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的修道日記 25
XX年9月12日星期三，農八月初二日
宜祭祀出行 忌入宅嫁娶
財神正北 喜神東北，沖兔45歲
聽到宣詔，角木蛟將軍領我走進凌霄寶殿，簡直眩瞎了眼，那個金釘玉戶綵鳳朱門啊，連續劇裡的場景根本比都比不上，銀鑾紫府金碧輝煌，我一個凡間翩翩美少年，走在這樣大陣勢的天上宮闕里，覺得自己渺小無比。
往玉皇大帝御前的這段路上，我偷眼往兩旁羅列的仙班看──有神威凜凜的天將，也有氣宇軒昂的眾家仙卿，一堆仙，我也無法從他們的衣冠上分出誰，大概都是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極九曜十都的......
等等，九曜？那邊廂站著的不就是師父嗎？可惡，死爛太陽站他旁邊做什麼？站太近了，居然還跟我師父咬著耳朵，這這這，居然斜眼看我！
「師父！」停步站在當場，我號啕大哭起來。
角木蛟將軍立刻回頭喝我：「小兒放肆！天庭之上怎麼可以喧嘩哭鬧？快跟我上前去拜伏參見玉帝！」
他這麼一吼我也不敢哭了，偷看了師父一眼，見到他微微點了點頭，抽抽咽咽地收起眼淚。
跟著角木蛟將軍走到御座之前，他朝上禮拜啟奏：「啟秉玉帝，在人間未經奏天即擅用三天蕩魔陣的凡夫劉明已帶到。」
呀，上面就是玉皇大帝？剛剛只顧找師父，都忘了天庭裡還有這麼一號偉大的人物，趕緊抬頭看──衣服穿得是金光閃閃，頭卻被垂下的簾幕給遮住了。
「劉明，既然你是九曜太陰星君在人間收的唯一弟子，總該知道具有跳躍時空能力的三天蕩魔陣是禁用的吧？」略帶蒼老的聲音，卻鏗鏘有力。
一聽他問，我又想哭了，吸吸鼻子後說：「我不知道三天蕩魔陣可以穿越時空啊，以前幫著師父抓小狐狸時他也沒說。」
「三天蕩魔陣本身就是可以鎖定時空、開通時空的強烈陣法，凡人若要進行穿越，必須在陣中搭配日月明鏡法，分身份形後才有可能辦到，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有了如此修為，真是不簡單......」
被玉皇大帝稱讚呢，我忍不住得意地笑咧開嘴。
他又繼續問：「一般凡夫俗子不可能熟悉這法門，你又從何得知？太陰指使的？」
我心下大驚，知道得小心回話了，自己被定罪就算了，可絕對不能牽連到師父。
「關、關師父什麼事啊？師父不在，我在人間自行修行明鏡之法，玩得無聊，想說從前為了抓小狐狸學得的三天蕩魔陣好厲害，順手就使了出來，沒想到就穿越時空了啊，我自己也被嚇得半死耶！」
「隨手玩玩就能夠玩出如此成績，你體內的仙骨果然不同凡響，也難怪太陰會堅持收了你做徒弟......」玉皇大帝說：「無論如何，事實既已造成，若不懲戒無以服眾......」
說到最後還是要罰？我又大哭起來，一面哭一面看師父。
他終於轉出來了，站到我身邊，面容是少見的恭謹之色，垂著頭啟奏：「玉帝且慢，關於劣徒使用三天蕩魔陣一事，的確是我管教不周，又忘了告誡他此法禁忌之處，以致犯下天條，說來都是我的罪過。」
一聽師父這麼說，我更是難過，直接跪倒抱住他的大腿哭──天上沒有電視機吧？玉皇大帝應該不至於看出我這一招都是哪學來的。
旁邊一位惡狠狠的天將走出來，垂手上奏：「秉玉帝，太陰既然認罪，乾脆革了他九曜副位，看各宮各殿有何空缺著了他去即可。」
另一位剽悍的仙將附和：「黃旛星君說得沒錯，天規嚴謹，更該殺雞儆猴，以防傚尤。」
