊疲憊的歎了一口氣,灰藍色的眼眸有點渙散失焦。

  「我陪你一起去。」嚴至盛不放棄地說著。

  「你先回去幫我到安德森太太那裡帶強森回家,我不會在醫院逗留太久的。」喬伊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安撫他。

  「好,那我就先回家,煮一桌中國菜,等著你回家享用。」既然他要喬伊信任他,那麼他是不是應該先信任他呢?

  「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下次你一定要帶我去見碧洛絲,讓我感謝她把你教得這麼好。」

  儘管他眼眸中異樣的神色令他心驚膽跳、侷促不安,他仍是覺得,兩人應該有獨自的空間與時間,才能讓這段感情維持得更久遠。

  *  *  *

  看到碧洛絲較安好的模樣,也算是他最大的安慰了吧!

  然而,喬伊卻開心不起來,腦海裡還充斥著辦公室的畫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嚴至盛的存在已經比碧洛絲還重要了。

  總是情難自抑地想著他、念著他,儘管只是一下子的分離,他也會感覺到心頭被緊緊地鎖住,無奈的思緒跟著他的情緒飛揚。但是,在嚴至盛的心中,他到底是什麼地位?

  他愛他嗎?

  是一時的迷惘,還是一世的糾纏?

  他會不會像上一個人那樣,為了自己的社會地位而拋棄他呢?不知道,畢竟還未發生,一切都是未知數。

  儘管嚴至盛說得天花亂墜,他還是難以相信他,他不知道他的心是否和行為一致,嘴上說的,並不等於是靈魂的真相。

  無奈地再歎一口氣,喬伊一步步地走回自己的公寓,還沒按下門鈴,大門已然為他開啟,門裡,有著一大一小的臉望著他笑,大聲地對他說:

  「你回來了!」

  喬伊驀地怔住,腦海中飛快地回想起當初他的心願--當他回家的時候,有人可以對他說:你回來了。

  「怎麼了?」嚴至盛趕緊放下肩上的強森,將喬伊摟進懷裡,輕拍著他的背,卻又覺得不妥,趕緊將他拉進門內,將大門掩上,柔情地輕吮他倘淚的臉。

  「我沒事。」閉上雙眼,聽到自己的聲音哽咽,喬伊才發覺眼眶中刺痛而濕濡的感受是淚水。

  他哭了?

  原來當他回家的時候,有人可以自門裡走出來,給他一句他最想聽到的話,甚至一個有溫度的擁抱,那是多麼令人驚喜卻又覺得悲痛;像是破損的刀片劃過心頭,留下參差不齊的疤痕,不覺得痛,只覺得酸澀,還有一點點自殘的滿足與喜悅,屬於病態的喜極而泣。

  「真的沒事?」嚴至盛蹙緊眉頭望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撫他突來的情緒,只能將他緊緊地擁住。

  「我很好。」

  喬伊羞澀的抹去淚水,不自覺地綻開一抹笑,令嚴至盛不禁看傻了眼。

  他笑了?

  跟他同居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是第一次見到喬伊的笑容,見他如此放鬆的綻開笑容,彷彿他第一眼看見大海與天空的銜接一般,令他驚愕,卻也在心頭留下難以磨滅的感動。

  他捧往他的臉,吻著他的眼、他的鼻、他的下巴,再回到落唇上,恣情而霸道地索吻著,激情而狂野地挑逗他的心神,舌尖舔過他的齒、他的舌,然後狠狠的攫住,激起他的回應,大手已然拉開他的領帶,解開他的白襯衫,探入他溫熱的肌膚,愛撫著他敏感的果實……

  「不行!小強森……」在交疊的喘息間,喬伊不斷地抗拒著,卻又無法自拔地投入他的誘惑中。

  「別理他,小孩子又不懂。」

  嚴至盛認為,五歲以下的小孩跟動物是一樣的,即使他長大了,也不會記得這一幕的,就好像他一直沒有五歲以前的記憶一般。

  「不、不行……」喬伊醉眼迷濛,不住地往一旁的強森望去,心中同時蘊藏著情慾與罪惡。嚴至盛的指尖在他的身上挑起無止境的慾火,可是他身為人父的尊嚴,使他在其間做著最後的掙扎,最後,父親的尊嚴戰勝了情慾。

  喬伊氣喘吁吁地將他推開,臉上早已是一片紅潮。

  「喬伊……」嚴至盛粗哽卻帶著磁性的聲音,像是惡魔的召喚,打算潰擊他僅剩的尊嚴。

  喬伊趕緊再將他推得更開,把身上凌亂的衣著整理好,便牽著強森走到客廳裡,不敢再回看他,怕是一看,便又淪陷他那可怕的慾望之城。

  「吃飯了。」嚴至盛把自己的情慾稍微平撫,便隨即跟著他們走到客廳,向喬伊展示他今天晚上的努力。

  「全部都是我最愛吃的菜!希望你也會喜歡。」

  喬伊望著滿桌的中國菜,驚詫他是從哪裡找來這些東西的。

  「我找了好多家的超級市場,才找到我要的材料,簡直快要把我和小強森給累死了。」嚴至盛唱作俱佳地說著,甚至自然的為他接過公事包,催促他趕緊換下身上的衣服,準備吃飯了。

  待喬伊一進入房間換衣服時,電話鈴響,嚴至盛快速地接起,卻想不到打電話來的竟會是——

  「至盛,喬伊的公寓在第幾層呀?」耳邊傳來甜膩的女音,嚴至盛不用猜,便知道這人是莉娜。

  「你現在在哪裡?」

  嚴至盛頭痛地揉了揉眉間,沒想到這些女人會這麼纏著他,令他不知道該為自己的魅力開心還是氣結。

  「我們已經在公寓裡了,但是我們不知道喬伊是住哪一層、哪一間房。」她的語氣聽起來撒嬌的成分頗大。

  我們?

  嚴至盛不禁心急地問:「你帶了幾個人來?」

  「不多,六個而已。」莉娜嬌柔地笑著。「不管這些了,你先告訴我,喬伊到底是住在哪一層,這一棟公寓的住戶看起來多得嚇人耶。」

  門外突地傳來一聲聲高跟鞋踩過水泥地的聲音,嚴至盛不禁心涼了半截。

  天!原本還想找個借口推托的,但照眼前的情況看來,他是沒有機會了。

  無奈的,他只好說:「你現在站著,別動了,我馬上幫你開門。」

  若是喬伊再誤會的話,他只好耗上一個晚上讓他相信他了……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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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伊不敢相信換個衣服可以換成天地變色,日無光……

  當他走到客廳時,望見一群女人吃著他的愛人為他準備的菜,而且還荒唐地霸住他的孩子。遠遠的看來,倒是像極了一幅溫馨熱鬧的家庭畫面,只差在這個家的女主人太多了一點。

  「喬伊,你怎麼都沒告訴我們,你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兒子?」正對著他的凱薩琳,眼尖地望見甫走出房門的喬伊,便立即站起身,拉著僵直的他走到沙發。

