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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決明 -【蝕心劍之六百裡】劍魂

第九章

  南烈身後,除了那抹小劍魂之外,尚佇立著五名漢子,其中為首的——

  竟是穆元朧!

  「你與他竟是一夥!」

  穆元朧原是打算在南烈危急之際出手相助,畢竟他對南烈的能力無法完全信賴,又不願見到穆家莊忠心不貳的奴僕死於非命,故派人留意南烈尋妖的行程,尾隨其後,孰料他竟聽到如此驚人的事實。

  他們盡力尋找的吸血妖魔,竟然曾與他們朝夕相處!

  「堡主,這是誤會……」南烈幾乎要發出頭疼的呻吟了。

  「方纔你分明自己承認了,現在還妄想欺騙我?!不僅如此,連同百里劍一事你亦心存惡念,有心隱瞞於我。」

  「慢著,什麼叫心存惡念?百里劍是受人之托,要不是看在劍宗老大哥的面子上,我壓根不曾想要百里劍,而今,百里劍認我為主,我能擁有她是理所當然,這與存不存惡念有何相干?」即使他真心存雜念,這念也不叫惡念,而是慾念——他想自私地留著小劍魂,留她在身邊。

  這念頭既不傷天也不害理,何需扣上「惡念」這等沉重罪名?

  「我不會聽信一隻妖魔的話,一切儘是狡辯!今天穆某要替天行道,斬除你們兩隻妖孽!」

  南烈與漂亮男人互望一眼,沒料到兩人今天甫相識,連對方姓啥喚啥都不清楚,就被歸為哥倆好,令人不勝欷吁。

  「你不是認定自己是人?為什麼同為人類還提劍相向?」漂亮男人疑惑地問著南烈。

  「我認定自己是,可他們不認定。對了,你武功如何?」

  「很差。」漂亮男人不諱言,「習武會折斷我的十指蔻丹。」他伸出那十隻修剪得整整齊齊而且長度頗嚇人的指甲。

  「不習武會折斷你的脖子。」南烈白眼一翻,原來旁邊這只吸血小妖是個道道地地的愛美妖,愛美愛到不怕死!

  「你既被派來除妖,表示你武藝了得,這個人就交給你啦。」漂亮男人豪氣地拍拍南烈肩胛,給他一個充滿信任的目光,緩緩退到一旁樹下觀戰。

  「喂!你——」開玩笑,穆元朧是武林至尊耶!全丟給他一人應付?!「你這個傢伙絕對不是一個值得掏心挖肺的好兄弟!」

  「我也沒說自己是。」漂亮男人不理會南烈的叫罵,好心提醒:「喂,後頭的劍刺上來了。」

  南烈腦袋一側,閃過穆元朧突刺而來的利劍。「堡主,你聽我說,我從頭至尾不曾有加害人之意,我只是想與眾人共處,難道這樣也讓你容我不得?」

  穆元朧能容江湖豪傑、武林敗類、三教九流,其中有多少人的心眼比蛇蠍更狠更毒,為何竟容不下一隻但求日子平凡的善良小妖?!

  他的寬大心胸竟是如此差別待遇嗎?

  「人不容妖,妖不容人,這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劍勢再變,更高深莫測的劍氣在林間蔓延。

  「在你還不知道我的身份之前你能容,為什麼現在就容不得?!」南烈淺歎,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心知肚明,再問一回也只不過是想讓自己死心。

  「因為你是妖孽!」

  「嘖,傷腦筋……」所謂正義之士,就是自己認定是對的事就永遠是正確的,而所認定是惡的,敲破了他們的腦袋也改變不了根深柢固的觀念。

  「阿烈——」

  熟悉的喚聲飛馳而來,小劍魂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百里劍自巨岩中拔出來,趕在第一時間內為南烈擋下了穆元朧的攻勢。

  金石互擊的劍嘯清亮,兩劍會集之處,銀芒進射,穆元朧手中飛龍劍自是不敵百里劍,承受不住十回重擊,飛龍劍應聲而斷,削斷的劍尖被強烈力道彈飛,以流星之勢穿透漂亮男人所倚靠的大樹幹,甚至破樹而出,再嵌入石塊內。

  「原來你以前的不諳武術都是假象,臨空御劍練到爐火純青的境界,若你身為人,恐怕便是老夫下一任至尊之位的傳人,只可惜你是妖。」穆元朧不由得惋惜。

  「我哪會什麼臨空御劍?這只不過是柄劍在亂飛罷了。」南烈低聲嘀咕。

  他總算有些明白了,難怪小劍魂的每一任主子幾乎都是劍藝高超之人,其中恐怕有不少人就是像他現在的情況——用不著自己出手,愛管閒事的小劍魂也會替他上場應戰。

  「堡主,這裡尚有劍,您暫且先用。」穆元朧身後的漢子急忙解下身上的劍。

  「不用。連飛龍劍都不是百里劍的敵手,其餘的劍又能奈它何?」穆元朧要那名漢子撤下,目光釘牢在百里劍之上。「果然是老夫大費周章想要取得的絕世之劍,落入妖魔之手只怕助紂為虐,污了百里劍之名。」

  「你唧唧咕咕個啥勁呀!在那邊自我陶醉什麼?!」哼。小劍魂飄回南烈身邊,雙手攀在他頸間,百里劍則仍是殺氣騰騰地指向穆元朧。

  「你不怕我?」趁著空檔,南烈問向小劍魂。

  「廢話,你不是人,難道我就是嗎?你不怕我,我為什麼又要怕你?」她貼在他眼前,好似在訓誡一個小娃兒,「我只管誰是我的主子,可不管主子是人是妖,當然,我不會准許有人欺負我的主子!誰膽敢對我主子提劍相向,我就同誰過不去!」她說得義憤填膺,雙臂攤展地護在南烈身前。

  不准許有人欺負她的主子……這句話,輕輕敲叩在南烈心坎。

  可見在她心目中,「主子」仍重於一切,就算今天她的主子換了對象,與他若為敵對,她也會像現在對付穆元朧一樣對付他是吧?

  刀劍無情,但就她而言,她已經遠遠超過無情之劍,至少對主子忠心不貳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只是她似乎不懂其餘世間的感情,只一心一意守著劍、守著她的主子。

  南烈有些心浮氣躁,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被人揭穿,往後生活恐怕難再安寧,也不是因為穆元朧欲斬除他而後快,竟只是因她這抹劍魂向來謹守的忠誠而心緒波動。

  她討厭聽他談論起「主子」,沒料到他更討厭「主子」之稱!