這兩個人我看了就氣，他們說的話，明顯跟師父過不去嘛！
我正想開罵，沒想到死爛太陽也站出來了，臉色難看到極點：「黃旛星豹尾星，誰不知道你們倆個在公報私仇？以為把太陰逼走我就少了個得力幫手是嗎？穿越時空的是徒弟又不是他，何必把罪歸到他身上？」
喲，死爛太陽頭一次說了中聽話，雖然他也不是什麼好人，想把所有錯都推到我身上的樣子。
黃旛星哼哼一笑，回說：「太陽星君此話可嚴重了，咱們就事論事，當年九尾狐狸無心之下破裂時空，玉帝也是當場降旨恪殺，沒理由這回要對個凡人法外開恩啊，更何況太陰已經收他為徒，負起責任也是應該的。」
「太陰已經歸回天庭，就表示放任徒弟在人間自生自滅，從此清風不沾身，劉明犯的天規，就由他承受罪愆，自作當然要自受！」太陽咬牙切齒地說。
眼看凌霄寶殿就要上演台灣立法院常常表演的那一幕了，我抱著師父的大腿，一時間都忘了哭，只是猜死爛太陽會不會跟九曜裡的另兩位星君打起來。
「太陰，你有何話說？」提問的是玉皇大帝。
我從地下仰望垂著頭的師父，發現他嘴角勾起一抹陰陰的笑：「正如玉帝所言，不懲戒無以服眾，劣徒此次犯下的罪過我的確該負起大半責任......」
旁邊死爛太陽一急，喊：「太陰，不許！」
師父不理他，繼續說：「為負起管教劣徒不周的責任，我願意承攬此次穿越時空的罪愆，辭掉上品天仙位，與徒弟回到人界，從此不列雲班寶籙中，望玉帝允准。」
我懂了，懂師父到底搞些什麼把戲，知道他要徹徹底底離開天界不當仙人了──我心裡一酸，哇一聲繼續大哭，這回哭的真心誠意，哀痛至極。
玉皇大帝道：「太陰，你這是要放棄苦修多年的金玉元神，返歸人間濁世，從此遠離金闕雲宮，同類塵凡嗎？三思......」
「微臣心意已決，打算下凡尋一洞府，廢了劣徒的仙骨，讓他再也無法施出三天蕩魔陣等耗心耗力的法術，重新教養修成正果，」
廢了我的仙骨？無妨，只要師父回來身邊，什麼我都願意做。
「那就依卿所奏，棄官抵責，著令下凡，仙籙上自此除名。」玉皇大帝說。
師父朝著駕上的玉帝躬身伏禮，又向左右仙班拱手致意，隨即對地下的我說：「別再抱大腿了，起來，我們走。」
「嗄，可以走了？」我立刻放手，抹抹眼淚，小鳥依人的跟在師父身邊，順便偷偷對死爛太陽做個鬼臉──早說過師父是我的，他搶不走！
他的表情很奇怪，失魂落魄的，一向的囂張都不見了，我卻不同情他，本人很自私，該我的決不放手。
走出南天門外，天門天將想是聽到了傳報，都來跟師父致禮道別，然後他拉著我往下一躍，我機伶伶抖了一下，再度睜眼時，人已經跟師父並肩躺在他那張大床上了。
真的，我真的跟師父回來了，而且他再也不會回到天上，永遠作我一個人的師父，太好了，我當下抱著他又哭了起來。
「怎麼老是哭個不停？」他撫撫我的頭，溫言細語：「你在玉帝面前表現的很好，沒多說不該說的話，也沒做不該做的事，所以事情才能夠順利解決。」
「我跟師父心有靈犀一點通嘛！」心情大好，我又皮起來。
「噁心話睌點再說。」煞風景的聲音從門邊傳來，卻原來是小狐狸：「沒事了吧？沒事我就走了，見君都要下班了，我得去接人，免得一堆女學生老纏著他不放。」
我啊一聲，問：「都下午了？怎麼那麼快，我才離開了一會兒耶......是你把我搬到床上的嗎？」
「還說一會呢，從昨晚到現在，你元神離身已經整整有十八個小時了，我可拼著沒闔眼，就守護你們師徒倆......不必用言語感謝我，給點實質的謝禮就行了。」小狐狸精得很。