  「我……」灰藍的眼瞳直直地望著仍是一臉粲笑的嚴至盛,陰沉的眸子,不覺又黯沉幾分,薄唇更是抿得緊緊。

  「小強森好可愛。」喝了幾杯開胃酒之後,帶著幾分醉意的莉娜,更是緊緊地將強森擁在懷裡,想要給他一個吻。

  「你不要污染小孩子了。」凱薩琳眼明手快,幾個疾步衝過去,將強森抱在懷裡,免得他被莉娜的血盆大口給嚇著。

  「什麼嘛!」

  「不行!我也要……」

  幾個女人七嘴八舌、手腳並用地玩起強森爭奪戰,凱薩琳帶頭,從客廳跑到門口,再繞進嚴至盛的房裡,像是一群勇猛的橄欖球隊,凶悍地達陣得分,然後便窩在最終的目的地——嚴至盛的房間。

  嚴至盛憨傻地笑著,儼若一副負荊請罪的模樣。

  「喬伊……」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喬伊坐到他的對面,望著桌上豐盛的菜餚宛如蝗蟲過境似的,除了殘屑與幾瓶東倒西歪的啤酒瓶,已是滿桌的狼藉,令他不禁懷疑自己換個衣服到底換了多久。

  他抬眼望著客廳裡的大鐘,距離他進去房裡,到他出來為止,絕對不超過十分鐘,為何飯桌上像是來過一群餓死鬼似的,豪情地大啖狂飲。

  哼!真是豐盛的一頓晚餐。

  「你聽我說,真的是巧合。」嚴至盛見那群半醉的女人窩在自己的房裡不出來,便立即繞過他的身旁,將手搭在他的肩上。

  「不用說了。」喬伊冷冷地將他的手撥開。

  巧合?他和他的相遇便是最大的巧合了。

  「是她們突然跑來的,我真的沒有辦法……」

  嗚,他真是氣死了,這群女人平常看起來就像是一群溫柔可人的小女人,為何一沾了酒之後,便一個比一個還要瘋狂?

  若是早讓他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的話,他寧可讓那群女人永遠找不到這裡,也絕不會讓她們的無心破壞了一個最棒的夜晚。

  「沒有辦法?」喬伊冷哼一聲,灰藍的眸光一綻,冷冽地睨著他。「依你的能耐,你會真的沒有辦法嗎?」

  他根本就質疑他的居心,否則又怎會難得地準備了一桌的佳餚,卻又湊巧地讓那群女人找上門來?

  「她們都已經來到門口,我還能怎樣?」嚴至盛仍是捺著性子與他講道理,不願意讓這無心的意外,破壞了這原本美好夜晚。

  「難道只因為這樣?你就不能趕她們走嗎?」喬伊厭倦了他的笑容,怒目瞪視著他,口不擇言。「難不成是因為在公司相處的時間不夠長,所以你才要把她們找來家裡,好讓你享受齊人之福?」

  「我不是。」

  「你不是?」喬伊淡漠地說著,俊臉上噙著令人心碎的笑。「我又怎麼知道你是,還是不是?畢竟我又不是你。」

  他要他怎麼相信他?

  他不過是換個衣服,便望見自己的家裡湧進一群女人,霸佔他的愛人、他的兒子,更瘋狂地侵略著他的存在,這算什麼?

  他如果想要女人的話,便去找女人,用不著硬是賴在他家裡,他不會約束他什麼的。

  「喬伊,不要說這種話。」嚴至盛明白他話中的意思,蹙緊眉頭,將他擁入他的懷裡,試著安撫他。「今夜是屬於我們的,不要因為那些女人而擾亂今天的心情好嗎?」

  「是你破壞這一切。」喬伊執拗著,表情瘋狂地宛如野獸,暴烈而狂野。「如果你想離開便離開吧!我不阻止你,我會想盡辦法,把我所欠你的錢,全都還給你。」

  他既然有本事幫他償還龐大的醫藥費,他又何必窩在這破舊的公寓裡?

  「我知道是我的錯,是我不應該讓她們進來的,你不要再生氣了,好嗎?」嚴至盛更是加重力道,不讓他輕易地掙脫他的擁抱。

  他喜歡幫助人,只要是他能夠幫得上的,他一定會做到,而且他也相信自己絕對擁有幫助人的能力。但這個多疑又不安的愛人恁地火烈,在他的面前恣意地綻放他妖艷的情感,令他心疼,卻又為他著迷,他不知該如何安撫他,畢竟愛人與朋友之間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不是他三言兩語便能改變他的。

  他愛他,卻不知該如何讓他相信他,更不知道該如將深植在他內心的不安連根拔除。

  「走開!」喬伊不禁大斥一聲,俊臉染上一片紅暈。

  「我不走開。」嚴至盛輕歎一聲,大手更是不顧一切地箍緊他。「如果我現在放開了你,我們之間會有一道看不見的橫溝橫隔著。」

  或許是他仍不擅於處理這種事情吧!他顯得有點無奈卻又無力,但仍執意力爭兩人的感情。或許喬伊還不夠瞭解他,不知道他是一個極固執的人;一旦插手管上的閒事,便不可能放任只做了一半而不管。

  就好像他愛上了他,他便一定要有一個未來,給他,也給自己。

  「有誰在乎那一道看不見的橫溝?」喬伊揚起一抹苦楚的笑,像是諷刺他好笑的話,更是自嘲自己的心。

  他知道他們沒有未來。不管是多麼相愛的兩個人,終有一天會因為社會的壓力,不得不分離。

  相愛又不一定相守,相守也不等於相愛。

  他很耀眼、很燦爛!看在他的眼底,只會令他更覺得自慚形穢,又要他怎能以一身的黑暗,束縛了理應在陽光底下生活的男人?

  他,俊挺惑人、體貼窩心、幽默風趣又熱心助人,在辦公室裡的他,即使不刻意地綻放光彩,仍是會有人在他的笑容裡發現那抹溫暖,忍不住醉心地親近他、接近他,進而想擁有他。

  他也是這樣的,不是嗎?

  只是,他的存在對他是一種阻礙,他有預感他終有離去自己的一天,他也已經認清這個事實,所以他告訴自己別愛得太多,只要愛得適切,足以填補自己的寂寞即可。

  然而,愛情豈是可以衡量的?

  一旦愛上了,又怎能自問到底愛了幾分?

  待他習慣他的存在之後,便開始眷戀他的存在,他怎會愚蠢到以為只要短暫的溫存便夠了。不夠、不夠,即使是擁有一輩子也不夠,他為什麼還要自欺欺人,告訴自己愛到這裡便夠了?為什麼他非要放棄他不可?他……不想放棄。

  「喬伊,我不准你說這句話。」嚴至盛難得放聲大斥,低沉的嗓音裡,有著濃濃的不悅。

  「你憑什麼?」喬伊仰起臉,露出淒楚又美麗的笑。

  「憑我愛你!」嚴至盛突地吻住喬伊的唇,火熱的焚灼著他,霸氣的舌更是不容拒絕地竄入他的口中,徹底的掠奪。

  亂了,今天的一切全都亂了!

  他今天打算的是,為喬伊準備豐盛的晚餐,為兩人醞釀一個美麗而又纏綿的夜晚,為何這群不識相的女人一竄進門之後,整個天地便為之風雲變色?

