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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娃娃召夫【召夫記3】作者:香彌

娃娃召夫【召夫記3】作者:香彌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maisy929 您是第1196個瀏覽者
  打從她出世到現在,  
  玩那捉弄人的把戲她最厲害,  
  不過,這惡作劇也有踢到鐵板的時候,  
  像這叫“和稀泥”的新進小厮,  
  被她整得面粉灑滿身,既不驚呼也不尖叫,  
  反倒板起臉孔訓斥她一頓,  
  完全不買她這小姐的帳,  
  呵呵呵,沒關係,整他的機會多得是,  
  看她爹和那無塵道長拿著一只紅錦囊,  
  鬼鬼祟祟的擺在後山小徑上,  
  聽說誰撿到,誰就要倒大楣了,  
  嘻嘻,那她不好好設計他怎行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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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驕陽肆虐的午後時光,做什麼消遺最好呢?

  再精彩有趣的玩樂,也抵不上一場香甜的午憩了。

  此刻涼風襲人的池畔,植滿一整排的柳樹,溺溺柳枝隨風搖曳出無限風情。

  池旁有一座八角亭,四周圍上了嫩黃色的薄紗帳,上了亭後,掀開紗帳,令人詫異的是,竟無可以立足之地。

  因為亭中竟被鑿了個四方形的水坑,坑中置滿了冰涼的清水,水中浮著一張小榻,榻上臥著名酣睡正甜的小女孩。

  女孩兒年約七、八歲左右,小臉兒細致白皙,身子骨看來十分的清瘦,她濃密的長睫垂覆了下來,菱形的小嘴正微微的向上彎起,似是做了什麼甜蜜的美夢。

  在她身旁有一團金黃色的東西,細看之下,才知竟是一只小猴兒,它學著小女孩的睡姿躺臥在一旁,閉起的猴眼看來似乎也在午憩。

  紗帳被掀起,驚動了猴兒,它掀了掀眼,瞄了下進來的兩名男子後,便再闔上眼,繼續它的午睡。

  進來的兩人,左首那名做道士打扮、頗有仙風道骨模樣的男子,望著在小榻眠睡的小人兒一會兒後,若有所思的摸著下頰,沉吟良久。

  另一名穿著深藍衣袍的男子望了望榻上的愛女,再瞅了瞅身旁的好友,見他口中微動,卻是末聞其聲,靜候片刻仍下見其開口,不禁壓沉了嗓音低問:“無塵,靈兒有什麼不對嗎?”

  被喚無塵的道士,抬首覷了一眼涼亭頂,再垂眸瞥了眼甜睡中的小女孩,一逕深思的模樣,半晌,才側首看向駐足身邊的好友——金寶山莊的莊主金富貴。

  “為求慎重,我為靈兒卜上一卦吧。”

  “怎麼回事?做啥要卜卦呢?”金富貴訝異的問。

  無塵不久前來訪,兩人晤談了片刻,他卻突然提出想見他寶貝女兒的要求,此刻見了卻又一副奇怪模樣,令他心底也跟著忐忑了起來,想不透女兒乖乖的在那睡覺,會有什麼不妥之處呢?

  “待我卜了卦後,再同你解釋。”無塵道長一臉凝重。

  金富貴不敢怠慢,當下領他走至一旁另一個八角涼亭。

  無塵道長在石桌前坐下,取出一只龜殼,塞了幾枚銅錢進去,閉目片刻,搖了搖龜殼,倒出銅錢。

  “怎麼樣?這是什麼卦?”金富貴望著散落在桌上的銅錢問。

  無塵道長盯著桌上的銅錢,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啟口。

  “靈兒打一出世即心脈缺損,體弱多病,這些年來,若非靠著你請來最高明的大夫,用最珍貴的藥材來調理她的身子,否則要安然的活到八歲,委實不易呀。”

  金富貴聞言先是納悶不解,不知他說這一番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是何用意,繼而一思,不由得一驚。

  “無塵,你的意思莫非是指靈兒會有什麼不測嗎?”他素知無塵是個有修為的道士,今日突然來訪,又忽然提出要見女兒的要求,必是事出有因。

  “  眼下是瞧不出問題,可等她再大一點就……”無塵道長頓住話,似是在思索著該用什麼措辭才下會太過直接,卻又能讓金富貴一聽即明了其意。

  “就怎麼樣?你倒是一口氣說完,別讓我急死了。”他催問。愛妻在三年前已過世,膝下只得這麼個寶貝女兒,他是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女兒有任何差池。

  無塵道長望了一眼焦慮的好友。“就難保還能如此平安無恙了。”

  金富貴震愕的問:“你的意思是指靈兒會遇上什麼災劫嗎?”一想到女兒可能慘遭災厄,他便不由得惶恐起來。

  “金莊主,你且莫著急,也下是沒辦法的。”無塵道長連忙好言安撫。

  “無塵,你是說有法子可以幫靈兒擋災避劫?”

  “有是有,只是能不能成,就得看天意了。”他捻了捻唇上的八字胡,一臉的莫測高深。

  “要怎麼做?不論要花多少銀兩都沒關係,你盡管開口。”金富貴忙不迭問,一心只想著要保住唯一的女兒平平安安。

  “錢倒是母需多花,你只消准備幾樣東西就成了。”

  “什麼樣的東西?”

  “一樣她常年隨身帶著的東西,還有一繒她的頭髮,和她的生辰八宇,一同裝進一只紅色的錦囊裡。”

  “那接下來呢?”

  “在正午時,放在後山的小徑上。”

  金富貴聽到這裡,不悅的疊起了眉心。

  “這莫非是要……無塵,你不會弄錯了吧?靈兒可還活得好好的,你這是在詛咒她嗎?”這聽來就像在為已死的女子召冥婚似的。

  若非他和無塵是十幾年的老友了,明白他的性情,否則他會以為他是存心在戲弄他。

  “當然不是。別說靈兒是你女兒,我可是清修的道士,豈能有害人之心?讓你這麼做是有用意的。”他解釋,“明日是端午,午時又是陽氣最盛之時,我是想藉此機緣為她召來個良人。”

  “良人?做啥?”他的靈兒才八歲,毋需這麼急吧。

  “找一個可以蔭妻的人,便能保她平平安安。”

  “蔭妻?”他是聽過蔭夫旺家,倒是少聽說蔭妻這回事。

  “沒錯,這道理與蔭夫之理同,找個福澤深厚之人,讓兩人生活在一起,靈兒便能因丈夫的護持,沾染一些對方的福分,就能庇蔭她,化解她的災劫。”

  “原來如此。”對好友的能耐金富貴向來敬佩,聽完解釋,他也不疑有他,便即刻走到愛女午憩的涼亭內,探出長臂,取下戴在愛女頸上的一枚刻著長命百歲的金瑣片,再由懷中取出一把匕首,劫下她一繒髮絲。

  他再回到無塵道長身邊。

  “是不是連同生辰八字放進紅錦囊裡就可以了?”

  “沒錯。明兒個正午,咱們就守在小徑上,瞧是誰拾起了這錦囊,那人便是和靈兒有緣,又足以庇蔭她之人了。”

  金富貴點了點頭,猛然思及一事,臉色頓時一沉。

  “可撿走錦囊的,若是個老頭兒呢?難道也要讓靈兒嫁給他嗎?”想及此,他心裡下由得打了個突,暗忖著:單單憑恃著一只錦囊,便草率決定愛女的良人,這妥當嗎?萬一那人缺胳臂斷腳的,豈下……

  “若真是這樣,那也只能說是天意,不過,”無塵道長頓了下再說:“事情的好壞也不是全然無法安排的。”

  “無塵,你的意思是……”金富貴到底是個聰明人,須臾之間即了悟。也就是說,他還是可以篩選過濾女婿的人選,明兒個只消派人把守在小徑附近,不讓那些奇奇怪怪的閑雜人等進入,不就得了。

  無塵道長臉上隱隱的閃過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但金富貴並沒有注意到,此時他正認真的思索著,明兒個為寶貝愛女召夫之事。



  金靈兒性情極好,總是滿臉燦笑,她打出世起,便很少哭叫,更罕見她發怒生氣。一般說來這樣的娃兒,是該被贊為乖巧的,但這兩個字金靈兒卻絕對沾不到半點邊。

  只要是她清醒著,那雙水靈靈的眼兒便會骨碌碌的閃動著令人頭痛的頑皮眸光,金寶山莊上上下下的人便會開始提心吊膽,深恐自己會成為這位頑皮小姐取樂的對象。

  她的小腦袋瓜裡有用不完的惡作劇,而她最愛的事,便是看人被她捉弄得驚惶失措、大呼小叫的糗模樣。

  只要哪一處傳出她開心嘻笑的聲音,不用問都可以知道,那意味著有一個倒楣鬼被她捉弄了。

  不過,最近幾個月她踢到了鐵板。

  她捉弄人的把戲,對一名新進的小厮全然不管用。

  那小厮第一次被她捉弄時,既不驚呼也下尖叫,只是拍了拍因誤觸了陷阱而全身被灑滿白色面粉的衣裳,便若無其事的離開,對因惡作劇得逞,而在一旁捧腹大笑的她,既沒有怒目相視,也沒有加以理睬。

  接下來的幾次,她非但沒再能捉弄到那小厮,還被他板起臉孔嚴色的訓斥了一頓,他可說是整個金寶山莊裡第一個不買她帳的人,也是唯一不給她好臉色看的人。

  小孩兒的心眼是很率直的,只要旁人對自己好,對自己和氣,便也會回以同等的善意,金靈兒也是如此。

  她出世八年,被親爹捧在手心當寶,莊裡上下的人雖對她的頑皮淘氣很頭痛,卻也從不曾怠慢她。

  一直到八歲以前,她從沒厭惡過什麼人,更不曾記恨過誰,可這時她小小的心眼裡,有了第一個令她憎惡之人。

  她討厭他——和稀泥。

  她決心非要整得他哇哇大叫不可。

  此刻她正歪著頭,尋思有什麼法子可以惡整那個和稀泥,讓他慌張的驚叫。可才用完午膳,她便困意來襲,昏昏沉沉的腦袋什麼也想不出來,只想到涼亭那個她專屬的午憩之所,和周公爺爺下個小棋。

  走了兩步,就瞥見她爹爹手中拿著一只紅錦囊和無塵道長匆匆走往後山,身後還跟了四、五名家丁。

  覺得奇怪,她側身躲在一株樹後,揮動小手小聲的叫住走在最後面一名喚做召福的家丁。

  “召福,你過來一下。”不敢讓爹見到她,省得爹一瞧見她,免不了又要叨念她一番。爹每回見到她,最常做的事便是羅唆得讓她的耳根長繭。

  “小姐,我得和莊主到後山去,這會兒可忙著呢。”意思是沒空理她啦。

  “我問你,我爹和無塵道長去後山干麼?”

  召福古怪的瞥了她一眼,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我也不知道,小姐想知道不如直接去問莊主。”

  “召福,你一定知道對不對?別以為我是小孩就想騙我,你若是不說,”她捏著嗓音,發出一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奸笑,“嘿嘿嘿,我就去告訴來喜說,你偷瞧她洗澡的事。”

  召福翻翻白眼,兩年前的事被她有事沒事拿來威脅到現在,真是夠窩囊了,他決定不再被她脅迫,打定主意下說。

  “我真不曉得,小姐你別為難我了。”

  她自幼就擅長察言觀色,看得出召福並非不知,而是存心不想告訴她。金靈兒的水眸溜轉了一下,小臉漾起耀目的燦笑點了點頭。

  “好吧,我不為難你了,你快跟上去吧,我要去找來喜了。”

  “小姐找來喜做什麼?”她臉上那比秦檜還要奸險的笑容,令他心底發毛。

  “告訴她,你昨天偷看小春洗澡呀。”

  “我哪有,小姐你別信口胡說。”召福駭了一跳驚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呀,他好不容易才贏得了來喜的好感,可不能讓小姐就這樣砸了他的好事。

  她烏溜溜的眸子盈盈的瞧著他。“可不知來喜聽了我的信口胡言後,往後還睬不睬你?”

  “小姐,你未免太……”小人了!可他不敢罵出聲,只敢在心底咒罵。真下知自己造了幾世的罪孽,今世才會遇上個這麼頑劣的小主子。

  “你告訴我,我就幫你把來喜娶回家當老婆。”才八歲雖是不懂什麼叫男女之情,可聽多了下人間彼此調侃的閑言閑語,她倒也明白一些事情,知道召福想要娶來喜為妻的事。

  “拜托,小姐你可千萬別插手我和來喜的事,我告訴你就是了,莊主是要去做一件會讓某個人倒大楣的事。”真讓她幫忙,恐怕他這輩子休想娶老婆了。

  “倒什麼大楣?莫非有人得罪了爹爹嗎?”她好奇的問道。難道爹爹也想惡整誰?

  “你適才有瞧見莊主手上拿了一只紅錦囊嗎?”

  她點頭。“有呀,那錦囊是要做什麼用的?”

  “是要放在後山小徑讓人撿的,撿到那錦囊的人便要倒大楣了。”他真忍下住要為那個捨下錦囊的可憐之人,掬上一把同情之淚。

  不用想都知道,娶了像小姐這麼頑劣的人,往後的人生除了慘澹無光之外,哪還有樂趣可言,不是被整死便是被嚇死。

  “咦,這麼神奇!莫非那錦囊施了什麼咒語嗎?”她不太相信,哪有可能只拾了個錦囊便會倒大楣。

  召福原本是要實話告訴她,那錦囊是要為她召來可以庇蔭她的夫婿,不過話到唇邊,他眼兒一轉,改口道:“小姐,你別忘了有無塵道長在,那錦囊八成被施了什麼法朮了。”

  想她年紀小小,必然不懂什麼叫召夫吧?再說,此刻她只留意那錦囊的事,倒沒必要實話實說了,省得讓莊主知道他多嘴後,少不得要挨一頓責罵。

  金靈兒眨動水靈靈的眸兒。

  “說的也是,無塵道長說不定真練有降妖伏魔的法朮呢。咦——”她小臉匆地浮現興奮的笑靨。“哈哈哈,太好了,召福,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她旋身急急跑去找來她心愛的猴兒——老虎頭。

  那只猴兒是去年她在一名獵人手中救下的,從此便將它帶在身邊。這一年來在她的調教下,它可學會了不少的事,去取來一只錦囊這種小事,自是輕而易舉,然後,嘿嘿,就有一個人要倒大楣了。



  一群人守了一會兒,並不見有人出現在小徑上。

  “無塵道長,倘若今天一整日都沒人打這經過,這可怎麼辦?”金富貴擔憂的問。

  這後山小徑,平時就罕有人來,現下這日頭正烈,又怎麼可能會有人走過?

  “咱們是不是該移到熱鬧的街市比較妥呢?那兒來來往往的人比較多。”奇怪,他怎會這時候才想起這件事。

  “不,街市龍蛇混雜不妥,我推算過了,這兒最好,此處地旺,定然會出現福澤深厚之人。”他是真的算過了,此時會經過這裡的該只有一人,那人習慣趁著中午休息時分到山中練武。

  “啊——莊主您看!”一名陪在一旁的家丁驚呼一聲,指著一頭叼走錦囊的猴兒。

  “該死的,這不是靈兒養的那只老虎頭嗎?怎麼會跑來這兒呢?還下快把它抓住,取回那只錦囊。”金富貴見老虎頭叼了錦囊便掉頭逃走,不禁氣急敗壞的指使家丁去追,自己和無塵道長也急跟在後。

  “老虎頭,站住,別跑!快把錦囊留下……”四、五名家丁蜂擁的追在老虎頭後面,老虎頭叼著錦囊,盡往茂密的林間竄去,很快就將那伙人遠遠的甩開,朝向正等著它的王人而去。

  見追丟了那頑劣的猴兒,金富貴是又急又氣。

  前方走來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他眉清目秀的臉上,有著超齡的成熟與穩重,覷見喘吁吁奔來的幾人,有點詫異。

  “莊主、無塵道長,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霍曦黎,你有沒有看到老虎頭?”金富貴停了下來。

  無塵道長望著少年攢了下眉,暗暗苦笑,不是注定好的,任憑再枉費心機,果然也只是白費心血,他不由得搖了搖頭。

  “老虎頭?沒有,莊主在找它嗎?”

  金富貴朝一名家丁下令,“你回莊去給我多找些人手來,非要逮到那只該死的老虎頭不可。霍曦黎,你既然來了,也幫著一起找。”

  “是,莊王,不過老虎頭它做了什麼事嗎?”怎麼會惹得莊主氣呼呼的?

  “那該死的猴兒壞了我的好事!”

  好事?霍曦黎識趣的沒再多問,加入搜尋猴兒的行列。

  一群人在後山找了許久,始終下見老虎頭。

  霍曦黎猶疑了下道:“莊主,那老虎頭是小姐養的,說不定此刻已經回到莊裡了,也許……”他沒有說完的話是,也許正是小姐指使老虎頭來壞了莊主好事的。

  “咦,說的也是。”金富貴是個精明的人,頃刻間便明白他未完的話意是什麼。

  確實,那老虎頭不會平白無故的在這當頭跑來後山叼走錦囊,必是有人指使,而整個山莊能支使那猴兒的人,除了他的寶貝愛女外,沒有第二人了。

  “別再找了,咱們回莊裡去。”回去後,他非得好好的訓訓這淘氣的寶貝女兒不可,她竟然頑皮的唆使猴兒來壞事,她曉下曉得這可是攸關她日後的聿福?

  一行人甫踏進山莊,令人詰異的是老虎頭竟然朝霍曦黎迎面撲來,朝他丟下方才叼來的錦囊,便往一旁竄去。

  “這是什麼?”霍曦黎一臉不解的握著紅錦囊。無塵道長一怔,猛地扯起一笑。“金莊主,就是他了。”

  “他?”金富貴一時未解其意。

  “對,他。”

  “莊主,這莫非就是你們在找的東西?”霍曦黎拿著錦囊問。

  “他?無塵你的意思是?”金富貴瞅了瞅霍曦黎,再望了望無塵道長。

  “沒錯,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你瞧他現下不正是拿著錦囊嗎?”真是命定的怎麼也跑不掉呀,呵呵呵,不枉他一片苦心。

  “他?!”金富貴這時回頭細審著霍曦黎。

  “正是,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可是天意哪。”

  “可……”金富貴盯著霍曦黎的目光盡是懷疑。憑這樣一個小厮真有那樣的福分能庇蔭得了他的寶貝愛女嗎?

  無塵道長看出他的疑慮,捻胡笑道:“英雄不論出身低呀,金莊主不也是過來人嗎?該比誰都清楚這一點吧。”

  “這……”是沒錯啦,這道理他不是不明白,而且霍曦黎的人品與處事的手段、作風都頗得他的欣賞,也是因為看出他是一個人才,所以他才會出資為他料理他寡母的後事,最後還收容他入莊。

  再仔細觀察霍曦黎端正的容貌幾眼,金富貴打算晚上焚香詢問亡妻的意思,畢竟事關愛女的幸福,他不得不謹慎。

  就在他沉吟間,金靈兒稚嫩的童音傳了過來。

  “哈哈哈,和稀泥,你要倒大楣了。”接著她笑咪咪的小臉跟著晃了過來,她笑得好不得意的睇向手中持著紅錦囊的霍曦黎。哈,這回捉弄到他了吧,他要走楣運啦。

  “靈兒,該不會真是你讓老虎頭去叼來這錦囊的吧?”遠遠望著那只猴子埋頭啃著手中的一串香蕉,金富貴頭痛的攬起眉問。

  金靈兒吐吐粉舌,耍賴的否認,“才沒有呢,靈兒今天可是很乖的待在莊子裡,什麼都沒做。”

  “靈兒你……”金莊主忍下住要叨念女兒。

  無塵道長笑著插口道:“金莊主,既然如此,機緣湊巧的讓她自個挑了人選,那也當真沒話可說了,你別再怪她了。”

  金富貴瞧了瞧寶貝女兒,再把眼神調回霍曦黎身上,來回看了兩人幾回,精銳的眸光透著一抹深思。

  狀況外的兩人互覷了一眼,金靈兒為了捉弄到霍曦黎而開心,霍曦黎卻覺得背後莫名的泛起一股寒意。

  最要命的是,他瞧到一同回來的幾名家丁,紛紛用同情的眼光注視著他,臉上還浮動著悲憫的神情。

  召福更是忍不住暗暗的自責,早知道不該同小姐說的,都怪他害了霍曦黎的一生,可他也是被逼的呀,他怎料得到小姐竟然會……

  沒隔幾日在無塵道長的主婚下,一場婚禮悄悄的在金寶山莊內舉行。

  沒有大肆鋪張的原因是婚禮的當事人都還十分的年幼,新郎不過十二歲,新娘子也只有八歲。

  年紀小小的八歲新娘是被親爹哄騙去拜堂的,她從頭至尾以為那不過是一場家家酒的成親兒戲,唯一不滿的是玩游戲的新郎,竟然是她一向討厭的和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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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誰都沒有倒大楣,真正倒了大楣的人是她。

  都是可惡的召福,竟然敢欺騙她,害她在年方八歲時就莫名其妙被騙成了親,多了個只比她大四歲的小夫婿。

  更氣人的是她那個小丈夫,竟是她最討厭的和稀泥,這四年來便端著丈夫的名義,惡霸的把她給管得死死的,不止老是擺著一張臭臉給她看,還逼她讀書寫字、做女紅刺繡,甚至打她可愛的小屁屁。

  令她無法接受的是,爹爹對此事競也都不吭聲,還直說和稀泥管她也是為了她好,要她安分守己,不要再胡亂惹禍,惡作劇的捉弄別人。

  爹不再疼她了,現下爹只疼那個臭和稀泥,什麼都聽他的。

  她討厭他,討厭死那個和稀泥了!

  “老虎頭,你說說,爹怎麼可以這樣,我才是他女兒,那個和稀泥算什麼?他就這麼眼睜睜的讓人欺負我,我到底還是不是他女兒?”

  老虎頭瞠著一雙圓滾滾的猴眼,伸手撓了撓自個的頭,咧嘴叫了出聲。

  金靈兒好似聽懂了猴兒的意思,點了點頭。

  “對,我一定會想到法子整慘和稀泥,讓他再也下敢管我。走吧,我好久沒出去玩了,今天非要玩個痛快不可,不到天黑不回來。”渾然不記得她半個月前才因偷溜出山莊,獨自到城內玩耍,而被她的“夫婿”禁足了十天。

  一人一猴一路偷偷摸摸的朝後門而去。

  “咦,小姐,你怎麼在這裡?這個時候你不是該在書房跟夫子讀書的嗎?一召福觀見一副鬼鬼祟祟走往後院的金靈兒,詰異的叫出聲。

  “噓,大嘴巴召福,你給我閉嘴啦。”她聞言一驚,連忙瞧了瞧左右,看看有沒有驚動到旁人。

  “小姐,莫非你想偷溜出莊,你不怕姑爺知道後,你可要嘿嘿嘿……”下面的話不言可知。

  他這輩子最佩服的一個人就是霍曦黎,他作夢都沒料到霍曦黎竟然有辦法把他們頑劣的小姐給整治得一見了他,便宛似耗子見了貓般,乖乖的不敢再做亂。

  現今整個山莊裡,也只有他才壓制得了淘氣的小姐。

  召福一副瞧扁她的模樣,令金靈兒覺得十分氣憤。

  “你以為我會伯他嗎?哼,我要出去便出去,誰攔得了我。”

  “小姐倘若不怕再被禁足個十天、半個月,就盡管出莊吧。”召福好心的提醒她。

  “臭召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本小姐連出個門去買個東西都不成嗎?本小姐可不是犯人,連點自由都沒有。”

  “小姐當然不是犯人,只是小姐要出門事先告知了姑爺沒有?倘若姑爺不知小姐出門,可是會擔心小姐的。”

  “我……咦,那不就是和稀泥嗎?他在那和誰說話?”她眸光往後門一掃,瞥見霍曦黎在門前一叢桂花下,和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談著話。

  召福抬頭也看了過去。   

  “哦,那個呀,那是姑爺的表妹,叫鈴蘭。”

  “她來做什麼?”

  “八成是來看姑爺的,打四年前姑爺來山莊後,她每個月都會來這瞧姑爺一回。’

  金靈兒好奇的悄悄走了過去。

  召福見霍曦黎就在附近,想來小姐也混不出去了,便離開去做自個兒的事。

  金靈兒和老虎頭藏身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眸兒一瞬也不瞬的窺伺著兩人,好奇的竊聽兩人的談話。

  “倘若當年爹不嫌貧愛富,如今也……”鈴蘭的聲音摻了絲幽怨。

  “事已至此,你再多想也沒用,看開點。”霍曦黎低沉的嗓音響起。

  “可我擔心那個頑劣的丫頭……”

  金靈兒努力的豎直耳朵想傾聽這少女後面究竟說了什麼,可惜她的聲音太小了,她沒能聽清楚。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會有法子治她的。”

  鈴蘭掩面低泣了一陣,哽咽的開口,“我……”

  她後面的話太微弱,金靈兒盡管拉長耳朵,還是沒能聽見。

  只見霍曦黎溫柔的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這種事急不來,得耐心點從長計議。”

  鈴蘭收起眼淚,由懷中取出一包東西交給他。

  “我明白,我會靜心等待時機的。這是上回你交代的……毒性很強……”

  金靈兒拚命的傾身向前還是沒聽全鈴蘭的話,她的嗓音如蚊於般細微。

  “我知道,我會每天下一點藥。”

  “思,不要太急,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死掉,一次全下的話藥性太猛,會……”

  聽到這裡,金靈兒因為太過震驚搗住自己的嘴,一時沒留意到談話的兩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而她仍兀自發著愣,想著適才聽來的天大祕密。

  天哪,他們想下毒害人!