「這星期六，我會給你個滿意的謝禮。」師父說。
小狐狸點點頭，說：「好，你們繼續吧，走時我會把門鎖上。」
我迷糊了，師父跟小狐狸每次談話都像打著啞謎。
聽到小狐狸離去的關門聲，我立即說：「那、師父，把我的仙骨取走吧，這樣你才能跟上面有所交代。」
「笨蛋小明，我的確是說了要廢掉你的仙骨，可沒說是現在......等一百年後如果我還沒忘記，再說吧。」陰險狡詐的表情重新回到師父臉上。
「哇，師父，我太崇拜你了！」狗腿完了，我又問：「一百年？這麼說，我還是可以跟你一樣長生不老羅？」
「你體內有仙骨，有金丹，想死都死不了。所以從今天起還是乖乖認命跟我學道法，就算不能成為天仙，一起做個消遙游於人間的地仙也不錯。」
這麼輝煌的遠景，不錯，跟著師父果然是我一生中作過最明智的抉擇之一。
「過來。」師父一聲呼喚，可是我已經緊緊抱住他了啊，還要怎麼過去？只好眼睛大睜一臉茫然。
「還說跟我心有靈犀一點通呢，這會又笨的跟隻豬一樣。」他扣住我的頭不動，然後又吻下來。
果然啊，師父的吻技就是厲害，只一下我的身體就控制不住了，開始臉紅，唔唔幾聲要推開他。
「怎麼？」師父有些不滿地問，後來可能是我的表情太過明顯了，他手一伸，抓住我的要害，說：「......看來，是時候教你房中術了。」
「房中術？那個，不是男女合氣、采陰益陽的方法嗎？我跟師父也可以？」害羞地問他。
「我說可以就可以，什麼時候輪到你懷疑我的話了？」師父又強勢了。
既然如此，反正房中術也屬於補助修練的陰陽之術，我修了絕對沒壞處，當下就跟著師父認真學習，可是沒多久，不對勁了，我趕快問問題。
「師父，今天的日子不好，忌入宅嫁娶耶。」
師父不耐煩地說：「我是太陰星君，農民歷根本就是看我臉色編的，我說今天適合入宅嫁娶就適合入宅嫁娶！」
是是，師父說的都對，我不敢違抗。
又是半夜，師父已經催我上床睡覺去了，傍晚經他那一陣實地演練房中術後，我到現在全身都酸，可是，師父不愧是師父，我居然一點都不痛，還舒服的很呢！
待會問問師父，肯不肯讓我也入宅看看。
小明的修道日記26〈完〉
XX年9月15日星期六，農八月初五日
宜祭祀平治道塗 忌作灶嫁娶
財神正南 喜神正南，沖馬42歲
才從天上回來兩天呢，師父就急著把房中術的全部奧義通通傳授了。真是討厭，以前天天纏著他教我道法，他不是說我年紀還小，時候未到，不然沒空，結果上起房中術這堂課，他可認真了，不但鉅細靡遺指導，還要我一再演練，務求動作精確嫻熟為止。
累壞我了。
看看又是星期六下午，我說：「師父，你今天要回季爸季媽家吃飯吧？我不去了，全身酸痛，只想睡覺。」
「不可以，你這幾天大量耗損蛋白質，我已經讓媽媽準備了鱉湯，是補腎聖品，你非去不可！」師父嚴著臉，不准假。
「師父自己的蛋白質也流失不少啊，不如把我那份鱉湯給喝了，就當徒兒孝敬你吧。」我苦著臉說。
「要是真讓我喝下兩份鱉湯，下星期咱師徒倆也別想回學校上課了──你是新生，這樣不太好吧？」
師父提點的道理真是深奧難明，我立刻虛心請教：「難道是因為鱉湯喝太多會有副作用，讓師父身體不舒服嗎？如果師父真的不舒服了，也沒關係，徒兒願意留在這裡照顧師父的。」
「笨蛋小明，你怎麼老是一竅不通？」師父氣了，擰著我耳朵說：「走，跟我上車，今天就讓你喝下兩份鱉湯，親身實證效果。」
我淚眼汪汪，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就是湯嘛，多喝少喝有什麼打緊？大考前他還不是常常燉什麼人參雞湯要我喝，說健腦補身，也沒喝出毛病啊？
