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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阿杰。他坐在床邊大概是照顧了我一晚,看樣子他並不是一整夜都抱著我的。我的頭好痛,眼睛也沒辦法睜的很開,說不定一照鏡子就會發現一隻凸眼金魚,我想今天大概要避開爸媽還有妹妹,我實在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釋我的眼睛,甚至我連昨天為什麼要哭我也不明白。
他扶我起來餵我喝了點水,我知道他很擔心但是他不會發問,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他會等我自己提起這個話題。有時候我都想告訴他其實我希望他開口問我一些問題,但終究是沒有,三年前沒有這麼做之後現在如果這麼告訴他大概會顯得很突兀吧。
「好一點了嗎?」
「嗯。」
我靠在他的身上,我想跟他說聲對不起但這麼樣都沒有辦法讓這三個字順利從我喉嚨滑出來,總覺得如果跟他說了這三個字之後他就會跟其他人變得一樣了。
「我有幫妳煮稀飯,要現在喝嗎?」
我搖了搖頭。「現在幾點了?」
「十點多了。」
「我又害你請假了對不對。」
大概是很少在阿杰面前用這種語氣說話,突然間沉默就這麼罩了下來,而且不是我們所習慣的那一種沉默。是像要把人定在原地無法動彈的厚重。
阿杰的話很少,如果我沒有要他說話而我也不說話的時候我們之間就會很安靜,但是那種安靜是我們相處之中很簡單的一種模式,毫無壓迫感或是讓人不適應的感覺,我甚至很喜歡那樣的安靜,因為只要專心一點就可以聽見心跳聲和呼吸聲。
「我餓了。」其實我一點食慾也沒有,但是這樣的沉默讓人難受,或許在喝完粥之後一切就會回到原樣。
鬧鐘顯示十點五十一分,我發現我睡了那麼久,平時我七點都會準時起來吃早餐的,或許妹妹有到過我的房間,那她發現我不在房裡之後呢?但是看樣子似乎是沒有。
「不要關門。」
在阿杰走到一半的時候我這麼對他說,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求他倒著走路,我總感覺望著一個人離去的背影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如果是兩個人背對背的走開那似乎公平一點,留在原地看著對方的離去實在太殘忍了,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的殘忍可以突顯另一個人的悲慘,所以幾乎每齣有分離場面的電視劇都用了相同手法,還硬要運鏡讓觀眾體會站在原地那個人看見的景象。
阿杰走出房間之後我看著那扇半掩的門,視線轉回房間裡。跟昨天晚上沒什麼不同,除了電腦已經關掉之外其他的都沒什麼兩樣,所以我想今天還是會像往常一樣吧。
很快的阿杰就端了一碗稀飯進來,本來是打算讓他餵我但後來想想我還是把碗給接過來。幾乎是清粥的樣子,我吹涼湯匙裡的粥慢慢喝進去,我想應該是阿杰自己煮的粥,從以前到現在他會煮的就是加鹽的稀飯。
「你煮的稀飯還是一模一樣。」但是我說到一模一樣的時候就有一股複雜的感覺,或許我的心情有一部分還殘留著昨天的失控吧。
我小口小口的喝著,因為真的沒有食慾所以我只能勉強的喝的半碗,然後我把碗遞給了他。
「再喝一半。」
我搖頭。「我真的吃不下了。」
「那妳再休息一下吧。」看阿杰的動作像是要把稀飯端出去之後人也不回來了,所以我用一種自己的覺得訝異的速度拉住他的衣擺,因為手不夠長所以只能勉強的用中指和食指拉住,要維持這個動作手臂超乎我想像的痠,但是我很努力的不放手。
「你會回來吧。」
「嗯。」然後他端著稀飯走出去。
在阿杰回答我之前我以為時間過了半小時那麼久,大概是因為手痠的關係,那種感覺會讓時間無限制的拉長,但是到阿杰走出房間這之間還花不到一分鐘,是我無意間看到鬧鐘發現的。跟阿杰在一起的時候我都不去注意時間,說不上刻意避開,只是自然的就會不去注意時間,反正時間到了阿杰就會提醒我。所以有一陣子到了某個特定的時間我都會覺得聽見阿杰的聲音。晚上八點半。大概是這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