  但,他們想謀害的人是誰?

  黑眸眨了眨,想起方才曾聽到那少女提到頑劣的丫頭,啊,該不會是……難不成他們想毒害的人便是她?!

  她努力的拼湊方才聽來的話,急不來、毒性很強、讓他們慢慢的死掉,啊——好歹毒的兩人,他們該不會連爹和其他人也想害死吧?

  她愈想便愈覺可能,憶起曾聽說書先生說過的謀財害命的故事,她的小臉霎時慘白。

  “靈兒,你怎麼會在這?”霍曦黎送走鈴蘭,回來沒走幾步就見她站在樹下,怔怔的發著呆,神色十分的古怪,似是又驚恐又震愕。

  “你,啊——”她驚呼出聲,見他如見了鬼似的,頭也不回的逃走,急急的直奔大宅,去找她的親爹,告訴他這樁駭人聽聞的消息。

  “怎麼回事?”霍曦黎蹙了下眉,“這丫頭又在玩什麼把戲?”此刻已十六歲的他頑長俊挺,沉著穩重的舉止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朗朗氣度。

  自四年前和金靈兒成親後,他便深受金富貴的器重與倚賴,將莊內不少重要的事交給他打理,經過四年下來的歷練,他已成了金富貴下可或缺的左右手。

  定回前廳,霍曦黎正打算和帳房對一筆有疑問的款項再行核對,就被金富貴傳喚到書房。



  “你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個兒頑劣嗎?”霍曦黎眄一眼正對他怒目相視,嚴厲指控著他罪狀的金靈兒。

  “不過鈴蘭口中所說的那個頑劣的丫頭不是你,是在指她的三妹,她三妹脾氣暴烈剛硬,又不聽人勸,動輒和人打架,鈴蘭即將出嫁,很擔心她這個妹子再惹出什麼事來。”

  金靈兒絲毫不接受他的說詞,憤怒的再質疑。

  “你休想再狡辯,我聽得很清楚,你跟她說什麼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會有法子治她的,你話中分明指的是我,你想要害死我對不對?’

  霍曦黎沉下了眉。

  “我的原意是想安慰鈴蘭,慢慢想總會覓出個法子來導正她三妹的性情,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也只有這丫頭才會這般,既然要窺聽,卻又不下把話給聽明白,弄得一知半解,最後索性自個兒另做詮釋,幻想自己是可鄰的受害者。

  金靈兒杏目圓瞠小臉含怒。好,任他再滑頭,也不能撇清下面這件事了。

  “我看到她拿了一包毒藥給你,這點你總不能再睜眼說瞎話了吧?”

  “她確實是給了我一包藥。”霍曦黎由懷中取出。

  金靈兒一見那藥,猶如當場逮著犯人般,揚高嗓音對金富貴道:“爹,您瞧,真的有這毒藥,這會兒您信我了吧,他真的想下毒害死咱們。”

  “靈兒,且聽聽曦黎怎麼說。”金富貴不動聲色的看向霍曦黎。既然他敢把藥拿出來,這就表示他心裡沒鬼。

  “這藥是我特別托鈴蘭帶來的,鈴蘭家是開藥鋪的,這種藥是她家特制,專毒耗子的藥餌,只消擺在耗子出沒之處,不用多久就能將耗子消滅。”

  金富貴點了點頭,贊許的開口,“這陣子莊內耗子肆虐,我才想讓總管想想辦法撲滅那囂張的鼠輩呢,你倒有心,先著手做了。”

  金靈兒見親爹似乎全然沒有責怪霍曦黎的意思,反而對他的做法頗為稱許,不由得著急了,唯恐親爹就這樣被他給蒙騙了。

  “爹呀,您不能相信他的話,他說要一點一點下藥,讓我們在不知下覺中全死掉。”

  霍曦黎不疾不徐的解釋,“這藥餌毒性烈,一口氣全下,怕會讓那些沒中毒的耗子,見了那些中毒耗子的慘狀,有了警惕,不肯上當吃餌,所以必須分幾回讓它們慢慢的中毒而死。”

  金富貴對他的理由再度肯定。

  “說的也是,那些鼠輩可狡猾得緊,不會那麼容易上當,要將它們消滅可要費一番功夫。”在靈兒來向他投訴時,他就猜到八成是這小丫頭誤會了。

  本不想召來霍曦黎,可這丫頭卻非要與他對質不可,為了証明他的清白,他只  得喚他過來,省得這丫頭繼續誤會下去。

  金靈兒全然不接受他的任何解釋。

  “爹,你不能信他呀,這些全是他事先想好的,您別被他給騙了。”他竟然連這點也編妥了一套說訶,把她所有的質問,都變成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惡!這奸險狡猾的壞蛋,她才不會就這樣上了他的當。

  金富貴試著想說服女兒相信霍曦黎的為人。

  “靈兒,爹相信曦黎不是這樣陰險惡毒的人,他不會毒害任何人的。”畢竟曦黎是她的丈夫呀,她這麼懷疑自己的夫婿,往後兩人要怎麼一塊生活?

  他是知道女兒對曦黎的管教十分的不滿,不過這是當年曦黎考慮了整整三天之後,答應娶女兒為妻所提的條件。

  八成是他覺得他這個做爹的太過寵溺女兒了,怕他把靈兒給寵成不識大體又轎縱放肆的女子,所以才想接手負擔管束女兒的責任,希望把她教養成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

  說實在的,這幾年多了一個人幫著他管束頑皮的女兒,他確實輕松了下少,尤其曦黎對女兒的管教都在合情合理的范圍內,所以他也樂得清閑。

  “爹,和稀泥他不是一個好人。”他從沒對她和顏悅色過,每回見了她不是板著瞼,就是責備,不像對那個鈴蘭一樣,輕聲細語又溫柔體貼。

  錯不了的,一定就像說書先生說的那樣,他吃裡扒外,和鈴蘭勾結串謀好了,要加害山莊裡的人,然後謀奪山莊的財產。

  他可以騙過爹爹,但是她絕不會叫他三言兩語就給騙去。

  “靈兒,爹不是早跟你說過多少次,你可以叫他大哥或是曦黎哥,就是不許再這麼沒禮貌。”四年來的觀察與考驗,對霍曦黎的才能與人品,金富貴十分的欣賞。

  霍曦黎的才干甚至遠超乎他的預期,他是個能做大事的人,能得他為女婿,他很滿意。

  可女兒的執拗讓金富貴十分的頭疼,尤其她一直對霍曦黎沒多少好感的事,更叫他擔心。

  “莊主,靈兒喜歡這樣叫,我並不反對。可……”霍曦黎取出一只手掌般大小的陀螺,睇向金靈兒。“本來這個是要給你的,但你顯然並沒有乖乖的在書房中跟夫子讀書寫字,我只好把它送給別人了。”

  金靈兒眸兒頓時一亮,探手想要拿他手上之物,霍曦黎快一步的將手伸回。

  “你既然說要給我,怎麼可以又把它送給旁人?”她不平的道,眼巴巴的望著那只被他握在手心的陀螺。

  她沒見過那麼漂亮的陀螺,上頭彩繪得五顏六色,有鳳凰還有麒麟等異獸。心思頓時被轉移,一時忘了站在眼前的人,是想謀害她的人。        

  “你沒聽清楚我的話嗎?我是說本來若是你乖乖的待在書房和夫子讀書寫字,我就會將這只陀螺送你,可你卻想溜出山莊到外頭玩耍,你自個兒說,依照規矩該怎麼處罰?’

  “什、什麼?我哪有要偷溜到莊外去?”她眼兒一眨,“我這不是還在莊裡,哪兒也沒去。”

  “是嗎?那麼你當時不待在自個兒的書房,鬼鬼祟祟到後門是想做什麼?”

  “我、我是去賞花,不信你問老虎頭,”她拍了拍身旁的猴兒,一臉認真的問:“老虎頭你說是不是?咱們不過是看夫子睡著了,所以才去瞧瞧風景罷了,對不對?”

  老虎頭咧嘴搔了搔頭,吱吱叫了兩聲。

  “瞧,人家老虎頭也說沒錯,你休想誣賴我。”有了猴兒的回應,金靈兒有恃無恐。

  霍曦黎走近老虎頭,彎腰對視著它的猴眼。

  “老虎頭,你再說一次,靈兒她是不是想溜出莊去?”凌厲的眸宛似在審著犯人似的,瞧得老虎頭不由得連退了兩步,無措的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看向他。

  “嗯,它說沒錯,你確實想偷出莊去,靈兒,這下你還有什麼話說?”

  金靈兒上前攬住看來被微微駭住的老虎頭,此刻她的身形已比老虎頭高了不少,老虎頭像個小孩般撒嬌的偎進她懷中,長臂環住她纖弱的腰。

  “你胡說,老虎頭什麼也沒說,它是被你的恐怖眼神給嚇傻了。”用那種凶神惡煞的眸光,別說是只猴兒了,就算是個大漢恐怕也會給嚇得說不出話,由此她更確信了自己的臆測沒錯,這個和稀泥絕不是個好人。

  霍曦黎瞅視著那只親昵摟著自己小妻子的猴兒,黝黑的眼神中透出一絲精銳的厲芒。

  那猴兒也朝他一瞬,齜牙咧嘴宛似在向他示威般。

  “靈兒,老虎頭跟著你,看來只會為虎作倀,沒半點好處,我想不如還是讓它回到自個兒真正的親人身邊,對它和對你都會比較好。”

  金靈兒霎時激動得將猴兒摟得緊緊的。

  “不要,誰也不許帶走我的老虎頭!”這猴兒跟了她五年多了,不止是她飼養的寵物,更像是伴隨著她成長的朋友兼玩伴,這些年來,一人一猴建立的情感與信任,是誰也無法取代的。

  “可你沒遵守當年我們的承諾,這只猴兒我不得不考慮將它送回山上的猴群裡去。”霍曦黎的嗓音悠沉,看那猴兒的眸光帶著令人難以察覺的敵意。

  金富貴卻心細的發覺了他的異樣,先是不解,隨即捋著下頰莞爾的一笑。原來這小子是在……呵,倒沒想到這小子對靈兒……這下他放心不少了。

  金靈兒小臉滿是熊熊怒火。

  “我沒有忘記,我書也念了、繡也刺了,還乖乖的不再偷溜出莊去,和稀泥,你休想再找借口,編派理由想送走我的老虎頭。”憶起四年前為了要保全她的老虎頭不被送走,被逼和他訂下的承諾,她便益發的氣憤。

  “靈兒,你最大的本事便是睜眼瞎說,這些年來你書讀得七零八落,繡更是刺得亂七八糟,還不時就溜出莊去惹禍,這四年加總下來,我想我應該有足夠的理由送走這只猴子了。”

  “你敢!”她轉向親爹,可憐兮兮卻又忿忿不平的道:“爹,倘若老虎頭被送走,我一定也不會再留在莊子裡,老虎頭去哪我就要去哪,這世上只有老虎頭才是我最好的朋友,因為連爹也不再疼我,還找個惡人來欺壓我,若是再失去老虎頭,這樣的地方我也不想再待了。”

  金富貴咧嘴一笑,柔聲安撫女兒,“靈兒,你別擔心,你只要乖乖的讀書、刺繡,要出莊去玩,記得和曦黎說一聲,讓他派人保護你出去,曦黎便不會送走老虎頭。”

  當年也真虧曦黎逮到女兒的弱點,以送走猴兒來讓女兒和他訂下承諾,這四年來,女兒在學識和女紅上面著實長進了不少。

  金靈兒委屈的扁嘴。“我還不夠乖嗎?爹的心現下都向著和稀泥,心底根本就沒有靈兒,只相信他說的話,靈兒說的話您都不信。”

  金富貴將女兒擁入懷裡。

  “靈兒,不是這樣的,你可是爹的心肝寶貝,爹最疼的當然是你,至於曦黎管你也是為你好呀,他是希望你多學點東西,不要成天盡花在玩樂上。”他苦笑著,不知該如何才能讓女兒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才下是,他只會板著臉凶我。”他對任何人都是和顏悅色的,唯獨對她,不是臭著一張臉,便是沉著臉斥責她,她再笨也知道和稀泥不喜歡她,哼,橫豎她也討厭他,算是扯乎了,誰也不吃虧。

  霍曦黎劍眉緊了緊,無法了解他的妻子那顆小腦袋裡究竟怎麼想的?竟然會當他想要謀害她!

  憑一席她沒聽完整的對話,外加她豐沛的想像力,便信誓旦旦的控訴他的罪狀,羅織莫須有的罪名給他。

  四年來對她的管教顯然是白費了,或許,是該改弦易轍,另謀他法來教養她,否則再繼續下去,只怕日後兩人不成怨偶都難。

  金富貴揚了揚手示意他別介意。

  明白他再留在這裡,也解不開金靈兒對他的誤解,霍曦黎決定離開書房,讓他們爺兒倆好好談一談,或許莊主能開導開導她。

  望著手中特別做的陀螺,霍曦黎啼笑皆非的搖了搖頭。

  離去前他將手中的陀螺遞給金富貴。

  “其實曦黎是很疼你的,知道嗎?傻丫頭。”金富貴把那只彩繪得十分美麗的陀螺交給她。

  她驚詫的接過陀螺,開心的道:“爹,您怎麼這麼厲害?神不知、鬼不覺就將和稀泥的陀螺給摸了過來。”她壓根沒料到霍曦黎會沒條件就將陀螺給她,只當是她爹不知何時學了神技,從他身上扒來的。

  金富貴不知該氣抑或該笑的嘆了口氣。

  “寶貝女兒呀,你這腦子裡究竟裝些什麼?說你笨,卻又滿腦子奇奇怪怪的想法,說你聰明嘛卻又胡裡胡塗的,看不清事實,這陀螺是曦黎方才離開前交給我的’他指著上頭的鳥獸彩繪。“你瞧上頭畫的這些漂亮的圖案,可都是出自曦黎的筆跡。    ’

  “爹是說這些是他畫的?”她好奇的問。

  “沒錯,他對你呀是真的用了心。”

  “是啊,用心想害慘我。”金靈兒咕噥的道,可望著手上精巧的陀螺,她卻愈瞧愈喜歡。

  “靈兒,你現下還小不懂,日後你定會明白曦黎的好處。”金富貴語重心長的說。

  讓兩人成親也四年了,這四年裡靈兒平平安安無災無病,臉色也較四年前還紅潤健康,看來無塵說的沒錯,曦黎當真是個福澤深厚之人,能庇蔭得了靈兒。

  他很欣慰,也很滿意得到了個極有才干的女婿,唯一的問題是這丫頭對曦黎先入為主的偏見,何時才能消除?

  奇怪,這丫頭從不曾討厭過誰,她出生至今,更是不曾聽她道過誰的長短、說周誰的是非、評論過誰的不是。

  但唯獨對曦黎,她非但有一堆的意見,還懷疑他想謀害她,她為何會如此的不喜歡曦黎呢?

  金富貴深思著個中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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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蒼穹不會隨著人間歲月的更迭而變老。

  悠然的浮雲邀翔在廣袤的天際中,也毋需知今夕是何夕。

  唯有人間,一年年流逝的荏苒時光,意味著人由幼及長,由長而老,由老而死。

  悠悠五載眨眼即過。

  將山莊泰半的事務都交給能干的賢婿打理後,金富貴多出了許多空閑的時日,成日不是東逛西走,便是訪訪老友游山玩水,日於過得十分的愜意。

  前幾個月與他有八拜之交的摯友過世,臨終前將一雙兒女托他代為照料,於是他便將兩人接回山莊裡以便照應。

  其實兩人年紀也不小了,女孩名喚王牡丹,年芳十五,男孩名為王慕仁,年屆十七,恰巧與他的寶貝愛女金靈兒同齡。

  兩人的到來最高興的莫屬金靈兒了,因為王慕仁的性情與她相仿,活潑好動又喜好玩耍,兼之身手矯健,習會許多的雜耍,常逗得她開懷大笑。

  此時,王慕仁兩手各持著一根竹子,竹子頂上各置了一只碟子,他的手輕輕的一抖,那碟子便在竹子上飛旋起來,看得金靈兒驚奇的瞪大了眼,在一旁拊掌叫好。

  她的猴兒也學著她的模樣,興奮的拊著雙掌,齜牙咧嘴的又叫又跳。

  “好棒呦,我也要學,慕仁,你快教我。”金靈兒迫不及待的也想學會那種轉碟子的本事。

  “好呀,下過咱們得再去多拿幾個碟子來。”王慕仁停手,神采飛揚的望著她,她眸底那崇拜的眸光,令他自傲的昂起下巴。

  “做什麼?這不是有兩只了嗎?”她指著他手中拿著的碟子。

  王慕仁故意賣關子不說。

  “待會你就知道了。”

  兩人上廚房拿來幾個碟子,到後院練習,才將碟子放到竹上,手還未動,便聽到匡當的一聲,可憐的碟子躺在地上,碎了一地。

  老虎頭在一旁咧嘴吱吱叫著,似在取笑金靈兒的笨拙。

  她威脅的睨它一眼。“不准笑,老虎頭,再笑你今天就沒香蕉吃了。”她明白了為什麼慕仁要再多拿這許多的碟子過來,原來是拿來讓她砸的。

  “來,靈兒,你仔細看著我做,這很簡單,沒什麼難的。”王慕仁拿起另一枝竹子示范給她看。

  她瞧了片刻再試一次。

  碟子仍逃不了破碎的命運,這次猴兒即使想笑,也聰明的搗住了自個兒的大嘴巴,沒讓主人瞧見。

  它好玩的取來王慕仁手中的竹子,依樣畫葫蘆的學起王慕仁轉碟子的模樣,沒想到它竟一學就能將碟子轉動兩三圈,而且碟子掉下來時它也手快的接住了,沒摔破,便拿著竹子和碟子玩起來,愈玩愈熟稔,碟子轉動的次數也愈來愈多。

  一旁的金靈兒目瞪口呆的瞧了猴兒片刻,不敢相信老虎頭竟比她先一步學會轉碟子。

  不甘就這麼輸給一只猴兒,她繼續努力的練習,但得到的成果是地上散落的碎片愈來愈多。

  看著老虎頭愈要愈熟練,她嘆氣的停下手,因為已經沒有碟子可以再讓她砸了。

  “咦,沒碟子了,走吧,咱們再到廚房拿幾個過來。”王慕仁笑道。

  瞅著地上摔爛的碟子,金靈兒猶豫了下。

  “這轉碟子這麼難學,我看我還是不學了。”繼續下去,莊裡的碟子怕下全叫她給砸爛了。

  見她有所遲疑,王慕仁鼓勵的說:“所有的事情都是熟能生巧,這套把戲說穿了也沒什麼神奇之處,你只要多練習幾回自然就能學會了。”

  “還是算了,這把戲也不是非學不可,而且你瞧老虎頭跟我一塊學的,卻學得比我還快,可見這把戲比較適合猴兒來玩,我又不是猴兒,做啥跟只猴子學這種猴把戲。”她這麼說純粹只想為自個兒學不會這套把戲找個台階下,並沒多想別的。

  可王慕仁聽了俊臉卻當下綠了綠。她的意思是說,他和猴兒是同等級的,所以才能把轉碟子要得出神入化嗎?

  老虎頭沒理會主子說了些什麼,它拿著一枝竹子和一只碟子,逕自玩得十分開心。

  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竄入。“這是怎麼回事?”

  來人穿著一襲湖綠色衫袍,端正的臉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懾人風采,深黝的墨瞳睇著地上殘破的碟子。

  “那、那是……”金靈兒心下猛地一跳,沒料到他竟會在這時出現,還來不及開口為地上的碎片做解釋,就聽見一旁的王慕仁率先出聲了。

  “那是我和靈兒在練習轉碟子時,不小心砸碎的。”

  “轉碟子?”掃了他一眼,霍曦黎把眸光定在金靈兒清麗的小臉上,諱莫如深的神色,沒顯露出一絲的喜怒。“就是那猴兒在玩的把戲?”

  金靈兒被他看得有點心虛,但瞧見王慕仁在場,便不想弱了氣勢。

  她理直氣壯的揚聲道:“嗯,碟子沒轉好,所以就不小心摔碎了。”不過是砸爛了幾個碟子而已,他該不會又責備她貪玩吧?

  這些年來,他不止承接了莊中的事務,也繼承了爹的叨念,不時的對她說上一套要她愛物惜物的大道理,她一直很懷疑,在他眼中,她說不定連個碟子的價值都比不上,他對那些身外之物的愛惜,比對她還多上許多。

  霍曦黎平板的聲調沒有抑揚。

  “靈兒,你不是個無知孩童了,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你應當分得清楚才是,為了學那猴把戲,砸碎這麼多碟子,你自個兒說,值得嗎?”

  她辯道:“轉碟子雖然只是雜要,可不是有很多江湖賣藝之人得靠這把戲討生活嗎?倘若我學會了這把戲,也算學了門技藝呀,不過摔破了區區這幾個碟子而已,自然是很值得。”其實她不是這麼想的,但她卻不想被他嘲笑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你覺得值得?”霍曦黎揚高的嗓音透著一絲嚴厲,“你摔破的區區這些碟子,夠尋常人家幾個月的開支了,就算是江湖賣藝的,也得賺上幾個月才夠本。”

  她哪知道這些碟子的價值。

  “既然這些碟子這麼貴,那咱們莊子裡就不該花銀子買這種貴死人的碟子呀,一般的碟子不也是能盛東西嗎?何必奢侈多花那些銀兩。”她這自己瞠大眼,迎視他嚴肅的眼神。

  哼,就知道在他心中,她壓根比不上一個碟子來得重要,瞧他心疼這些碟子的目光,好似她犯了什麼大錯似的。

  見她只想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開脫,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霍曦黎神色一沉,斥責的開口。

  “靈兒,即使是尋常的碟子也不該拿來這麼摔的,一器一物、一米一飯都是得之不易,這道理莊主跟你說了不下一百次了吧,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金靈兒噘起小嘴。

  “我知道啦,你一天不找理由訓我,你就一天不舒坦。”可惡的和稀泥,竟然當著王慕仁面前讓她這麼沒面子。

  霍曦黎沉聲道:“我不是在訓你,靈兒,我只是希望你在做一件事情前,先三思而後行,不要只是為了一時的好玩,卻不管後果。”

  王慕仁看不過去,開口聲援金靈兒。

  “霍大哥,你錯怪靈兒了,靈兒是個有分寸的人,她知道自個兒在做什麼,也明白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砸爛幾個碟子不過是一件芝麻小事,你實在沒必要這麼小題大做的責備靈兒,好歹靈兒總是山莊的大小姐。”

  他語中隱約想暗示,到底金靈兒才是金寶山莊的正牌繼承者,她想怎麼用莊子裡的東西,除了她爹外,旁人是沒得置喙的。

  霍曦黎睨了他一眼,淡淡的回一句,“倘若靈兒真知道什麼事該做,她就不會和你在這裡玩這些猴把戲。”

  “你這是什麼意思?”王慕仁臉色微變。

  “你若還聽不明白,回頭自個兒好好想一想。”他將目光調回仍嘟著嘴的金靈兒身上。“你既然這麼閑,那就……”

  他話末完,金靈兒機靈的先聲明,“才不,我忙得很呢,你別想再叫我幫著你核帳喔。”近幾年來,只要被他見到她在玩耍,便會被他給逮去書房。

  每回面對那些寫得密密麻麻的帳本,她就開始頭疼,看不了一頁,周公爺爺便來找她下棋了。

  “你有什麼好忙的?”

  “我忙著……想為爹爹做一件衫子呀。”她想了一下隨口說道。

  “好吧,那你去忙吧,我就自己去巡視商行了。”霍曦黎說完旋身便走。

  金靈兒聞言眸兒頓時一亮,忙不迭出聲,“你要去商行?我也要去。”她三步並兩步的跟上他。

  “你不是說要為莊主做衫子嗎?”他將她方才的話丟回給她,早知那只是她的托詞罷了。

  金靈兒笑盈盈道:“那件事可以回來再做,巡視商行比那更要緊。”

  她最喜歡去各地商行了,一來是可以瞧見許多新奇的事兒,二來是巡查完商行,霍曦黎還會帶她去逛逛大街,找間酒樓叫些她喜歡的甜點和小菜給她吃。

  “老虎頭,別玩了,咱們要去巡視商行了。”她興奮的朝仍兀自在玩著碟子的老虎頭道。

  老虎頭似乎聽懂了,將手中的碟子跟竹子交給王慕仁,同她開心的手舞足蹈。

  臨走前金靈兒笑咪咪的問王慕仁,“慕仁,你要和我們一道去嗎?”