  一千兩百零一……在她心中,他的排名只不過就是第一千兩百零一。

  「阿烈,你握住百里劍,以你的妖力助我成為幻劍,然後咱們合力把那個山羊鬍男人給劈了!」她建議道。

  「我哪來的妖力?」二十多年來的壓抑,早就將他的妖力給壓得比螞蟻還要小哩,加上他飲的血又少,不足以供給吸血妖的法力所需。

  「可是剛剛那個很漂亮的吸血妖說你可以讓我蛻變成幻劍的!」

  「他是說『或許』,你不是說要保護我這『主子』,不許任何人欺負我這『主子』嗎?現在有個這麼好的機會讓你表現,我就不打擾你大顯神威了。」南烈攤掌恭送小劍魂上場廝殺,自個兒向後退一步。

  「阿烈,你怎麼可以這麼窩囊!」

  面對她的指責,南烈只是扯扯唇角,「我向來如此。反正你不是認主不認人?那麼算你倒楣跟到我,既然我是主人,那麼我說的話你就該奉為聖旨,莫再多言,去和穆元朧一決高下、去拚個你死我活。」他背靠在樹幹上,朝她努努下顎。

  小劍魂終於發覺南烈的不對勁。

  「阿烈,你怎麼了?」她懶得理會現在仍處於被人團團包圍的危急狀況中,揮舞如翼寬袖飄到南烈面前,與他平視。「你好像……怪怪的……」口氣好冷淡噢。「我說了讓你不痛快的話?」

  「你那番為主子肝腦塗地的宣言,會讓全天下的主子都眉開眼笑,我為什麼要生氣?」

  呦啦啦,口氣越來越冷冽,還說沒生氣,騙人!

  南烈既然特別強調她的某段論調,表示那是所有問題的癥結羅?

  可她努力想、用力想,還是覺得自己從上山到現在所講的每字每句都是經典,字字珠璣,哪來惹他不快?而且她還為他出頭,護他安全,為什麼換來一張臭臉給她瞧?

  還是……

  「阿烈,我是說真的,我不怕你是吸血妖,一點也不怕。」她頭一個便先猜測南烈是因妖邪身份而情緒低落。

  「我知道。」

  「就算你是妖,卻沒有妖力也沒關係,我不會笑你的。」她往第二點去猜。

  南烈的回答只是淡瞥她一眼。

  「啊!是我那句脫口而出的……窩囊?」是了是了,一定是這個嚴重損傷男人自尊心的字眼。

  「我不否認我窩囊。」命重要還是窩不窩囊重要?要他南烈來選,他毫不遲疑選擇前者!

  「這表示你也不是因為這句話而同我生氣,那你到底在氣什麼?」她真猜不透了。

  南烈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聽在她耳裡卻像是輕歎一般。

  「你捨命保護我,因為我是百里劍的主子?」

  她沒有考慮,點頭。

  「就因為我是百里劍的主子?」

  咦?為什麼又問了一回同樣的問題?她雖不解,卻還是點了一下螓首。

  「因為我是百里劍的主子,而無關我是不是南烈?」

  「咦?」

  「今天被你護在身後的人,是人是妖都無妨,你都不在乎,只要是『主子』就行?」

  「這……」

  南烈雙唇越抿越深,還記得他喝醉酒那天,是被小劍魂與伏翼的交談聲所吵醒,那日伏翼最後所提出的問題——

  如果有朝一日,你這柄百里劍被迫與阿烈兵戎相向,看來你仍能毫無遲疑地將百里劍送進阿烈的胸口?

  她還沒有回答,便讓他一句「別同她說這些有的沒的」給打斷了,他知道,他是故意打斷她的答覆,因為他害怕——

  「倘若今天我的角色與穆元朧互換,百里劍的劍尖便是向著我?」

  害怕聽到由她口中說出的肯定答案。

  「然後,穿透我的心窩?」南烈大掌覆在心口之上。

  同一瞬間,鋒利的劍尖透過了她虛無的身軀,直直抵住南烈的手背,強勁的內力往劍身一推,沒入了南烈的胸膛——

  那柄逞兇的劍,正是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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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場景,不是頭一次。

  在每一回的奪劍過程中,幾乎都會以染血的方式收尾,而獻血的祭品就是與她絕緣的前一任主子。

  劍身浴血,同樣深濃的赭紅色澤亦在她身上衣裳暈展開來,以往她的裳澤是大紅喜色,即便血液的污漬染在上頭,難見影響,而今,她身上穿的正是南烈送給她的月色繡襦,皎潔月暈般的素淨——

  現在,染上了南烈的血。

  近乎不肯置信,她緩緩回過頭,視線沿著百里劍身移去,落在那只扣握在劍柄上的手掌,滿佈大小劍繭,自是熱愛習劍之人。越過藏青色衣袖,她再往上瞧,瞳仁映出了此時持劍者的臉——穆元朧。

  她的……第一千兩百零二任主子。

  穆元朧方才原準備再與百里劍對峙,孰知南烈態度反常,一人在自言自語,目光雖落在他的方向,然而注意力卻完全沒放在他身上,好似與無形空氣在交談些什麼,就連那柄懸空的百里劍亦同樣失常,停在半空中一動也不動,殺氣略減。

  如此大好機會,穆元朧未曾深思此番舉動屬於趁人之危,動手取過百里劍,順勢以絕世之劍送入南烈胸口。

  「你……」

  穆元朧錯愕地看著眼前飛飄在空中的小娃兒,從一開始他沒瞧見南烈身邊有帶著這麼一個女娃娃,而她在此時此地的出現,不合情理,更遑論她的雙足未曾觸地——她是騰飛於天際的!

  百里劍同時穿透了她及南烈,南烈的胸前傷口不住地汩溢出血泉,但嬌稚的女娃兒卻毫髮無傷……詭異的是,她那身素衫由袖緣始淌出類似腥血的赤艷紅水,範圍更有加大之勢。

  原先背對著穆元朧的嬌軀緩慢扳正,即使貫穿兩人的百里劍未曾抽離,她仍能旋身正面迎向穆元朧的目光。

  「你是誰?!怎麼會……」穆元朧這才發現,她不僅能騰飛在空中,連身軀都是虛無的。

  「我是百里劍,百里劍的劍魂……」她慢慢朝穆元朧一揖,恭敬低喚:「主子。」

  百里劍,認劍不認人,只認劍……誰手中握有百里劍,誰就是她的主子。

  穆元朧欣喜若狂,「百里劍的劍魂?原來……這就是絕世之劍的秘密!」難怪百里劍威名遠播,這柄劍上已附生了一抹劍魂,靈氣逼人!「你喚我主子,表示你承認我是百里劍之主?」

  「是的,主子。」她只認劍,誰擁有百里劍,誰都可以是她的主子……況且她該高興呀,她的一千兩百零二任主子對於她這抹劍魂的存在是如此的欣喜難當,他是個愛劍之人,而她所期盼的,不就是擁有這樣的主子嗎?

  身後傳來南烈的低吟,不知是疼痛難耐,抑或在出言咒罵她的見風轉舵。

  「好!太好了!穆某尋求許久的百里劍終於到手,穆某必不辜負百里劍之名!今日便是讓百里劍立功的好機會,斬妖孽除邪魔——」穆元朧怔了怔,「你這是做什麼?」

  只見百里劍魂不發一語,攤展雙臂,牢牢護在南烈身前。

  她以沉默的行動來表示她不容任何人傷害南烈,芙蓉般的臉頰懸蕩著兩串晶瑩淚水。

  「你想保護那只非人妖魔?!」根深柢固的觀念,讓穆元朧固執難當,「你認我為主,理當與我同陣線,你膽敢違逆主子?」濃眉一蹙,滿是責備。

  她淡淡地望著穆元朧,長睫掩去了向來愛笑的眸,察覺那柄透身而過的百里劍又被一股內力所驅使,進而前刺數寸,她驚恐地抬眸。

  「主子——」

  那股內力毫不留情,欲置南烈於死地!