  該死,若真要說起來的話,真的是他的錯,是他不應該讓這群女子到這房子裡來。

  「不……」喬伊醉眸半掩,雙手不斷地推拒著他強勢的侵入。

  「別拒絕我,我很想要好好的愛你……」嚴至盛哪裡管得著喬伊細如蚊鳴般的拒絕,將吻探得更深,大手更是狂炙地探入他寬大的線衫裡,肆意地激起他的慾火。

  「至盛!?」

  「爹地……」

  喬伊一聽見強森柔嫩的嗓音,混雜著女同事的尖叫聲,不由得將嚴至盛推開,一張俊臉羞愧不安。

  「你……」凱薩琳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擁吻的男人,半醉的酒意在剎那間乍醒,一雙纖纖玉指顫抖地指向眼前的兩個人,而身後的一干女人,更是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愣在原地。

  原來……嚴至盛和喬伊是一對!

  靜默的詭異氣氛,在呆愣、難以置信的幾個人週身打轉,直到……

  「好噁心!」莉娜瞪大了眼,推開強森,旋即拿起自己的包包,快速地離開公寓。

  震駭中的幾個女人,也同時快速地離開。整個原本充斥笑鬧聲的房子裡,頓時只剩下兩個男人的呼吸聲,以及強森的哀號聲。

  「喬伊?」嚴至盛不明就裡他突來的靜默。

  喬伊僵直地望著強森,隨即將他抱起,走入自己的房裡,全然不理睬他的呼喚,不再開啟那將兩人分隔開的一道門。

  即使是犧牲自己也無所謂,他絕對不讓嚴至盛淪為被取笑的對象。

  「喬伊?」嚴至盛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搔了搔略長的髮絲,挫敗地躺在沙發上。

  *  *  *

  怪了!

  嚴至盛望著身旁的座位,無法揣測喬伊究竟跑哪兒去了。他一早便沒見到他的身影,以為他提早到公司,孰知,他竟沒在座位上。

  到底是上哪兒去?

  他將臉托在手上,專注的黑眸盯著桌面,卻突地聽聞身後傳來一聲聲的竊笑,令他不悅地轉過身去,對著那正竊竊私語的幾個人。

  只見他眉一挑,黑幽的眼眸不怒而威地瞅向那些人,那些人震懾於他的注視之下,一個個住了口,隨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知道喬伊在哪兒嗎?」嚴至盛將辦公椅一滑,來到製造這竊竊私語騷動的主使者身邊。「我不想和同性戀說話。」同在一個研發部裡的羅比,倨傲地轉過頭。

  在嚴至盛尚未到這裡之前,他是研發部的注目焦點,更是最受主管賞識的新進人員;但自從嚴至盛來了之後,他完全佔據他的地位,遮蔽他的光芒。這事早已令他懷恨已久,現在讓他知道他是個同性戀,他當然要逮住這個機會,將他趕出公司。

  「因為是同性戀,就有罪嗎?」嚴至盛倒也是好脾氣地勾出笑痕,但燦亮的眼眸猛地幻為邪魅,冷冷的,像是不懷好意。

  「是因為骯髒。」相對的,羅比覺得自己顯得乾淨而不同。

  「你很乾淨嗎?」他簡直快要笑出來了。

  他還以為美國是一個開放的國家,原來這些歧視還是存在的,他們還自以為自己是正常的,所以便將他們歸為異類,就如同在白人的世界裡,他們一樣歧視著有色人種的存在。

  「最起碼,我可沒有舔男人屁股的嗜好。」羅比說著,狂囂地大笑幾聲,整間辦公室,更是在剎那間掀起哄堂大笑。

  然而,這樣惡意傷害的訕笑,並沒有持續太久。

  在下一瞬間,所有的訕笑,在嚴至盛冷峻的注視及微揚的詭魅笑容下,戛然停止,鴉雀無聲。

  「好笑嗎?」嚴至盛斂下魔魅的眼眸跟著笑了,顯得詭譎而冷鷙。「更可笑的是你們的腦袋,居然比不上一個喜愛舔男人屁股的人,你們不覺得可恥嗎?虧你們還是公司的菁英。」

  羅比呆愣地望著他,嘴巳開了又閉,卻無法拿話反駁他,只能睜大雙眼,默認他不凡的實力。

  「有人可以告訴我,有沒有見到喬伊?」嚴至盛壓根兒不理睬,微挑了眉,任由魔魅般的冷光迸射。

  「你想知道他到哪裡去了?」羅比登時又抬起可惡的臉。「你確定你真的想知道他在哪裡嗎?」

  「羅比,如果你知道的話,希望你可以告訴我。」嚴至盛站起身,居高臨下,帶著邪魅地對他笑著,難以抗拒的王者氣息震懾了他,但……

  「我剛才看見他和大衛在一起,我猜八成在幹什麼好事了。」他是偉大的白人,怎能被這黃色的猴子給看扁了?「你現在如果去的話,或許還可以趕得上3P的肉體遊戲。」

  「他在大衛那裡?」嚴至盛壓根兒不在意他說了什麼,腦海中只記得他說喬伊和大衛在一起。

  為什麼?他明明告訴過他了,他為什麼還跑去找那個男人?

  「你趕快去吧,免得他的濫情讓你得到愛滋病。」羅比像是抓住他的把柄似的,猛戳著他的傷口,嘗到嗜血的快感。

  嚴至盛斂笑,不發一語,只是冷凝著一張桀鷙的俊臉,靜靜地望著他。

  「你別看我,我可不想讓人舔我的屁股。」羅比仍是不知死活地訕笑著。

  「你放心,你不夠俊,一點也引不起我的興致。」嚴至盛不屑地哼笑著。「想要人舔你的屁股,就回去叫你媽媽為你舔吧!」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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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

  嚴至盛咒罵著穢語,跨大腳步地往大衛的辦公室走去,一張俊臉被妒火咬嚙得扭曲變形。

  難道他真的不能相信他嗎?難道他的肩膀不足以讓他倚靠嗎?

  他這麼的愛他,難道他感受不到嗎?

  滿腔的怒火放肆而瘋狂,如疾駛在寬廣大道上的飛車,止不住那如箭飛去的速度,任由急速下竄起的火焰燃燒起來,飄舞著他的心。

  他驀地停下腳步,掄起拳頭擊在身旁的牆壁上,發出一聲巨響,惹來身旁的人的側目。

  他真的氣急了,幾乎快要失控了。

  嚴至盛咬牙怒瞪著牆壁,猛地再多捶幾下,直到牆上的裝漢爆裂出一個凹痕,仍是無法消去他滿腔失控的怒濤。

  不是他自誇,從他懂事以來,他便懂得如何看待這個世界,知道如何在父母、師長以及朋友的面前,扮演著完美無缺的角色。在他的臉上,永遠揚著一抹笑,不是勉強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真誠的笑;因為他確實是這麼地喜愛這個世界,所以他鮮少動怒,真的。

  而在喬伊的面前,他不知道已經發了幾次的脾氣,讓他不得不自嘲自己的內斂沉穩全都跑到哪兒去了。

  愛上喬伊,他的理智全都不見了。

  深吸一口氣,強自壓抑下滿腔的怒火,他再次邁開步伐,趕緊往大衛的辦公室而去。

  一走到門口,他連敲門都省了,直接踹開大門,露出詭譎森冷的笑,黑幽的眼眸直視著一臉震愕的大衛,和正坐在他身旁的喬伊。

  很好,他不需要生氣了,是不?畢竟他和他並沒有做出什麼令他感到該發火的事,是不?

