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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文藝] 如果你不再為我心跳

如果你不再為我心跳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雷倩倩 您是第1231個瀏覽者




作者:貝努娃特.葛胡
原文作者:Benoite Groult
譯者:蘇瑩文
出版社:寶瓶文化
出版日期:2010年08月31日



這輩子如果能談一場像這樣的戀愛,死都願意!
  
法國情愛小說天后──貝努娃特.葛胡,最激情的經典之作!


直到你的心不再為我而跳動,

我才知道,

這世界上,

不會有人像你一樣愛我。

  
你是否曾經很愛過一個人,卻因為他和你懸殊的差距,而感到裡足不前?

  
高文和我,就是。


  
十八歲那年,當我們在夜晚的海岸,躲入海水中赤裸擁抱時,我就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將渴望著他的愛和軀體。

  
高文徹底改變了我的生命,雖然──他只是一個來自布列塔尼的粗獷漁夫。

  
而我,活在他永遠無法接觸的巴黎上流社會、無法理解的歷史與藝術裡,所以就算我愛他,也無法與他結婚。

  
但我們臣服於愛情,情願用一年年漫長的等待,換得寥寥數日、相聚後又將悲傷分離的偷歡。

  
這個男人是用生命在愛著我!

  
只是當我明白,自己再也找不到像他一樣的情人時,命運終於讓我後悔,為什麼當初不願意成為高文的妻子……

  

愛情到底是什麼?一段注定沒有未來的愛情,是否值得用一輩子去守候?貝努娃特.葛胡在本書中所描繪的,不只是一段階級懸殊的祕密戀情,更是所有人心中最嚮往的,那毫無世俗之見與物欲雜質的純粹情感;唯有單純,才是最動人、最難得、最激盪生命的一場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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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性與愛的男女之別




  民初的社會小說裡時常有這一類的故事,富家少爺認識了貧家女孩,兩個人愛得死去活來,結果女方失身之後,男的不肯娶她。




  《如果你不再為我心跳》裡,敘說的也是一段階級不平等的感情。只是它跟我們的民初故事正好相反,那個不肯結婚的人是女主角喬琪。




  她這個行為發生在二十世紀的三○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戰即將發生,而在中國,許多家庭裡還在上演「大紅燈籠高高掛」。理解了時代背景,才能理解喬琪這個決定有多麼的「女權主義」。或許三高(高學歷高出身高職位)女性拒絕那些社會階層不如自己的男性不算什麼新鮮故事,但是一邊拒絕讓男性為自己「負責」,一邊還繼續維繫肉體關係,這可是許多現代女性都還不大有魄力做到的事。我今天才聽了一個故事,發生於二○一○年,男女分手,女方痛罵男方不負責。




  而上世紀的喬琪,自主到自私的地步。不但多番拒絕男主角的求婚(同時還繼續跟他上床),並且面不改色的不斷嫁給別人。





  喬琪和高文的故事是灰姑娘的反轉版。這裡沒有白馬王子,有的是白馬公主。與童話裡不同的是,公主不願意「娶」她的對象,只願意與他發生關係。至少,這種性自主的態度非比尋常。女性因為有懷孕的可能,事實上在性關係上處於劣勢,表明不要男人負責,這不但是一種態度,也是一種宣示。





  作者貝努娃特.葛胡是女權主義者。書裡的主角喬琪與她背景類似。猜想多少是她的親身經歷。而這個被貝努娃特描寫的女主角,其實並不是百分百女人。她雖然既嬌美,又聰慧,又出身高貴,但是她的那種獨立自主,其實頗男性化。相反的,書裡頭那位充滿了男性美的男主角高文,卻是女人性格。他在這段感情中間的依依不捨,眷戀,被動與低微,全然是陰性狀態。甚至在性關係中,也往往被喬琪帶領,甚至讓喬琪啟蒙。




  貝努娃特的書寫,明擺著是要向D.H.勞倫斯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致敬。事實上,在書裡,她也時不時提到這本書。





  《如》書中,男女主角的背景設定與《查》書一樣,女尊男卑,而男方都是體力勞動者,有美好的身體。比較男女兩個作者在對待性愛的態度,比較特別的一點是:D.H.勞倫斯始終認定性即為愛,查泰萊夫人最後選擇跟林場守護人在一起,離開了她有錢的丈夫。而喬琪始終不承認這一點。一直到高文身死,她才恍然憬悟,兩人之間,不只是性,其實就是愛。