  「不要傷他!」

  她無法違逆主子,無法違逆百里劍認主的天性,她的劍身,劃開了南烈的身體皮肉,直抵心臟。

  劍若逆主,死路一條。

  而她,沒有選擇。

  「這——」

  穆元朧愕視著阻擋在他及南烈之間的劍魂娃娃,她的雙手交疊成印,口中喃念著咒語般的字眼,陡然,詭異光芒由她掌心發出。

  她像尊被狂風侵襲的泥沙雕塑,由指尖開始風化。

  不僅是那抹劍魂,就連穆元朧手中那柄沒入南烈體內的劍,也在南烈胸口寸寸碎裂,好似南烈的身體是銅牆鐵壁般,折斷了突刺而去的百里劍。

  她在自我摧毀!

  風化的速度極快,才消片刻,她的兩條手臂已隨風消逝,化為氤氳。

  「主子,對不起……我不能讓你傷他……」

  不能讓穆元朧傷他,她只有傷害自己。

  她沒有選擇主子的權利,總有權決定自己的生死吧?這是連「主子」也無法支配她的地方。

  「阿烈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比我以前遇過那些身為『人』的主子還要好……為什麼要在乎他是不是人,而不在乎他是不是一隻好妖呢?若除盡了天下妖魔,當真就不再有殺戮?抑或這只是你們『人類』排他的心理作祟?『人不容妖,妖不容人』是循環定理?別自欺欺人了。」

  她苦苦一笑,側過漸漸染上澄透的身軀。

  「阿烈……我還是不懂你在同我生氣什麼……」

  她的輕聲呢喃,喚起了南烈抬頭,他的眉宇之間寫滿了傷重之痛,甚至連開口的力量也隨著狂洩的鮮血一併喪失,她失去了手臂,接著是纖足、大腿、蠻腰,即使成沙,亦不是屬於這世間,連散落在穹蒼的權利也沒有,她只是抹無形劍魂……

  「你問我捨命保護你,只因為你是百里劍的主子……」

  「快停止……」南烈咬緊牙關,萬般艱難地吐出這三字。快停止,再這樣下去你會完完全全消失的!

  「我捨命保護你,不只因為你是百里劍之主。」

  她週身包圍的沙塵凝聚在南烈面前,好似那雙總愛在他身上探索的小手,卻同樣觸不著他。

  她清淺揚笑,語調更輕:「而是因為你是阿烈……」

  一抹笑靨,化為風沙。

  在他眼前,散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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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這個天字第一號豬腦袋的混蛋兼白癡!

  南烈在心底第一千次咒罵自己,氣憤難消的沉喘,加速胸膛傷口的惡化。

  「喂喂,想自殺也別選這種方式,再噴氣下去,你會流光全身的寶貴鮮血。只是生氣有什麼用?這是上天對你愚昧的處罰。」

  涼涼閒語在南烈身畔響起,南烈破開眸睫,視線有些迷離不清,好半晌他才瞧清這裡——是他所居住的破宅。

  他不是身處於深山之中,面臨著被穆元朧斬殺的致命危機?

  他不是眼睜睜見到小劍魂在風中化為劍塵?

  這一切……是真是假?

  南烈猛然跳起身,胸膛一陣難以忽略的劇痛蔓延開來,讓他蹙起雙眉。

  「快躺下來!」伏翼的面容出現在他目光範圍內,大掌壓著他的右肩,硬是將他推回床上。

  「伏翼?」

  「除了我還有誰?」伏翼沒好氣地道,手裡端著一個空碗,嘴裡銜了支匕首。「我真不敢相信你的身份竟然暴露在穆元朧眼前,你怎麼這般不留神,你又不是不知道穆元朧將妖魔視為終生仇敵,見一隻便要砍一隻,你好好上山去除妖,除到後來反倒淪落至被斬除的命運?而我更不敢相信——穆元朧竟然放過了你!」這才是叫他最吃驚的地方。

  「放過我?」

  「我在穆家堡聽到下人隨口提及穆元朧跟著你的腳步上山,想助你一臂之力,那時我心裡便湧起了不安,所以快馬加鞭也追了上去,沒料到還是遲了一步。」

  伏翼到達山巔,只見南烈被釘在樹幹上,流失過多的血液是吸血妖魔的致命傷,他沒空多想便衝上前想拯救南烈,即使他的身份也有曝光之虞,他仍以兄弟為重,誰知——

  「帶他離開這裡,我穆元朧立誓,下一回再見此妖魔必不會手下留情,趕快帶他走得遠遠的。」

  穆元朧只拋下這句話,便領著其餘漢子下山。

  向來嫉惡如仇的穆元朧竟對南烈手下留情,一點也不像是他的作風。

  伏翼一直到將南烈安全帶回家中,才敢相信了穆元朧是真的網開一面。

  「或許是他念及你在穆家堡已長達五、六年的情分,才願劍下留妖,不然你這條命連我也救不回來。」

  說著,伏翼拿下牙關銜咬的匕首,往自個兒左臂劃下深深一刀,但避開了致命要害,以碗抵靠在臂上,承接著流速頗快的鮮血,短短鬚臾,碗中承滿濃稠的紅液。

  「阿烈,喝下去。」

  伏翼知道,南烈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血。

  他臂上傷口還在滴著血,等了一會兒,卻不見南烈接下碗。

  「阿烈!」發什麼呆?再不接碗,等會兒躺在床上的人就換成失血過多的他了。

  「這一切,是真的……」

  「什麼蒸的煮的?」伏翼沒耐心等南烈自動自發,索性以碗就口地強灌南烈。「你神智還沒清醒呀?多喝些血,看能不能復元得快些。」

  南烈沒有反抗,任伏翼灌下滿滿一碗的腥紅,即使有些殘血沿著唇顎滴落,他亦不曾伸手抹去,只是愣愣地任血味瀰漫口中。

  「阿烈?」伏翼動手為自己簡單包紮了傷口,進而拍拍他的臉頰。

  南烈沒抬起眸,只淡淡道:「伏翼,百里劍碎了……」

  「我看到了,她用她八百多年的劍齡換你一命。」伏翼正巧趕上劍魂消逝的最終一幕。

  「是我毀了她。」

  若非他的嫉妒心……

  嫉妒她與每任主子的親暱共生;嫉妒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是獨一無二;嫉妒她不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劍魂……

  他的嫉妒蒙蔽了他的警覺,渾然忘卻該注意穆元朧的一舉一動,而承受嫉妒的代價,卻是她的劍碎魂飛……

  是她那雙攤展在他面前的纖細臂膀,企圖為他阻止百里劍另一名主子的揚劍相向——

  你問我捨命保護你,只因為你是百里劍的主子……

  是,他愚昧地認定是的。

  我捨命保護你,不只因為你是百里劍之主。

  就當下的情況而論,他南烈的的確確已經不是百里劍之主,他再無資格獲得她的忠誠及捨命,但——

  而是因為你是阿烈……

  因為他是南烈,所以她要保護他。

  不只因為他是她的主子,更因為他是南烈……

  那時的她,必是相當為難,前後任主子的對峙,她身處其間左右兩難,心裡何嘗好受。

  他總希望自己成為八百多年來待她最特別,最懂她的主人,只可惜,他與那些強迫她劍身染血的主子一樣,以不同卻又類似的方式在傷害她——不!他傷她之深,是一千兩百個主子所望塵莫及!