  但是,他還是感到該死的火大,忍不住地生氣,想要將大衛掐死,甚至希望剛才踹在門上的那一腳,是踹在他的身上,以消去他的怒焰。

  「喬伊。」他努力地揚起粲然的笑,試著不讓滔天的怒火竄出體外。

  「你到底在搞什麼?誰要你到這裡來的?」大衛終於回過神,望見殘破的大門,不覺大斥一聲。

  他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儘管曾經被他撞見不堪入目的情景,但是,他畢竟還是這間分公司的最高負責人,他這麼一個小小的研發部研發員,憑什麼用這種態度對他?

  就算他是從台灣總公司派來的,他也不准他目中無人。

  「是我自己要到這裡來的。」嚴至盛壓根兒不理睬他,大步走過他的身邊,大手拽住坐在沙發上的喬伊。

  該死,他發現他臉上硬擠出來的笑快要瓦解了。

  「你在做什麼?」喬伊難以置信他的大膽,他知道他很狂、很傲,但是這一面的他從來不曾在公司裡表現出來,為何現在他卻硬是要招惹上大衛?

  難道他不知道大衛可以直接將他開除嗎?即使他是從台灣到這裡來支援的特殊研發員也一樣。

  「我帶你到研發部去呀,否則你留在這裡做什麼?」幽黑的眼眸一斂,頓成兩潭深不見底的黑井,令人生畏。

  「我有事情想跟大衛請教……」他生氣了。喬伊這時才明白他生氣的原因是為了他。

  望著嚴至盛冷肅冰儼的眸子,喬伊發現,當初在他身上所見到的詭邪並不是他的錯覺,而是他身上真的有這種氣息流竄著,邪氣地蟄伏在那一張陽光笑臉下,只在動怒的時刻裡,它便會自靈魂深處迸出,強烈地掩去他原本的笑臉。

  「有什麼事好請教的?」嚴至盛低斂下魔魅的眸子,暴戾地等待喬伊的回答。

  難道他幫他的,還不足以讓他停止這種賺錢方式嗎?

  如果不夠的話,他大可以告訴他,用不著使用這種最差勁的方式,讓他無法自我控制情緒。「是……」喬伊囁嚅著,灰藍的眼眸不禁往下斂。

  他知道他誤解了自己,但是現在他卻無法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他。因為他是打算向大衛辭職,再請大衛幫他寫一份推薦書,好讓他可以遠離這家公司,讓那些一不堪入耳的流言止於他的離開。

  這些事……自然是不能告訴他的。

  「不能講嗎?」還是不敢講?

  嚴至盛詭邪魔魅的眼瞳微微瞇起,透露出危險的訊息,異樣的氛圍詭魅地籠罩整個辦公室,大有山雨欲來之勢。

  猝不及防地,他的大手快狠地擒住喬伊的手,在大衛震驚的目光下,強行要將他拉出去。

  「你把這裡當成哪裡了?誰容許你這麼放肆?」在他目中無人的行為,以以及門外眾目睽睽之下,大衛的一張老臉漲紅,不禁放聲大喝,打算為自己找回一點尊嚴。

  「我放肆?」嚴至盛猛地停下腳步,狂傲的逸出冷笑。「我哪裡放肆了?我有你的放肆嗎?」

  哦,除了喬伊,還沒有人見過他發怒的樣子,所以大衛才會愚蠢地制止他。不過,沒有關係,現在就會讓他知道,他一旦發起怒來,向來是無法無天,就算他是分公司最高負責人也沒用。「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望著門外竊竊私語的員工,大衛更是努力的為自己扳回一點面子。

  「你自己曾經做了什麼,我想用不著我來提醒你。」嚴至盛噙笑如鬼魅,眼眸裡卻沒有微笑的影子,反到是更顯得冷肅與鷙猛。「我記得我曾經在傳上來的公文裡夾了一紙的忠告,難道你還沒有看到?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整天都在辦公室裡睡覺,錯過了我的忠告?」

  他真的很給他面子了,給他台階下,也給他尊嚴,甚至好心地給他忠告,他還想怎麼樣?他可還沒有跟他算喬伊的帳呢!

  「你說什麼?」大衛怔怔地望著嚴至盛狂肆的霸氣,腦海裡不斷地想著自己到底有什麼把柄落入他的手中。

  「至盛,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大衛,難道你不怕他把你開除了?」被他擒住雙手的喬伊,不禁附在他的耳邊警告著。

  「他敢?」嚴至盛冷冷地笑著,陌生得令喬伊惶懼。「你對我說這些話,到底是為我好,還是為了他?」

  有沒有人說過,很少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來,通常大都是不治的重症?仿如他鮮少動怒,一旦動怒了,必定毀天滅地,無法無天。

  「我不是……你在說什麼?」喬伊倉皇地望著他身後看熱鬧的一群人,聽見一陣陣的嘩然,心底不禁暗斥他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虧他那麼努力的想要力保他在這間公司的形象,他竟然……

  「有什麼好怕的,我愛你就是愛你,有什麼好開不了口的?」他不一定要把他的愛召告於世,但是他的愛必定是光明正大的,絕不可能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因為那樣不但是對自己很失禮,相對的,對自己的伴侶也會造成很大的傷害。

  「我問心無愧。」

  「至盛!?」

  喬伊聽見他的愛情宣言,霎時紅了眼眶,不知道是為了他的大膽,還是為了他的霸氣而折服。

  他竟然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毫不猶豫地對他示愛,若是他還要吹毛求疵的話,是不是顯得太愚蠢了?

  「我的舉動會令你丟臉,或是無地自容嗎?」嚴至盛突地正色瞅著喬伊,幽黑的眼眸像是廣義的深海將他溫柔的環住,不覺得難以呼吸,相反地,反而眷戀起他的溫暖。

  喬伊堅定地搖了搖頭,第一次打開心房,讓赤裸裸的靈魂暴露在他的面前,更讓他堂而皇之地走入他的生命。

  灰藍的眼眸裡,顯露出他滿足的笑意,容納不下他身後聒噪的人群。

  只見嚴至盛緩緩地湊近他,不疾不徐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上他的唇,放肆地將舌探入他的口中,勾引著他的舌交纏;而燦亮的眼眸則帶著狂炙的情慾,熱情地睇向他微掩的眸子。

  「相信我,真的,請相信我。」在一陣默然中,他結束了這一個吻,柔柔地吻著他的下巴,儼若當週遭的人並不存在。他牽起他的手,打算離開這個令人刺眼的地方。

  「走吧。」

  可才撥開人群,嚴至盛又倏地停下腳步,瞇起眼眸邪佞的瞅著大衛說:「記得,喬伊是我的,別跟我搶我的人。」

  *  *  *

  「你不覺得你這麼做,太目中無人了嗎?」回到家中,待強森入睡之後,喬伊不禁暗斥他的瘋狂,卻又著迷於他詭邪眸中的丰采。

  「我才懶得理他,況且我認定他根本不可能對我如何。」嚴至盛也斂下笑臉,冷詭的眸子隱晦不明地望著他。「我還沒向你問起,你找大衛到底是做什麼。」

  「我找他遞辭呈,順便要他幫我寫一封推薦書。」在他微慍的表情下,喬伊溫順地走到他的身旁。

  「為什麼要辭職?」

  嚴至盛佔有性地將他拉入懷裡,大手則不安分地在他的身體上游移。

  「我……」喬伊輕哼一聲,將全身的重量偎在他的身上。

  「快說!」

  嚴至盛見他支吾其詞,不禁解開他牛仔褲上的扣子,拉下他的拉鏈。

  「你吃醋了?」

  喬伊的大手適時的阻止他,性感的唇畔上有一抹笑。

  「對,我吃醋了。」嚴至盛誠實地回答。

  他溫熱的唇靠在喬伊的耳際,恣情地在他的耳邊吐露出醇厚的氣息,迷亂他的神智;企圖將他的慾念徹底引爆。

  他是吃醋了,真的吃醋了,而且還吃得很重,令他想殺了大衛那個可惡的老頭;不過為了贏得喬伊,他是努力地壓抑自己幾欲爆裂的怒火。

  「真的?」喬伊因而綻放出一朵魅惑的笑,漾在微紅的俊臉上,更是顯得妖艷、誘人。

  這是真的嗎?他可以這麼幸福嗎?這一次的擁有便是永恆了嗎?