  他觀了一眼霍曦黎,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擦出隱隱的火光。他的頭才要點下,霍曦黎快一步的出聲。

  “咱們是去巡視商行,可不是去玩,慕仁不會有興趣跟去的。”他頓了下,王慕仁啟口欲辯說什麼時,他再度開口攔話。“對了,方才我過來時,瞧見牡丹好像有什麼要緊的事,正在找你。”

  “既然牡丹找你,那你還是趕緊過去看看是什麼事吧。”話畢,金靈兒和老虎頭蹦蹦跳跳的一起跟著霍曦黎朝大門而去。

  王慕仁一臉愀然的目送她走。“靈兒,那你回來再找我。”

  金靈兒朝他揮了揮手,整個心思全放在要出莊的事上,沒再理他。

  她開心的問霍曦黎,“我們今天要去巡查的是哪家商行?”這會兒,她早將方才被他訓斥的下愉快,拋到九霄雲外,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城東那家織坊。”五年前被她誤會他要毒害她的事後,他花了一番功夫,還讓她親自放藥餌撲滅老鼠,最後甚至帶她到鈴蘭家,看了她那頑劣的三妹後,才終於消除了她對他的誤解。

  也因此他改變了對她的管教模式,不再逼她關在房間讀書、寫字、做女紅,知她性子愛玩好動,他便開始帶著她一同出去。

  一來是藉此讓她認識自家經營的商行有哪些,二來是趁此機會讓她可以多了解他的處世為人。

  顯然的,這樣的改變對她是十分受用的,這些年來她極愛和他一道出去,也因為常常可以出莊去,所以她很少再偷溜出莊玩。

  她小臉漾起燦笑。“織坊?上回朱大娘腌漬的蜜棗好吃極了,不知還有沒有?”隱起前次去那裡時吃過的蜜棗,她忍不住抿了抿唇,從沒吃過那麼好吃的蜜棗。

  “應該還有吧。”睇看她一臉垂涎的可愛模樣,霍曦黎臉上微微的勾起一笑,沒告訴她他早已拜托朱大娘再腌漬了一些。

  一人一猴為了吃蜜棗搶成一團,因為老虎頭趁她方才下留神時,將那罐蜜棗竊據為已有,抱得死緊,不肯給她。

  “不要跑,老虎頭,把蜜棗還給我。”金靈兒清脆的嗓音在偌大的廳堂響起,沒有半分大家閨秀該有的賢淑端莊,追著一只猴兒滿屋跑。

  霍曦黎瞅著她微微沉了眉,欲啟的唇動了下,最後什麼都沒說。

  “小姐總是這麼開開心心過日子,無憂無愁,真叫人羨慕。”和他談話的是織坊掌事的朱大娘。

  “像個孩子般,成日淨是在玩。”霍曦黎低嘆了口氣。

  朱大娘笑睇他。

  “那是因為小姐有一位能干精明的姑爺呀,一切的事情自有姑爺打點得妥妥當當,沒什麼事需要她費心操煩的,所以小姐的日子才能過得這麼逍遙,鎮日玩耍。一

  看著已經搶回蜜棗,一臉笑容的金靈兒,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朱大娘若有所思的覷他一眼,沒有忽略他眼中那抹疾閃而逝的寵溺眸光。

  金靈兒捧著蜜棗罐,笑嘻嘻的朝他們走來,在朱大娘旁的位置落坐,一邊飲著甜茶,一邊嘗著蜜棗,老虎頭也爬上她身邊的一張椅子,伸出毛茸茸的猴掌索討蜜棗。

  給它一顆,她叮嚀的開口,“老虎頭,蜜棗要用含的慢慢吃,你不要一口就吞下,浪費蜜棗的好滋味。”

  朱大娘笑道:“既然小姐這麼喜歡,下回來,我再多腌個幾罐,讓小姐帶回莊子裡去慢慢吃。”

  “真的嗎?”她小臉一亮,“朱大娘,你人生得美、心腸又好,必定好心有好報的,那我就先謝謝你嘍。”

  “瞧你這張小嘴可真甜,哄得人心花朵朵開呢。”

  金靈兒嘻嘻一笑。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再說要甜也是你的蜜棗甜,不是我的嘴甜。”朱大娘雖然年近四十,可風韻猶存,仍十分的明艷動人。

  霍曦黎眸光悠沉的睇看金靈兒一眼後,垂首看著桌上的帳冊。

  見他專注的查看帳冊,朱大娘索性和金靈兒閑話家常。

  “小姐,不是聽說莊主帶回去一對兄妹,怎麼都沒瞧見過他們?他們還在莊子裡嗎?”

  “在呀。”

  朱大娘呷了口茶,飽滿的艷唇輕輕的再吐出話。

  “那兩兄妹還好嗎?可有為莊子裡添什麼麻煩?”

  “不會呀,莊裡多了他們才熱鬧哩。而且牡丹是個乖巧賢淑的女孩,莊裡的人都很疼她,至於慕仁,他常跟我一塊玩,他會好多新奇的事兒呢。”

  朱大娘綻開笑。“聽小姐這麼說,似乎還頗喜愛他們的樣子。”

  金靈兒點頭。“不止我,莊子裡的人都很喜歡他們呢。”

  “那牡丹長什麼樣兒?”

  “牡丹很美麗,”她側頭想了下,“就宛似一朵牡丹花似的,咦,”她指著朱大娘的鳳眼,“她的眼兒和你有點神似,思,鼻子好像也有些像,總之就跟朱大娘一樣是個大美人。”

  霍曦黎聞言,抬首覷了一眼朱大娘,發覺朱大娘和王牡丹果真有幾分酷似。

  朱大娘再問:“那慕仁呢?”

  “他生得濃眉大眼,來喜、小翠她們都說,還沒見過比慕仁長得更俊俏好看的男子哩。”

  霍曦黎再度抬起頭,黝黑的眼眸停駐在金靈兒臉上片刻。

  她捻起一顆蜜棗,吃得津津有味,渾然不察他投來的目光。

  朱大娘抿唇輕笑。“改日蜜棗腌好,我再親自送到莊裡去,順道瞧瞧被小姐這麼誇贊的那兩兄妹。”

  金靈兒熱絡的說:“好呀,朱大娘若來,我讓慕仁表演轉碟子給你瞧,他可以雙手各撐著一枝竹子轉動碟子,都不會掉下來哦。”

  “聽來似乎很精彩,那一定不能錯過了。”

  “老虎頭也會耍呦,”金靈兒獻寶似的說道:“而且它只瞧了幾回便學會了這把戲。”她一臉與有榮焉。

  沒聽過嗎?什麼人養什麼鳥,她養的猴兒這麼聰明,意味著她這個主人自然也挺聰明呀,所以才能教出如此伶俐的猴兒嘛。

  老虎頭聽見主子叫喚自個兒的名字,像是聽懂了她的話意,咧著大嘴,爬下椅子得意洋洋的又叫又跳。

  看得出金靈兒頗以這猴兒為傲,也知多年來這猴兒一向和她形影不離,一人一猴的感情十分的親密,朱大娘投其所好的稱贊,“這猴兒跟了小姐這麼多年,倒是被小姐給教得十分機靈。”

  金靈兒開心的朝猴兒道:“老虎頭,朱大娘在誇你呢,還下謝謝朱大娘。”

  老虎頭聞言上前伸出長臂,拉住朱大娘的手擺了擺。

  “這是做什麼?”朱大娘先是一驚,繼而看出猴兒沒有惡意,便也沒急著抽回被拉住的手,好笑的瞅著它。

  金靈兒解釋,“老虎頭在感謝你方才的贊許。好了,老虎頭,可以了,回來這兒坐好。”召喚回老虎頭,她獎勵般的多給了它三顆蜜棗。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進,一名小厮匆匆進來,在朱大娘耳邊低語幾句後,她黛眉微凝,隨即朝兩人欠了個身。

  “姑爺、小姐,請恕我先告退一下。”

  霍曦黎朝她頷首示意。

  金靈兒含著蜜棗,笑盈盈道:“朱大娘,有事你盡管去忙,用不著招呼我們了。”

  朱大娘離去後,霍曦黎闔上帳冊,望向金靈兒。

  “靈兒,你今年幾歲了?”他自然不會不知道她的年歲,可這麼問是別有用意的。

  “十七。”她想也沒想的回道。

  “十七已經不小了,早過了及笄的年紀了,該收收玩心,不要成天盡是跟只猴兒厮混在一塊。”

  一聽他又想訓誡她,她把頭別向窗外不想理他。

  每回她玩得開開心心時,他就會來潑她冷水,她逍遙快樂的時光因為他而不時染上陰霾。

  誰說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她金靈兒此生只有一樁不如意之事,便是和稀泥,當年若不是召福騙了她,害她倒了大楣,如今她也下至於有這唯一的缺憾。

  唉,什麼時候她才能擺脫得了這個和稀泥?

  霍曦黎也不管她不悅的神態,繼續說:“其他的女子在你這個年紀時,若不是嫁為人妻生養了孩兒,便是個端莊賢淑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他是想提醒她,別忘了自個兒的身分——她可是他的妻子,也該盡盡自己的本分了。

  盡管沒望著他,他的嗓音依然飄進了她的耳中,令她聽得一清二楚,心兒猛地一跳,憶起了兩人的關係。

  想到八歲時那場莫名其妙的婚禮,她頭皮一麻。

  他們還要一起生養孩兒?!

  不——單想著日後兩人可能要共睡一房,她的眉心已揪得死緊,無法想像要和他同床共寢的情狀。

  太可怕了!

  那她豈下成天要被他給管死?!

  金靈兒回首,陡地發覺他竟不知何時站到她的跟前,端正的俊顏離她僅兩、三寸。

  “啊——”她沒防備的駭了一跳。霍曦黎眉心微蹙,不解她陡然的驚呼由何而來。

  “怎麼了?”

  “見鬼了。”她拍了拍心口,撫平方才突來的驚悸。

  “見鬼?”霍曦黎眉一揚,“你指我嗎?”

  “是……不,我的意思是你不吭不響,忽然跑到人家面前,我沒留神,被你嚇了一跳。”坐在椅上的她仰頭望著他,他就立在她面前,讓她既沒辦法起身,也無法退開拉離和他的距離。

  靈敏的察覺他的神態似乎與平時有一絲的不同,金靈兒惴惴不安的絞著手,眸光觸到他深沉的幽瞳,心無端的劇烈一跳。

  她急忙的垂下眼,躲開那好像要吞噬她的目光。

  霍曦黎的手輕輕的撫上她的髮絲。        

  “靈兒,抬起頭來。’

  她被他溫柔的語聲蠱惑,依言抬起螓首。

  一張濕潤溫暖的唇辦覆上她的,她驚呆住。

  “你、你、你……”金靈兒平素伶俐的舌頭突然結巴,吐不出半個其他的宇來。

  “我是你的丈夫,”霍曦黎啄吮一下便離開她的柔唇。“你是我的妻子,還記得嗎?”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確的點明兩人的關係。

  “那、那、那是誤會,當年我只是想讓你倒大楣,其他的我什麼也沒想。”好半晌她遲鈍的舌頭才恢復機靈。

  他的手滑上她紅潤的小臉。

  “我確實是倒了大楣,這楣一跟就得是一輩子,你達到你的目的了。”

  瞧他說的,這還是人話嗎?這些年來,他欺壓她、把她給管得死死的,還敢說自個兒倒了楣?他該不會以為是她占盡了便宜,行了大運吧?

  “我才是那個倒楣鬼好不好!是召福欺騙了我,所以當年我才會讓老虎頭去叼來那紅錦囊,倘若我知道爹爹原來是想為我召夫,我肯定不會把紅錦囊給你的。”她不平的道。

  霍曦黎幽嘆一聲。這丫頭的心思看來仍沒隨著軀體長大。

  “我不是要同你爭辯誰比較倒楣的事。靈兒,你有沒有想過咱們往後的事?”

  “什麼……往後的事?”金靈兒險些驚眺起來。他是想提要同她一起睡覺的事嗎?

  她都已十七歲,不再是個不曉人事的無知女孩,自然有幾分明白男女之間的事。

  尤其去年來喜和召福成了親後,來喜便搬去和召福同睡一房,沒幾個月,來喜的肚子便有了娃娃。

  她曾經好奇的問來喜,她和召福兩人同睡一房都做些什麼事時,來喜起先抵死也不肯說,後來被她纏問得沒轍才道:“除了睡覺之外,自然是會有肌膚之親。”

  金靈兒不懂肌膚之親是怎麼個親法,便再追問。

  “不就是摟摟抱抱,做些會生出娃兒的事。”來喜給了個模糊的答案。

  “生娃兒?那要怎麼做?你們是怎麼把娃兒裝進肚子裡的?”她不解的望著她隆起的肚子。

  來喜被問得面紅耳赤,最後只得道:“小姐,等往後你和姑爺圓房了就知道了。”

  她的話讓金靈兒停止發問,因為當時她一想到日後要和霍曦黎同房的事,但傻住。

  這些年來,雖然她和霍曦黎在名義上是夫妻關係,可兩人一直是分房而居,在這之前,她並不曾想過有一天她得和霍曦黎共睡一房,當然更沒想過要和他生娃娃的事。

  “靈兒,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對吧?我知道今天這麼說有點太突然,回去後你好好的想一想,過幾天再給我答覆。”霍曦黎不想太過逼她,因為她一副震驚的模樣,好像掉了魂似的。

  金靈兒怔愣的傻住,她一點也下明白他在說什麼呀?他要她想什麼?若是他想同她睡覺的事,她絕不會答應的。

  在霍曦黎坐回原來的位置後,老虎頭定到金靈兒面前,嘟起嘴,也學他方才的模樣,要朝她的小嘴親下。

  霍曦黎一瞥,即刻飛快的起身,拉開想一親芳澤的色猴兒。

  老虎頭見好事被破壞,心有不甘,擺脫了霍曦黎,要再上前,又被他手快的攔阻。

  接連兩次被他所阻,老虎頭猴性大發,齜牙咧嘴的朝他吼叫,長臂也隨之招呼過去,霍曦黎側身避開,它的動作極為敏捷,再度趨身上前,一人一猴便那樣一追一避的糾纏在一塊。

  最後,霍曦黎沉聲暍道:“老虎頭,還不給我停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這潑猴!竟也妄想輕薄靈兒!

  老虎頭沒理他的警告,仍張牙舞爪的對著他窮追爛打。

  “住手!老虎頭,再上前一步我就送你回山裡去。”霍曦黎站定腳步,冷目凝著朝他撲來的猴兒。

  猴兒在他的威嚇下,竟當真停住腳不敢再往前,同時也縮回毛茸茸的長臂,一臉無辜的發出唧唧哼哼的聲音。

  “你對老虎頭做了什麼?”由怔然中回神的金靈兒,看著老虎頭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只道是他欺負猴兒,不悅的出聲。

  這猴兒也未免太狡猶了,適才仍凶性大發,不過轉眼間,竟裝成了個可鄰蟲。

  “你該問的是,這猴兒想對你做什麼?”他不該跟一只猴兒一般見識的,但,這只猴兒是公的。

  “它一向很溫馴,除了聽我的話之外,老虎頭還能對我做什麼?你是打它了?還是又用凶巴巴的眼神嚇著它了?”她不滿的質問。

  猴兒跳到金靈兒身旁,長臂一探便攬住她的腰,撒嬌的偎著她,骨碌碌的猴眼發出挑釁的光芒瞪向霍曦黎。

  “你知道方才它想……”話到唇邊他又咽了回去,他總不能跟她說,老虎頭色迷迷的想非禮她吧,只好改以凌厲的眼神瞅視著老虎頭,“老虎頭,不許再有下次,否則你知道我會怎麼做的。”

  老虎頭躲到金靈兒身後。

  “你別怕,有我在,沒人敢對你怎樣的。”她拍了拍它的頭,安撫看來似乎受了驚嚇的它,接著她沒好臉色的瞪著霍曦黎,“我的老虎頭乖乖的也沒怎樣,你不要動不動就想嚇它。”

  在主人一味的護短下,老虎頭一臉神氣,得意揚揚的咧嘴笑著,似在嘲弄霍曦黎的無能。

  霍曦黎眸中射出一道冷芒。小小畜牲竟也敢跟他要心眼。

  “倘若它真乖乖的安分守己,我自然不會對它怎樣,若是它再有逾越的行為,我就不能不送走它了。”他不容置疑的開口。

  一人一猴皆投給他憤怒的目光。

  尤其身為飼主的金靈兒,小臉上更是燃著怒焰,對他動輒拿送定老虎頭來脅迫她的事,憎惡極了。

  她討厭他,討厭死了!

  休想她會和他一起睡覺,生養娃娃!

  朱大娘再度進來,卻是神色凝重的走向霍曦黎,在他耳旁輕聲低語了一陣。聽完,霍曦黎沉吟的交代著。“朱大娘,這件事我來處理。”

  “這是我的事,怎好麻煩姑爺。”朱大娘面有難色的開口。

  “朱大娘為山莊做事,你的事自然也就是山莊的事,何況莊主離開前也曾特別過,要我關照朱大娘。”

  “可,他們下好惹。”她還是有幾分猶疑。

  “放心吧,我會見機行事,我離開後,你挑幾個精明俐落的兄弟先護送靈兒回”霍曦黎接著望向金靈兒。“靈兒,我有事要去辦,待會你先回去。”

  “什麼?要回莊?可我還沒有去逛街市,也沒去茶館吃點心。”

  “改日再帶你去逛街市,你今天先聽話,乖乖回去。”霍曦黎不容置疑的說把金靈兒托給朱大娘,便迅速的離開織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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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女子十五歲及笄,可以論及婚嫁。

  但王牡丹絲毫不想離開金寶山莊。

  一旦許配給人,她就必須離開她心系的對象,她不願呵。

  一日見不到他,她的一顆心兒便會失落得發起愁來。

  那綿綿的情絲是在去年來到山莊,第一眼瞧見端正精干的他時,便種下了,然而她的戀慕卻只能暗藏心中不能吐露,只因為她愛戀的人正是金寶山莊的姑爺,霍曦黎。

  一雙渴慕的眼神悄悄的越過窗櫺,鎖住立在庭中和山莊總管說話的人身上。

  那英挺的眉眼、那沉穩的舉止、那翩翩的風度、那練達的行事手腕,在在的勾動她初綻的情潮。

  恨不相逢未娶時!為什麼老天安排她遇見他,卻又讓她徒留遺憾?

  見著心上人談完話要離開,王牡丹急急起身,探頭欲再捕捉住他的身影,她的視線一直跟隨著他,直至霍曦黎已消失於轉角處,她還捨不得收回目光。

  “小姐,人都瞧不見啦,別看了。”打小服侍她的丫鬟胭脂,十分明白主子的心思,但此刻他們寄人籬下,小姐的一片情愫,她也愛莫能助。

  畢竟小姐喜歡上的人是這個山莊的姑爺呀,能怎麼樣呢?橫刀奪愛嗎?還是委屈做小?可縱使小姐願意屈就,恐怕收留他們的金莊主也不肯吧。

  “胭脂,你胡說什麼,我又沒在瞧誰。”被心腹的丫鬟識破自個兒的心思,王牡丹懊惱的輕斥。知道小姐素來臉皮薄怕羞,胭脂也不同她爭辯。

  她一笑道:“是,小姐沒有在瞧霍公子,是胭脂誤會小姐啦。”

  “你這丫頭,誰讓你來取笑我的?”王牡丹嗔道。

  “沒有,胭脂豈敢,我只是……咦?!’瞥見小樓底下,金靈兒帶著她飼養的猴兒,和王慕仁有說有笑的走過,胭脂靈機一動,眉開眼笑的說:“小姐呀,我有法子了。”        

  “什麼?”王牡丹微愕,不解她意所何指。

  “讓小姐和少爺各得所愛呀。”

  “胭脂,你別瞎說,咱們受金叔叔莫大的恩惠,可不能做出對不起金叔叔的事來。”

  “我沒瞎說,小姐,你我都知道靈兒小姐一向不喜歡霍公子,倘若靈兒小姐另外有了意中人,那麼再勉強靈兒小姐和霍公子湊成對兒,他們倆也不能幸福呀。”

  “胭脂,你究竟想說什麼?”王牡丹被她的話引起好奇。

  “小姐,你不覺得少爺和靈兒小姐十分談得來嗎?每回一見靈兒小姐,少爺必是歡歡喜喜的,靈兒小姐和少爺也是開開心心的有說有笑,我想……”說到這,胭脂眸兒一轉,頓住了話,知她們家聰慧的小姐必然已解其意。

  果然王牡丹接下去說:“你的意思是靈兒姊和大哥,他們兩人互相喜歡?”她雖詰異,卻也早就隱隱察覺大哥確實對金靈兒有極度的好感。

  “沒錯,他們倆同齡,性子也是同樣活潑好玩,互相吸引自足理所當然的,可他們之間卻橫亙著霍公子。小姐,你也知道的,靈兒小姐和霍公子雖打小就成親,但兩人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瞅望著一臉凝思的小姐,胭脂繼續道:“少爺和靈兒小姐他們兩人既然彼此有意,小姐何不想法子成全他們呢,小姐不也可以得償所願?”

  “可是,”王牡丹猶豫了下,“不知霍大哥的心意如何?”

  “霍公子每回一見靈兒小姐臉色總是下太好,我瞧當初那樁婚事他也是迫不得已答應的,不用想都看得出,他們兩人既無情也無愛,倒是他對小姐你一直關懷備至,噓寒問暖的,可見他對小姐十分的有好感。”

  “是這樣嗎?”王牡丹麗顏羞答答的紅了紅。

  胭脂樂觀的說:“我瞧八成是錯不了,現下咱們只要想想,怎麼幫少爺和靈兒小姐成其好事,霍公子和小姐的事自然也會水到渠成。”她愈說愈興奮,宛如事隋輕而易舉便可成。

  “這……”她慎重的斟酌了下,“我看咱們還是找大哥來一塊商量,間明他的意願比較好。”

  “也好,由少爺拿主意,小姐也才好配合。”

  問他的意願?王慕仁自是樂得舉雙手贊成。

  不過他提出了一個想法,要求親妹王牡丹也必須伺機的多接近霍曦黎,最好能迷住他,讓他沒有心思再理會金靈兒。

  而他呢就能趁此機會和金靈兒培養感情,讓她喜歡上他。

  他對自己有信心,憑他這張貌比潘安的俊容,還有伶俐的口才,要讓金靈兒對他傾心,簡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沒有哪個女子能抗拒得了他的,他相信。

  和王牡丹商量妥,兩人便分頭行事,各自對自個中意的對象下手。

  “要出莊?”金靈兒訝異的看著王慕仁。

  “是呀,你不是很想出莊去玩嗎?”要奪取佳人芳心的第一步,便是投其所好。

  “可讓和稀泥知道,又要訓我一頓了。”她已經沒有像以前那樣那麼愛出莊玩了,因為現下三兩天霍曦黎就會帶她一道出莊去。

  “你干麼伯他,你可是堂堂山莊的大小姐,他不過是個小厮出身的姑爺,反而該必恭必敬的聽你的話才是,哪有資格來管你。”

  金靈兒眉心不自覺的擰起。

  “慕仁,我不喜歡聽你這麼說,英雄不論出身低的道理你不懂嗎?雖然和稀泥出身貧*,可是他很有才干,所以爹爹才放心將山莊交給他打理,而且他也做得很好。”盡管她愛玩,可她並不是聾子,更不是瞎子,看不到霍曦黎為山莊所做的一切。

  王慕仁俊臉微赧。

  “好吧,算我說錯,我也承認霍大哥是很有才華的,不過咱們俏俏出去,不會被人發現的。”他不懂,她居然會替她一向不喜歡的霍曦黎說話,她不是很討厭他嗎?