  為了他,她連百里劍能摧毀,那屬於她寄宿為生的百里劍……亦能義無反顧地自我毀滅。

  他若再對她的心意有所存疑,他便是天字第一號的狼心狗肺賤胚子!

  「發覺自己的愚蠢了?」伏翼此刻的薯笑,滿是落井下石的調侃,「你和我果然是同類,犯下的錯真該死的像呀。同樣困在自以為是的胡思亂想中,同樣忽視了她們所傳達的心意,同樣只站在自己的立場看待事物,最後同樣該死地連累她們魂飛魄散,我們這種男人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她們,指的自是小劍魂與伏翼曾提及的妊娠女鬼。

  伏翼說得對,他們兩個男人活該落到這步田地,但最不該的卻是所有的苦果都由她們來嘗——

  「既然沒人願意同情我們,咱倆兄弟只好惺惺相惜了。」伏翼托著腮幫子,朝南烈床沿一坐,床板發出了嘎嘎的抗議聲響。

  「我可不希望只救回人,而沒救回心。」

  「什麼意思?」南烈沒心情聽伏翼的拐彎抹角。

  「你忘了我是做道士的?」伏翼眨眨眼,攤攤那身鮮黃刺眼的道袍,臉上狡黠的神情倒挺損道長該有的聖明。「就算你真忘了我是道士,總沒忘了我有一個稀世珍寶『鎮妖爐』吧?」他神秘兮兮又小心翼翼地從身後捧來一口烏金小香爐。

  那口鎮妖爐向來與伏翼形影不離,因為那爐中收著伏翼所愛的女鬼魂。

  南烈腦筋一轉,「你是說——你將她的魂魄也收到鎮妖爐裡?!」

  「不錯嘛,還好穆元朧沒傷到你的腦袋,看來是沒變笨。」伏翼慣性地先戲嘲一兩句後才再道:「聰明如我,一看當時情況就知道你和她哪一個是最需要搶救的,你只不過是噴了一缸的血,她卻連魂體都將散盡,我當然是先救她羅。」

  南烈還有好幾口氣在喘,小劍魂要是散了魂魄,那可真是回天乏術。

  南烈突地咧著笑顏,一改方纔的死氣沉沉。

  「伏翼哥,我這輩子從沒有像現在這麼高興有你這麼一個好兄弟!」他實在太過高興,噁心肉麻話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還不忘給伏翼一個結結實實的大大擁抱。

  「你還真是有了女人才認我這個兄弟。」伏翼賞他一個白眼。

  若他沒能救回小劍魂的魂魄,南烈定會怨他一輩子,男人的友情果然建構在如此薄弱的基礎上。

  他忍不住打斷南烈的好心情,「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小劍魂終究是小劍魂,她原本就沒有真實的軀體,唯一依附的百里劍又全碎成了粉末,就算只剩魂體也於事無補,她與人死後的魂魄並不相同,她非父精母血所凝,魂魄亦不屬於輪迴,在百里劍的毀滅之下,她只有魂隨劍散,即使我在最後一刻將她收入鎮妖爐裡,卻也不是長久之計。」

  「你是說……」

  「她需要一個可以重新讓她依附的東西。」

  「東西?例如……一柄劍?」

  「唉唉,才誇你沒傷到腦袋,這回又變笨了。」

  「我會將這句話視為讚美。」南烈現在有求於他,只得露出一抹虛假笑靨,將這筆仇記在帳上。

  伏翼輕笑,「你要是再找一柄劍讓她附著,她不又成為一抹看得到、摸不著、吃不了的小劍魂,一切不是又回到了原點?還是你要找個鍋碗瓢盆讓她附身也能,鍋靈、碗靈、瓢靈、盆靈,都一樣啦,笨阿烈!現在是好機會,找具女屍讓她借屍還魂,不僅她得以重生,你的未來幸福也有著落,豈不皆大歡喜?」這個笨兄弟!

  「借屍還魂?」

  「阿烈,別再讓她當劍魂了。」伏翼抓起南烈的手掌,毫不避開地熨壓在南烈的傷口上,讓他明明白白感覺到胸口上的痛楚。「你想要擁有她……真真實實地擁有她吧?」

  胸口上的痛楚在聽聞伏翼的低語時,霎時消失無蹤,這樣的皮肉傷怎麼與眼睜睜見她魂飛魄散相提並論?!

  「是的,我想擁有她,真真實實的。」

  伏翼笑了,似乎是欣慰,也似感歎。「你比我誠實得多,所以你能比我早一步脫離苦海吧。」

  「伏翼……你何不也讓那名女鬼以同樣方式借屍還魂?」既然有辦法讓小劍魂回來,相信這招用在女鬼身上也有效果。

  伏翼的笑顏褪去,換上一臉無奈。「她在懲罰自己,也藉著懲罰自己的同時,一併懲罰我。」用消極的死亡方式處罰著她與他。

  輕輕歎息為兩人帶來片刻沉默。

  「阿烈,還有件事忘了提。」伏翼露出一副「別再談我的事」的眼神,「小劍魂能待在鎮妖爐裡的時間有限,半年之內務必讓她魂魄有所歸依,否則只有兩種下場……」

  由伏翼的表情看來,那兩種下場都是屬於不好的,但南烈還是問了。

  「哪兩種?」

  「一個,小劍魂在鎮妖爐裡半年,正巧能被煉化成補身藥丹,按她八百多年的修為,這藥丹的功效卓越,構得著仙丹之名。」伏翼的玩笑,換來南烈的瞪睨,他趕緊搖搖手,表示結束第一個下場,繼續說道:「另一個,就是放小劍魂離開鎮妖爐。」

  「結果是怎樣?」

  「咻——風一起,魂魄盡散,乾乾淨淨、不留痕跡。」

  小劍魂和另一抹女魂可不相同,那抹女魂三不五時還能放出來透透氣,免去被鎮妖爐煉化的慘劇,小劍魂可不行。

  「呿!」南烈惡形惡狀地揪起被衾一角,直接塞向伏翼那張總不說好話的臭嘴,激烈動作一出,他同時也扯疼了傷口,發出低吟。

  「看來你已經做出了選擇。」伏翼擋下了南烈的突擊。

  「廢話,選擇前頭好歹還有半年的時間!」

  「那你就盡快去找具女屍吧。還有,穆元朧撂下狠話,下回見一面就砍你一刀,這村鎮恐怕也待不住了,除了找女屍之外,也替自己找個落腳之處吧。」

  南烈擺擺手,不甚在意他後頭的好心告誡。「伏翼,在此之前,你先將我收到鎮妖爐裡去,我想瞧瞧小劍魂先。」

  南烈的身份也是屬於鎮妖爐專司鎮鎖的「妖」,這點小事自是難不倒伏翼。

  豈知——

  伏翼搖頭再搖頭,決絕得很。

  「為什麼?!好兄弟的小小要求也不答應?!」南烈咆哮道。

  「我沒跟你提過嗎?鎮妖爐裡是『男妖止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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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妖爐裡別有洞天。