  這一直是他不敢奢望的夢想,深埋於心底深處的願望,然而一旦實現了,卻反而沒有真實感,只像是一團迷霧堆在眼前,不夠切實,令他無法掌握在手上。

  「以後不准你隨意找他。」嚴至盛輕輕地咬當他的耳垂以示懲罰,隨之霸道地拉掉他的長褲。

  「呃……」

  喬伊蹙緊眉頭,感受到一道電流疾竄心頭,戰慄而詭魅的擒住他的心神,令他無助的呻吟著,等待他更多的愛撫。

  「至盛……」

  喬伊同眸望著他,望進那一雙黑不見底的眼眸,像是一片純淨而溫暖的深海,將他緊緊包圍。

  「求我。」嚴至盛狂妄地勾起笑,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的哀求。

  或許初相識,只是為了他不凡的面貌而心折,但是時間一久,慢慢地受到他牽引,喚起他體內最原始的需要,讓他得以正視自己,更讓他深深地為他著迷,迷戀著他的堅強與悲慼。

  若只是一時的迷亂,他不會就此眷戀上他的身體;若只是一時的醉心,他更不可能戀上他的靈魂;如果僅是一時的熱情,他也不會傻得選擇他,當他相偕一生的伴侶,願意與他相守。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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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至盛說的沒錯,大衛非但沒有將他們兩人開除,甚至還和顏悅色地給了他倆一個禮拜的特休假期。

  至於為什麼,嚴至盛倒是沒告訴喬伊,反倒是計劃著,要趁著這一個禮拜,好好的拜訪紐約。自然的,他便成了惟一的導遊。

  不過,他們第一個拜訪的地方,既不是百老匯劇場,也不是愛麗絲島,而是碧洛絲所住院的病房。

  「你覺得我穿這樣適合嗎?」一邊走入醫院的庭院草皮,嚴至盛更是不斷地望著身上一襲正統的西裝。

  開玩笑,碧洛絲就像是喬伊的母親,這樣算起來相當於是他的丈母娘,呃……是他自己這樣想的。

  所以照理來說,他應該要穿得正式一點,可是碧洛絲現在是生病住院!他若是穿得太過黯沉,似乎也不太適合。

  喬伊灰藍色的眸子瞅著嚴至盛,有點好笑他的過分正式。他穿著一套三件式鐵灰色的西裝,成功地襯托出他偉岸俊美的身軀,剎那之間,他甚至以為他是個極成功的上流人士。

  不過,他隨即笑了笑,打散這個念頭,一個上流人士會願意屈就於他破舊的公寓嗎?

  不可能的,他還沒看過像他這般平易近人的上流人士呢!

  「我倒覺得你看起來像是要結婚一樣。」喬伊邊走,甚至還意有所指地取笑他手中拿著的那一束紅玫瑰。

  「你怎麼知道?」

  嚴至盛故作驚詫地望著他,隨即被喬伊一把推到灑水器的旁邊,當頭淋了他一身濕。

  喬伊一見,不但沒有道歉,反倒是笑開了嘴;而站在一旁甩著髮絲的嚴至盛,不禁被他燦亮的笑靨迷惑了。

  沒錯,這才是他該擁有的笑,是他想像中的無憂無慮、又陷入熱戀中的笑臉。不過,現在好像不是他該笑的時候。

  喬伊眼尖地發現他正蓄勢待發,打算與他來場百米賽跑,不覺先拔腿就跑,口中不斷地笑喊著:

  「別鬧了,這裡是醫院。」

  嚴至盛哪裡會輕易地放過他,三兩步便追上他,緊緊地將他抱住,把身上的水分平均地轉移一半給他。

  「走吧。」

  發現喬伊身上也濕了,嚴至盛跟著笑咧嘴,搭上他的肩,拖著他往前走,讓他一點抱怨的機會都沒有。

  喬伊斜睨他一眼,不覺地笑開了,任由溫煦的陽光在他的心底逐一掃去陰霾,蕩出一圈圈的色彩。

  *  *  *

  「碧洛絲,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走入單人房裡,喬伊輕柔地問著正望向窗外的碧洛絲。

  「喬伊?」

  躺在病床上的碧洛絲猛地回首,望見一臉桀笑的喬伊,不禁著訝異著,卻沒有問出口,因為她瞥見他身後英挺不羈的東方男子,心裡有了個底。

  「他是我的朋友。」喬伊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為兩人介紹。

  「至盛,她是碧洛絲。」

  嚴至盛頷首望著這一位如風中殘燭的女人,走到她的身旁,他牽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禮貌的一吻。

  他從來不幹這麼噁心的事,但是碧洛絲不同,她呵護了喬伊的成長,所以他出衷地感謝她。「很高興認識你。」他彎著腰,向她眨了眨眼,醉人地勾起笑痕。

  碧洛絲驚詫地望著他,隨即露出笑容。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碧洛絲,他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那個人。」喬伊恣意地笑著。「你今天可以恢復得這麼好,他是最大的功臣。」

  在前幾次的探訪中,喬伊一次又一次地跟她提起嚴至盛的存在,甚至毫不避諱地告訴碧洛絲,他愛的人便是他。其實早在多年前,當他發現自己愛上男人之後,他便向碧洛絲說過,因為他不願意對週遭的親人隱瞞這個事實,而他也幸運地得到她的諒解與支持。

  碧洛絲抬起老邁而睿智的眼眸,明白這個東方男人不只是自己的最大的功臣,更是解救喬伊的貴人。

  「謝謝你。」

  「不用跟我客氣,我的幫忙並不是不求回報的。」嚴至盛仍是放肆地笑著,幽黑的眼眸睨著一旁的喬伊。

  是的,這是他這一生以來,第一次幫助人卻奢望互惠平等,甚至希望索求更多的回報。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喬伊悄悄地拉住他的袖子,將他拉至自己的身邊,小聲地問著。嚴至盛笑而不語,只是勾著一雙深情的眸子瞅著他。

  突地——

  「請嫁給我吧!」

  嚴至盛突地將手上的紅玫瑰推到喬伊的面前,冷不防地半跪著腳,俊臉上蕩漾著不容置疑的愛戀。

  喬伊震懾於他荒唐的行徑,不知道該如何以對。他向來知道他最喜歡玩一些教人措手不及的把戲,卻沒料到他居然把這一招也玩上了。記得他當年向他妻子求婚的時候,他也沒玩得這麼起勁。