  “不好吧,山莊裡很少有事瞞得了他。”一想到他板起臉來叨念她的模樣,她就忍不住覺得耳朵發癢。“我想咱們還是在莊子裡玩就好了。”

  “可這莊裡能玩的地方都叫咱們玩遍了,哪還有什麼地方好玩?”見她為了怕霍曦黎生氣,否決了自己的提議,王慕仁有些不快。

  她側頭想了想。“咦,我好久沒玩紙鳶了,咱們就去放紙鳶好了。”

  “那要上哪去放?”他不情願的問。

  “就池邊好了,那有一片空地。你先過去,我回房裡去拿紙鳶,待會就去找你。”

  金靈兒回房去找來了三只紙鳶,帶著老虎頭一起朝池邊去。

  經過一座亭子,亭邊植了一棵百年的大樟樹,她瞥見王牡丹站在亭裡,想和她打個招呼,順道問問她要不要一塊放紙鳶,便朝那走了過去。

  “霍大哥謬贊了,牡丹的手藝尋常得很,就伯霍大哥見笑了。”

  “我說真的,你的手藝當真比織坊裡的織娘還好上許多,怕那些織娘見了也要自嘆弗如。”

  金靈兒來到樟樹前,才看到霍曦黎竟也在裡頭,方才恐怕是樟樹擋住了他的身影,所以她才沒瞧到他。

  王牡丹謙虛的說:“是霍大哥抬愛,誰不知道咱們織坊的織娘,手藝是江南之冠,牡丹豈能與她們相提並論。”

  “牡丹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溫雅謙遜又知書達禮。”霍曦黎再次稱贊。

  她嬌羞的垂下頭。“霍大哥,你別再笑話我了,牡丹只不過是一介寄人籬下的女子罷了,這些日子承蒙金叔叔和霍大哥的關照,牡丹一直銘感於心,也不知該做些什麼才能聊表謝意。”

  金靈兒此時才看到霍曦黎手中捧著一套簇新的衣衫,很顯然是王牡丹做給他的,他臉上漾著親切的笑容,和氣的開口,“你什麼也不必做,我想莊主帶你們兄妹回來,並不希望你們報答什麼,你就安心的待在莊子裡吧,倘若有什麼需要再告訴我。”

  哼,對牡丹就這麼輕聲細語還一臉溫柔,對她就老板著臉孔活似她欠了他多少錢似的,真不公平。

  王牡丹溫婉出聲,“牡丹自知才疏學淺,可仍想略盡一份棉薄之力,為金叔叔和霍大哥分憂解勞,這樣至少留在山莊也才能住得比較安心。”

  “你用不著這麼想,山莊並不在乎多添幾個人,況且你們兄妹還是莊主八拜之交的好友托交的兒女,莊主只怕會怠慢你們。”

  “霍大哥,還是請你分派些事情給我做吧,橫豎我閑著也是閑著,做些事兒日子過得會比較充實。”

  “若是靈兒也像你會這般想就好了。”

  哼,居然在別人面前編派起她的不是!金靈兒不悅的噘起小嘴。

  “靈兒姊天生好命,有金叔叔這麼好的爹,她自然毋需多想些什麼。”

  “靈兒她……你怎麼了?”霍曦黎及時扶住腳步踉艙了一下的王牡丹。

  “可能前一陣子著了涼還未全好,所以方才一陣昏眩。”她擰著眉心,一副十分難過的模樣,仍偎倒在他懷裡沒起身。

  “我讓人找個大夫來瞧瞧。”他關切道。

  “下用了,我想歇息一下就沒事了,謝謝霍大哥。”

  “那我送你回房,”扶著她才走兩步,就瞥見立在樟樹旁的金靈兒,“靈兒,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是來問牡丹要不要一塊玩紙鳶。”不知道為什麼,望著他們兩人親密的擁在一起,她突然覺得心頭刺刺的。

  王牡丹一臉歉然的開口,“我恐怕沒辦法陪你玩了,靈兒姊。”

  “不要緊,既然你不舒服,回去好好休息。”

  霍曦黎瞅了她一眼,微動的唇似乎欲說什麼,最後什麼也沒說,攙扶著王牡丹離去。

  目送著兩人走遠,金靈兒仍呆呆的立在那裡半晌,直到老虎頭拉了拉她手中的紙鳶她才回神。

  “和稀泥為什麼對牡丹那麼好,對我就不曾那樣?”她喃喃自語。走向已等在池邊的王慕仁。

  他忍不住發了串騷。“靈兒,你上哪去了,我等好久了。”

  她解釋遲來的原由。“我遇到了牡丹,本來想找她一塊來玩的,不過她身子似乎不舒服,回去歇息了。”

  將手中的紙鳶交給他和老虎頭各一只,兩人一猴放起了紙鳶。

  但金靈兒一直提不起勁,腦中盤旋的盡是霍曦黎親切扶著王牡丹的情景,最後連手中的紙鳶也在她不留神中飛走了。



  夏日的夜晚,提著燈籠漫步在樹林草叢中,一點一點螢綠的亮光煞是好看,那也是金靈兒最愛看的景致。

  每年的夏夜,霍曦黎總會特意找幾個晚上,帶她到後山賞流螢,而今年也不例外,不過這回多了另外兩個人,王慕仁和王牡丹。

  拿著小扇子,金靈兒開心的奔入點點的流螢中。

  “靈兒,你喜歡螢火蟲,我幫你抓一些回去。”王慕仁見她拿著小扇追逐著流螢,可愛得宛若淘氣的山中精靈,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愛慕之意。

  金靈兒搖頭。“不要,這些流螢一旦抓回去,沒多久就會死掉,太可憐了,讓它們自由自在的在這裡,不是更好嗎?我想瞧隨時都可以過來。”

  “沒想到你這麼善良。”王慕仁對她的心動更增了幾分,走到她跟前,伸手讓一只流螢停在指尖。

  金靈兒笑嘻嘻的回道:“哈,你錯了,那是因為我曾經抓過螢火蟲裝進瓶子裡,可隔天它們便都死光了,所以才知道想看這些亮閃閃的流螢,是不能把它們抓回去的,只有來這裡瞧才能見到最漂亮的景色。”

  “嗯,這裡滿山遍野都是點點螢火確實很美,真希望往後年年都可以瞧見此景。    ”

  金靈兒隨口道:“當然可以呀,只要你繼續住在山莊裡,往後不是每年都可以來這賞流螢嗎?”

  她的無心之言引得霍曦黎眉心微蹙。

  “這兒真的很美,謝謝霍大哥帶我來。”王牡丹恬雅的嗓音輕柔的流洩在夜色中。“霍大哥是怎麼發現這個地方的?”

  他搖頭回答,“這個地方是靈兒發現的。後院偶爾也會有幾只流螢飛過去,靈兒八歲那年,有一天晚上追著流螢離開了後院,許久都沒有回來,莊主急了,讓所有的家丁下人四處找她。”

  “結果呢?是誰找到了她?”        

  霍曦黎悠然的跌入了回憶中。

  “那時我才初來山莊不久,我想她既是追著一只流螢不見了,那麼我只要跟著一只流螢應也能找到她,於是便來到這裡,就看到她站在林中,笑咪咪的一個人和螢火蟲玩得很開心。”

  當時他看傻了眼,只道眼前可愛的小人兒是不染塵世的山間小精靈。

  她的笑聲和笑容讓那些螢光瞬間失色,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人。

  也是在那時,他的心淪陷了,這也是當年他為什麼在考慮了三天後,便決定答應婚事的主因。

  他想擁有那個可愛的小精靈。

  王牡丹的心猛地一沉。

  他臉上此刻顯現的柔情是她從不曾見過的,兩潭黑眸中晃漾著難得一見的深情波光,那波光竟是投注在前方玩得不亦樂乎的金靈兒身上。

  她心一震,驀然了悟。霍曦黎愛的人是金靈兒!

  “啊——”追逐著流螢的金靈兒絆到石子跌了一跤,一旁的王慕仁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她。

  有人比他更快一步的扶起金靈兒。

  “有沒有受傷?哪裡覺得痛?”霍曦黎上下的檢視了她一遍。

  “沒有,我又不是瓷器做的,摔一跤就會跌傷。”她笑盈盈的吐著話,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霍曦黎撩起衣袖為她拭去小臉沾上的塵泥。

  “小心點,不要只顧著玩,什麼都不留意。”

  金靈兒噘起小嘴哼道:“知道了啦。”他對王牡丹就贊不絕口,對她呢一開口就是責備,連跌倒這種事都怪她,他以為她喜歡跌倒嗎?又不是她願意的。

  “夜深了,回去了。”

  “那明天再來。”她發覺自己的手被他的大手握住,掌心傳來的厚實暖意,令她不由得甜甜一笑。

  “明天我沒空,要去處理一些事。”他不是天天都閑在莊裡不用做事的,尤其近來發生了一件棘手的事,非得他出面不可。

  “霍大哥沒空,我可以陪你來呀,靈兒。”王慕仁熱烈的出聲。沒有這個礙眼的人杵在一旁,那正好,他可以和她兩人獨處。

  金靈兒還未開口,霍曦黎已代她回絕了。

  “不成,明日莊王要回來,靈兒得陪莊王。”橫一眼王慕仁,他的眼中透著些許警告的意味。他的妻他自會照顧,用不著旁人來大獻殷勤。

  金靈兒既開心又埋怨。

  “爹要回來呀,我還以為他老人家早忘了還有個山莊和女兒呢。”近年來她一年見不到親爹幾次面,因為他一年到頭幾乎都在游山玩水,最氣人的是,他都不讓她跟。

  “莊主他可能忘了山莊,但他絕不可能忘了你。”霍曦黎的手仍握著她的,和她並肩一起走著。

  王牡丹和王慕仁走在兩人的左右,王牡丹嬌艷如花的臉上,此刻微微的凝著,剛才來賞流螢時帶著的笑容被一抹輕愁取代。

  王慕仁則存心忽視霍曦黎適才警告的眼神。

  “靈兒,你可是金叔叔最寶貝的女兒,金叔叔哪可能忘了還有個這麼可愛的女兒。”他蓄意討好金靈兒。

  聽王慕仁贊她可愛,金靈兒綻起笑容。

  “不知這回爹爹會帶什麼禮物給我?”

  “靈兒,難得莊主回來,你多陪陪莊主。”不想覬覦著自己妻子的男人有太多的空閑可以纏著靈兒,近水樓台、日久生情的道理他懂。

  “嗯,我要讓爹瞧瞧老虎頭最近學會的把戲,爹瞧了一定也會覺得很驚奇。”她興奮的道,宛如做了什麼得意的事,像個急著獻寶的小孩。

  霍曦黎再交代,“朱大娘後天要上莊裡來,她說要送蜜棗過來給你,你後天不要再四處亂跑,省得她來找不到人。”

  金靈兒眸兒一亮。

  “真的嗎?這麼快就腌好了呀。”她覷向一旁的王牡丹,“牡丹,你一定要嘗嘗朱大娘親手腌的蜜棗,好吃極了,而且朱大娘跟你長得居然有些神似呢,你說巧不巧?”

  “朱大娘是誰?”王慕仁不解的問。

  “她負責掌理咱們一家織坊的事。她不止人美,又會說話,是個精明能干的女子呦。”金靈兒對朱大娘贊不絕口,她的心被她的蜜棗收買了。

  霍曦黎細心的發覺走在身旁的人一直沒有開口,郁郁寡歡的模樣,不由得關切的問:“牡丹,怎麼了?”

  “沒什麼,有點累而已。”她微蹙蛾眉,輕搖螓首。

  原來是滿懷希望的,但現下明白自個兒是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這打擊令她心碎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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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金靈兒對於自己擁有的東西一向不吝惜再送給別人,她將朱大娘帶來的四罐蜜栆,分了一罐給其他的丫鬟們,一罐給她的猴兒,一罐是她自個兒的,一罐則捧著拿去給王牡丹。同時也帶著朱大娘要去見王牡丹他們兄妹。兩兄妹此刻就在他們住的小樓裡,等著金靈兒和朱大娘來。

  “小姐,你瞧我現下這模樣還好嗎?”來到門口,朱大娘忽然停住腳步,拉著金靈兒問。

  “很好呀,美得緊呢。”她笑吟吟回道。

  朱大娘再整了整衣衫,這才跟著她進屋。

  依序介紹了三人認識,金靈兒笑咪咪的坐了下來,將帶來的蜜棗交給王牡丹,她知道女孩兒都愛吃這種東西。

  朱大娘瞅望著王牡丹和王慕仁,素來能言善道的她一時片刻竟吐下出只宇片語,一雙美目裡激動的晃漾著異樣的眸光。

  “小姐,你在這呀,莊主找你呢。”小翠匆匆進來。

  “爹找我什麼事?”

  “莊主說,想看老虎頭再表演那套轉碟子的雜要。”自從山莊的事務交由姑爺打理後,他們莊主似乎也愈來愈貪玩了。

  “咦,真的嗎?”金靈兒小臉漾開深笑,拍了拍正埋頭吃著蜜棗的猴兒,“老虎頭,爹也覺得你很厲害,想再欣賞你的表演呢。”

  她領著猴兒起身。

  “朱大娘,我先過去爹那,待會就回來,慕仁、牡丹,你們先招呼一下朱大娘。”難得爹這麼喜歡老虎頭的表演,她自是不能讓爹久等了。

  渾不知她爹在這當頭調走她其實是別有用意的,她自然也沒留意到朱大娘和王慕仁異樣的神色。

  等她帶著老虎頭在她爹面前表演了一個多時辰的雜耍,再回去時,已沒見到朱大娘的身影。

  而小廳內的東西能砸的幾乎都被砸光了,一片狼藉,王慕仁也沒了蹤影,只留王牡丹一人獨坐桌前低頭飲泣,丫鬟困脂無措的伴在一旁。

  “這是怎麼回事?”金靈兒錯愕的瞪著凌亂的屋裡,連她特意拿來的蜜棗也掉落地上,灑了一地。

  “靈兒小姐,是少爺他……”

  “胭脂。”王牡丹哽咽的阻止丫鬟的多嘴。

  “該不會是……”金靈兒烏眸一轉,“慕仁和朱大娘一言不和,大打出手吧?”

  “不是。”王牡丹搖首,擦了擦眼淚,起身收拾桌下被砸碎的杯子。

  “那朱大娘呢?”

  “她回去了。”王牡丹的淚又淌下粉腮,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金靈兒被她哭得亂了方寸,她最見不得別人掉眼淚了。

  “牡丹,你先別忙著哭,快告訴我這屋子怎麼會亂成這樣?還有慕仁呢?他上哪去了?怎麼只剩你在這?”

  “靈兒姊姊,你別再問了好不好?我的心好亂,不知道該怎麼說。”家丑不可外揚呀,何況即使跟她說了又能如何,以她這種無憂無慮的大小姐,豈能體會分毫她的難處和傷心。

  “好吧,我不問就是了。”人家都這麼開口了,金靈兒也不是不懂看臉色的人,只得和胭脂一起把屋子收拾。

  主子在忙,老虎頭也沒閑著,蹲在地上吃著那罐散落一地的蜜棗。

  王牡丹拭了拭頰上的淚痕,瞥見門口進來的一抹頎長的身影,眸兒不由得再盈滿了淚液。

  “怎麼了?牡丹?”霍曦黎見狀吃了一驚,不解她為何哭成了個淚人兒。覷到一旁埋頭猛吃著蜜棗的猴兒,他目光梭巡著屋內,果然見到正和困脂忙著清理地上碎片的金靈兒。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金靈兒沒有開口,因為她也不明白這兒究竟發生過什麼。

  胭脂回道:“是早上靈兒小姐帶……”

  她的話未完,霍曦黎已沉聲開口,“靈兒,你又做了什麼事?牡丹好好的在這兒,你非要來招惹人家不可,現下把人家給弄哭了,你就高興了?”

  “我才沒有。”金靈兒激動的辯駁。“牡丹哭又不關我的事。”不問青紅皂白,一進來就把錯給推在她頭上,她招誰惹誰了呀。

  霍曦黎的眼神帶著斥責。

  “還說沒有,這屋子的東西就算不是你砸爛的,也是你的猴兒弄的吧,怎麼不關你事?”

  她憤慨的回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或是老虎頭弄的?冤枉人也得有憑有據。”

  “胭脂難道會當著你我的面信口雌黃嗎?她方才已經說了,是你帶著老虎頭來這兒的。”瞥一眼一旁泫然欲泣的淚人兒,霍曦黎不容置疑的道:“還不快向牡丹道歉。”

  “我做什麼要向她道歉?這整件事根本一點都不干我事。”見他竟一味的護著王牡丹逼自己道莫名其妙的歉,金靈兒不禁怒火中燒。

  在他眼中,牡丹競比她還重要,她不過掉了幾滴淚,他就要自己向她賠罪,那她算什麼?別說這事與她沒關係,縱然有關,她可是他的妻子,他怎能一心向著別人?!

  “你還不認為自己有錯?”氣她這麼不受教,霍曦黎的臉色一沉,“難道還是牡丹的錯?”

  金靈兒滴溜溜的水眸燃燒著怒焰,嗔瞪住他。

  “我不知道是誰的錯,你不會自己問她嗎?”

  老虎頭感受到自己的主子正同霍曦黎劍拔弩張,它也站了起來幫著主子助威,對著霍曦黎張牙舞爪的咧著嘴。

  橫豎它本來也就對眼前這個盛氣凌人,只會用可怕眼神瞪它的男人沒有好感。

  “霍大哥。”王牡丹垂淚的看著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確實是我的錯,跟靈兒姊姊無關。”

  她說得既委屈又酸楚,很自然的會讓人以為她是在委曲求全,包攬下所有的過失,維護金靈兒。

  所以霍曦黎自然對金靈兒更不能諒解了,弱勢的一方總是能博得較多的同情,何況王牡丹梨花帶淚,更是我見猶憐。

  “靈兒,你瞧人家牡丹多懂事,非但沒怪你,還一逕的想袒護你。”

  “袒護我?”在他心裡她竟是那樣一個無理取鬧的女子,連人家開口解釋,他都可以把它曲解成別的意思。

  她高亢的嗓音含著委屈,還夾著憤怒,“我要她袒護我什麼,事情又不是我做的。”

  說到後來她愈說愈氣,索性道:“好,既然你認為是我做的那就是我好了,橫豎只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你便算到我頭上,我也沒必要再跟你說下去,反正不管我怎麼說,你已經認定我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壞女孩。”語畢她怒沖沖的領著老虎頭奔了出去。

  “靈兒!”霍曦黎從沒見她生過這麼大的氣,不由得一怔。

  莫非真是他誤會她了?

  “這究竟怎麼回事?不是靈兒弄的?”

  王牡丹遲疑了下,原想索性就讓他誤解到底好了,可她的理智不容許她這麼做,還是開口解釋。

  “真的與靈兒姊無關,是大哥弄的。”

  “但方才胭脂為何要說是靈兒帶了老虎頭來?”霍曦黎眉心一沉質問。若不是因為這句話,他也不至於錯怪了靈兒。

  “霍公子,我那句話還沒說完呢,”困脂的臉尷尬的紅了紅,“我當時想說的是靈兒小姐帶了一位朱大娘來,所以才會弄成這樣。”

  她哪知道他那麼急,也不聽她把話說完,就一味的開始責備靈兒小姐,也難怪靈兒小姐不喜歡霍公子了。

  平白無故受了冤枉,怪不得她要生那麼大的氣,這個霍公子也挺奇怪的,平日對誰都和顏悅色、客客氣氣的,唯獨對靈兒小姐特別的嚴厲。

  霍曦黎錯愕的愣住。真是他怪錯了靈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心懸著她,可他得先將眼前的事厘清。

  王牡丹抿著唇,半晌才開口,“其實朱大娘她是我和大哥的親娘。”

  “你們兄妹和親娘團聚,理應感到開心,為何反而弄成這樣?”

  見他一點也不意外,她訝異的問:“霍大哥,莫非你早就知道了?”

  “嗯,約略個底。”那日金靈兒到織坊時提過朱大娘和她神似的事,尤其他察覺到朱大娘似乎特別的關注王牡丹兄妹的事,便明白這三人必然有著某種關係。

  “娘在我們尚年幼時就離開我們了。”她幽幽道。

  “你的意思是她拋棄了你們?”

  “當年的事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是她從此沒再回來看過我和大哥,對她的容貌其實我已經沒有印象了,當時大哥年紀較大,還有記憶,所以方才大哥一見她,就記起了她。”提到這裡,王牡丹又忍不住再啜泣。

  胭脂接著說:“少爺不能原諒夫人拋棄了他和小姐的事,所以就和夫人起了爭執,吵了起來,最後弄得夫人傷心的離去,少爺在砸爛了屋裡的東西後,也憤怒的離開。”

  “當年朱大娘忍心離開你們,應該是有原因的,她沒解釋嗎?”

  “少爺不肯聽呀,只罵著夫人是個無情無義、愛慕虛榮的女人,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王牡丹歉然的道:“對不起,霍大哥,因為這件事讓你和靈兒姊產生了誤會。”其實她很開心適才他為她責難金靈兒的事。

  霍曦黎神色一黯。“是我不夠了解靈兒,她除了好玩之外,其實很少會無理取鬧。”

  眼下他不知該怎麼做,才能彌補方才對靈兒造成的傷害。

  誣指她又不聽她解釋,她此刻一定氣極他了吧?

  但,誰叫他對她是愛之深,所以責之切呀。



  “今兒個初幾了?”

  “回莊主,十二了。”

  輕呷一口茶,金富貴站了起來看看外頭的天色,轉頭交代,“我十五日和無塵道長約了要去登泰山,增壽,你記得讓人幫我備妥行囊。”

  “莊主,您才回來沒兩天又要出去呀?”

  “古人說登泰山而小天下,難得有空閑,自然得去瞧瞧那感覺是怎麼樣。咦,十二了呀!”

  金富貴忽然想起一事。

  “當年好像也是十二日辦的吧?算算日子,都已經九年了,奇怪,都這麼多年了,我怎麼還沒有孫子可以抱呢?”他喃喃自語。

  增壽嗤笑出聲。

  “莊主,”他原轉身要退下,恰巧聽到莊主的話,不由得停了下來,提醒這個迷糊的爹,“小姐和姑爺還未圓房呢,莊主哪來的孫兒可抱。”

  “他們還未圓房?”金富貴猛然省悟,“瞧這幾年我一忙,都忘了這回事了,對哦,靈兒當時還年幼,所以就沒讓他們倆同住一房,這也就怪不得了。”

  忙?莊主哪裡忙了,最近幾年只顧著四處游山玩水,樂不思“莊”了,一年難得見他待在莊裡日。

  要說忙,也該是姑爺,非但得打理莊裡的事,還得替莊主教養頑皮的女兒。

  “增壽,你嘴裡在咕噥些什麼?我讓你去打曦黎和靈兒過來,你倒是聽見了沒有?”金富貴高嗓音道。

  “呃,喔,找姑爺和小姐來啊,聽到了,小的這就去。”培壽急忙應道,匆匆退下。

  沒多久,霍曦黎但先過來了。

  “莊主,你找我?”

  “都同你說多少次了,該改口了,還莊主、莊主的叫。”金富貴比了下椅子示意他坐,自個也落坐。

  “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我知道了,八成都因為你還未和靈兒圓房,還不是名副其實的夫妻,所以才不好稱我一聲爹吧?”他逕自笑了笑。“瞧我老糊塗了,竟疏忽這事兒了,一時也沒留意靈兒都長大了,不過你這小子恁地老實,也不吭一聲。”

  “莊主。”霍曦黎沒想到他找他來是為了談這事。

  “挑個好日子吧,當年因為你們還小,所以婚禮也辦得簡單,這會兒我想盛大再辦一次,把你和靈兒風風光光的送入洞房。”

  “莊主,這件事還不急,我想等……”早上才發生了他誤解靈兒的事,她到現在仍氣著他,見著他也都不睬他,在這當頭委實不適合談這種事吧。

  金富貴打斷他的話。

  “你不急我可急死了,再說靈兒也不小了。”他算了算,“都十七啦,再拖下去連娃兒都要生不出來了。”自從得了這個能干的女婿後,他幾乎什麼事都毋需操心,連他的寶貝女兒都有人替他管教,他清閑得無事可做。

  不過這會兒看來他又有事可忙了。金富貴心中盤算著等和無塵道長登完泰山回來後,便要熱熱鬧鬧的籌辦兩人的婚事。

  “莊主,靈兒雖已十七,可他的心性卻沒……”

  金富貴再截住他的話。



  “我曉得,靈兒玩心還很重,不過我想等讓你們倆圓了房後,她自會收斂貪玩的性子,好好的做個賢妻良母。”他昧著良心說著連自個兒都不太相信的話。

  沒辦法,他得極力的籠絡這個能干的女婿。因為這樁婚事,誠如當年寶貝女兒所言,是曦黎倒了大楣,而他這個准岳父則占了個大便宜。

  金寶山莊最近幾年在曦黎的打理下,比以前更加的興盛許多,況且以他的才干,壓根毋需再守在山莊,他到外頭去自也能闖下一番事業。

  他以姑爺的身分被綁在山莊,其實是委屈他了,可是為了他愛女的幸福,他說什麼都要繼續綁住他。

  霍曦黎笑了出聲。

  “賢妻良母?”他自然看出了金富貴的用意,“莊主真相信靈兒會改變性子嗎?”

  “呵呵呵,”金富貴裝傻一笑,“曦黎,好壞她到底是我的女兒嘛,我不相信她相信誰,再說靈兒除了貪玩一些外,也沒其他什麼重大的缺點。”

  才說到人,金靈兒帶著老虎頭蹦蹦跳跳的進來。

  “爹,增壽說您找我呀。”

  “靈兒,爹不是同你說了很多次,女孩子家走路要端莊點。”

  金靈兒眸兒一轉,裝模仿樣的輕移蓮步,走了半晌才走到他身前,輕輕一福,輕聲細語的道:“女兒請問爹爹召喚何事?”

  金富貴噗哧笑了出聲。

  “你這個淘氣兒,真拿你沒辦法。”

  “爹爹訓誡得是,女兒回去自當三日不食,面壁思過。”

  金富貴莫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

  “靈兒,別再頑皮了,叫你來是有事要同你說。”

  “請爹爹明示,女兒洗耳恭聽。”她乖巧的坐到一旁,看也不看霍曦黎一眼,當他不存在似的,不理也不睬。

  瞟了瞟霍曦黎,金富貴開口,“靈兒,我想找個日子讓你和曦黎再辦場婚禮,正式圓房。”咦,這兩個人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哩。

  正在喝茶的金靈兒聞言,猛然把口中的茶水噴出,灑到老虎頭臉上,猴兒吱叫了幾聲以示抗議。

  “爹爹,您在開玩笑?”她拿出絹帕擦了擦老虎頭的臉。

  “你瞧爹像在說笑嗎?”眄了眼一直沒開口的霍曦黎,金富貴真擔心女兒會被人以品性不端為由退了貨。

  唉,這丫頭一點都不明白他做爹的苦心。

  目光掃向霍曦黎,她質疑的開口,“是你同爹說的?”否則爹怎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事?