  綠茵芳草一望無際,密林、澄湖、奇巖一應俱全,這裡寂靜得難聞清脆鳥鳴,也沒有蟲聲唧唧,如此世外桃源間縛鎖著兩條魂魄,她們毋需食物、毋需呼吸,在這方美景之間遊蕩徊徘。

  素衣白裙隨著風勢輕揚,凸起的腹部再遮藏不住其中孕育著一個來不及出世的嬰娃,披散的黑綢長髮總是盼不到女主人的眷顧流連,任憑它飛揚騰舞,與白裙一般蒼潔的容顏擁有清麗無雙之美。

  在小劍魂還沒來到鎮妖爐前,這裡的生活靜寂而孤單,添了一個好可愛的小劍魂讓鎮妖爐內顯得熱鬧許多,只是……

  這名粉雕玉琢的劍娃娃是伏翼收入鎮妖爐的,他曾給她最後的承諾,也終於決定毀約了,是不?

  他在人世負了她,現在就連她離世成魂,他仍選擇成為負心之人?

  她沒有勇氣去向小劍魂探問,沒勇氣去聽到任何關於伏翼曾給小劍魂的疼惜,更不願從另一個女人身上看到她所追求不來的愛情。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傷害她、羞辱她?

  既不愛她,為什麼還要在她斷氣的同時,將她的魂魄收進這座無形之牢,不容她墜入輪迴解脫?

  既要留她,又為什麼收取另一抹魂魄入內,與她分享這少得可憐的珍視?

  她受的苦還不夠多嗎?

  「茴香姊。」

  小劍魂飛舞穿梭在籐叢間數圈後,飄到那名白衣女魂身畔。來到鎮妖爐短短數日,她對爐內一切仍倍感新奇。

  「這裡好大噢,我剛才朝前一直飛,景物又是沒瞧過的陌生,而且這麼大的地方就只有你我。」

  「是呀。」這鎮妖爐裡她也從沒走透,只在一方小小天地間來來回回。

  「茴香姊,你也是被人給收進來的,是不?」

  「與你一樣。」茴香淡淡說道,眉宇間的愁緒卻承載得好重好重。她想找個人談心,但那個人……不會是一個與她同樣愛上伏翼的女人。

  「可我被收得莫名其妙,那時我還對著阿烈擠出最後一抹甜笑……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睜開眼就發覺自己在這裡頭了。」

  「阿烈?你不是被伏翼收進來的?」

  「伏翼?那個臭道士?」小劍魂嘟嘟嘴,「那時我眼中只有阿烈,沒留意到臭道士有沒有在場耶……也許是他在千鈞一髮時將我的魂魄給救下,哎哎!要真是這樣,那阿烈說不定也會知道我還活著咧!」

  「我當然知道。」

  鎮妖爐內響起第三道不屬於這裡的聲音。

  「阿烈?!」小劍魂左右尋找,想追尋聲音的源頭,嬌小的身軀在林間亂竄「阿烈?是你對不對?你躲在哪裡?!」她像只餓瘋了的蝶兒,竄飛的速度其快無比,找尋著甜美的花液。

  「這邊。」反方向的聲音再度響起。

  她終於瞧見一抹身影在微光間成形。

  「阿烈!」她飛撲過去。

  「撲過來也抱不到,猴急什麼?」南烈嘴裡雖這麼說,雙腳卻也加快了走向她的速度。

  「阿烈!」

  抱不到彼此,卻仍有方式證明彼此的存在。

  小劍魂跳撲到他身上,用向來最親暱的接觸蹦到他胸膛,短短臂膀懸掛在他頸間,鼻眼相對,碰不到卻清楚知道彼此是在彼此的懷抱間。

  南烈先是擋下了小劍魂急於傾訴相思的唇瓣,轉向女魂茴香道:「伏翼原本不許我進到鎮妖爐裡,因為他怕我瞧見了你便受你吸引,後來我和他想出了折衷辦法,我進來鎮妖爐兩個時辰,而你,出鎮妖爐兩個時辰。」實際上是伏翼打翻醋桶,不容有男人與茴香共處。

  茴香的臉上添了抹為難,「我可以在鎮妖爐裡找到另一處不打擾你和小劍魂的地方,不需——」

  「伏翼想見你。」南烈輕輕打斷了她的話,「他很想見你,真的。」

  即使伏翼什麼也沒說,但他看到了當他向伏翼提出折衷辦法時,伏翼臉上乍現的欣喜,那是明眼人都能輕易瞧見的。

  茴香靜默好久,她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她從不曾聽過這種話,伏翼不說,她也不問,就如同她想見伏翼,想到心揪疼揪痛,她仍從不要求見他,因為她再也沒有勇氣去承受伏翼任何的拒絕……

  「別再懲罰他了,給他認錯的機會,伏翼是一個適合笑容的男人。」

  「他從不在我面前笑。」憶起兩人的相處,茴香有絲苦痛。

  「因為面對你,他有太多的內疚。」

  「我不要他內疚,我只想解脫……」

  「但你卻同時做著讓他內疚,也不容自己解脫的傻事。」

  南烈的口吻堅定,讓茴香沉靜許久。

  「你方才說……兩個時辰?」她咬咬唇,似下了決定。

  「嗯。」

  茴香蛾眉微斂,沒再多說,便順著南烈剛才進到鎮妖爐的薄芒方向走去,暖暖光芒灑落的天際,正是鎮妖爐的出口。

  該來的,總躲不掉。她清淺一歎,身影便消失在光芒源頭。

  目送茴香離開鎮妖爐,南烈與小劍魂才換來獨處。

  「阿烈,原來我真的是被臭道士給收進這裡來。」

  「若非伏翼,你就當真化為灰燼了,哪還有本領活蹦亂跳?」

  她嘿笑兩聲,「我就是不想讓自己身軀染上你的血,不想成為弒主凶器,所以才自我毀劍。」當時她哪有空閒去考慮自己的下場?「對了阿烈,那個山羊鬍男人——也就是我最末任主子,他放過你了?還是臭道士出手救你?」若是後者,那她以後就不用「臭道士」來稱呼伏翼,改叫「伏翼恩公」好了。