  兩個作者對於性和愛的認知,至少在架構情節時,正好顛覆他們的性別。勞倫斯採用的是女性「真愛無敵」觀點,他深信愛可以讓人做出重大犧牲,拋棄富裕生活與高階地位,而貝努娃特則是男性取向的:「愛不等於性」(或「性不等於愛」)。由於不把性與愛連結,所以因為愛而必須負的責任,女主角從不考慮。多年來,始終只把男主角視為性對象,直到完全失去他。





  關於性,西方經歷了從禁忌到解放,又從解放到節制,正好橫跨了二十世紀的六○到八○年代。從性開放到性節制,據說是因為愛滋病。這個世紀絕症剛出現的時候,被目為對於性革命的天譴。但是,並不像某些革命路線,在「性」的道路上,愛滋病沒有讓世界「倒退三十年」。雖然有得絕症的危險,該開放的依舊開放,不開放的,也依舊開放不了。




  顯然,性是一條不歸路,上了路便無法退轉,只能勇往向前。這無論對於個人,或對於群體,都是一樣的。





  本書裡有大量的情慾描寫。性革命之後,情慾書寫幾乎是全世界女性作家都想要突破,或嘗試的範圍。貝努娃特幾乎是以情慾為全書的主軸,不僅止於性描寫,她更談到性之於男人,以及性之於女人的意義。時至今日,她那些當年非常前衛的內容,事實上,已不再驚世駭俗。現在的世界充斥著認真和不認真的性。類似《如》書中的情慾,文字或影像都舉目皆是。然則閱讀這本書依然有一種對照的作用,上一世紀的喬琪,其實比現在的我們更為「現代」。




  《如果你不再為我心跳》出版是一九八八年,正是全世界對於氾濫過頭的性開始感覺恐慌的時候。這本書在法國狂銷,可能是「星期天效應」。雖然第二天要上班,據統計,上班族星期天多半遲睡。這就像節食減肥前吃的最後一頓飯,戒酒之前喝的最後一瓶酒,這種末日感會讓我們努力去捉住那些我們以為即將失去的東西。




  女權主義者貝努娃特.葛胡在六十八歲時出版這本描繪情慾的書,我覺得必然也是因為某種末日之感。雖然小說內容似乎是在敘述她那一段延續五十年的感情,事實上,她在悼念的,不是情人而是情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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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1



高文




在我十八歲那年,高文走入我的生命,這是我們兩人都沒有料到的事。他敲開了我的心扉,只是在那個時候,我誤將肌膚軀體當成了自己的心。




他比我年長六、七歲,在那年已是自力更生的漁夫,而我還是個仰賴家中照顧的學生。高文年紀雖然不大,但討海工作的歷練讓他肌肉結實,短短幾年的歲月在他身上刻劃出超乎年齡的線條,和他相比,我那些來自巴黎的朋友不過是一群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高文只要一發現有旁人盯著他看,就會避開視線,但是在他的眼眸裡仍然看得出稚氣,微微上揚的高傲嘴角也藏不住青春,一雙彷彿粗鹽磨刻出來的大手以及沉重的步伐,展現出成年男子的力量。他戒慎地踏出每一步,似乎以為自己仍然踩在甲板上。





小時候我們代表兩個互不相容的族群,彼此輕蔑地打量。他是布列塔尼的少年,而我是來自巴黎的少女,我們都深信雙方人馬在人生的道路上絕對不可能有交集。他出生於貧窮的農家,兄弟姐妹眾多,我則是隨著家人來鄉下度假。在他眼裡,度假觀光就像我們的主要工作,絲毫不值得他敬重。難得有空閒的時候,他會和兄弟一起汗流浹背地踢足球──老實說,這項運動從來就引不起我的興趣。如果不去踢球,他不是破壞鳥巢,就是拿著彈弓恣意射擊小鳥,這種行徑在我看來簡直稱得上卑劣。其他時候,他不是和朋友大聲吆喝,就是狹路相逢的時候衝著我們兩姐妹口吐粗話,讓我覺得這些男孩的舉動實在令人厭惡。