  霍曦黎搖頭。他原是打算再給她一些時日的,沒想到莊主竟比他還著急。

  “不是,是爹想抱孫子了。”金富貴替他回答。

  金靈兒小臉霎時一凝。

  “我才不要和他一起睡覺生娃娃。”一個只會誣賴她的人,她才不要同他一塊生活。

  在座兩名男子的臉色同時一變。

  金富貴的臉綠了綠,斥道:“你在胡說什麼,靈兒,你和曦黎早已是夫妻,怎麼還這麼不懂事,下回不准再這麼說了。”

  她辯道:“當年又不是我自願要嫁給他的,是爹您自個擅做主張,還哄騙我說要玩家家酒,所以我才和他拜了堂,既然您這麼喜歡他,那您就自個兒嫁給他好了。”她早厭煩了成日被人管得死死的,還要被叨念個沒完的日子。

  “靈兒,你太不像話了!”金富貴怒斥。

  霍曦黎的嗓音沉沉的響起。

  “莊主,既然靈兒無意這樁婚事,我想,不如算了。”強迫來的婚姻不會有幸福可言,倘若她真這麼不喜歡他,那麼,他不會再逼她了。

  她呆了呆,沒料到他竟也同意。

  金富貴急道:“不不不,曦黎,靈兒不過是一時氣話,你可別當真了,她還不明白自個兒真正的心意呢。”

  “莊主,我想靈兒明白自己的心意,倘若連自己的心意都不明白,旁人又豈能明白。”九年的守候,就當是一場夢吧。

  “是呀,爹,我已經不小了,怎麼可能會不明白自個兒的心意,我不要和他同睡一房,我不想再被他欺壓得死死的,動不動就說要送走老虎頭來威脅我。”金靈兒出聲表明心跡。

  金富貴被女兒氣得板起了臉孔。

  “曦黎是為了你好呀,你怎麼還這麼不懂事,都怪爹寵壞你了,像曦黎這麼好的男兒,打著燈籠都找下到,你有福氣得他為婿,還不知惜福!”

  “打著燈籠找下到,我不會白天再找嗎?”天下的男子又下是只有他一個。

  “你這丫頭,想氣死你爹嗎?”難得這幾年他的日子過得逍遙快活,可都是多虧了曦黎,這下若失去了這個賢能的女婿,要他再過回往日那種事必躬親的勞碌日子,他可受不了。

  霍曦黎開口,“莊主,罷了,就順靈兒的意思吧,別勉強她了。”他幽黯的眸光覷了一眼金靈兒。

  “曦黎,你怎能同她一般見識呢,你們倆既已成了親,豈能兒戲,說不要就不要,靈兒不懂事,你也不知輕重嗎?”早知會弄成這麼僵,他方才就不找他們來了,今兒個鐵定不是個好日子。      

  “爹,當年的事才是一場兒戲,現下我只不過是想讓這場兒戲提早結束,再說和稀泥也贊成呀。”沒來由的,她腦袋裡飄過前幾日他攙扶著王牡丹的情景,心下突感一陣窒悶。

  為什麼和稀泥答應得這麼爽快,卻反而讓她有點無措呢?她一直以為和稀泥不會答應的,不是嗎?

  他不是以欺壓她為樂嗎?為何他肯放棄管束她的權利?

  不過這樣一來,他就不能再拿要送走老虎頭來威脅她了,她就毋需再聽他的話了,她應該要很開心才對呀,可她卻覺得自己好像笑不出來。

  金富貴嚴肅的一整神色。

  “靈兒,不許再多說了!來人,給我送小姐回房去。”見霍曦黎似乎當真要解除婚約,他不由得急了,決定召來下人先把這礙事的女兒送走,再慢慢安撫女婿。

  “爹!”金靈兒不甘就這樣被攆走,可瞧她爹罕見的繃著張臉,也沒敢再吭聲,不得不先離開。

  一轉身,面對一旁的霍曦黎,金富貴忙再端起笑臉。

  “曦黎,我知道靈兒是淘氣了點,可你們到底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你還不了解她嗎?她呀是有口無心,方才說的那些渾話當不得真的。”

  “莊主,不是我想要放棄和靈兒的婚姻,而是由始至終,靈兒對這樁婚事從沒贊成過,她甚至還很討厭我,莊主你看不出來嗎?”他極力壓抑,不想讓黯然的思緒流露出來。

  九年來,他是真心守護著她的。

  如今說是一場夢,這夢也未免太傷人了。

  但呵,無法得到她的心,縱使得了她的人又如何,徒然讓她更憎恨他罷了。

  金富貴忙道:“不是這樣的,曦黎,靈兒有一天會明白你對她的好。”這個笨女兒一點都不知道自個兒擁有一個怎樣好的夫婿,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呀。

  “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和她都沒有多少個九年可以揮霍了。”

  “我去說說靈兒,這丫頭呀真是被我給寵壞了。”瞧他那神態似乎是認真的,金富貴不由得急了,站起來要往外走去。

  “莊主,我想也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什麼?”金富貴宛似被雷劈到,震住了,“曦黎,你可別嚇我呀,我近來心臟有點無力,不能聽太過刺激的話。”天哪,誰來救救他,他不能失去這個能干的女婿,他已過慣逍遙的日子了。

  “莊主,您明白曦黎說什麼,這些年來謝謝莊主的提攜,莊主之恩,曦黎會謹記於心。”話完,霍曦黎決然的起身,大步的定了出去。

  他不會再管束她了,想必她一定會很高興吧?

  可思及他不在山莊後,也許王慕仁便會取而代之伴在她身旁,他的心便狠狠的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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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兩天的日子能有多長?

  一天十二個時辰,兩天不過二十四個時辰,說長嘛,一點也不,閉個眼,睡個覺就過去了。

  但金靈兒卻覺得這兩天是她有生以來度過最漫長的日子,宛若已過了兩年。

  她做什麼事都提下起勁,吃下下,也睡不好。

  連王慕仁邀她去賞她最愛看的流螢,她都意興闌珊懶得去,窩在床上滿心滿腦想的都是那個人。

  沒有,她真的一點也沒有意思要叫和稀泥離開山莊,當時她只不過是還在生他冤枉了她的氣,但他怎麼可以就這樣,小器到說也不跟她說一聲,就悄悄的離開山莊了。

  爹說他恐怕不會再回來了!

  怎麼可以?他不是她的丈夫嗎?怎能丟著她不管?盡管當時是她口口聲聲說不滿意那樁婚事,要解除掉,可、可那是她一時沖動才那麼說的。

  他不該就那樣相信了呀,甚至還同意她的話!

  雖然她曾經以為他串謀了外人想毒害她;雖然他總是臭著一張臉給她看;雖然他總是當著外人面前斥責她,不給她留點面子;雖然他再三的威脅她,要送走老虎頭……

  可是、可是這麼多年下來,她縱使很討厭他對她的嚴厲,也已經適應了呀,他怎能說走就走?!

  坐到桌前把玩著他做給她的陀螺,摸摸他為她扎的紙鳶,那只蝴蝶形狀的紙鳶她從來不曾拿去玩,因為做得太漂亮了,她捨不得,還有他為她刻的髮簪、人偶,以及堆滿桌上他親手做的其他小玩具。

  金靈兒的眉愈揪愈緊,烏黑的眸兒閃動著水光。

  他只知道心疼王牡丹,從沒心疼過她,連他要離開時,都去見過王牡丹,卻獨獨不來看她。

  她愈想愈氣,也愈想愈難過,桌上滴下了幾滴水液。

  “丫頭呀,這時候人都走了,你再來後悔有什麼用呢?”金富貴不知何時進來,逕自找了張椅子落坐。

  “我哪有後悔。”她抹了抹淚,倔強的抬起小臉。

  “人走了,你才曉得他的好,還不夠你懊悔嗎?”金富貴覷著她堆滿桌上的東西,不由得一嘆。“這些都是曦黎那孩子做給你的嗎?”

  他隨手拿起一只鈴鼓,再取來一只熊玩偶。

  “手工真細,看得出他花了很多心思。”

  金靈兒撇了撇嘴。“爹不要再提他了,我才沒有想他,我拿這些東西出來是打算要丟掉的。”

  “喔,是嗎?”金富貴眉兒一挑,“那我讓人來幫你拿出去吧,索性堆在一塊,用火燒了倒也干淨了事。”明知女兒只是嘴硬,他卻存心這麼說來激激女兒。

  “我沒……”她吃了一驚,沒料到她爹會這麼說,忙改口道:“我還沒整理妥當,暫時還不急,要丟我自個兒會拿去丟。”

  “寶貝女兒呀,爹這生自認做得最滿意的事,便是召了曦黎這孩子給你當丈夫,可惜呀,不知是不是你的福氣不夠,所以才會把這麼好的丈夫給推掉,便宜了牡丹那孩兒了。”

  “什、什麼?爹,和稀泥跟牡丹有什麼關係呢?”她驚跳了起來。

  金富貴驚奇的道:“牡丹搬去同朱大娘一起住了,你不曉得這事嗎?”他雖然常年不在莊子裡,可他的眼兒銳利得很呢,一回來瞧了幾個孩兒,便約莫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不知道,可這跟和稀泥有什麼關係?”

  “曦黎現下暫時住在朱大娘家,幫她處理一件棘手的事。”

  “他在朱大娘家?”她的小臉頓時匆喜忽愁,“牡丹為什麼也搬去那兒?”

  “朱大娘是牡丹和慕仁的親娘呀,與娘親同住本來就理所當然。”

  金靈兒一臉不解。“噫,朱大娘是牡丹他們的親娘,可爹不是說他們父母雙亡嗎?怎麼這會又蹦出了個娘來?”

  金富貴吹胡子瞪眼。“我幾時說過他們父母雙亡來著?我是說他們的爹死了,並沒有說他們的娘也不在了。”

  “是嗎?”她滿臉狐疑。恍然的憶起當日在織坊時,朱大娘便不停的追問慕仁和牡丹兄妹的事,原來是這麼回事。

  金富貴為女兒解釋,“朱大娘在他們小的時候,因為不得已的苦衷離開了他們兄妹,直到前幾日才再重逢。”這也是他之所以帶回好友一雙子女的原因。

  朱大娘是他好友的妻子,十年前他收留了她,在她的說明下,他明白了她離開丈夫的苦衷,權衡輕重,他只好幫著她隱瞞好友,沒有把她的行蹤透露給好友知道,直到好友臨終前才告訴他,讓他安心的離開人世。

  但帶回那一雙孩子幾個月,朱大娘卻又別有顧忌不敢前來相認,直到日前才下定了決心來探望孩子。

  “噢,怪不得朱大娘那日一直問我他們兄妹的長相。那慕仁也一同搬過去了嗎?”

  “慕仁那孩子頑固得很,一時還不肯諒解朱大娘當時離開他們兄妹的事,靈兒,有空你勸勸他吧,那孩子似乎還肯聽你的話。”瞄了瞄女兒的神色,金富貴再開口,“靈兒,有空過去朱大娘那裡,幫爹看看牡丹。”

  寶貝女兒傻呼呼的連自個兒真正的心意都弄不清,他若不幫她一把,恐怕她到手的好丈夫就將平白的給飛走了。

  “噢。”雖回答得不情願,金靈兒心下卻巴不得此刻就奔過去朱大娘家。



  他在不在?看到他,她又該說什麼?叫他再回莊子裡嗎?但縱使她說了,他肯嗎?

  來到朱大娘家門口,金靈兒才猶豫了起來,徘徊了許久,仍不敢上前敲門。

  小臉一時苦惱的蹙著、一時又眉開眼笑的。

  “小姐呀,你這到底是進去還是下進去?若是不進去,那咱們回莊子去吧。”

  陪她來的召福被她躊躇猶疑的模樣給弄胡塗了,不知她究竟在想什麼,站在人家門口半天也不敲門,盡是踱著步子打轉。

  “你別急,再讓我想一想嘛,我還沒想到要說什麼。”望了望緊闔的門扉,她十分困擾的擰起眉。“老虎頭,你說待會見了他,我應該要怎麼說?”看向一旁的猴兒她問。

  老虎頭自然不可能回她任何的話,倒是召福開口了。

  “說什麼?小姐,這麼簡單的事你也想不出來呀,就問她在這住得習不習慣,吃得好嗎?有沒有缺什麼,不就得了。”

  金靈兒否決他的提議。“那樣太生疏了啦,況且這麼問好像要叫他不要再回莊裡去。”

  召福奇怪的問:“難道她還可能再回咱們莊子裡嗎?”

  她小臉有些激動。“為什麼不可能?他打小在咱們那裡長大,咱們莊子就是他的家呀,他不回那裡能上哪去?”

  召福一臉困惑。“小姐,咱們倆在說的是同一人嗎?我說的是牡丹小姐耶,小姐說的是誰?你不是特地來瞧牡丹小姐的嗎?”

  “我、我,”金靈兒臉紅了紅。“沒啦,我說的當然是牡丹,哎呀,你不懂就別再問了。”

  召福咕噥著,“我不懂?可小姐分明和我說的就不是同一人哪,牡丹小姐哪是在咱們莊子長大的?”

  門內不遠處,有一人抿起的唇輕輕的逸出些許的笑意。

  朱大娘望著身旁這名分明就十分開心,卻又刻意想壓抑興奮之情的男子,搖了搖頭。

  情感這麼內斂的人,很容易內傷吶。

  外頭再磨蹭了半晌,終於傳來了敲門聲。

  “咦,你不見她嗎?”見他要走,朱大娘詰異的低叫。

  “我現下還不方便見她。”身形一掠,霍曦黎已消失在一旁的小徑。

  日前他要離開時,莊主要求他再留一個月,一來是希望他能幫忙朱大娘解決那樁棘手的麻煩,一來是給靈兒一個機會。

  莊主許了他一個承諾,說他會親自向他証明,靈兒並沒有白白的辜負了他九年的守候。

  他的話挽留住了他要離去的腳步,燃起了他滿懷的希冀,所以他不止沒走,還遵照莊主的指示,住進了朱大娘的家,一則自是方便幫朱大娘的忙,一則是等候他的消息。

  才兩日莊主便捎來了這令他振奮的消息,他已忍不住開始期待接下來的日子會發生的事了。

  而門外,金靈兒在鼓足了勇氣,終於上前敲開朱大娘家的大門後,雖然見到了王牡丹,卻沒見到她真正惦念著的人。

  他什麼時候不出去,為什麼偏選她來的時候出去?莫非他是存心不想見她嗎?金靈兒噘著嘴,不開心的想著。

  知道他沒有遠去,心是安下了些,可轉眼想到他和牡丹同住一個屋檐下,不禁又攢起了眉。

  牡丹比她賢淑、牡丹比她溫柔、牡丹更比她知書達禮,而且牡丹還長得比她美艷。

  她呢,除了玩什麼都不會,拿什麼跟人家比呀?有眼的人,問誰,誰都會選牡丹當妻子的吧?

  怎麼辦?她的丈夫要被搶走了!

  不成,這個丈夫可是她打小召來的,誰也不許搶定!金靈兒殺氣騰騰的站了起來,一副大敵當前的模樣。

  “怎麼了?靈兒姊?有什麼不對嗎?”王牡丹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

  “咦,啊——沒有,喝茶,這茶真好喝呢。”她尷尬的擠出一笑,隨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仰頭灌下。

  王牡丹卻古怪的望著她。

  “靈兒姊,那才剛用滾水泡的,你不覺得燙舌嗎?”

  燙!好燙!燙死人了!她吐出粉舌,伸手揚著,幫被燙著的唇舌散去炙熱。

  王牡丹吩咐困脂去取來較冷的茶水給她。

  她連忙接過困脂倒來的冷茶,仰頭咕嚕咕嚕的喝下,紆解口裡的灼熱。

  胭脂在一旁見了好笑,用衣袖掩著唇口笑了幾聲。

  這個貪玩的小姐有時還真迷糊得緊。

  一聲細微的嘆息輕輕的響起,這麼微弱的聲音理應沒有人聽得到才是,金靈兒卻聽到了,猛然一驚。

  “是誰?誰在那裡?”她霍地站起,奔到門口,四下探頭尋找。

  “靈兒姊,怎麼了?”

  “我方才聽到有人在嘆氣。”

  “靈兒姊,我想你聽錯了吧?這附近並沒有其他的人呀。”這裡是她的閨房,不可能有人來打擾。

  “是嗎?”她走了回來,她分明聽到了,而且那嘆息聲她覺得好耳熟,就像是……她陡地再跑到門外,四處找著,嘴裡同時也出聲,“和稀泥,是你對不對?你出來見我呀,干麼藏頭縮尾的不敢見人?”

  “靈兒姊,霍大哥他真的不在這兒。”王牡丹一驚,沒料到她會突來此舉。

  “他在這兒,我感覺得到。”金靈兒不死心的再尋了片刻,還讓等在前廳的召福也幫忙找。

  那嘆息聲她認得,分明就是和稀泥的,他每回見了她,總要嘆上好幾次氣。

  找了半晌,召福勸道:“小姐呀,我想姑爺是真的不在這裡,若姑爺真在,他怎會不出來見你呢?”

  看來他們小姐很記掛著姑爺嘛,來看牡丹小姐可能只是個幌子,她真正想看的人是姑爺吧。

  “他是在氣我,所以才存心不想見我。”她提高嗓音大喊,“和稀泥,你再繼續小鼻子、小眼睛好了,我沒見過比你還小器的人,連出來見個面都不肯。走,召福,他不想見我,我也不希罕見他。”她悻悻然頭也不回的離開朱大娘家。

  但走了一陣,她又再踅了回來。

  繞到後院的牆邊,仰頭望著比她還高上許多的圍牆。

  “小姐,你不是要走了嗎?干麼又回頭跑來這看人家的牆,這牆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噓,召福,你小聲點,你蹲下來,我要爬上去。”

  “小姐!”召福瞪大眼,“你還不死心,想進去找姑爺嗎?”

  “哼,我就不信他真不在那屋裡,我非要找到他不可。”今天沒見到他,她就不回去。“還發什麼愣,快點幫我呀。”

  唉,重嘆一聲,召福沒轍,只好蹲了下來當她的墊腳石。

  老虎頭早就俐落的攀上牆頭,金靈兒踩著召福的背,伸手給它。

  她小聲的道:“老虎頭,拉我一把。”

  老虎頭探出毛茸茸的長臂,拉主人上來,可牆邊太窄,金靈兒一上牆頭,沒留神的一腳踩空,登時摔落下去。

  “噢——”她摔了個狗吃屎。“好痛!”她摸著下巴,疼得齜牙咧嘴,小臉全擠在一塊。

  “你真是——”

  一聲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響起,也顧不得疼了,她驚喜的抬頭。

  “哈,和稀泥,我就知道你一定在這裡,被我抓到了吧。”

  “有沒有受傷?我瞧瞧。”霍曦黎一臉無奈的蹲下身,檢視她全身上下,再扶她站好,為她揮去身上的塵泥。“痛嗎?”他看到她紅腫的下巴。

  “好痛,都怪你,你若是早一點出來,我就不會摔傷了。”她小手抓著他的手臂埋怨著,黑眸卻亮晶晶的染著異采。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干麼又非要見我不可。”霍曦黎取出藥膏來,輕輕的幫她推揉著下巴。

  一旁也來到這裡的朱大娘,帶著王牡丹悄悄的再離開了。

  金靈兒的小手絞著他的衣袖。

  “我、我也沒有很討厭你啦,只是有點討厭而已,你每回不是管我就是訓我,任誰都嘛會不開心。還有,你上次錯怪我的事,你也沒有跟我道歉。”

  “上次的事,”霍曦黎注視著她緩緩開口,“確實是我的錯,我不該沒問清楚就責備你。”

  “好吧,我大人有大量,接受你的道歉。”她笑嘻嘻的仰頭睇他。“那咱們回去吧。”既然他們和好了,那麼理所當然要回家了,她拉著他就想走。

  “靈兒,我不能跟你回去。”

  “為什麼?這是朱大娘家,你不能賴在人家這兒的。”她有些慌了。他不跟她回去,莫非是……因為牡丹嗎?他想要跟牡丹在一起?!

  “靈兒,我得幫朱大娘處理一件事,而且我要等一件事確定了,才能跟你回去。”

  “幫朱大娘的忙也不一定要住在她家呀,還有你要確定什麼事,留在山莊裡不能確定嗎?”一想到他可能和牡丹……她的心頭便有些窒住,眉頭鎖了起來。

  “嗯,我得先留在這裡。靈兒,你先回去,等我確定那件事我就會回莊去。”他要明白她真正的心意呀,她……愛他嗎?在她心裡他又占了什麼樣的位置?

  莊王說了,唯有把距離拉遠,她才會慢慢的認清自己的心意。

  每天見面,太過親密,反而不容易了解隱藏在最底層的心思,思念會沖刷掉心上那層隔膜,顯露出她的真心。

  証明給他看吧,靈兒。

  “你真的、真的會回莊?”她怕她這一走,他就永遠不會回去了。

  霍曦黎許下承諾,“會的,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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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牡丹,你很有眼光,霍曦黎確實是個很出色又有才干的男人。”

  “娘?”

  “不過,你應該看得出來,他已經心有所屬了。”朱大娘一開口就點明這點,是希望女兒不要再愈陷愈深了。

  “倘若他心裡沒人,那麼即使他和金靈兒有婚約,娘也絕對會支持你爭取自己心愛的男人,可,一個人心底有了個人,任誰也無法取而代之的。牡丹,你是個聰明人,別白費心力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王牡丹黯然的垂下螓首。

  “我明白娘的意思了。’

  “牡丹,我是心疼你呀,娘不想你再繼續癡戀霍曦黎。”

  “娘,我只是為霍大哥不值,我明白霍大哥對靈兒姊的心,可靈兒姊並不喜歡他呀,不是嗎?”

  朱大娘憐惜的拍了拍女兒的手。

  “你錯了,金靈兒並不討厭霍曦黎,只是那孩子到現在還弄不懂自個兒真正的心意,否則以她淘氣頑皮的性子,怎可能任由霍曦黎這麼管束她?而且一管就是九年。”

  “娘,你的意思是……靈兒姊其實是很喜歡霍大哥的?”她詰異的問。

  朱大娘頷首。“沒錯,那兩個孩子其實是彼此有意的,只是一直都不懂對方的心思。”

  沉默許久,王牡丹幽幽開口,“娘,你放心吧,我曉得你的用心。別說金叔叔對咱們有恩,就算霍大哥現下也正幫著咱們的忙,我不會給霍大哥添麻煩的。”

  “牡丹,你真是娘的好女兒。”感情最要緊的便是能拿得起,也要放得下,這才是真正的聰明人所為。

  “大哥的事,娘不再勸他嗎?”

  “罷了,等他自個兒想開吧。”

  “可大哥只是誤會了,他不明白娘當年是不得已才被迫離開的,倘若他知道娘的苦衷,他一定能諒解娘,前來相認的。”

  她已經透過霍曦黎,明白昔年娘是為了救傷重的爹,去盜取了天毒教療傷的聖藥來給爹治傷,後來為了怕天毒教的追殺,牽累了爹和年幼的他們,所以才不得不選擇離開他們,隱姓埋名避不見面。

  這些年來在金叔叔的掩護下,一直藏身在織坊中,深居簡出,負責處理織坊內的事情。

  “他暫時不來相認也好,我怕天毒教的人最近會找上門來。牡丹,你真不考慮再搬回山莊裡嗎?天毒教的人行事狠辣,你再留在這裡,我真怕哪天動起手來他們會傷了你。”

  “不,我好不容易才和娘相認,我不想再離開娘了,況且現下有霍大哥出面從中斡旋處理,也許這件事可以善了了。’

  “希望如此。倘若這次承蒙霍曦黎幫忙解決了這事,我們虧欠他的恩情可就大了。”

  “所以我想幫霍大哥的忙,讓他早點得償所願。”金靈兒真是一個天生好命的人,能得一位那樣優秀出眾,又一心愛著她的男人為夫。

  “牡丹,你想怎麼做?”

  “我想,”王牡丹抿唇,頑皮一笑,“讓她氣得跳腳。”這個淘氣的姑娘,該有人給她吃吃苦頭了。

  “好無聊。”伸了伸懶腰,金靈兒無趣的仰頭望了望飄浮在晴空的白雲。

  “那咱們再換點別的來玩好了。”王慕仁也學著她覷了一眼明朗的藍天。

  她搖頭拒絕。“我想出莊去,慕仁,你要一塊去嗎?”又兩天沒瞧見和稀泥了,沒聽見他叨念的聲音,沒見到他凝著臉訓斥著她的模樣,她總覺得渾身不對勁。

  “你想去哪?金叔叔肯讓你出去嗎?”

  “只要我說去找牡丹,爹一定肯的。”他本來是要去登泰山的,不過現下他把日期延後了,極難得的留在莊裡盡盡他身為莊主的本分。

  王慕仁遲疑了下問:“牡丹,她……現下在那裡過得還好嗎?”

  “當然好,跟在自己親娘身邊,比在哪裡都好,慕仁,”她想起了爹交代的事,要她勸勸他,“你還不肯認你娘嗎?我聽說當年她離開你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至於那苦衷是什麼,老實說她壓根不知道,因為一直忘了問。

  王慕仁惱怒的出聲,“那樣拋夫棄子的女人,會有什麼苦衷?”