  「是穆元朧手下留情,也是伏翼將我救回來。」

  她大吁一口氣,「還好,我原本還在猜想,你該不會是像茴香姊一樣,成了斷氣鬼魂之後才教伏翼給收進鎮妖爐裡哩。」

  「我沒事了,你的麻煩卻大了。」南烈佯裝板起嚴肅臉孔,無奈他本來就不是屬於面惡之人,不過斂起笑容後,倒也算得上有模有樣。

  「我有什麼麻煩?不是被伏翼恩公給收起魂魄了嗎?住在這裡不錯呀。」又寬敞又寧靜,要是南烈也能一塊住進來,那就稱得上完美呢。

  臭道士馬上變成伏翼恩公,轉得真神速。南烈翻個白眼,「你以為這裡是哪裡?」

  「世外仙境。」她毫不思索。

  「這裡是鎮妖爐,是伏翼專門收些精魂的寶器內部。」

  「這裡只是一個小小爐子?」好神奇呵。

  「是小爐子沒錯,而且這小爐子還有個最大功用,就是煉丹。」

  「煉丹呀……」她愣了愣,「可是這裡面沒有用來煉丹的材料呀……」又頓了頓,久久,她才不確定地指指自己的鼻尖,「材料?」

  南烈憋笑點頭。

  「臭道士是打算把我收來煉丹藥吃的?!」她尖嚷,恩公轉眼間又成了臭道士。

  「他說你八百多年的資齡所煉成的丹藥必定有病治病、沒病強身,補得很咧。」

  「我不要給他吃,要補也要補你,不可以便宜他!」如果淪為丹藥是她這抹小劍魂的最終下場,她寧願被南烈給吞下肚裡去,嗚……

  「騙你的啦!鎮妖爐的確有煉妖之用,但時效需半年之久,這半年內我會找具適合你的身軀讓你『重新做人』,不會讓你變成一顆藥丸子。」

  「重新做人?你是說……要找具身軀來容納我的靈魂,然後……我就可以變成人?」

  「你不想?」南烈現在才想起,他從沒問過小劍魂的意願。

  「……我沒做過人,我不會。」

  「你也沒做過藥丸子呀,你就甘心去做嗎?」他沒好氣道。

  「不甘願。」她噘著嘴。

  「做人有什麼難?你以前就做得不錯呀,高興、生氣、任性、撒嬌、羞怯、大笑、要脾氣、又哭又鬧,凶姑娘會的你全都會了,還有什麼好學?」

  「你好像在諷刺我……」她犯起小人嘀咕。

  他的確是呀,很高興她聽得出來。但南烈很聰明地不說破,以免有人翻臉。他話鋒一轉,「而且你做了人,就可以碰觸到很多東西,這不是你一直嚷嚷著想要的嗎?」

  「我沒說我不要做人,我只說我沒當過人,我怕我做不好。」

  與藥丸子相較,她當然是選擇當人,而且當人的好處不勞南烈多費唇舌,她一清二楚呢。

  當人,就可以跟南烈一塊做好多事情呢!這些事情,她十根指頭也算不清,一塊用膳、一塊牽手、一塊沐浴、一塊上街……好多一塊加在一起,就變成了一種好令人期待的欣喜,讓她想自己去挖掘,挖掘還有多少事是她能和南烈一塊做的。

  要是她變成了小小藥丸子,哪來的福分與南烈一塊?

  「你連生命一般重要的百里劍都可以為了我而捨棄,這回再為我一次,好嗎?」最後兩字簡直像是最甜美的魔音,以摻了蜜糖的詢問索取她的首肯。

  她為他捨命,他要還這份恩情,所以他不能眼睜睜見她化成虛無,因為她不似有血肉的物體,生命終結亦是重生的開始,她若消損,便是永遠的死亡。

  他還恩情的方式,便是助她重生……

  重生之後,便再無關恩情償還,而純屬私心。

  南烈的目光炙熱到讓她難以招架,她只好輕描淡寫道:「用百里劍來換你一命,是值得的。」

  「我保證你為我變成人,會更值得。」

  她的反應只是狐疑地挑挑細眉,這種未來的事,南烈竟也敢說得這般胸有成竹?

  「以前你還是劍魂時,有很多我想做卻沒有辦法為你做的事,我想替你添飯、替你梳頭、替你採買衣裳,或許還可以買只油雞讓你試試味道……還有這裡。」南烈點了點自己的唇瓣,又以指尖點觸在她唇前,「那天,你允諾過要還我一回的,想耍賴呀?」

  她擦著腰反駁:「我才沒說我要耍賴,還你就還你呀!」

  「是你說的噢。」

  「當然,我還能對天立誓哩。」

  「那這筆債……姑且讓你先欠著了,不過利錢得加算給我。」

  候,她和他都這麼熟識了,還要算利錢呀?

  「好啦,你愛怎麼算就怎麼算啦,小氣阿烈,我才不與你計較這種小事。」她大大方方地再允諾。

  「那麼,你願意為我當人,以非劍魂與主子的關係與我在一塊羅?」

  在一塊……她當然想跟南烈在一塊,而且是以非劍魂和主子的關係……這讓她好心動,她正要頷首同意時,又及時停頓,想起了這幾日淨擱在心上的疙瘩。

  「你先同我說清楚,你那天在氣我什麼?就是你被人捅一劍那天,」她不忘補充正確日期。

  南烈表情一僵,越來越尷尬的紅暈由頰畔開始蔓延,連目光都自她臉蛋上游離開來,明顯有逃避意味。

  「阿烈,你幹嘛不說話?想耍賴呀?」她貼近他側偏的臉,不容他避開她的視線。

  「誰想耍賴了?!」

  「你不耍賴,那你說嘛,你在氣什麼?」芙顏上的表情好無辜,圓圓水眸燦燦地瞅著他,眼底指控著她這只天真小劍魂曾因他的怒氣而無端受難,落得今日劍斷魂散的淒慘下場……

  南烈心底深處蟄伏的小小內疚浮上來見見天日,也讓南烈正視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低低的嗓音有絲遲疑,卻又恁般堅定。

  「我生氣,是因為我以為在你眼中只有主子,任何人對你都不具任何意義,你要的只是主子。」

  「主子對我真的很重要呀……八百多年來,我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主子。」即使那些主子不見得是她所想要的,但她只有跟隨著主子,才能說服自己仍有存在於天地之間的價值。「可是阿烈……我不是、不是你說的那樣……或許該說,我本來應該要如你所說的那樣,可是我在不知不覺中又好像違逆了這種應該……」她有些慌又說得急,但由於她也厘不清自己的心思,所以解釋起話來也摸不著頭緒。

  「我懂,我已經懂了。」

  在她展臂為他擋劍的同時,他便已瞭解她的心意。

  但只怕這抹初識情愁的小劍魂還沒有自覺。

  「你懂了?」連她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他就懂了?這麼神?

  「懂了,你已經很清楚地告訴我了。」用她下意識的行動告訴他。

  「喂喂阿烈,可我不懂呀……」

  「等你變成人之後,我再慢慢解釋給你聽。」慢慢的,有一輩子的時間。

  她噘嘴,「可是你現在不解釋,我掛在心上會很不舒服的……」

  「半年後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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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結果,我現在還在鎮妖爐裡替茴香姊帶小孩。

  半年期限只剩不到一個月,阿烈還是沒有替我找到適合的女屍。

  原本呀,我們很壞心地詛咒……呃,期待那個身子骨虛的豆腐西施能早些駕鶴歸西,好將身軀讓渡給我……呦啦啦,我知道我們很壞心啦……

  不過豆腐西施被我們這樣一詛咒,竟然越來越健壯,還在四個月前嫁給了城東豆腐商行的獨生富少爺,據說現在也懷了個寶寶,我和阿烈殷殷冀盼的希望就此落了空,不得已只好另尋目標——

  這一找,又過了兩、三個月。

  前幾天,好不容易村子死了兩個人,這種能讓我借屍還魂的大好機會豈能放它溜走,可阿烈他……唉!