我這個富家千金第一輛腳踏車的輪胎,就是被高文戳破的。這輛腳踏車對他們家的一夥兄弟來說,實在太讓人無地自容了,因為相較之下,他們只能用一個加裝輪子的大箱,在村子裡唯一的道路上以近乎解體的方式,鏗鏗鐺鐺一路往下滑。直到高文的腿夠長了以後,他才用他父親那輛簡陋不堪的腳踏車代步(這輛破車還是高文趁他爸爸──也就是羅塞雷克老爹──在某個週六夜裡醉倒在泥坑裡時,偷偷牽回家的。)比起來,我們兩姐妹的鉻合金腳踏車就不一樣了,不僅配備鈴鐺、擋泥板和置物籃,我們還刻意用衣夾在輪軸上夾著幾張明信片,製造出類似引擎的音效,好嚇唬對我們不屑一顧的羅塞雷克家兄弟。




然而,我們兩家的孩子之間有一種默契──我們只和羅塞雷克家的獨生女一起玩。但伊芳這個金髮小女孩可一點也不優雅,是我父親口中「兔子般多產家庭」裡的老么,再說,她的名字對我們而言,也不太入流。我早就說過,我們兩人的差距太大。





到了我十四、五歲時,高文便在我眼前消失。夏天時,他開始在他大哥的拖網漁船上見習。這艘船的名字叫做「驍勇設計師」號,我一向很喜歡這艘船的名字,因為有一段很長的期間,我一直以為這艘船是以某個勇氣超凡、在因緣際會下來到海上救難的時裝設計師所命名!高文的母親說他「很會做事」,認為這個兒子「很快就會成為好船員」。但是在那個時候,他仍然只是個實習水手──也就是船員的出氣筒。實習水手本來就得受氣,更何況他身為船長的弟弟,實在也沒有別的選擇。






這個變化等於是讓我們在村子裡少了一個敵人。儘管羅塞雷克家只剩下年紀最小的五個兄弟,但他們還是繼續把我們當成黃毛丫頭和自以為是的巴黎女孩看待。偏偏,我的名字又叫喬琪,而我的母親也總是一再強調:「是喬琪(George),不是男孩名字喬治(Georges)。」母親在年輕的時候極愛女作家喬治.桑彍的作品《安蒂亞娜》鈫,於是為我取了這個名字,奉獻給年少的澎湃熱情。我妹妹的名字菲德麗沒有特別的出處,但我為了表達對自己名字的不滿,總是刻意喊她「菲德麗,不是有小雞雞的菲德烈」。的確,每次開學,當我進入新班級的時候,我總會極盡所能地避免遭到大夥嘲笑,畢竟要新同學適應我的名字,通常會需要一段漫長的過渡期,而孩子們對與眾不同的人、事、物總是毫不留情。一直到長大成人之後,我才原諒母親為我取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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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的情況比鄉下來得好。儘管喬治.桑不是什麼聖潔的人,教會學校裡的同學還是能夠聯想到她。她的幾本作品《魔沼》、《愛的精靈》,為她挽回了好名聲,也成了眾人口中的「諾罕莊園」女主人。但是在哈格聶斯這個鄉下地方,我的名字成了譏笑的對象。與其說這裡的居民不習慣我這個男性化的名字,不如說他們不願意放棄這個笑柄,老是稱我為「那個不是喬治的喬琪」。



此外,我的父母沒有選擇別墅區的住宅,而是和當地的農夫漁民一起住在小村落中心,於是我們一家人便成了唯一的異類。我母親的海灘裝,父親頭戴的貝雷帽和身上的呢織布短褲一向是村中的笑料。村裡的搗蛋鬼當然不敢在我父母的面前放肆,但是這群自以為長了小棍棒便天生優越的臭男生,在羅塞雷克兄弟領軍之下,老遠一看到我們兩姐妹,就會開始唱起毫無意義的單調小曲:「巴黎人,狗臉人!巴黎仔,牛犢仔!」照理說,我們對這種無聊的嘲弄只須一笑置之,卻偏偏聽得滿腔怒火。



孩子間的玩笑越是愚蠢,就越能奏效。當對手人孤勢單的時候,我們便會出口反擊。他們一群人仗勢自以為男人,一旦分散開來,不過就是面對小女生的男孩,甚或更糟,不過是都市小姐眼前的農家小子罷了。