  “你何不去聽聽她的解釋呢,也許她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才不要去,倘若她真的有隱情,那她為什麼不親自來跟我解釋?”

  “她不是來過了,是你把她給氣跑了。”橫了他一眼,金靈兒涼涼的開口。

  “她若有心,可以再來呀。”

  “再讓你趕跑一次嗎?慕仁,你想想嘛,牡丹知道了你娘的苦衷後,便搬去和她同住,可想而知,當時你娘一定是迫不得已才離開你們的。”下回見了爹,她得記得要問清楚,朱大娘拋夫棄子的苦衷是什麼。

  “我現在還不想見她。”當年他雖尚年幼,卻也有幾分懂事了,娘狠心的離去讓他哭了好幾天,這件事他至今記憶猶深,他沒辦法就這樣原諒娘的不告而別。

  “好吧,橫豎我要去看牡丹,我再幫你問當年你娘離開你們的原因是什麼。”說完,她領著老虎頭去找她爹,要求出莊。

  召福自然又被指派護送金靈兒過去。

  他苦命的嘆了口氣,希望這回小姐不要再讓他當肉墊,爬人家的牆了。

  “靈兒姊,霍大哥他這回真的不在,他和娘一起出去辦事了。”

  “我又沒說是來找他的,我是來看你的,牡丹。”金靈兒這才停止四下張望的眸子。

  “那靈兒姊可以坐下來,好好喝一杯茶了吧?茶泡了半晌,恐怕都涼了。”王牡丹笑道。

  “天熱,茶涼了才好下口。”確定和稀泥真的不在,她這才死心的落坐。

  王牡丹把玩著腕上的一只翠玉鐲子,一臉甜笑。

  “牡丹,什麼事這麼開心?”金靈兒好奇的問。

  “靈兒姊,你瞧這鐲子好看嗎?”她含羞的問。

  “嗯,還不錯。”呷了一口茶,金靈兒點頭。“你娘買來送你的嗎?”

  “不是,”她輕搖螓首。“是另一個人送的。”

  “誰呀?”

  “靈兒姊也認識的。”她沒明言。

  “我認識的?”奇怪,她干麼不明說,還跟她打這種啞謎讓她猜?她心頭忽地一動,難道是……“和稀泥送你的?!”

  王牡丹喜孜孜的頷首。

  “霍大哥說,這是感謝我上回幫他做了那件衫子的事。我想,他一定也送了靈兒姊首飾吧。”

  “才沒有。”金靈兒激動的站了起來。他從不送她那種東西,只送她玩具。

  他怎麼可以這麼偏心,她也是女孩兒呀,為什麼就送玉鐲給牡丹,她就沒有!

  “咦,真的嗎?怎麼會呢?我還以為……”王牡丹一臉詫異。

  “沒關係啦,橫豎我也不喜歡那種東西。’她氣悶的再坐了下來。既然牡丹說他是為了感謝她做的衫子,那應該就是這樣而已吧。      

  “霍大哥好像很喜歡我做的衫子,鎮日穿著,都捨不得脫下來洗呢。”王牡丹再盈盈的啟口。

  “是嗎?大概因為牡丹的手藝太好了,連咱們織坊的織娘也比不上。”她記得他曾這麼說過。

  “哪裡,我的手藝只是平平,不過霍大哥讓我再幫他做幾件,他好替換。”

  “他的衣裳不是很多嗎?哪會缺替換的。”

  “是沒錯,可是霍大哥說他喜歡穿我親手做的衣裳。”輕啜了一口茶,王牡丹笑得好不愉快。

  面對她的歡悅,金靈兒的小臉卻凝了起來,也忘了要問她關於朱大娘的苦衷,沒再停留多久,就打道回府了。

  翌日,她再來,仍沒見到霍曦黎,王牡丹笑盈盈的招呼她。

  桌上的竹籃裡擱著一些針線和縫制一半的衣衫。

  她瞄一眼,王牡丹便主動的說:“那是幫霍大哥做的,昨天才幫他量了身,要過幾天才做得好。”

  瞧她說得這麼自然,就好像是在幫自己丈夫縫衣似的。金靈兒聽得小臉一沉。

  “和稀泥他今天又上哪去了?”

  “你知道的,他在為我娘處理事情,這一陣子都會很忙,不過晚上回來他都會來找我閑聊一下。”

  “你們都聊些什麼?”金靈兒的話滲著些許的酸意。

  “什麼都有,有時他會說說他的抱負,有時談談他小時候的事,有時他會問我對他的看法。”王牡丹微笑以對,一副幸福女人的模樣。

  “他不會提到山莊的人嗎?”其實金靈兒想問的是,他沒提過她嗎?

  王牡丹側首想了下。

  “很少,他偶爾會提到一下召福。”同樣身為女孩,那逼人的酸澀她明白是什麼。

  “召福?為什麼?”

  “他說,他的人生因為召福而改變,若不是他,他不會……”王牡丹遲疑了片刻。

  “不會怎樣?”金靈兒追問。

  “他不會莫名其妙的成為你的夫婿,九年下來簡直是……”她再頓住了話。

  “是什麼?”

  王牡丹望著她一會才道:“一場災難。”

  “他真這麼說?”金靈兒氣得站了起來。

  王牡丹沒忽略她小臉的怒容,接著再說:“他還說如今可以離開你,他不需要再擔心你頑皮闖禍,不用再苦口婆心的訓斥你,總算讓他松了一口氣。”看來娘說的沒錯,靈兒姊並不是真的討厭霍大哥,她很在乎他。

  “我才松了一口氣呢,他以為我喜歡讓他管嗎?一天到晚只會對我板著臉孔,以為我喜歡看到他呀?他要真的離開,我才、才不知有多開心呢。我要回去了。”金靈兒繃著小臉,匆匆的奔出去。

  “牡丹,你這麼做妥嗎?”在她離開後,朱大娘才從裡面出來。

  王牡丹卸下方才掛滿臉上的笑靨。

  “不下重藥,靈兒姊要認清自己的心意,可能還要再拖一陣子呢。”明明是揪著心,臉上還得佯裝笑意盈人,那股苦澀不是當事人不會了解的。

  “牡丹,委屈你了。”朱大娘疼惜的摟著女兒。

  “能成全一對佳偶,委屈一點也是值得的,倒是……”她幽嘆一聲,“大哥恐怕要失望了。”

  “慕仁對靈兒也有意?”朱大娘吃驚的問。

  “思,他們倆性情相仿,所以大哥一見她就十分投緣。不過娘你別擔心,大哥性子開朗,雖然不免受到打擊,可他應該很快就會看開了。”



  炎熱的驕陽,曬得人也傭懶了起來。

  一絲風都沒有,悶熱的天氣讓人揮汗如雨。

  樹蔭遮住了毒辣的日頭,金靈兒坐在底下的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蕩著,老虎頭則逕自在隔壁的秋千爬上爬下的。

  見她懶洋洋一副無精打彩的模樣,王慕仁提議。

  “靈兒,天這麼熱,不如咱們去後山小溪那兒玩水。”

  “老虎頭,你想去玩水嗎?”金靈兒側眸問。

  老虎頭咧嘴叫了幾聲。

  “好吧,那咱們就去後山玩玩水吧。”她其實是沒有興致想去玩,只是在這蕩著秋千,似乎也挺無趣的,便答應了,起身和王慕仁要到後山去。

  這時,瞥到小翠領著一名婦人急匆匆的走過,她叫住她。

  “小翠,什麼事?你干麼走得這麼急?”

  “是來喜要生了,我得趕快帶穩婆過去。小姐,我不能同你多說了,來喜還等著我呢。”語罷,小翠和婦人便急步而去。

  “咦,來喜要生了?”金靈兒回眸,“慕仁,我不去了,我想去看看來喜。對了,你既然要去後山玩,那老虎頭就麻煩你一塊帶去吧。”

  覷一眼那猴兒,王慕仁翻了翻白眼。

  不會吧,叫他跟只猴兒一塊玩?

  金靈兒將老虎頭托給王慕仁,便逕自離開了。

  還沒到來喜住的房間,她便聽到一陣陣哀嚎的聲音傳來。走近,只見幾名丫鬟忙著端進熱水,召福則在門外來來回回的踱著步,頻頻翹首探向屋內。

  “召福,來喜還沒生嗎?”光聽屋內傳來的慘叫聲,就令人聞之不忍,金靈兒的眉心也不禁替來喜痛得擰了起來。

  “咦,小姐,你怎麼來了?”召福頓下徘徊的腳。

  金靈兒擔憂的望向屋裡。

  “我來看來喜的,她怎麼叫得這麼慘,不要緊嗎?”這種叫法,仿佛正承受著什麼苦刑似的。

  “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的,叫喊一陣後,娃兒就會蹦出來了。”召福話雖說得輕松,臉上卻緊張得繃著。

  “是嗎?可她好像很痛?”

  “生娃娃哪有不痛的,等孩兒生下來就沒事了。”再候了一陣,屋內忽然沒再傳出來喜呼天喊地的哀叫聲,召福翹首望著門扉,引頸聆聽著。

  生娃娃都要痛得這麼死去活來嗎?太恐怖了吧!金靈兒驚詰的皺起小臉。

  猛然一陣震天的娃娃哭聲傳來,召福繃緊的臉驀地一松。

  “生了、生了。”

  “恭喜、恭喜,召福,是個小壯丁呢。”沒多久,在裡頭幫忙的小翠出來告知。

  召福傻呵呵的笑了一陣。

  “小姐,我當爹了。”

  裡頭都打點好了之後,穩婆開了門讓召福進去。

  接過穩婆交過來仍哇哇大哭的小奶娃,召福興奮的低頭看著,然後望向躺在床上的妻子,不捨的道了聲,“來喜,豐苦你了。”

  “痛死我了,以後別想我再幫你生第二個了。”來喜嗔道,眸兒一瞥才留意到金靈兒也來了,“小姐。”她低啞的喊了聲,不由得想坐起來招呼她。

  金靈兒忙走到床前。

  “你用不著起來,趕快躺好。”單看她仍慘白著一張清秀的臉,也知她仍十分的虛弱。

  召福將懷中心愛的兒子抱給她看。

  “小姐,你瞧這娃子長得可像我嗎?”小娃兒停止了哭聲,小眼兒怔怔的望著金靈兒。

  她定定的望著襁褓中的娃兒,愈瞧眉心不禁疊得愈緊。

  “小姐,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召福見她覷了半晌都不吭聲,狐疑的問。

  “這……”她為難的啟口,“這小娃子怎麼皺巴巴的,好丑。”

  穩婆聞言不由得笑了出聲。

  “小姐呀,剛出世的嬰兒都是這樣的,過一陣子就好看啦,以前小姐出生時也是如此。”這方圓數十裡的孩兒,幾乎每一個都是經她陳穩婆的手出世的哩,連金

  靈兒也是。        “是嗎?我也是這樣?”她很狐疑,無法想像當年自個兒出世時,也是這麼丑巴巴的。

  穩婆笑呵呵的再道:“因為小姐是未足月早產的,身子骨更是特別的瘦弱,加上先天心脈缺損,差點就養不活啦,金莊主可是用盡了一切的辦法,找來最好的大夫,才把小姐養這麼大呢。”

  金靈兒點了點頭,這事兒她聽爹說過,她從小便三餐都不離藥,現下身子骨雖好了很多,每天仍得要吃幾顆滋補身子的藥丸。

  “召福,晚一點去藥鋪抓幾帖生化湯煎給你老婆暍,再幫她燉些補藥吃。”一交代完話,穩婆便告辭離開。

  金靈兒想起什麼似的,拿出隨身帶著的小藥罐,交給來喜。

  “這藥很滋補身子,有病治病,無病還可強身,你剛生產完,這給你補身子用吧,而且這藥很好吃,一點都不苦喔。”

  “小姐。”來喜和召福互覷了一眼,便開口說:“這藥太貴重了,來喜吃不起,小姐還是留著自個兒吃吧。”

  “什麼貴重,不過就是幾顆藥丸而已,拿去吧,跟我客氣什麼。”金靈兒執意要給她。

  召福也開口,因為他比誰都知道那藥的價值。

  “小姐,這藥真的很貴重,一顆藥丸就價值好幾十兩銀子,而且其中有幾味藥材很難得到,姑爺花了一番心血,才好不容易得來的,小姐可別浪費了姑爺的心意。”

  金靈兒詫異的問:“什麼?這樣小小一顆藥丸就得好幾十兩!怎麼可能?”她不信,她不過摔破幾個碟子就讓和稀泥念了個半天,他哪捨得花那麼多銀兩為她調制這種藥丸?

  “是真的,這種事召福會騙小姐嗎?那藥丸很珍貴,小姐還是快收好吧。”

  “可和稀泥怎麼可能花這種銀子,他那麼小器。”

  召福好笑的道:“姑爺不是小器,他不過是不想浪費,只要對小姐的身子有幫助,該花的銀子姑爺可半點也不會心疼的,而且姑爺知道小姐怕吃苦藥,所以還特地讓人將藥制成甘甜的。”

  “是呀,姑爺對小姐是真的用了心在呵疼的。”來喜接過召福抱過來的孩子,一臉慈愛的望著懷胎十月才產下的心肝寶貝。

  “他才不疼我,他最疼的人是牡丹。”想到日前王牡丹對她說的話,金靈兒不禁覺得既委屈又難受。

  “牡丹小姐?是沒錯啦,姑爺也對她很好,可是以姑爺的為人,他對每個人都很好呀,我倒不覺得他對牡丹小姐有特別好到哪去。”召福和妻子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小姐,你該不是和姑爺吵嘴了吧?”

  “才沒有,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已經不住在莊子裡,我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小姐在想念姑爺了?”來喜笑問。

  金靈兒嘴硬不肯承認。“誰會想他,管他愛在外頭住多久,就隨他去好了,誰希罕他回來。”

  來喜語重心長的說:“姑爺是少見的好男人,小姐你可要好好把握住他,若是讓別的女人搶去,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金靈兒幽幽的沉默了片刻。她拿什麼和牡丹搶呢?牡丹樣樣都勝過她!

  見狀,來喜聰明的不再說什麼,連忙轉開話題。

  “小姐,你要抱一下孩子嗎?”

  “好。”她小心翼翼的接過那小小軟軟的嬰兒,嬰兒睜著眼骨碌碌的望著她。“好小哦,軟趴趴的叫人生怕弄疼了他。來喜,你瞧,他在看我耶。這小娃兒要叫什麼名字,你們想好了嗎?”

  “還沒呢。”

  “我替他取好不好?”她興奮的提出要求。

  召福一臉為難。

  “呃,我想還是請莊主命名好了。”他不太相信愛玩的小姐能取出什麼好名字。

  “召福,你別小看我呦,我可是很會取名字的,瞧我幫老虎頭取的名字,不是威風凜凜又氣派不凡嗎?”

  “這……我想還是讓年高德劭的莊主來取好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不敢讓小姐幫兒子取名字嘛,她說不定會幫兒子給取成了棒子頭之類的可笑名兒。

  低頭看著懷中小人兒,愈瞧便愈覺可愛,金靈兒打定主意一定要為他想個響亮又好聽的名字。

  “那我跟爹各取一個,看是誰取的好聽就用誰的。”

  “這……好吧。”橫豎最後決定權仍在他們手上嘛。

  “要叫什麼好呢?既威風又好聽的,嗯,叫將軍或元帥如何?”她歪著頭認真的想了片刻。

  “小姐,沒人這麼取名的吧?”他就知道她八成想不出什麼好名字。

  “那叫老鷹怎麼樣?飛在天空的老鷹夠威風吧,還是豹子?野狼?”

  “小姐,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吧。”當他家的兒子是禽獸不成。

  “好吧,那我回去翻書想一想。對了,這些藥還是留著給來喜補身吧,橫豎我房裡還有,不缺這些。”

  “小姐,不用了,這……”

  來喜話未說完,召福便道:“既然是小姐的好意,那我們就留下一些吧。”他明白那藥的妙處,心愛的妻子產後身子正虛,確實需要好好的滋補一番,於是他倒了一些出來,再將剩余的還給她。

  他們這個小姐除了貪玩外,其實心眼挺好的。

  回房的路上,金靈兒頻頻望著手上的一只小藥罐,想著召福方才說的話。這藥既然這麼珍貴,為何霍曦黎從來不曾告訴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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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最後召福采用金靈兒取的名字——齊天。

  金靈兒十分開心奶娃兒用了她取的名字,雖然原本她並不是想取這名兒的,而是要叫“齊天大聖”的,瞧這名頭說有多威風便有多威風。

  可她話還沒說完,只說了“齊天”兩個字,就見召福眼兒一亮,拊掌叫好,連聲道:“齊天!就齊天好了,我本姓洪,名喚召福,我兒子叫齊天,這合起來不就是洪福齊天嗎,好名字。”

  那接下來的“大聖”兩個字,她自是用不著再說了,雖與她原意有違,但也相去不遠啦,至少用了兩個字。

  結果她爹取的“孝賢”,當然就用不上啦。

  為嬰兒完成了命名之後,暑氣逼人的午後時光,金靈兒臥睡在池子邊柳樹旁的涼亭中,亭中沒有任何的桌椅,反而是一方水坑,一張床便浮在涼水上。

  她伸手撥弄著床邊的涼水,怔怔的發著呆。

  她幾日沒再去朱大娘那裡了,不可否認的,她其實是很想見霍曦黎,可日前王牡丹的那番話,令她怯了步,不敢再去找他。

  霍曦黎和她在一起那麼不愉快,那就難怪每回見了她都要繃著張臉了。

  既然人家不喜歡她,她也沒那麼厚臉皮,非要去惹人討厭下可。

  但她真的好想他,醒著時想,閉著眼也想,心裡、腦裡都是他。

  她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洽之病?她以前不是一直討厭著他嗎?怎麼才幾日沒見,那討厭似乎就變調了,變成了一種奇怪的惦念。

  胡思亂想了一陣,燠悶的暑氣催得她沒多久便沉沉的睡著了。

  老虎頭也早就昏昏然的入睡了。

  “靈兒。”王慕仁走近亭中,發現床上的人已經午憩了。他住了口,盯著床上那張可人的小臉瞧了片刻。

  那微啟的朱唇如誘人的櫻桃蠱惑著他,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俯身想要親吻那可愛的小嘴。        

  猛地,老虎頭本來閉著的猴眼一張,瞪著骨碌碌的眼,跳了起來,朝那想要輕薄的男子一陣齜牙咧嘴,揮動著長臂驅趕王慕仁。

  “去,死猴子,你做什麼,不要推我啦,好、好,我走、我走就是了,你小心不要吵醒了靈兒。”王慕仁敵不過猴兒的蠻力,連連後退,最後被迫退出涼亭。

  沒親到佳人芳澤,他有些氣惱,可見那猴兒守在亭中,他明白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再嘗試,否則驚醒了金靈兒,偷香不成反變成非禮的登徒子,那就難看了。

  老虎頭在驅離王慕仁離開後再回到水床上。

  它歪垂著猴頭,望著沉睡中的主人,骨碌碌的猴眼愈垂愈低。

  金靈兒粉嫩的頰上倏地滴落了幾滴黏呼呼的水液。

  它的大嘴眼看就要貼近她粉艷的唇辦,驀地,一雙凌厲的眼神閃過它眼前,它驚嚇的一跳坐直身,猴頭四下張望的瞧了瞧,並沒有見到半個人影。

  它撓頭抓腮,陡地明白,必是自己平日被霍曦黎的淫威駭住,所以才會錯以為方才見到了那個人。

  它低吼了兩聲,壯了壯膽,嘟起猴嘴欲再俯身親吻主子那看來甜美可人的小嘴,卻在一接近時,就被一只手給拎住頸子,提了起來。

  “老虎頭,你忘了我曾經說過什麼嗎?”

  老虎頭一見來人,不禁驚嚇得嘶吼了幾聲,它揮動長臂掙扎著。

  霍曦黎把它拎到涼亭外,手一松才放開它。

  “你是不是想要回山裡去?不要緊,我現在就可以送你回去。”在他威嚇的眼神下,老虎頭張牙舞爪、虛張聲勢了一下,這才竄走。

  回到亭中,蹲在床旁,霍曦黎伸袖輕輕的拭去她臉上老虎頭滴落的涎沬。

  “靈兒,連只猴兒都覬覦你,你說我該怎麼辦?”前日王牡丹把她對她說的話都告訴他,知道她是好意想幫他一把,可他放心不下,怕這帖重藥靈兒不知是否消受得了,所以這才回來看她。

  看樣子她還挺好的,除了睡夢中的她眉心微鎖之外。

  她有什麼煩心的事嗎?竟帶進夢裡去了。

  細看著她睡容一陣,察覺她快醒來了,霍曦黎才悄然的離開。

  等金靈兒午睡醒來後,另一人笑吟吟的坐在水床邊。

  “爹,是您呀,我還以為是……”伸了伸腰肢,她微感失望的坐起身。

  “是什麼?”金富貴一臉興味的問。

  “是……”遲疑了下,她搖了搖頭,“沒什麼。”雖然睡夢中她覺得好像聽到和稀泥的聲音,但不可能的,應是她聽錯了。

  金富貴揉了揉女兒惺忪的可愛小臉。

  “靈兒,有什麼心事可以同爹說呀,咱們是父女,有什麼不能開口的?”

  “爹,我哪有什麼心事,我只是以為和稀泥他有來過,因為方才半夢半醒間,我好像聽到他的聲音。對了,老虎頭呢?”她左右看了看,都沒瞧見一向和她形影不離的猴兒。

  “它被嚇跑了,這會兒八成躲在你房裡吃香蕉吧。”

  “嚇跑?誰欺負它了?”

  金富貴笑呵呵的點了下女兒的俏鼻,沒回答她反問:“爹問你,你喜歡慕仁嗎?’

  “喜歡呀。”她不解爹干麼把話轉到這來。

  “是哪種喜歡?”

  她一臉困惑。“喜歡就是喜歡,還有哪種喜歡?”

  “當然有,喜歡分為很多種,如親人之間的喜歡、朋友之間的喜歡、手足之間的喜歡。”

  這個傻女兒呀,不點醒她,她恐怕會一輩子這麼迷迷糊糊的,弄不清自個兒的心思。

  “還有一種是情人之間的喜歡,這種喜歡比較復雜,會讓人憂、會讓人愁、會讓人喜、會讓人惱、會讓人苦,也就是會讓你歷經各種酸甜苦辣的滋味,你對慕仁的喜歡是哪一種?”

  金靈兒認真的思索了一下。

  “我想應該是朋友之間的喜歡吧。”她對慕仁可沒爹說的那種對情人的喜歡,咦,可是對和稀泥……憂的、愁的、苦的、惱的,怎麼感覺好像都有呢?她呆呆的怔了下。

  “怎麼了靈兒?好好的怎麼發起呆來了?”

  “爹、爹,我……”她被方才的發現駭住了,“我一定是病了,我居然該死的對和稀泥有爹說的那種復雜的情緒!”

  “你這傻丫頭!爹都說這麼多了,你還不明白嗎?爹是不是該拿根棒子給你來個當頭棒暍,好讓你聰明點?”

  “爹?”她傻呼呼的望著爹。

  “罷了,我還是直說好了,你這丫頭喜歡上曦黎那孩子了。”

  金靈兒好像被雷擊到,霎時動彈不得。

  她喜歡和稀泥!?她不是一直很討厭他嗎?怎麼可能……

  不可能的?!

  可……從他不在莊子裡後,她為何又愁又苦又惱的?還想他想得緊,腦子裡來來去去盡是他。

  “還有,在咱們莊子裡能嚇走老虎頭的有幾個人?除了你半夢半醒間聽到的聲音外,還能有誰?”他早在暗處將一切收在眼底。

  “他真的來過?那他怎麼也不等我醒來就走了?”她愣愣的回神。

  “這你自個兒去問他吧。”

  “爹,可他喜歡牡丹呀,怎麼辦?”她將王牡丹告訴她的話,一字不漏的再陳述一遍。

  “寶貝女兒,旁人說的話算不得准的,你何下親自去問問曦黎本人呢?再說牡丹會做衣裳,難道你不會嗎?”

  她臉紅的低下頭。“會是會,可我的手工沒牡丹好。”她現下開始後悔以往沒用心的學好女紅。

  “那你不會做點別的,譬如鞋子、帕子之類的。”看女兒終於開竅了,金富貴滿意的含著笑,總算沒白費方才那番唇舌。

  呵,離他逍遙快活的日子不遠了。

  金靈兒小臉登時一亮。

  “對了,我可以做荷包呀,衣裳要天天換,可荷包就用不著啦。”最主要是荷包省事又好做。

  “也對,就繡個荷包好了,正好可以讓曦黎貼身帶著。”

  “爹,我還有一事想問您。”她取出懷中的小藥罐。

  “什麼事?”

  “我每日吃的這些藥丸子,一顆就價值好幾十兩嗎?”

  “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的?”應該不會是曦黎說的吧?

  “爹先別問,快告訴我嘛。”

  “沒錯,這些讓你滋補身子的藥確實價值下菲,曦黎為了替你找這些煉制藥丸的珍貴藥材,可煞費了下少苦心,咱們底下一間專營藥材生意的商行,便是他特別籌辦的,為的是搜羅那些稀珍的藥材,好煉制這些藥丸子。”

  “為什麼你們從來不告訴我這件事?”