  「我沒興趣娶一個甫滿八個月大的奶娃娃把屎把尿!」南烈額際青筋抽動。

  好,頭一具早夭的嬰娃屍體阿烈看不上眼,那就此做罷,第二具——

  「我沒有娶男人為妻的癖好!」南烈狂吠得好響好響。

  這個十四歲的清秀小男孩生得白白淨淨,在我看來是個極佳的人選,可是阿烈好挑剔噢。

  嗚,我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復活當人?什麼時候才可以和阿烈在一塊?

  嗚嗚,有沒有人家裡有屍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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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伏翼

  他總是在她開口說愛他的時候轉身離開。

  他說,他是只害怕有人愛他的妖。

  他說,他不值得任何人為他費盡思量。

  他說,他不要愛。

  不要人愛,也不要愛人。

  不要她愛,也不要……愛她。

  可是,她卻在頭一回見到他時,深深地踩入了泥淖,自此——

  萬劫不復。

  「你在裡面,還待得好嗎?」

  在她踏出鎮妖爐的半個時辰後,伏翼終於打破兩人無聲的沉默。

  「嗯。」她回得很生疏。

  「孩子呢?也沒有作怪吧?」頭一個尷尬的話題一開,第二個話題伏翼顯得自然多了。

  「很乖。」撫上肚子的同時,她綻放一個溫柔淺笑,那是為母的璀璨光輝。

  「打算為他起什麼名?」

  「還沒。」茴香微抬眸覷他,臉上笑容斂盡。

  他的問句每每只換來短短回應,讓伏翼也頗顯尷尬,茴香收回視線,挺著肚子的她緩緩坐在床沿。

  「你不用一直尋找話題,甚至可以不用勉強自己留在這裡陪我,我已經習慣一個人……」自嘲的唇弧淡揚,「現在,也是只習慣獨處的鬼魂。你與我本來就不是談心的好對象,不如各自分開,讓我們兩個在這兩個時辰間相處得自在些。」

  這是在驅趕他嗎?

  「我並不覺得勉強。」伏翼回道。

  「但是我覺得,」

  一句淡語,換來久久靜寂。

  「我讓你覺得不自在?」

  「是的。」她不諱言道,「你讓我覺得很不自在。」

  「是因為我讓你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吧?」

  她苦苦一笑。「不愉快?那是對你而言。」對她,那卻是一輩子擱在心上的回憶,是她準備用在未來日子裡一點一滴重新溫習眷戀的記憶。

  「茴香……」他輕喚著她的名。

  「我有些累,這床鋪能不能借我休息片刻?」

  伏翼知道,她連話都不願與他說,所以才會用小睡為藉口。也罷,他原本便只想知道她在鎮妖爐裡過得可好,現在親眼所見,也能讓他放寬心了。

  「你睡吧。」

  「謝謝。」

  茴香背對著伏翼躺下,說累只是個差勁的理由,她不想見伏翼為了她,勉強自己到這步田地,更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伏翼。

  她好不捨,不捨伏翼臉上的落寞,不捨他被她的冷言冷語所嘲諷時仍舊表現著包容,不捨他現下這般的委屈。

  可是她告訴過自己,這一生,她都不會原諒他,不會原諒這個親手扼殺了她的愛的男人。

  她不會原諒他……

  閉上了眼,卻阻止不了濕潤了眼眶的淚。

  伏翼,我愛你。

  她曾經萬般柔情地依在他胸口,呢喃輕輕。

  我不需要一個不能陪伴我一輩子的人類,你的愛,到頭來只會成為我最沉重的負擔,百年之後,你已是黃沙白骨,而我呢?我仍是這副模樣的伏翼,你還能愛我嗎?既是不能,你又如何能不負責任地說愛我?

  她知道,她的壽命不及伏翼的千分之一;她知道,伏翼是為了保護他自己,不願為了一份短暫如星墜的愛戀而換來數百年的椎心之痛,但他保護自己的同時卻也深深地傷害了她。

  她何錯之有?

  她只錯在自己身為人,更錯在自己愛上了一隻妖,愛上了一隻懼愛的妖。

  他怕她終有一天會走出他的心門,所以從一開始,他便不容許她進佔他的世界,讓她無助地在他身後徘徊,等待著他的回眸。

  他又何錯之有……

  伏翼上了榻,想扳回她的肩,卻觸不到她,然而企圖隱藏在枕頭間的低泣聲卻是如雷貫耳。

  「你哭了?」

  她沒反應。

  「茴香……」

  「不要碰我……」她拒絕了他,拒絕了他溫柔的嗓音。

  「茴香……」

  「……你不是已經不在乎我了嗎?連我的生命都不在乎,現在又何需如此矯情?我說過……我不會原諒你,一輩子也不會……」她仍背對著他,不讓他看見她的懦弱。

  「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但是你這般哭泣,對腹中的胎兒不好。」

  「你在乎嗎?他又不是你的。」

  「我當然在乎,因為他是你的。」

  茴香鼻頭更酸,視線被淚霧所佔滿。

  「別、別以為你這麼說我便會信你……」她收握成拳的小手擱在腹間。

  這孩子,連她都曾經想打掉他,不願讓那夜慘遭惡人欺陵的夢魘留下任何痕跡,但她終究沒有勇氣,尤其她也曾是一個爹不疼娘不要的棄嬰,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如她一般……

  那夜,她才對伏翼說了句愛他,伏翼又拂袖而去,她追了出去,在深更暗夜裡尋找著伏翼,但是……

  那個迎面撲向她的黑影,卻不是伏翼。

  不是伏翼,卻用噁心的雙唇及雙手在她身上留下了消抹不去的傷痕。

  不是伏翼,卻霸道地侵佔了她。

  她哭喊到喉嚨嘶啞,哭喊著伏翼的名字,伏翼終是沒有出現救她……

  三天之後,伏翼才又回到了她的身邊,而她,在那三天之中哭乾了眼淚。

  即使她絕口不提那晚的惡夢,以為可以就此磨滅一切,她仍是錯了。

  經過數月,她竟發覺自己懷孕了,懷了那惡人的孩子。

  她沒有勇氣對伏翼言明,獨自一人承受著驚慌及害怕。

  她知道,她的夢碎了,那個曾為了伏翼而編織的夢,支離破碎了……

  她曾經多麼渴望能擁有孩子,即使她的生命短暫,對伏翼而言猶如一夜曇花,盼不到天長地久,但希望仍能藉著她與伏翼的骨肉傳遞下去,她無法永世伴隨著伏翼,還能有她的孩子陪著他,孩子老了,還會有孩子的孩子,然後再有孩子的孩子的孩子……