高文從來沒到過我家。在他看來,這個地方與其稱之為「住家」,不如說是別墅。村裡所有的人家全都渴望能夠住在正常的石板瓦的屋頂下,我家的茅草屋頂便顯得格外荒謬。我的父母砸下重金,請本地碩果僅存的茅草師傅用黑麥稈,親手打造出這座貨真價實的茅草屋頂,但是在本地人的眼中,這實在有違常理。





在我們之間,簡單一句「到我家吃點心」,或是長大之後的「來我家喝杯小酒」之類的問話,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但我卻常常邀請與我同年的伊芳到家裡玩。而我和妹妹呢,我們當然可以自由進出他們那座不必綁手綁腳的農莊。




他亂哄哄的家裡總是有忙不完的事,到處都可以看到八個孩子的衣服,沾了泥巴的農家木鞋踢散在門口的走廊上,院子裡除了許多自己搭蓋的兔籠之外,也少不了貓貓狗狗,以及好些不知做何用途,看似無用、一年卻能發揮一次作用的農作機具。反觀我們兩姐妹的家,是間一塵不染的別墅,每天晚上得收拾玩具,還得用西班牙白粉土清洗布鞋。





而兩家孩子的交流方式,就和我最鍾愛的《粉紅系列》叢書沒有兩樣:在這些特別為女孩創作的故事當中,芙羅薇女士和蘿絲堡夫人經常探訪需要協助的女孩、年輕的產婦,或是遭丈夫拋棄的婦人和生病的寡婦,但是她們永遠沒有機會踏進貴夫人的家中。





偶爾,和伊芳一起為馬鈴薯鬆土之後,我會留在羅塞雷克家「用餐」,品嘗臘肉湯。鬆土不是什麼特別有趣的工作,但至少足以證明我不是沒有用的都市人,而臘肉湯呢,如果換成在我家裡,我可不會願意一試。雖然我房間牆上掛著一張法國地圖,但比起辨認省分、背出名稱,我還覺得懂得如何擠牛奶更值得驕傲;我常常喜歡這麼想:或許在前世,我是個很優秀的農夫。





高文和我就是在收割打穀的時候,才首次將對方當作「人」一樣看待,而不是兩個敵對團體的代表。在這些時候,所有的鄰居都會互相協助,每戶農家也都希望能得到最多的幫手。而羅塞雷克家,包括高文在內,會有三個兄弟同時回到家裡,這種情況並不常有,因此這個家族必須好好把握機會,確定收割的重要日期。至於菲德麗和我,每年此時都會樂於到羅塞雷克家幫忙打穀,為這戶住得最近的鄰居分攤工作。大家到了晚上全都筋疲力盡,但是能參與一年一度的盛會著實令人興奮,因為收割是每年最重要的活動,決定了每戶農家當年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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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工作到了最後一兩天,會特別難過。燕麥和大麥在幾天之前都已經收入穀倉,這兩天,大家忙著小麥的收成。天氣既悶又熱,濃密的灰塵刺痛了大夥兒的眼睛和喉嚨,打穀機的噪音也十分刺耳。女人家身上深色的裙子和頭髮及帽兜一樣,逐漸披上一層灰霧,褐色的汗水滑下男人的臉龐,落到頸際。只有高文一個人打赤膊工作。他高高地站在馬車上,用鐮刀斬開綁住麥束的麥稈,接著一把將麥穗甩到輸送帶上轟隆隆地往下送。高文做這個姿勢近乎莊嚴,他年輕的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整個人置身在一片金黃色的麥穗當中,糾結緊繃的肌肉不停舞動,像極了兩匹不時載運麥束過來的馬兒結實的臀部。



除了一些美國電影當中的鏡頭之外,我從來沒看過任何人散發出這麼濃烈的男性氣魄,置身於這場神聖的活動當中讓我感到驕傲,覺得自己終於能夠一窺高文的世界。這幾天的天氣雖然炎熱,但是一切都讓我心情愉快。一袋袋象徵豐收的新鮮小麥氣味辛辣,高文的父親在打穀機的尾端仔細裝袋,捨不得任何一顆寶貴的麥粒滾落地面。我們在下午三點左右總會有點心時間,六點還可以吃到塗抹厚厚肉醬和奶油的麵包,相較之下,巴黎人下午四點的午茶實在遜色。我甚至學會欣賞在輸送帶跳帶,幾個大男人必須重新裝配時脫口罵粗話,然後趁機喝點蘋果酒潤潤喉嚨的樣子。等到最後,當小麥裝袋疊成堆,準備送往磨坊的時候,豬隻早已宰妥,也是我們準備歡慶的時候了。