  反倒是躺在病床上的碧洛絲笑出了聲,打破這個有點尷尬的僵局。

  「笑了吧!我就不相信有人會在我的表演之下,不為所動的。」嚴至盛隨即站起身,將紅玫瑰遞給碧洛絲。

  「不,我知道你是真的想和喬伊在一起。」碧洛絲仍是笑得開懷,「只不過你覺得不好意思,便想拿我這個老太婆當擋箭牌,掩飾自己的羞澀,對不對?」

  嚴至盛看似大方熱情,但他的深情卻是蘊藏在心底深處,一旦牽扯到這個,他想不羞澀都難,而她所笑的,便是他這樣的心態,不是他搞笑的把戲。她的年紀雖然大了,但她還看得清楚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既然你都知道了……」嚴至盛搔了搔髮絲,臉上難得浮現一抹紅暈,讓一旁的喬伊都看傻了眼。「那麼,就請你放心地把你的兒子喬伊交給我吧!我會盡其一切地保護他、照顧他、愛他,直到永遠。」

  這也是他執意一定要見碧洛絲一面的原因。

  儘管這段話有點噁心,但他還是努力的不讓自己結巴,一字一句清晰地說著,音量雖然不大,但他相信,喬伊一定也聽見了。

  喬伊望著他漲紅的耳根子笑了,笑得幸福而滿足。

  碧洛絲更是開心得無以復加。喬伊這孩子走的路比別人艱難,遇到的難關也比別人還多,儘管是平坦的大道,他都會因為外在因素而在上頭摔了好幾跤。也因此,他比別人更懂得珍惜。

  現在他找到自己生命的歸屬,她為他祝福。

  *  *  *

  以為他們的幸福會一直擁有,但是……

  幾個月下來,剛度過了感恩節,隨之而來的,便是耶誕節節與年終假期。

  這幾個月下來,倒真的如嚴至盛所說的,大衛絲毫不敢對他們兩個大呼一聲,甚至對他們兩個人公開的關係,也沒有任何的批評與惡意的傷害,反倒是有點默許他們的存在。連帶的,公司裡的同仁對於最高主管的默不作聲,一些流言蜚語也跟著沉默了;儘管偶有不屑的視線投射,但全被嚴至盛給擋了回去,甚至是交出一張又一張美麗的成績單,讓所有的人啞口無言。

  就連正趕著在年終假期之前推出的最新軟體,也是當初嚴至盛甫到美國時所製作的第一份商業軟體。

  所以這陣子,坐陣指揮的嚴至盛真的是忙得不可開交,忙得天地變色、暈頭轉向,連一點點陪伴喬伊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喬伊也真的是以他為榮,儘管他是一個由台灣總公司派來紐約支援的菁英,想融入這一個排外的公司裡,他算是了不起了。

  一直以為他只是一個會多管閒事、會傻笑的東方男人,想不到他一旦斂下笑臉時,披露在外的是潛藏的偉昂不羈,而公事上的一切更是手到擒來。他真的堪稱菁英,堪稱為個中翹楚。

  而他,是將陪伴他走過這漫長一生的男人。

  「喬伊,你聽說那件事了嗎?」

  喬伊猛地自遠揚的思緒中回神,抬眼瞟著不懷好意的羅比,隨即斂下眼,不打算理睬他。目前公司裡還是不改變觀感的人,大概只剩下羅比這一隻瘋狗了。

  「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嚴至盛對你的背叛?」見喬伊像是對他的話沒多大興趣,他於是加入更聳動的話語。

  果然,喬伊的眼眸有點閃動,儘管他仍是沒有答話,羅比知道他已被他的話所動搖了。

  「他的心真是狠,竟然狠心要拋棄你。」羅比貓哭耗子假慈悲的說著,誇張地將臉湊到喬伊的身旁,注意著他的反應。

  「兩個人的感情不是用拋棄兩個字所形容的,有的頂多是厭倦了而分手,沒有所謂誰拋棄誰!」喬伊灰藍的眼眸冷然的瞅著他,更覺得羅比這一張臉,令他作嘔且不舒坦。

  這種見不得別人好的人,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地球歷史上;而對於這種無大腦又無才能的瘋狗,他早已學會忽視他的存在。

  「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別到時候才說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羅比說得煞有其事。

  「我不需要知道。」

  他壓根兒不相信嚴至盛會背叛他,甚至是拋棄他,儘管他是那麼地繁忙,但他每天晚上不管忙到多晚,必定都會回家,給他一個晚安吻。雖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卻深深的支撐他不安、不習於幸福的心。

  「那麼他半年後便要回台灣了,這件事也不用知道?」羅比挑起眉,愉快地望著喬伊愀然變色的俊臉,有一股嗜血的快感,更令他百分之百地確信,他絕對不知道這件事情。

  「他!?」

  喬伊驚愣地望著桌面,灰藍色的眼瞳充斥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要回台灣?他會回台灣?

  他為什麼都沒有告訴他?

  對了,他是從台灣來支援的菁英,那麼,當他的任務完成之後,他應該是會回台灣的才是,他卻忽略了這重要的一環。

  是他忽略了,還是刻意遺忘的?

  日子幸福得像是夢境裡才會有的甜蜜,讓他不願意相信這樣的日子終有停止的一刻,更不願意相信這樣的幸福沒有永遠。

  「怎樣,第一手消息,你一定不知道吧?」

  羅比滿意地盯著喬伊震愕不安的側臉,更是打定主意不讓他好過,既然他傷不了嚴至盛,傷了喬伊也是一樣的。

  「我猜他一定是故意隱瞞這一切,而他隱瞞的用意到底是什麼,這我們就不曉得了。不過,倒是證明了他這個人必定是居心叵測。」

  望見喬伊益發慘白的臉,羅比總算露出了最滿意的笑容,只是見喬伊靜默不語,也只能讓他訕訕停止,摸摸鼻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他不相信,真的不相信他是故意隱瞞的。

  *  *  *

  夜晚時分,早已過了凌晨,嚴至盛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同到兩個人愛的小窩,卻發現一抹人影正坐在沙發上。
  「喬伊?」

  「你回來了。」喬伊不掩憔悴,緩緩地站起身,投入他的懷裡,眷戀他身上的氣味。

  「怎麼了?」嚴至盛驚詫地望著他過分的溫存,放下手中厚重的公事包,雙手緊緊地將他擁住。

  他忽略他了嗎?嚴至盛不斷地猜想著。這幾日來,他確實很忙,不但得到工廠盯著生產線,更要與廣告商洽談,從製作、包裝,到推出,全都由他一手包辦,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而讓他感到寂寞?

  也不知道這間公司是不是真的那麼忙,還是因為已接近年終,所以大衛再也撥不出多餘的人手,任他一個人忙得不可開交。

  「我想你。」

  喬伊吻上他初生鬍髭的下巴,再火烈地吻上他的唇,激烈地探入他的口中,索求著他如往常的反應,安定他的心。

  「你怎麼了?」

  嚴至盛淺喘著氣,不斷地舔吻喬伊,深切地感受到他的不安,卻不解他的不安到底是從何而來。

  這幾天下來,他不都是好好的,為什麼才隔了一天,他又恢復了原本的怯懦不安?