  “傻女兒,曦黎為你做的事還不止這些哩,往後你便會慢慢發現。”

  “老虎頭,你給我乖乖在一邊坐好,不許再吵了,我要繡荷包,沒空陪你玩,要不你自個兒出去玩,或是要去找慕仁一起玩也可以。”訓斥了一直想纏著她玩耍的猴兒後,金靈兒再拿起針線,縫制著一只淡藍色的小荷包。

  老虎頭不滿的咧嘴叫了幾聲,拿起香蕉塞進大嘴裡,吃完了一整串的香蕉,見主子仍沒意思要陪它玩,它只好自己去找些好玩的事來玩。

  半晌,埋頭針線間的金靈兒停下手,滿意的欣賞著自己的作品。

  她左看右看,愈發覺得這個荷包做得十分的精美,迫不及待的想拿去送給霍曦黎,兀自揣想著當他看到這個荷包時,一定也會對她贊美有加的,畢竟她難得做出這麼滿意的東西。

  召福要照顧甫生產完的妻兒,所以只好由增壽陪她上朱大娘那裡,不過離開前,她領著增壽上霍曦黎房裡收拾了許多件衣裳。

  “小姐,這是做什麼?咱們干麼帶這麼多姑爺的衫子呀?”

  “衫子自然是拿來替換的,要不拿來好看的呀。”

  “可姑爺用得著這麼多衣裳替換嗎?”增壽狐疑的看著自己和另外兩名家丁手上各拿著一大包的東西,小姐幾乎將姑爺所有的衫子都打了包。

  “你別多問了,我這麼做自有我的道理。”

  在增壽和兩名家丁的陪伴下,沒多久她就到了朱大娘家。

  霍曦黎不在,她索性到他房裡等候,還遣走增壽和家丁。

  “你們先回去吧,等和稀泥回來,我再讓他送我回莊。”

  在她堅持下,增壽只得和另外兩名家丁先回去。

  “靈兒姊,霍大哥他今天可能會很晚才回來。”王牡丹走了進來,讓胭脂為她沏來三壺茶。

  “今天沒見著他,我不會走的,我有話要同他說。”她並不討厭牡丹,可只要想起前幾日牡丹對她說的那些話,就令她心頭不舒服了起來。

  霍曦黎是她金靈兒的丈夫,誰也休想搶走他,他是屬於她的。

  想要丈夫不會自個兒再去找嗎?搶別人的夫婿,簡直就是無恥。

  她小臉上流露出的敵視神態,令王牡丹失笑出聲。看來她的那一帖重藥,對靈兒姊顯然十分的受用。

  “好吧,靈兒姊,那我不打擾你了。”她輕移蓮步領著胭脂走了出去。

  一邊等著霍曦黎時,金靈兒笑咪咪的取出懷中的荷包低頭瞧著,同時思索著若是見到了他,該跟他說些什麼。

  日頭在她的等待中漸漸的西栘,天際已染上了紅霞,她下耐的走到大門引頸翹望,接著月兒也掛上柳梢頭,她再回到霍曦黎的房中。

  該帶老虎頭一塊來的,那她就不會等得這麼無聊了。金靈兒暗付著,坐到床邊,房中已燃起焭焭的燭火。看著火光,眸兒微瞇了起來,沒多久就見她倚著床柱睡著了。

  深夜時分,一雙手輕輕的推開房門,無聲的步履栘往床邊,在床畔停住頑長的身影。

  他顯然很詫異,床上竟半臥著一名少女,少女枕著床柱睡著,朱唇微啟,俏麗的小臉在火光的掩映下格外的可人。

  這丫頭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朱大娘也沒同他說?思忖時,霍曦黎輕輕的將床上的可人兒扶好,想讓她睡得舒服一點,否則這種睡姿,明兒個起來非得腰酸背痛下可。

  金靈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和稀泥,你回來啦?”

  “我吵醒你了?”讓她躺臥在床上後,他坐到床邊。

  “沒有,我本來就在等你回來。”她嘟起小嘴埋怨著,坐起身子,“你好慢喔,我等了你好久。”

  “你特地來找我有事?”他不解的問。

  “思。”金靈兒急忙取出懷中的荷包給他,一臉期待的等著他驚喜的表情。

  “這是……”瞅睇著她,霍曦黎疑惑的問:“做什麼?”

  “是我特地做來送你的。”她笑盈盈道。

  “你來找我就為了這個?”霍曦黎沉思的覷她一眼。

  “是呀,我還幫你帶了很多的衣裳來,你就用不著擔心沒衣裳可以替換了。”她指著擱在桌前的那幾大包東西。

  霍曦黎上前看了一下裡頭的衣物,她幾乎把他所有的衫子都帶來了。這是干麼,想攆他走嗎?連包袱都替他收拾妥了,她是下希望他再回山莊?        

  他臉色頓時一沉。

  “哪,這些衣裳夠你穿了吧,你就算愛一天換三套也綽綽有余。”她跟著下床走到桌前。

  他陰驚了眼神。

  金靈兒渾然不察身邊人紊亂的思緒。

  “你快看看,喜不喜歡我送的荷包?”他還沒有稱贊她做得好呢。

  他垂首睇一眼,幽幽一嘆。這是臨別禮物嗎?但她竟連這上頭繡的,都是她心愛的寵物,在她眼底,那只猴兒顯然比他來得重要多了。

  “這猴兒繡得不錯。”淡藍色的荷包上,一只猴兒端立在那。

  “猴兒?”她狐疑的上前,“哪兒有猴兒?”

  霍曦黎奇怪的看她一眼。明明這麼大一只繡在荷包上,她竟還問哪兒有?

  “這不是?”他指給她看。

  金靈兒小臉頓時一窒,美目瞬間泛起水光。

  “這哪是猴兒!你就算不喜歡我做的荷包,也沒必要這麼傷人。”

  他改口問道:“不是猴兒?那是什麼?猩猩?”不解她何以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他才是受了傷的那個人好不好,該掉淚的人也該是他吧?

  她水亮的瞳眸滾出難堪的淚珠。

  “我知道我的手藝是比不上牡丹,可你也不需要這麼羞辱人呀,我哪一點長得像猴兒或是猩猩了?既然你這麼不喜歡,把荷包還給我,我也不希罕送給你。”

  霍曦黎抬高手沒讓她取回荷包。

  “等一下,靈兒,你的意思是說,這荷包上的人是你?”咦,事情似乎和他想的有些出入。

  “人家是想你帶著這荷包,每回要用銀子時,一拿出來便會見到我,就好像我陪在你身邊,你就不會被哪個狐狸精給勾引走了,可是……”她可憐兮兮的開口,“你竟然說我生得像猴兒,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老虎頭,你這麼說的意思,是不是也很討厭我?”

  “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一時眼花看錯了。”她分明就把自個兒繡得跟只猴兒差不多嘛,唉,不過她有這個心思,他很高興。“對下起,靈兒,我很喜歡這荷包。”

  “你真的喜歡?”她有些不信。

  為她拭去淚痕,霍曦黎肯定的點頭。“真的,我會貼身帶著。”

  這可是她送他的第一件禮物,他小心的把荷包收進懷中。

  “靈兒,你替我帶來這麼多替換的衣物是為什麼?”看來這應該也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你不是怕衣物不夠穿嗎?這些夠你穿了吧?那你就沒必要麻煩人家牡丹做衣裳給你換穿了。”

  霍曦黎眉心微蹙。他幾時說過衣衫不夠穿了?又是何時麻煩牡丹幫他縫制衣衫了?

  牡丹之前是為他做了一套衫子沒錯,可他至今壓根還沒穿過。沉吟一下,他霍地了悟。是日前牡丹的那席話吧。

  這丫頭當真了,這才搬來這些衣裳,不想他穿牡丹做的吧。霍曦黎唇邊漾著笑意,知道她在吃牡丹的醋!

  “靈兒。”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金靈兒羞怯的嫣紅了臉,把頭埋進他懷中。

  “和稀泥,你收下我的荷包,就不能再收別的女孩做的東西呦,也不能再穿牡丹做的衫子。”

  “那你要做衫子給我穿嗎?”他笑揉著她的髮絲。

  她為難的聳起眉。“可做衫子很費事耶,咱們織坊的織娘不是會做嗎?”

  “那荷包織娘也會做呀,你希望我帶著那些織娘做的荷包嗎?”

  “不可以,你只能帶我送你的這個。”她霸道的出聲。

  “靈兒,我真的很期待你也幫我做一套衫子。”他笑吟吟道。

  慎重的考慮一會,金靈兒才出聲,“好吧,可是沒那麼快好哦,我縫衣裳很慢的。”

  他在她耳畔低喃著,“再久我都……”

  “啊——”金靈兒忽然驚呼,愕然的瞪著他的左臂。“你受傷了?!’那上頭包裹著白色的布條,布條上滲著暗紅的血漬。

  “只是一道小傷口,不要緊。”她心疼的神色讓他的心口暖了起來。

  “你怎麼會受傷?是誰弄傷你的?”她凝起小臉注視著那道傷口。

  “沒什麼,一個沒留神不小心受傷的。”其實是為了處理朱大娘和天毒教之間的問題,所以弄傷的,但他不想讓她知道太多打打殺殺的血腥事情。

  她聽得出他刻意想隱瞞她什麼事。

  “是嗎?你是說你沒事不小心拿刀砍傷了自個兒的手臂,是為了好玩?還是想知道自個兒有沒有金剛不壞之身?”不告訴她實情,是因為他還以為她是個不懂世事的孩子嗎?還是怕她壞事?

  “靈兒,”拉著她一起坐到床邊,霍曦黎輕柔的開口,“不告訴你是怕你擔心,你別多想。”

  “在你眼底,我是不是比牡丹還幼稚不成熟?所以有些事你寧願告訴她,也不告訴我。”

  “靈兒,沒這回事,不是你想的那樣,”見她委屈的噘著嘴,霍曦黎只好道:“好吧,若是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我最近在幫朱大娘處理事情你知道吧?”

  她點頭。“我知道,你說過。”

  他約略解釋了昔日朱大娘為救傷重的丈夫,而盜取天毒教療傷聖藥的事。

  “這些日子以來,我從中斡旋,希望替朱大娘與天毒教把當年偷取聖藥的事代為化解,不要再派人追殺朱大娘了。”

  自然,他也不是無條件就要求天毒教一筆勾銷這樁恩怨,他提供一批上等難得的藥材給他們,以做為賠償。

  畢竟聖藥如今早沒了,殺了朱大娘也不過枉添一條人命,還不如接受他提供的藥材,尚可再煉制一批聖藥來得劃算。

  事情剛開始進行得很順利,對方的人馬同意了,可沒想到今天臨時又改了口,向他提出另一項強人所難的要求,他無法答應,一言不合,對方的人便起了勃溪,動起手來,所以他才掛了彩。

  聽完,金靈兒小臉揪緊。

  “他們怎麼那麼野蠻不講理,有話好好說嘛,干麼把人打傷,太過分了。”她一臉義憤填膺的說。

  望著她臉上為他燃起的憤怒,霍曦黎執起她的小手輕輕的握著,眼底填滿了幽幽柔光。

  “江湖人是靠武力解決事情的,誰的拳頭大誰的聲音就大。”他沒告訴她,他其實也沒讓那些野蠻人好過多少,想要和對方談判,自然也得讓他們對他的實力認可,才肯安靜下來心乎氣和的談事情。

  “那你還要和那些人見面嗎?萬一他們又動粗怎麼辦?我看你還是多帶幾個莊子裡的家丁在身邊好了。”想到他還可能再遇上危險,她下禁擔憂了起來。

  深埋的柔情在他心頭晃漾開來,知她困了,他扶她睡好。

  “你別擔心,事情我自有安排,我下會讓自己有事的。夜深了,在這睡一晚吧,明早我再送你回莊去。”

  “那你呢?”見他要走,她急忙抓住他的手。“你不睡這裡嗎?”

  “我?”他臉上漾起一笑,“你不是說過,不想和我同睡一床嗎?”

  “我、我、我改變主意了,”小臉兒酡紅了起來,她羞澀的低語,“除了不跟你生娃娃外,我可以試試跟你一起睡,橫豎這床還挺大的,睡兩人還綽綽有余。”

  霍曦黎挑起眉。

  “不跟我生娃娃?”卻要跟他同床共寢,她當他是柳下惠嗎?

  “生娃娃要疼得死去活來,我最怕疼了,先說好,我絕對不生娃娃呦。”一想到來喜產子那天叫得那麼淒慘,就讓她心有余悸。

  “你聽誰說的?”

  “我親眼看到的,來喜疼得快死掉了,還能騙人嗎?”

  “哦,來喜生了?”真不該讓這丫頭當時在場的。

  “思,她生了一個小壯丁,而且名字還是我取的呢。”她得意的說。

  霍曦黎好奇的問:“叫什麼?”奇了,召福居然肯讓她為孩子命名,他不怕她盡取些古怪的名兒嗎?

  “齊天。召福姓洪,合起來兩父子就叫洪福齊天,你說好不好聽?”

  “齊天?這真的是你取的?’他懷疑的問。

  “當然是我取的,雖然我本來是想取齊天大聖的,可召福只聽了前頭兩個字就連聲叫好,所以後頭的大聖我才沒說出口。”

  霍曦黎悶笑出聲。齊天大聖?虧她想得出來,難下成她以為召福生的孩子是只猴兒?

  為她拉下紗帳,他輕聲道:“靈兒,等回山莊,我們再商量睡在一起的事。今晚,你先自個兒睡,我去睡另一間客房。”

  霍曦黎激動的心仍在猛烈的躍動著,他伯待會一個把持不住,就會……他們的第一次,他想更慎重一點。

  他在笑!和稀泥今天對她笑了好多次喔,其實他笑起來的樣子,唔,也滿好看的嘛。金靈兒噙著甜甜的笑顏,沉沉的跌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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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下了好幾天的大雨,總算雨過天晴了。

  金靈兒興奮的跑出屋外,看到天邊出現一彎七色的彩虹。

  “老虎頭,你瞧是彩虹耶,聽人家說看到這麼漂亮彩虹的人,會很幸運喔。”

  “我怎麼沒聽人這麼說過?”王慕仁跟在她後頭。

  “你孤陋寡聞嘛。”她笑嘻嘻的再跑回屋裡,“我要到朱大娘那兒去,你要去嗎?”她已經把朱大娘當年不得不離開他們兄妹倆的因由告訴他了,他卻別扭著還不肯去和親娘相認。

  人家母子要不要相認她管不著,橫豎話她是轉告了,至於要怎麼辦,就看他自個兒斟酌了。

  從那日和稀泥送她回莊後,適巧遇上幾天的大雨,她爹不准她出莊,期間和稀泥來看過她一次,可從那次到今天又已隔了兩日,她好想見他喔。

  “我不去。”王慕仁垂下眼。其實他是覺得沒臉去見親娘,因為娘懷了這樣的苦衷離開,當日她來看他們,他竟還對她口出不遜,他簡直是……娘恐怕也還在生他的氣吧,所以一直都不再來看他。

  “那你幫我陪老虎頭玩好不好?”因為霍曦黎不太喜歡老虎頭,所以她便想還是不要帶著它去好了,免得惹他看了生氣。

  “又要我陪它?你不會帶它一起去嗎?”叫他跟只猴兒玩,一點意思都沒有,他才不要,何況他知道她是想去找霍曦黎,他更不想幫她帶猴子。

  “和稀泥不太喜歡老虎頭嘛,我伯他見了老虎頭又會生氣。”

  王慕仁瞄了瞄那猴兒,再覷了她一眼。

  “我……改變主意了,我決定跟你一道去朱大娘、呃,我娘家。”與其陪猴兒玩,他倒寧可硬著頭皮去跟親娘相認。

  “噫,是嗎?好呀,朱大娘知道你要過去,一定會很開心的,那我找別人幫我陪老虎頭玩好了。”她進屋裡,四處想托人陪猴兒,可每個人一聽見她的要求,立刻先把頭搖頭像博浪鼓,然後便推說很忙,匆匆閃開。

  最後她只好把腦筋動到老爹頭上。

  “爹,您不是很喜歡看老虎頭要碟子嗎?那它就暫時留在這裡陪您,我和慕仁去朱大娘那,去去就回,”

  “我、靈兒,這……”金富貴的老眼瞪上老虎頭的猴眼,才想開口拒絕。

  金靈兒也不等他開口,急急丟下話,“老虎頭,你要乖乖聽爹的話喔。”人便匆匆的離開了。

  “我什麼時候說喜歡看它耍碟子的?”金富貴在女兒走後,腼著猴子,無辜的喃道。

  老虎頭也無精打彩、懶洋洋的趴坐在椅上。

  一人一猴對視了片刻,各自厭煩的轉開臉。

  才離莊不久的王慕仁旋即狼狽的奔了回來,口中焦急的嚷叫著,“金叔叔,不好了,靈兒被人抓走了。’

  金靈兒被抓走一事震驚了金寶山莊,消息一傳到霍曦黎耳中時,他是既驚心又震怒。

  下過,還未著手調查是何方人馬抓定她時,他便已接到一紙飛書,約他到斷天崖見面。

  “莊主,我會平安帶回靈兒的。”

  “我相信你,曦黎,我在這裡等你的好消息。”金富貴雖是憂心仲仲,卻也信賴女婿的能力。

  霍曦黎帶子幾名身手矯健的護院,快馬飛馳上斷天崖。

  連日的大雨,使得山路既泥濘且塌陷了下少地方,最後在經過一道狹隘的山徑時,松軟的山道不宜再行馬,否則不止會震落一邊壁上的飛石,還有失足摔落一旁萬丈深淵的危險。一行人於是只好將馬留下,步行而過。

  走了一陣,斷天崖已在眼前。

  霍曦黎聽到一聲熟悉的嗓音傳來。

  “不要臉的狐狸精,想搶人家的丈夫,我的和稀泥才不會喜歡你,你別作白日夢啦。”

  “你再不給我閉嘴,我就讓人推你下去!”回話的女子聲音裡透著不耐。

  金靈兒氣憤的聲音再傳來。

  “你別想嚇我,你要是想這麼做,又何必辛苦的把我抓來這呢?你還是早一點死心吧,想要丈夫自個兒不會去別的地方找啊?搶人家的丈夫這種事,既不光彩又丟臉,你就不怕被人家笑話一輩子嗎?”

  站在金靈兒前方的紅衣少女怒極反笑。

  “我才替霍曦黎感到可悲呢,竟然被迫娶你這種無德無品的女子為妻,他的日子一定過得很痛苦,我不過是想解救他離開水深火熱的地方,這也算是一樁善事呢。”

  要罵人她還會輸嗎?金靈兒伶牙俐嘴的再回敬她。

  “你眼瞎啦,我既可愛又聰慧賢淑,人家和稀泥不知多幸福呢。倒是你,你多久沒照過鏡子了?你要是看了鏡中的自己,一定會被鏡中出現的母夜叉給嚇死的,面目可憎又蠻橫無禮,難怪找不到敢娶你的男子,所以只好一天到晚妄想勾引別人的丈夫,可憐呦。”

  “你敢再說一個字,我就撕爛你的嘴。”紅衣女子氣得揚起手,想甩金靈兒一巴掌。她一向對自己的容貌十分自負,竟讓她說成是個丑八怪。

  “住手,陰虹。”霍曦黎嚴厲的嗓音介入兩名女子的唇槍舌劍中。

  陰虹一見來人,揚起的手硬生生的停住,美目似幽似怨的瞪住他。

  “和稀泥。”金靈兒小臉一喜,“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靈兒,你還好吧?”他飛快的掃了一眼周遭情勢,只見金靈兒被五名彪形大漢看守著,她頸上架了一把劍,陰虹則立在她的前方。

  “一點也不好,你試試脖子上被抵著一柄劍看好不好。”她垮著小臉,可鄰兮兮的覷著他。

  他心一揪,轉望住紅衣少女。

  “陰虹,我依約來了,你該放了靈兒了吧?”他知道陰虹會抓走靈兒,必然是因為前幾日她提出兩人締結鴛盟的事遭他所拒,而心生怨懟,所以才故意抓來靈兒想報復他。

  “若是我不放呢?”陰虹陰側惻的瞅他。他心疼金靈兒的神色叫人看了就爐火中燒。她今生頭一次有中意的男子,可他竟然一口就回絕了她的示愛,不止讓她難堪,還傷了她的心。

  霍曦黎眉心一沉,撂下重話。

  “靈兒若是因此傷了一根頭髮,我霍曦黎必然與天毒教誓不兩立。”他必須盡快救回靈兒,因為連日來大雨的沖刷,這裡的土質十分的松軟,不宜久待,恐有塌毀的危險。

  陰虹聞言激憤的說:“這女人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對她?我聽說她除了玩以外,根本什麼都不會。”

  霍曦黎深深的望住金靈兒。“只要她過得開心,縱使只會玩而什麼都不會,那又何妨。”此刻他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就好,其他的他不奢求了。

  金靈兒震驚訝然的望著霍曦黎。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虹妹,還不快放了霍兄弟的妻子。”一旁不知何時來的一名年輕男子走了過來。

  瞥見來人,陰虹俏臉的怒容更深。

  “不要,連大哥你都幫著外人來欺負我。”

  “虹妹,大哥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執著了,既然霍兄弟早已心有所屬,你再強求也是白費力氣,何必自苦苦人呢。”陰路誠懇的勸說。

  他怎麼也沒料到自從虹妹見了霍曦黎後,便對人家一見鐘情,他得知自個兒妹子的心意後,是有幫著她向霍曦黎探問,但霍曦黎不止透露他早已成親的事,還說此生是不會再移情他人。

  他曾勸虹妹放棄,勿再執迷於霍曦黎,但她性子素來剛烈又驕縱,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手不可。

  況且這又是一向眼高於頂的她第一次為男子心動,才致使她非但不肯罷手,還在前次他和霍曦黎已談妥用藥材來化解朱大娘盜取聖藥那事時,硬是橫生枝節,非要人家答應娶她為妻不可。

  自然霍曦黎是沒點頭答應,她的手下眼見他不肯,便挑起沖突,使得原來和諧的場面,頓時以流血收場。

  今日她竟又命手下去擄來霍曦黎的妻子想要脅他,他得知消息後已來不及阻止她莽撞的行徑,才會演變成此刻的情景。

  現下他只希望能勸她及時罷手,否則真要傷了那女孩,霍曦黎肯定不會饒了她的。

  以金寶山莊原有的財力,加上這些年來在霍曦黎的經營下,其勢力更加的綿密龐雜,其實力已不亞於天毒教,且天毒教正值多事之秋,委實不適宜為此多樹立一個敵人。

  陰虹壓根聽不進兄長的規勸,反而惡狠狠的道:“我這生沒受過這樣的屈辱,我看得上霍曦黎是他的福氣,可他竟然敢傷我,而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休想得到。”

  陰路見說不動妹子,又怕她一怒之下會亂來,只好朝那五名困住金靈兒的彪形大漢使了個眼色,命令他們放開金靈兒。畢竟他可是天毒教的少主,那些人即使是陰虹的手下,也必須聽令於他。

  五名彪形大漢猶疑了一下,互觀一眼後,決定遵照陰路的指示放了金靈兒,誰知竟叫陰虹看出來了,她搶先一步手快的挾持住金靈兒。

  “好,大哥,你竟維護著外人也不幫我,咱們就此恩斷義絕,我沒你這個大哥,往後你也別認我這個妹妹了。”她憤憤的說著,挾著金靈兒往斷天崖的另一邊竄去。

  “靈兒!”霍曦黎見狀急追而上。

  “虹妹,你別沖動。”陰路也隨後追上。

  其他的人腳程沒他們快,遠遠落在後頭。

  一陣飛奔,霍曦黎始終緊追著陰虹,就在要追上她時,她驀地在崖邊停下腳步。

  “你再追過來,我就推她下去。”

  “和稀泥!”金靈兒駭然的白著臉,這回她確信這發狂的女人真的可能會把她給推落底下的深淵。

  “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了靈兒?”霍曦黎神色肅然的凝起。

  陰虹仰趄下巴,挑釁的放話,“我要你休了這女人娶我,你肯答應嗎?”