當天晚上,所有的人聚集在一起,全因極度的疲憊而像醉了一般,開始有飄飄然的感覺。大家也因為已把收成堆進了穀倉,終於大功告成,而能盡興沉浸在七月底的落日餘暉之中。在這個時節,布列塔尼的夜色總還帶點光線,會讓人以為希望終究會成真,以為堅不退縮的白晝會戰勝黑夜。



我坐在高文身邊,懶洋洋地和他分享這個難以言說的幸福感受。務農的人對於大自然總是心懷敬畏,不敢放肆談論。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對於自己不再是孩子的這個事實,感到窘迫又尷尬。事實上,我們在揮別兒時的嬉鬧後,並沒有找到足以替代這些活動的話題。






自從童年刻意停戰之後,羅塞雷克家的一群男孩和葛盧瓦家的兩個女兒分別踏向屬於自己的社會階層,雙方的關係只剩下點頭問好,或以村裡鄰人的標準笑臉相迎,彼此不再有交流,連挑釁的髒話都不復存在。我們不至於以「您」相稱,碰到面也會禮貌性問起漁獲或功課,「今天收獲好嗎?」「妳呢,學校考試過關了嗎?」然而我們對答案的態度,與對待冬季時散落海灘上的貝殼一樣,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突然,就在這個介於日夜之間、似夢似真的時刻,高文不顧眾人已經疲憊不已,竟提議一起到熱鬧的康卡諾市區逛逛(去跳舞玩樂),附和的人寥寥無幾,因為大夥兒只想趕快上床睡覺。但羅塞雷克家有個兄弟表示贊成,而我則是想盡辦法收買伊芳,說「我把那件花邊胸罩送給妳,還是妳想要香水?」努力邀她同行,以免自己成了唯一的女孩。村裡有車的人不多,高文正巧有一輛破舊的四匹馬力小車,他在有限的狹小空間裡塞進我們這群人。我妹妹沒跟上,因為她當時只有十五歲,還不到可以去跳舞的年齡。




在那個時候,我只參加過幾場巴黎理工學院舉辦的校內舞會,以及一年一度的理工科學生校際舞會,而布列塔尼的傳統舞蹈在我眼裡,就和印地安舞蹈一樣充滿異國風情。我們身邊圍繞著一群醉醺醺又喧鬧不止的男人,伊芳好心地護著我,因為我是這裡唯一的「狗臉人」。還好,我不會是沒人理睬的壁花,在巴黎的舞會當中,我因為個性靦腆,一遇到沒人上前邀舞的時候,總是躲到唱機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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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夥人剛找到位置坐下,還沒有人來得及邀我共舞,高文二話不說,便拉著我走進舞池,一把將我攬進臂膀裡。我想,他在暴風雨中拉緊漁船桅杆拉索的力道也不過如此。我清楚地感受到他放在我身側的手指,我對自己說,這是雙真正有力的手,一旦有所掌握就不會鬆開。他的指頭,和我在巴黎交往的那些蒼白瘦弱男孩纖弱的指頭完全不同。






高文跳起舞來,和左拉𤊄《酒店》旔書中女主角潔薇絲的丈夫古柏,或是書中的工人一樣,充滿市井小民的平凡踏實;加上雙肩搖晃擺動,我這個城市人看起來不免有些低俗。我們的視線一直沒有交會,兩人也沒有交談。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我也找不出我認為他可能感興趣的話題。「您喜歡《致年輕詩人的信函》焩嗎?」「這個禮拜漁獲賣得好嗎?」這兩個問題天差地遠,攻讀古典文學史的女學生要怎麼和終日航行在愛爾蘭海域的拖網漁船船員交談?我本來就害羞,加上自己正靠在羅塞雷克家兒子的身邊,讓我更說不出話來。但是這並不重要,他一直沒放開我,甚至在每支舞結束之後,還攬著我等待下一曲樂聲響起。他身上仍留著陽光和小麥的味道,我覺得他似乎把我當成一捆小麥,以工作時那種莊重又嚴肅的態度看待。