  難不成是誰又在煽動他的情緒?

  「是不是誰跟你說了什麼?」

  「那你是不是忘了跟我說什麼?」他的熱切不如他的預期,感覺上就像是拒絕他似的,期待的心霎時破碎,摔落一地,成為無聲的歎息。

  「我?」嚴至盛驀地望著他,瞅進他悲惻而又抑鬱的灰藍色眼瞳裡,不禁令他輕撫著他的臉。

  他有什麼事沒有告訴他嗎?

  「你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沒有告訴我?」喬伊斂下眼,想掩飾心碎的苦楚與哀怨,想假裝一點都不在乎,但淚水硬是在眼眶中打轉,任憑他微蹙著眉,鎖緊喉頭,仍遏抑不了酸澀的刺痛。

  「我?」嚴至盛一愣,以為喬伊問的是他為什麼有那麼多錢幫碧洛絲付醫藥費。

  「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怪了,已經多久沒有提到這個話題,他為什麼又突然這麼問?

  「那麼,你是打算等到你離開了,再告訴我,是嗎?」喬伊斜側著頭,不敢讓他看見他懦弱的淚水。

  「我什麼時候要離開了?」嚴至盛不禁暴喝一聲。

  誰說的!?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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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半年後要回台灣了嗎?」喬伊憤慨地望著他,難道他直到現在還打算欺騙他嗎?

  「是啊!」嚴至盛一愣,隨即豪爽地回答他,但一見到他墜落的淚水,隨即又補上一句:「但是我不打算回去。」

  天,他到底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就這麼一件小事情,也要惹得他如此動怒地質問他,甚至,流下了淚?

  「你不回去?」

  喬伊難以相信地望著他幽黑卻澄淨的眸子。

  「我為什麼要回去?」嚴至盛不禁失笑,緊緊的擁住他多疑又不安的愛人。「我的心、我的愛全都在這裡,我為什麼要離開?你說,有什麼樣的理由要我非離開你不可?」

  他應該要生氣的,因為他實在是又倦又累,應該要好好地休息,但是他的愛人卻無故與他拗脾氣;不過,他是這麼可愛,這麼恐懼失去他,他怎麼還能夠責怪他呢?

  「真的?」

  他低柔的話語,像是一陣輕柔的風,將喬伊迷亂而狂囂的哀惻全數吹散,進而以溫煦進佔他的心,暖暖地烘乾他潮濕而又陰冷的心坎,照亮沉澱心底的灰暗,撫去他悚懼的不安。

  「相信我,現在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嚴至盛熱烈地吻著他的唇,恣意地伸出濕熱的舌勾引他。

  「我能相信你嗎?」

  「你只要相信我,不管以後遇上什麼事情,只要你記得,一定要相信我,那便足夠了。」嚴至盛狂恣地啄吻著他,大手狂炙地探入他的衣衫裡,愛撫著他熱情的身軀。

  喬伊仰起臉,輕吟一聲,雙手主動地攀上他的肩,佔有而霸氣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個的熱吻。

  嚴至盛勾笑,將他的身子抱起,走入自己的房裡,將他溫柔地放在床上,再緩緩地褪下兩人身上的衣物;而後他貼住喬伊赤裸的身體。

  「至盛……」

  喬伊幽幽地回神,難以置信他的舉動。

  「我這一陣子太忙了,需要為自己保留一點體力,直到把這一個新軟體推出去為止。」嚴至盛將他摟緊,迷上這令人窒息的麝香味。「等到耶誕節過後,我就全部屬於你了,到時就不只是這樣了。」

  他意味深長的暗示著他,望著他發紅的耳根子,不禁令他放聲縱笑。

  「記得,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記得相信我,還要記得我是愛你的。」嚴至盛在他的耳畔輕輕地低喃著,像是一句句愛的魔咒,深情不悔地撞進喬伊的心坎裡。

  *  *  *

  數日之後。

  「喬伊,你有沒有想到哪裡旅行?」在公司裡,嚴至盛將身子親密地湊近喬伊,貼在他的耳邊吐著詭魅的氣息。「明天便要開始休假了,如果不去旅行的話,就太可惜了。」

  「再說吧!」

  喬伊難為情地將他推到一邊去,不讓他醇厚的氣息擾亂他的心。

  「我們可以把小強森一起帶去。」嚴至盛不屈不撓地再欺近他,甚至眾目睽睽之下,偷了他一個吻。

  「先把來自台灣的總裁先應付完之後再說吧!」這可惡的男人,一點都不知道他是多麼地為他擔心。

  不知道為何,從來不曾到紐約來的台灣總裁,居然會選在這個時機來到這裡,實在是令他感到過分的巧合。前幾日才知道嚴至盛不打算回台灣,怎麼總裁就突然親自到這裡來了?

  現在總裁還在大衛的辦公室裡,相信他一個個部門的巡視,終會來到研發部的;況且他不可能忘了他曾從台灣派了一個研發員過來。

  他會不會是來勸嚴至盛回台灣的?

  一想到他有可能會離開,他的心便不住地狂顫,急促得失了規律,即使張口也感到呼吸困難。

  他是多麼恐懼他的離開,多麼悚慄他會自他的生命裡徹底消失,只要他一回台灣,兩人怕是再無相見的機會。而他,卻要他相信他?

  「別擔心他的事,我不會跟他一起回去的。」一眼便看穿了喬伊的擔憂,嚴至盛緊摟住他的肩頭,放肆地笑著。

  總裁?他還不把他放在眼裡。

  「別鬧了!」

  「有什麼關係?」嚴至盛偏愛鬧他,瞧他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他偏要撕掉那一張礙眼的冷臉。

  喬伊不斷地推拒,而嚴至盛便不斷地向前進攻,兩人在研發部辦公室裡肆無忌憚地玩起身體挑逗戰,旁若無人地。

  當大衛帶著總裁進入研發部時,便是見到這一幕。

  「你們在做什麼?」大衛驚恐極了,望著身旁不苟言笑的總裁,急得冷汗直往發白的髮鬢淌下。

  嚴至盛和喬伊不約而同地抬眼望著他,喬伊旋即坐好,而嚴至盛仍是一臉挑釁地望著總裁。在大衛還無法掌握狀況時,總裁便已經走到嚴至盛的身邊,挑起與他相似的眉,以中文問他:

  「你真的不打算回國了?」

  嚴至盛邪魅的眼眸瞟了他一眼,隨即漾笑,點了點頭。

  「能告訴我原因嗎?」總裁仍是不死心地問著。

  「看來你還沒有把我傳真給你的東西看過一遍,否則你應該不會問我這種蠢問題。」

  總裁挑了挑眉,自手中的牛皮紙袋裡,拿出兩三張傳真紙,瞇起眼眸瞪視著上頭條理分明的罪名,以及附上的幾張自電腦列印下來的文件,不禁抿緊了嘴。

  「大衛。」

  「總裁?」

  大衛一聽,連忙像只哈巴狗的來到他身邊。

  「這是什麼東西?」總裁把東西遞給他。

  大衛小心翼翼地接過總裁通過來的傳真紙,頓時發現上頭全是他私挪公款的罪證,條條分明地呈列著;驚駭之餘,他抬眼瞪視著正好整以暇地瞅著他的嚴至盛,不敢相信自己已給了他相當多的禮遇,他居然……

  「你是什麼意思?」

  他真是過度放縱他了,沒想到自己暗地允許他的胡作非為,而他竟然還當著總裁的面,揭了他的底,這豈不是要他……

  「你說什麼?」總裁嚴祖仁眉一斂,霸氣十足。「你現在是在罵我的兒子,責怪他不該為我找出公司裡哪些不知死活、私吞公款的人嗎?」

  兒子!?