  伏翼絕對不會有孤單的機會。

  她從不貪求,但老天爺卻剝奪了她的小小希冀。

  直到微隆的小腹再也掩蓋不了她妊娠的事實,她在伏翼眼中看到了愕然,靜靜地相互凝視好久,伏翼才淡淡地問了句「孩子的爹是誰」。

  她搖搖頭,他卻以為她在袒護那個敢做不敢當的男人。

  你希望我怎麼做?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伏翼的問句讓她再添茫然。

  她現在,很害怕。

  她挺直腰脊地駐足在他面前,透紅的眼眶凝著淚,數月的恐懼讓她足足消瘦一大圈。

  她只希望伏翼可以抱著她,讓她能有雙臂膀依靠。

  伏翼起身走向她……卻越過她身畔,走出了大門。

  她幾乎是雙腳一軟地跪坐在地,心底不斷默求著他的回頭。

  二更過去,獨自籠罩在黑幕之中的她知道,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她拭淨了淚水,一直等到旭日東昇,她才撐起發麻的雙腳,一步步走到藥鋪,抓了帖藥,又拖著疲累的步伐回到廚房,一個人默默地熬起湯藥,炭煙熏;得滿室濃嗆,她的淚,一顆一顆墜入藥壺之中……

  她坐在桌前,放任桌上的藥湯由熱轉涼。

  她在等,在等伏翼。

  空洞的雙眼酸澀地再也流不出淚水,薄暮夕陽間,那條拖得好長好長的身影遠遠地投映在地,她抬起頭,注視著伏翼進屋。

  伏翼深吸一口氣,似乎有話要說,她卻阻止了他……她不想聽到任何不堪的字眼出自於他口中,那比心如刀割更痛千倍萬倍。

  我知道,你不想要我腹中的孩子,所以我不會生下他……

  她端起了藥碗,貼在唇間,仰首飲盡。

  那是墮胎的藥汁?

  伏翼問話的同時,想伸手攔下湯碗,卻已嫌遲。

  藥汁苦澀得難以入喉,她蹙著眉,抹去唇邊殘餘汁液,忽而輕輕地笑了。

  每一次當我說愛你的時候,你總是轉身離去,但這一回……我仍要說,伏翼,我愛你……

  艷赤的鮮血緩緩由她揚笑的唇間溢出,接著是鼻子、眼睛、雙耳——

  這一次,伏翼沒有機會轉身離開。

  因為離去的人,換成了她。

  那碗熬煮了兩個多時辰的墨色藥湯,是毒。

  茴香死了,成為一縷輕魂,卻仍沒能真正離開他,因為伏翼將她收入了鎮妖爐間,不容她踏上黃泉。

  為什麼要強留下她?強留下一個他不想愛的鬼魂?

  我當然在乎,因為他是你的。

  我當然在乎,因為他是你的……

  如果那時,他願對她說出這句話,興許她便不會尋死,興許她會更有勇氣將一切向伏翼吐實……

  很多事情並不是後悔便有機會能挽回。

  她與他,便是。

  「我當初,在等你一句話。」

  伏翼的臂膀橫越過她的身軀,手掌支在枕畔,將她困在其中。

  她的思緒由過往回到現在。「什麼話?」

  「我在等你對我說,你希望我成為孩子的爹。」她若開了口,他定會同意。

  茴香的淚滑下了臉頰。

  「……我當初,也在等你一句話。」

  「什麼話?」

  「我在等你對我說,茴香,不要怕……」

  而他沒開口,她亦沒說,失了交集的代價卻是自此殊途。

  「茴香,不要怕。」

  「太晚了……」她泣不成聲,她所要的,如此簡單,卻又恁般困難。

  「不晚,一點都不晚。」

  她推開他的貼近,身子穿透伏翼而去。

  她現在,只是一抹魂魄。

  白紗一拂,她朝鎮妖爐走去。

  「茴香,告訴我,孩子的爹是誰?」他喚住了她。

  他要的答案不是那個真正的男人,而是想從她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茴香輕輕回眸,逸出喉頭的仍只有歎息,接著她的身影化為煙雲,裊裊竄入爐內,伏翼失望地趴在床鋪上,跟著歎氣。

  茴香離去後不久,南烈倒是出來了。

  「伏翼,走,咱們快去辦正事。」他一出來就是抓起伏翼。

  相較於南烈,伏翼幾乎是懶散無力。

  「什麼正事?」唉唉,茴香果然還是不願原諒他……這也難怪,畢竟他曾傷她傷得如此之深。

  「去幫小劍魂找具屍體呀!」

  「那是你的正事,與我何干?」唉,失望。

  「我去找屍體,你去找名字呀!」

  「我?名字?」

  「方纔那女鬼回到爐裡,叫我同你說一聲:『孩子的爹就是要取名兒的那個男人。』怎麼?不是你呀?」

  伏翼原本癱死在枕上的腦袋猛然一抬,揪住南烈的領子,「這是茴香親口說的?!」

  「不不不,是我瞎掰的。」南烈撥開伏翼的手,「反正正事只和我一人有關嘛,與你何干咧?」

  「喂喂喂,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走走走,咱們一塊!」

  「誰要跟你一塊?」南烈見色忘友,直接甩去伏翼勾搭上來的手臂。

  伏翼心情恁好,換個角度再來一次。

  「當然是咱們兩個蠢男人呀!」

  快快樂樂,準備當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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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心劍之尾聲 決小明

  好空虛呀,又是一個系列的結束,這次的結束,讓我好捨不得。(嗚,孫權伯伯,你幹嘛不打個幾百把劍來玩呀?早知道就寫劉備的那八把劍,讓我寫個過癮……)

  在打《劍魂》之時,我埋下了那幾把劍的伏筆,而這伏筆,早在《虎嘯》孵稿之際就醞釀成形,因為私心中我很想再為那幾把劍打篇番外——這套系列雖名為「蝕心劍」,但主角都不是劍,除了最後這本外,其餘的劍都荒廢了,還有一些關於蝕心劍的過去,我留下了一堆問號,這讓我覺得挺汗顏,不過也可想見,蝕心劍的過去不會太輕鬆,也許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會用回溯或其他的方法來寫這些故事。(嗯……前提是我要能抓到在過稿與退稿間的分寸,在不違反自己本意下,寫出一本詭異的書,笑ing)

  某人青連名稱都替我想好了噢,叫《六把劍的愛恨情仇》。(哈哇哇哇,開玩笑的,別當真,這個名字一看就知道會被退的!)

  以上,純屬不負責任說法,不准用為催稿之憑證噢!(笑ing)

  最後,來個感謝和懺悔吧。^^

  感謝看完這個系列的讀者寶寶,無論你是從《焚仙》開始閱讀至此(如果是從《詠春曲》開始看,請受決小明一拜),還是不小心站在租書店翻到這篇後記,我都衷心地感謝你們……

  無論你看完這系列書後的反應是輕吐一句「好好看」噢,還是雙腳用力在書皮上踩個兩、三下,低咒著「爛書爛書」,我都衷心地感謝你們……

  無論你看完這系列書後決定繼續支持決小明,抑或發下重誓不再碰決小明的書,我都衷心地感謝你們——

  感謝完畢。

  至於懺悔嘛……這次系列的完結沒有贈品活動可辦耶,呵呵。

  我用我那小得只剩灰塵一般尺寸的良心,反省一秒。

  決小明e—mail:[email protected]

  決明氣球共和國:http://tw.club.yahoo.com/clubs/funny_g_mi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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