此時此刻,某種突兀又荒謬的感覺幾乎要淹沒我們兩個人,我該如何形容這個感受呢?我們的軀體彷彿找到了彼此,而我們的心靈──顯然不是大腦──互相渴望,絲毫沒有顧慮到存在於現實世界中的藩籬。我當然立刻想到了柏拉圖。唯有以詩人或哲學家的角度,才能詮釋我在那一刻的思緒及情感。我發現高文雖然沒有察覺,但是他的內心必定有相同的震盪。這種情緒不可能只是單方面的感受。





我們接連跳了一曲華爾滋和兩首輕快的狐步舞曲。接下來的「詩情探戈」,又將我們捲入狂亂的氛圍:現實世界變得越來越模糊,身邊同伴說話的聲音彷彿來自另一個星球,男孩們拉開嗓門大開玩笑,想要掩飾心裡越來越旺盛的慾念,而女孩們在酒精和輕撫之下,態度也趨於軟化。高文和我趁著燈光突然暗下之際,心照不宣地溜到外面。我們和眼中只有彼此的歡樂男女一樣,自私地認定伊芳和他弟弟絕對能自行找到便車,兩人便駕著高文的小車,拋下他們揚長而去。





高文當然是沿著海岸往前開,因為這樣的氣氛,總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朝海邊前去。我們都知道大海會留給我們足夠的談話空間,也知道浩瀚的海洋猶如母親般包容又安靜。我們沿路停留,經過卡貝魯、朱蒙、特列維農、克西丹,來到哈格聶斯這個小島的沙灘。從一個村落到另一個村落,我們必須來回折返,因為在當時還沒有濱海公路,小路的終點便是村落,而不是繼續延伸,正如我們當晚的命運。我們越安靜,就越不會破壞蔓生在心裡的沉默。高文心滿意足地伸手環住我的肩膀,一邊將我拉向他的時候還一邊發抖,並且不時用他的額頭摩挲我的臉頰。



我們到了哈格聶斯的時候,正好碰到退潮。海水帶著細沙往下滑,在月光下串接起波光粼粼的海洋和小島。在我們的左手邊,也就是小島朝東的背風面,水面平滑如鏡,海天一色。微風拂動西側銀白色的海面,四邊還裝飾著亮晃晃的碎小浪花。眼前的景象就和我們一樣純淨,高文和我踏上沙灘,漫步在寧靜的海水當中。



「那就來場午夜的洗禮,如何?」




我突然有了這樣的念頭。這是我們第一次單獨一起來到海邊。在那個年代,布列塔尼人不常到沙灘,對他們來說,只有觀光客才會有興致游泳。再說,幾個世紀以來,葬身海底的船員不在少數,這的確很難讓他們將大海視為休閒的場所。然而,我們終究還是保持一段距離脫掉衣服,彼此沒敢互看。我從來沒有在男孩子面前赤身裸體過,高文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不免讓我有些懊惱。







我覺得在月光下,自己應該比在房間裡強烈的燈光下要來得美麗,但我想遮掩自己的身子,也不想看到他的正面,於是急忙走進東側的海水,享受劃開寧靜水面的樂趣。不過我沒游太遠,因為我很快就猜到高文不會游泳。他說:「如果在夜裡掉到冰冷的海水裡,會游泳只是讓自己受更久的苦,實在不知道會游泳還有什麼用?」我發現我們對海的觀點完全不同。高文眼中所見的大海和我不同,他所認識的海洋,才是海的真實相貌。





我們在水裡泡了好久,涼得渾身起疙瘩,於是兩個人只好笑著摩挲身子取暖,像極了兩隻快樂的鯨魚,我們不想離開大海,因為只要一踏上海灘,就得面對地上的衣服,以及屬於自己的身分。





不知名的浮游生物在這個虛幻的夜晚浮上水面,閃爍著銀光,我們拍動著水面看著浪花紛飛,海面上彷彿漂著一層爆裂開來的細碎火花。一陣淡淡的感傷之情漸漸湧現,很難想像我們剛剛曾擁有那麼美好而短暫的時光;我們兩人如同一對熱戀許久的男女,因遭逢戰爭或其他無情事故阻撓而必須分開。此時在我們眼前的事故,就是黎明。東方的天際逐漸發白,一吋一吋地照亮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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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本書內容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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