  總裁的話一說出,滿室愕然,當然也包括了嚴至盛和喬伊。

  嚴至盛的驚愕,是因為他沒料到老爸居然會洩了他的底;而喬伊的驚詫,則是他不敢相信,他竟會是總裁的兒子,是那樣高不可攀的人。

  「嚴至盛原本是總公司稽核部門的經理,由他來公司稽核所有不實的資金流向,是再自然不過了。大衛,你等著坐牢吧!」嚴祖仁話說完,又轉過頭來問著嚴至盛:「兒子,既然你事情都已經辦好了,你為什麼不跟我回台灣?」

  「死老爸,你先把你還沒看完的東西看完再說。」

  嚴至盛咬牙瞪著許久不見的可惡老爸,而大手則緊拉著喬伊,以免他趁他不注意的時候逃跑。

  嚴祖仁狐疑地望著還沒看到的最後一份傳真紙;過了一會兒,他瞇緊眼眸!不敢置信地看過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發現上頭的文字不會再作變化,他才抖顫著聲音,小心地問:

  「你說……你愛上了男人,所以你要為你喜歡的男人留在美國?你是騙我的吧,你不會真的喜歡上男人吧?」

  天!要他怎麼對得起死去的老婆,怎麼跟他死去的老婆交代,他把兒子教成了個同性戀?

  不、不可能的,他的兒子女人多得數不清,怎麼可能會愛上男人?一定是兒子氣他硬是把他丟到紐約來,所以故意這麼說,好來氣他的。

  嚴祖仁努力地揚起不安的笑,等候兒子的回答。

  孰知,嚴至盛像是故意似的,也不回答他,直接以行動表示一切;只見他一手拉過喬伊,便紮實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天長地久、纏綿悱惻的深吻。

  直到嚴祖仁心臟無力,在他跟前倒下,他才結束。

  哼!明知道他從小便分不清外國人的臉,還硬是把他丟到紐約這個大熔爐,在這個每張臉看起來都一樣的大城市裡,這麼一點教訓,算是客氣的了。

  *  *  *

  「我不信!」

  一干人將嚴祖仁搬到喬伊的住處,而喬伊則是冷著一張臉,滿臉的哀痛與悲憤,怨恨嚴至盛竟然欺騙他。

  「你要相信我,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之下,你一定要相信我。」嚴至盛哪裡容得了他拗脾氣,站在大廳裡,大手拽緊他。

  沒辦法,他除了用蠻力將喬伊壓制住這個爛方法之外,別無他法可想。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你騙我!」而他想不到他欺騙他的,竟是他最猜不到,卻也最不願相信的事。

  「我騙了你什麼?」嚴至盛試著和他說理。「我在紐約,一點也不像是個有錢少爺,和你在一起的感覺是這麼地融洽,所以我沒打算要同台灣,我要待在這裡,跟你一起生活,這樣不好嗎?」

  「但是你的身份可以允許和我一起生活嗎?你以為你真的可以不用回台灣嗎?你真的可以自私的不顧慮你爸爸嗎?」一連串的發問,令喬伊心碎,心如刀割,痛楚難掩。

  他好愚蠢,還是不斷地重複著愚蠢的行徑,重複著永遠都醒不過來的惡夢,週而復始的纏繞著他的靈魂。

  「你擔心什麼,我上頭還有兩個哥哥,就算要繼承家業也輪不到我,我只要輕鬆的做好我的分內的事便夠了;其餘的事,我連管都不想管。」

  嚴至盛不慍不怒地瞅著他。

  「況且,從我小時候,他們便放任我一個人成長,而我也獨立慣了,懂得怎麼安排自己的人生,相信我的家人也會尊重我的選擇。」

  他說得義憤填膺、理所當然,擺明就是要他相信他,是真的相信他,而不要心底老是蟄伏著不安,考驗兩人的感情。

  「你的身份地位會為你帶來許多異樣的眼光,終究會導致我們兩人的分離,我看,我們還是分手吧!」

  喬伊深吸一口氣,試著不讓聲音聽來抖顫無力。

  「分什麼手?」嚴至盛拍額哀鳴一聲,歎了一口氣又說:「我幹嘛要管別人的眼光,那關我什麼事?你以為我會在意,以為我無法克服這一切嗎?你未免將我看得太扁了一點。」

  「但是,你將會沒有孩子,沒有一個完整的家。」

  真的是太愛他了,所以整個心思才會繞著他打轉,一心一意只為他好,只要他快樂,他便跟著快樂。因為若是由於他的存在,讓他失去了臉上的笑,他會無法原諒自己。

  「誰說我沒有孩子、沒有家?」

  嚴至盛抱緊了他,唇邊勾著濃濃的笑意。「小強森便是我的兒子,而你們便是我的家人,誰說我沒有家?」

  真是夠了,他這一顆胡思亂想的腦袋瓜子。

  「可以這麼幸福嗎?」喬伊埋在他厚實的胸膛裡,淚水淌濕了衣服。

  這是一份沒有建立在踏實基礎上的愛戀,彼此之間只有第一眼的美麗,只有第一眼的醉心,讓他不禁質疑這樣的愛,可以永遠嗎?

  真的可以嗎?

  「可以,一定可以,絕對可以,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叫我身後的那個老頭起來作證。」嚴至盛說畢,隨即踢了一腳躺在沙發上的嚴祖仁。「老爸,別再裝了,你什麼時候有心臟病,我怎麼都不知道?」

  嚴祖仁只好扁著一張老嘴,哀怨的望著沒良心的兒子。

  「你說,你贊不贊成我留在紐約?」嚴至盛威脅似的問。

  頓了下,他又說:「我偶爾也會回台灣啊,又不一定要待在紐約。」

  歎了口氣,他續道:「你說過你的思想最民主、最開通,你說人是無國界、無人種之分?」嚴祖仁點了點頭,這確實是他說過的話。

  「你說過同性戀也是人,我們不應該歧視他們?」嚴至盛打鐵趁熱,以話引誘嚴祖仁掉入他的圈套。

  「我是說過……」不過,那是指別人家的兒子。

  「那就對了,告訴喬伊,說你會接受他,否則我們就此斷了父子關係。」嚴至盛仗著嚴祖仁以往陷在喪妻之痛中,忽略了他的成長過程,所以理應給他心靈上的賠償。

  「我……」嚴祖仁望著喬伊和自己的兒子,心中不斷地掙扎,是要少個兒子,還是賺兩個兒子?

  過了半晌,他認命地歎了一口氣,「只要你們過得好,我這個老爸便開心了。不過,你們偶爾也得回台灣來。」

  「誰理你!」

  嚴至盛挽著喬伊往房裡走去,全然不理睬思子心切的嚴祖仁。

  「喬伊,我說得沒錯吧!相信我,真的,只要你相信我,你便可以擁有我的全部;而我絕對會對你的一生負責,對你的未來與永遠許下誓言,相信我。」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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