  霍曦黎還未開口,金靈兒已激動的出聲。

  “不要!不可以答應她,和稀泥,你若是敢休了我娶她,我這就跳下去。”

  “你給我閉嘴!”陰虹氣怒的賞她一記耳光。

  “陰虹,不許你對靈兒動手!”霍曦黎陰怒了臉。

  “不要臉的臭女人敢打我!”金靈兒沒被人這麼欺負過,氣憤的張口,一低頭便朝她抵在她頸問的手臂狠狠咬下。

  陰虹吃痛低叫一聲。

  “你還想討打嗎?啊——”她腳下踩的泥地一松,和金靈兒雙雙朝崖邊摔落。

  “靈兒!”霍曦黎飛身撲過去,急時拉住金靈兒的手,把她救上來。

  而另一邊陰路也急時救了陰虹,但兩人沒他們幸運,陰路踩的地方是軟泥,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迅速的往下塌陷。

  霍曦黎來不及檢視金靈兒有沒有受傷,見狀急忙上前出手相救,可沒料到腳踩的地方也不牢靠,三個人一起失速墜落。

  “和稀泥!”金靈兒驚呼一聲,慘白了臉,往下一看,只見三個人顫巍巍的掛在崖壁橫生的一棵樹上。

  霍曦黎一手抓住枝干,一手拉著陰路,陰路則拉著陰虹。

  “靈兒,不要過來,小心腳下的土。”霍曦黎伯她再失足,顧不了自己的危境,出聲警告。

  “可、可你要怎麼辦?我要怎麼做才能救你上來?”她杵在那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驚又恐又駭伯,一顆心也跟著他吊在半天高的崖壁上懸來蕩去。

  他鎮定的指示她,“你別站在這裡,先到裡面安全的地方去,然後慢慢的一步步走回去,找人來救我們。”

  “霍兄,你松手吧,承你的情,我感激不盡了。”陰路看得出他抓著的樹,恐怕快撐下住三個人的重量,於是不願連累他。

  “別這麼快放棄,我想我們的人可能已經快到了。”底下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霍曦黎其實心也涼了一半。

  金靈兒千萬個不願在此時離開霍曦黎,深恐她一離開,他們就……可此刻她又不能幫上什麼忙,只好依他的話往回走,尋求奧援。

  “好,我這就回去找人來,和稀泥,你一定要等我回來喔。”她吐出的嗓音隱隱的發著顫。

  走了幾步,金靈兒猛地瞥到山壁一棵大樹雜亂爬滿了許多的粗籐。

  她心中不由得一動,喜道:“啊!我有法子了,和稀泥你等我一下。”她俐落的扯下一大截垂掛在枝干上蔓生的粗籐,檢視了一下它的韌度,發覺它們十分的牢固。

  她笑開了小臉,急忙再取下足夠的粗籐,拉了過去,朝霍曦黎他們垂下去。

  “你們接住這籐蔓,然後慢慢爬上來,它們緊纏著大樹,很安全的。”

  霍曦黎看到她懸下的粗籐,明白她的意思,便朝底下兩人道:“陰兄,你們先上去吧。”        

  由陰虹抓住粗籐先上去,之後陰路,最後霍曦黎也上來了。

  三人總算有驚無險的逃過一劫。

  “你沒事吧。”金靈兒眉開眼笑的奔到霍曦黎面前。

  “我沒事,虧你想到這麼好的法子救了我們。”險些就經歷生離死別,他激動的將她擁進懷中。

  “我很聰明吧。”她得意的仰起小臉看他,“我常看老虎頭在樹上拉著粗籐蕩來蕩去,所以才知道這種籐蔓很牢靠的。”方才危急之中,想到可能會和他就此天人永隔,她的心就宛若被撕扯著,疼入骨裡去。

  此時,她才深刻的體會到霍曦黎早已嵌入她的骨肉,浸入她的血脈,那樣深植在她的心窩裡。

  失去他,她的心也會跟著一塊被剜走。

  “那回去之後,我可得好好的謝謝老虎頭了。”輕吻了一下她的髮絲,霍曦黎驚悸的心仍末乎息。

  他差一點就再也無法看見她開心的笑顏了,這個他守護了九年的小精靈,險些就從他手中飛走。

  陰路上前感激的開口,“霍兄、霍夫人,這回承蒙兩位救命之恩,陰某無以言謝,這恩情記下了,他日有用得著陰某的地方盡管開口。”

  陰虹則低垂著臉,是驚懼未平也是羞慚。

  霍曦黎爽朗一笑道:“只要朱大娘的事可以順利化解,那就夠了。”最重要的是,他的靈兒平安無事,自然一切好談。

  “這個當然,不過霍兄,照理說蒙你相救,我不該再要求你那批藥材的,但我真的急需這批藥材煉藥,所以我願意付銀子向你購買。”陰路睨了妹子一眼,要求她道歉,畢竟方才他們會失足,差點就丟了一命,全是她造成的。

  “這批藥材我還是願意一如當初談妥的條件相贈於你,不過,往後你們再需要藥材,可就要銀貨兩訖了。”緊握著金靈兒的手,霍曦黎的眸光盡是柔情。

  “霍大哥。”陰虹幽幽的開口。

  金靈兒聞言,沒有多想,宛如想要保護小雞的母雞,攔身擋在霍曦黎面前,一手擦腰,一手不客氣的指著她的鼻子。

  “我告訴你喔,和稀泥是我的丈夫,誰也不許搶走,你想要丈夫就得自個兒去找,別妄想染指他。哼,你要是敢再貪戀他,我一定不讓你好過。”她氣勢凌人的瞪著陰虹撂著狠話。

  “靈兒,你……”霍曦黎扳回她的小臉。見他沒了笑容,以為他八成又是要叨念她了,於是金靈兒搶先一步開口。

  “你別又想訓我了,這回的事我壓根沒半點錯,人家想搶我的丈夫,難道我就得眼睜睜看她流著口水覬覦你嗎?”

  “我什麼都還沒說呢,靈兒,我方才想說的是,”他愛憐的再把她摟回懷中,“我很高興你剛說的話。”

  “剛說的話?”她小臉陡地綻起開心的笑靨,兩手勾纏著他的頸子,“真的嗎?”滴溜溜的眸兒亮晶晶的。“那你要答應我,往後都不許看別的狐狸精呦,因為你是我的丈夫,只屬於我金靈兒一個人獨有的。”她霸道的宣示。

  “是,我的愛妻。”霍曦黎笑盈盈的應道。她總算不枉他九年的守候了。

  “對不起,今日的事都是我太魯莽了,請你們原諒。”陰虹低聲的吐出歉疚的話。

  看著人家親親愛愛、甜甜蜜蜜,她再蠢也知霍曦黎的心早已烙上金靈兒的名,誰也搶不走的。

  她是不甘,但又奈何,只恨相逢太晚,若是她比金靈兒早一步認識他,也許他的心就是她的了吧?

  霍曦黎朝她頷首示意。他不怪她,雖然方才歷經險境,可卻讓他和靈兒的關係更進了一步,明白兩人的心至此是互相契合了。





第十章

  金靈兒又回復了以往悠哉快活、無憂無愁的日子。

  每日她帶著老虎頭在莊子裡四處玩耍和閑逛。

  王慕仁已搬去和朱大娘同住,在知道了金靈兒意屬霍曦黎後,雖感失望,卻也很快的恢復了。

  沒有王慕仁和她一起玩,金靈兒倒是一點也不覺得無聊,因為霍曦黎每日都會抽出空來陪她。

  現下金寶山莊上上下下的人,全忙著張羅籌辦下個月要為金靈兒和霍曦黎盛大舉行的婚宴,唯獨她最悠閑了,宛似婚禮與她全無關係。

  沒辦法,因為她不太精於女紅,自是不可能自個兒繡嫁裳,所以一切的衣飾與新房要用的枕套及喜被、喜幛,自然都交由自家的織坊負責。

  至於挑選首飾嫁妝,以及要宴請的賓客名單全部由她老爹經手,而禮堂的布置自有總管和霍曦黎打點,所以她當然會閑在那兒像個沒事人似的。

  和心愛的猴兒一起蕩著秋千,她一邊吃著朱大娘腌漬的蜜棗,一邊欣賞著落日滿天紅霞的美景。

  “不知是哪個人做了首詩寫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那個人也真傻,不近黃昏哪看得到夕陽呀,總不可能在早上或中午看到夕陽吧,老虎頭,你說對不對?”

  老虎頭專注的看著前方蒼翠的山巒,似乎沒聽到她的聲音。

  金靈兒再喚了一聲,“老虎頭,你有沒有聽到我的話,怎麼都不理我?”她發覺它最近似乎不太對勁,常常看著山就發起呆,有時還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該不是病了吧?

  老虎頭懶懶的回頭瞥她一眼。

  “哪,再給你幾顆蜜棗,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明天我再讓大夫給你瞧瞧?”

  接過蜜棗塞往嘴裡,它繼續看著山出神。

  忽然出現一雙手,輕輕的推著金靈兒坐著的秋千。

  老虎頭瞄見身邊突然出現的男人,自動的跳下秋千走開。

  金靈兒回眸嫣然一笑。“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藥材已經全都點清,交給了陰路他們,所以就提早回來了。”他輕輕的落吻在她的唇上。

  “那咱們今晚去賞流螢。”她甜笑道。

  “好。”覷著已走遠的猴兒,他掀了掀唇,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沒出聲。

  金靈兒不解他干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有話想說就說呀。”

  遲疑片刻,他才開口,“靈兒,你有沒有想過老虎頭的事?”

  “老虎頭?”她狐疑的望著他,倏然一驚,“你該不會又想送走老虎頭了吧?”

  霍曦黎嘆了一口氣,試著放柔語聲,“你不覺得老虎頭自己一個人、呃一只猴很寂寞嗎?”

  “不會呀,有我陪著它,它哪會寂寞。”哼,別想找借口送走它。

  “靈兒,我並不是討厭老虎頭,只是它一只猴兒在咱們這一群人中,連個可以說話的同類都沒有,你不覺得它很可憐嗎?”

  “會嗎?可我瞧它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呀。”

  “靈兒,你到底不是猴兒,真的能明白猴兒開心與否嗎?”

  “老虎頭是跟著我一起長大的,它既是我的朋友,也像我的兄弟,我可以感覺得到它開不開心。”不過老虎頭最近是有點郁郁寡歡,好像有什麼心事不太快樂,也沒什麼精神。

  “好吧,那你想想,若是將你一個人放到一群猴兒中,你會不會覺得孤單?再說靈兒,猴兒也跟人一樣,需要找個喜歡的對象,然後一起生下小猴兒。”

  “你的意思是要……”覷了他一眼,她問道:“再找來一只猴兒給老虎頭做伴嗎?”

  她認真思考了下。

  “嗯,那也好,這樣一來,老虎頭開心,我也多了一只猴兒。”

  霍曦黎翻了翻白眼。她怎麼還不明白呀?

  “靈兒,你不覺得讓它回山裡和自己的同伴在一起,它可以自個兒找喜歡的對象,不是更好嗎?”

  金靈兒小嘴一噘,不悅的嗔道,“說來說去,你就是想送走我的老虎頭。你不喜歡它,可老虎頭已經在避著你了,你還要怎麼樣?”

  他捺著性子解釋,“靈兒,我沒有不喜歡老虎頭,我這麼說是為了老虎頭好。’

  “想要拆散我和老虎頭,也算是為它好嗎?它在這裡吃得好也睡得好,有什麼不好的?”

  見她動了氣,霍曦黎只好改口,“罷了,你既然這麼捨不得它,就當我沒說吧,不過你真看不出來老虎頭在思念它的同伴嗎?它是因為捨不得你,所以才遲遲沒有回山裡去。”或許老虎頭最近看著他和靈兒親密的在一起,所以也萌生了想回去找一只母猴做伴的念頭吧。

  金靈兒垂著小臉不肯再開口。

  霍曦黎握起她的手。

  “走吧,無塵道長來了,爹還等著咱們回去一道吃晚膳。”他明白她和老虎頭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自有深厚的情誼,會捨不得和猴兒分開,那也是人之常情,只好等她自個兒想通了再說。

  一邊吃著晚膳,金富貴和霍曦黎商談著婚禮的事,無塵道長見金靈兒有些悶悶不樂,便好奇的問道:“靈兒,怎麼了?什麼事不開心?”

  “沒什麼。”她搖了搖頭。

  “莫非你不喜歡曦黎,所以不想當他的新娘?”他揣測的問。不過霍曦黎不是聽說最近這兩人十分的恩愛嗎?

  “不是。”她抬眸看他,“我煩惱的是老虎頭的事。”

  “那猴兒怎麼了?”

  “和稀泥說,老虎頭想回山裡去。”

  無塵道長捻著唇上的八字胡一笑。“靈兒,那猴兒陪了你也快十年,夠久了,是該讓它回山裡和同伴們一起過日子了。”

  她的眉心一緊。“道長,連你也這麼說!”

  無塵道長勸道:“靈兒,猴兒本該生在山裡的,它陪你在人群中生活了十年,你和它緣分也算夠深了,此刻緣分將盡,何不放它回歸自己的家園。”

  金靈兒神色悒悒的低垂下頭,絞著手。

  無塵道長品嘗著桌上鮮美的香菇湯,滿臉深意的再開口。

  “靈兒,其實你此刻該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什麼?”她不解的抬首。

  “你沒發覺嗎?曦黎的桃花很旺?”

  “桃花?我沒瞧見他有種桃花呀,他是種在哪,我怎麼都不知道?”她愣愣的問。

  無塵道長含在嘴中還未吞下的一口湯,瞬間不雅的噴了出來。他狼狽的接過金靈兒遞來的帕子,擦拭著嘴臉。

  “你不懂嗎?那我換個方式說吧。我的意思是指,曦黎很有女人緣。”這丫頭天真得叫人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真不知這些年來,她爹和她的丈夫是怎麼教養她的。

  細思近來發生的事,先有牡丹垂涎他,後有陰虹覬覦他,金靈兒頗有同感的點頭。

  “是呀,好像有不少的姑娘喜歡和稀泥。”咦,該不會還有別的女人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想搶走他吧?她小臉倏地凝起,“道長,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事?”

  “那倒是沒有,曦黎挺規矩的,是不會亂來,可一朵盛開的花,即使不想招搖,還是會引來蜜蜂、蝴蝶的,你說是不?”

  “嗯,那有什麼辦法可以不讓那些蜜蜂和蝴蝶纏著花兒呢?”她苦惱的想著,瞅著無塵道長,驀地眼睛一亮,“道長,你法力高強,必然有什麼辦法可以教我對不對?”

  “呵呵呵,”無塵道長捻著胡子笑出聲,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瞧著她,“貧道是知道些法子。”

  金靈兒迫不及待的出聲,“那快告訴我呀,要怎麼趕跑那些蜜蜂、蝴蝶?”

  “你准備一個紅錦囊,裡頭放著他的生辰八字,和他常年隨身攜帶的一樣東西,以及一繒他的頭髮,一起裝進錦囊中……”

  他未說完,金靈兒滿臉狐疑的望著他。

  “道長,這法子聽起來好像很耳熟,我記得以前爹爹下就是用這種方法為我召夫的嗎?”

  “我還沒說完呢,這回的做法和上回不同,上回是要讓人拾去,這回是要你把錦囊貼身帶著,帶上七七四十九日,那麼就不會再有人來纏著曦黎不放了。”

  商量事情的兩人已談畢,傾聽他們的對話片刻,金富貴這時忍不住笑了出聲。

  “無塵,你別逗靈兒了,她會信以為真的。”想當年他愛女心切,一時昏了頭聽信了無塵的話,所以才為她召來個夫婿。

  可沒幾日,他便明白了自個兒是被無塵算計了。

  說要為靈兒召夫是假,他真正的用意是想為曦黎謀個依靠。

  因為曦黎的娘曾對無塵有恩,霍夫人臨終前,他曾應允會好好的照顧曦黎,可他身為修行之人,又閑雲野鶴慣了,帶著個半大的孩子在身邊有些不便,所以這才設下了個局,安排他成為金寶山莊的女婿。

  這樣一來,非但有人替他照顧曦黎,而且曦黎在山莊裡,也能夠獲得提攜盡展所長,豈不一舉兩得。

  這些年來他一直沒道破這點,是因為他對曦黎這個女婿愈看愈滿意,簡直是從

  天上掉下來的佳婿,所以也就甘願被設計,而毫無半句怨言。

  “噫,道長是騙我的嗎?”金靈兒一臉詰異的問。虧她方才還用心的記下他所有的話,正打算今晚就要照著做呢。

  “靈兒,道長是看你有點快快不樂,所以才逗你開心的。”霍曦黎寵溺的拍了拍她的小手。

  “呵呵呵,金莊王,上回你照我的話做,那個紅錦囊不是讓你得了個乘龍快婿嗎?”無塵道長笑咪咪的開口。

  他早明白金莊主知道了上回被他算計的事,但他深知曦黎的品性及才干,有把握他一定會得到好友的賞識,所以這才會大膽的布下召夫之局,讓兩人成為翁婿。

  “哈哈哈,這倒是,沖著這點我便該向無塵道個謝。來,我敬你一杯。”金富貴舉杯一口飲盡。

  蟲聲唧唧的夏夜,有幾只流螢飛掠,好奇的觀望著屋裡把酒言歡的幾人。

  慎重的考慮了幾天,金靈兒終於決定讓老虎頭回歸山林裡。它是該去尋找自己的伴侶了,她已經有了和稀泥,讓老虎頭繼續形單影只的,也未免太可憐了。

  霍曦黎陪她送老虎頭到後山。

  “老虎頭,倘若你在山上待不慣,還是可以回來找我的,知道嗎?”她難忍離別之情,依依不捨的拉著老虎頭的手。

  猴兒長臂抱住了她,拉下她的頭,嘟起嘴,朝她的小臉一親,然後得意揚揚像是在示威般的,朝一旁的霍曦黎齜牙咧嘴。

  霍曦黎挑起眉,不動聲色。看在它要離開的份上,這回他不跟它計較了。

  “靈兒,時辰不早了,該讓它走了。”

  “老虎頭,有空的話,要回來看看我喔,還有,若是你找到了自己的伴,記得要帶來給我看。”她接過霍曦黎手上幾串香蕉和一罐蜜棗,交給它。“這些你帶著,若是往後山裡找不到吃的,回來莊子裡,我會拿給你。”

  她殷殷叮囑,就宛如要送自己的孩子遠行,萬般難捨。

  猴兒接過那些東西,朝她吱吱叫了幾聲,便一溜煙的竄往山中深處,它依稀瞥見了那兒有幾只跟它長得一樣的猴兒。

  “靈兒,它走遠了,咱們也回去吧。”現下猴兒不在了,想必她也會收收心了。“你不是答應要幫我做件衫子,做得怎麼樣了?”

  “……那衫子還沒好,可能還要再過一陣子。”她早忘了這件事,記得那衫子她好像只縫了幾針,就擱在一旁,現下也不知丟到哪去了?

  “什麼時候會好?我可是一直在期待穿你親手為我縫制的衫子呢。”他牽著她往回走。

  “唔,再等幾天,縫好了我會拿給你。”她秀眉為難的聳起。

  接下來的日子,只見金靈兒忙著幫他縫衫子,也沒太多空閑思念老虎頭。等衫子做好,便又是她和霍曦黎的大喜之日。

  洞房花燭夜,乃人生三大樂事之一。

  大紅花燭為喜洋洋的新房增添了幾許喜氣。

  “小姐,你別再吃了啦,哪有新嫁娘像小姐這般,不等新郎倌進來,就把桌上的酒菜快吃完的,待會姑爺進來看到了,可怎麼辦才好?”在新房伺候的小翠,一臉難色的瞪著坐在桌前吃得津津有味的新娘。

  “我肚子餓了呀,而且他在外頭好酒好菜,不知有多熱鬧呢,為什麼我就得呆呆坐在這裡,還要餓著肚子等他?”

  “小姐,這規炬本來就是這樣訂的呀,所有的新娘子都得等新郎倌進來,才准動飯菜的。”

  “是哪個可惡的人訂的?”

  “這……”小翠啞口。她哪知道是誰呀?這不成文的規矩早行之多年了。

  抬頭瞥見新郎倌走了進來,她慌張的瞧著小姐的饞相,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小姐、小姐。”

  “小翠,你用不著陪我了,你一定也餓了吧,去吃飯吧。”金靈兒索性遣走她,省得她一直在旁邊吵,害她無法吃得盡興。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肚子特別的餓。        

  “小姐,我……”

  新郎走過來,滿臉笑容的示意她依照金靈兒的話退下。

  “那我下去了,小姐。”小翠福了個身,離開前小聲提醒她,“姑爺來了。”

  金靈兒抬頭,果然看到霍曦黎就站在她面前,瞄一眼桌上被她吃得所剩無多的菜肴,她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呃,我肚子餓了,所以就……”

  “你盡管吃吧。”他在她身邊落坐,臉上盈滿柔情的深笑注視著她。

  在他的目光中,她停下筷子。

  “我……吃飽了。”他灼熱的眼神讓她的臉無端的發燙。

  霍曦黎斟來兩杯酒,將一杯酒交給她。

  “靈兒,飲了這酒,你我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知道這是合巹酒,金靈兒接過,與他一起飲下後,記起一事,便興匆匆的拉著他坐到床畔。

  “忙了一整天,我想你一定很累了,快點脫衣上床睡覺吧。”她一臉體貼的催促,自動的脫下嫁裳。

  霍曦黎抿起一笑,沒想到她竟會這麼急,也跟著褪下新郎袍。

  金靈兒刻意的將脫下的衫子疊在他的上面,這是來喜教她的,據說這樣一來,以後她就不會被自己的丈夫欺壓得死死的,還可以反過來管他。

  霍曦黎好笑的瞅著她的小動作。

  “靈兒,爹有跟你提過那件事吧?”他意有所指的提醒。她點頭。“有。”

  “那就好。”他放心的道。

  “曦黎哥,晚安。”她甜甜一笑的爬上床去。霍曦黎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不敢置信的問:“你剛說什麼?”

  “曦黎哥呀,有什麼不對嗎?”

  “你怎麼會突然改口這麼叫呢?”他一臉驚訝。

  “爹說我不能再像以往那樣叫你,太不莊重了,而且讓人聽了對你也不好。”看他跟著上床,金靈兒的心咚地一跳。她沒跟別人同睡一床過,想到往後她都要跟他同床共枕,小臉不禁紅了紅,羞澀的鑽進薄被裡躺好。

  “無所謂,我聽了這麼多年早聽習慣了,你母需刻意強迫自個兒改,靈兒。”他柔聲輕喚。今晚可是他們的第一夜,不能辜負了良宵啊。

  他的身子輕輕的疊上她,既然她已經知道,那他也用不著多費唇舌解釋什麼了。

  “呃,曦黎哥,”她決定要改掉多年來對他不雅的稱呼,不過他睡覺的姿勢真奇怪,“你這樣壓著我,我會沒辦法好好睡覺的。”

  “靈兒,”他錯愕的睇著她,“你不是說爹跟你提過了?”

  “是呀,我不是也改口了嗎?”

  注視著底下的人,他疑惑的開口,“你的意思是說,爹跟你提的是改變稱呼的事?”

  “嗯,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她也覺得奇怪,他干麼再問一次呀,剛不是就說了嗎?

  “爹沒跟你說那個,呃,壓箱底的事嗎?”

  “壓箱底?爹在箱底藏了什麼寶貝嗎?那我去瞧瞧。”

  “不用了,爹既然沒提,我想爹八成忘了放了。”一般人家會在女兒的嫁妝裡,放一些教導閨女在新婚之夜時,男女進行魚水之歡的圖畫或人偶。

  畢竟這些私密的房事不好直接用嘴巴說出來,有個可以觀摩的樣本,看了便一清二楚了。

  可此刻……他恐怕得慢慢的教他的妻子了。唉!

  “靈兒,你知道什麼叫肌膚之親嗎?”

  “就是肌膚跟肌膚碰在一塊嘛。”他好像有點奇怪,忙了一天,他不困嗎?可她好想睡覺喔。“不早了,我們早點歇息吧。”

  “靈兒,還不能睡,我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還沒做。”看得出她有些倦意,可今晚是他們的洞房之夜,怎能就這樣睡掉了。

  “什麼事?不能明天再做嗎?”

  “靈兒,我們還沒有圓房。”      

  “我們現在不是已經睡在一起了嗎?”

  “圓房不止是這樣而已,還要……”究竟是誰把靈兒教養得這麼天真近乎無知的?“靈兒,總之我們待會要做的事才算真的圓房。”

  金靈兒怔愣的看著他。

  “什麼事呀?”他的眼神有點奇怪,好像、好像,嗯,色色的。

  “我會教你,你只要順著我的動作做就成了。首先,我們得把單衣都脫了。”

  “那不就光溜溜沒穿衣裳了?”她小臉猛地紅了紅。

  霍曦黎以低柔的嗓音蠱惑她,“那才叫肌膚之親,來,乖,聽我的話把衫子脫了,我們才能行夫妻之禮。”他的手一邊褪著自己的,一手則忙著幫她。

  他灼熱的氣息噴在她頸問和臉上,害她的心跳得飛快,而且身子也莫名的躁熱起來。

  “曦黎哥。”他的手撫著她的臉、她的身,撩撥得她的身子莫名的酥癢起來。

  他的手霍地頓住。“靈兒,你還是像以往那樣叫好了,這三個字聽來挺不習慣的,我怕會影響我待會的表現。”

  “可爹說……”

  “別管其他人說什麼,今晚可是我們倆的洞房花燭夜,你的眼中中、心中只能有我。”他熾燙的唇印上她的。

  天啊,他渴求這一刻多久了?他的身子都快燒起來了。

  兩情緒蜷,兩心契合,金靈兒在他的引領下,與他一起投入纏綿的綺情中……

  半晌,冒出了一個聲音問:“這麼做是不是會生娃娃?”

  “不一定,也許會也許不會。”

  “我跟你說過,我不要生娃娃的。”新娘抗議。

  新郎安撫著,“別擔心,我想不至於第一次就懷了娃娃的,再說,我也不希望我們這麼快就有了娃兒,我沒有辦法一次帶兩個。”

  “兩個?你怎麼知道我們會一次生兩個?”新娘疑惑。

  新郎嘆了一口氣。“一個是小娃兒,一個則是你這個未脫稚氣的大孩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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