反正按照既定行程，傍晚時分到了季爸季媽家，哈哈，飯菜香，還好我有來，季媽的菜不吃真是可惜。
沒多久季老師跟小狐狸也到了，小狐狸照舊跑到廚房去幫季媽，我還聽到他大驚小怪地叫：「唉呀，有鱉呢，太好了，我身上正好帶了特製藥材，交相滋補下，藥效會相乘的！」
然後飯桌上就看小狐狸猛叫季老師喝湯，季老師直說夠了夠了，小狐狸還不依，一口一口喂。我聞聞味道不錯，自己喝了幾口，好喝，也幫著師父舀了兩碗，結果看見他臉上掛著奸邪無比的笑。
有不好的預感，不過，一定是我太敏感了。
飯桌上邊吃邊聊天，季爸開口了：「見群啊，你也快四十歲了吧？怎麼還不考慮結婚呢？見君也是，兩兄弟像說好似的都不交女朋友，這樣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抱孫子啊？」
季媽也說：「你們叔叔的兩個兒子都結婚了，生的孩子白白胖胖，可愛的很，要是你們找不到適合的對象，我請嬸婆介紹，幫你們安排相親好了......」
我忍不住笑一聲出來，立刻換回師父兩個大白眼，只好正襟危坐，繼續挾菜吃。
季老師唯唯喏喏，眼神就在師父跟小狐狸之間游來游去，然後學我一起低頭猛干飯。
倒是師父不慌不忙，從口袋掏出一個小小圓錐柱體的香，拿給小狐狸說：「夏天蚊子多，你去點著來，別忘了下個迷魂咒。」
最後那句話很小聲，我剛好坐在他倆個中間，所以聽得一清二楚。
小狐狸眼睛一亮，也不抱怨師父怎麼不指使活給我這個正港徒弟，反而交代他作呢？喜孜孜地找到點蚊香的鐵盤，吹一口氣點燃，沒幾秒鐘，異樣的香氣開始繚繞整個客廳，我直覺這香有鬼。
也才幾秒鐘的時間，季爸季媽的眼神就變的有些空濛，吃飯挾菜的行動卻如常，只是意識沒那麼集中而已，接著師父輕咳一聲，說了奇怪的話。
「爸、媽，你們糊塗了？我跟見君不是都結婚了，老婆也都在這裡，全家正一起團聚吃飯嗎？」
我一僵，糟糕了，師父肯定這兩天耗損的精氣過多，此刻嚐到縱慾過度的後果、語無倫次了。
沒想到季媽怔忪一會之後，突然笑著說：「對對，我都老糊塗了。」
她看看小狐狸，對身邊的季老師說：「見君真幸運，能夠娶到小狐這麼漂亮能幹的女孩子。小狐啊，你要趕緊加油，就當是孝順我這個婆婆，多生幾個孫子給我抱抱。」
季老師不敢說話，小狐狸則臉不紅氣不喘，笑得一個媚樣：「媽，我一定會叫見君努力的，能生幾個就生幾個，只要我生得出來。」
加上最後那句註解，狐狸果然奸。
季爸好像跟季媽兩個唱雙簧，這下看著我說話了：「小明也很乖啊，就個性跟外表太像男孩子，不過，活潑一些也好，看看最近見群性情也開朗了些，都是小明的功勞。」
我雞皮疙瘩通通起來，知道師父跟小狐狸在玩什麼把戲了。剛剛師父拿出來的香一定具有散魂迷心的功能，配上狐狸的迷魂咒，就能夠對普通人施下強烈的暗示，讓當事人產生根深蒂固的觀念，而且，效果可以維持很久很久。
我身上有金丹，季老師則有小狐狸的元真，不受影響，倒是師父果然老奸，彈指間又解決了一個麻煩問題。
聽到季媽也對我開口：「那，小明啊，我知道你還年輕，正是愛玩的年紀，可是見群年紀不小了，所以你們兩個還是早點懷孕生孩子......如果你考慮到唸書工作的問題，沒關係，我這個婆婆會幫你帶。」
嗄，這，我目瞪口呆，說不出話──我是男生，也不是師父的老婆，哪可能生孩子給她玩啊？
沒想到師父也跟小狐狸一樣產生戲癮，搭了我的肩就說：「爸、媽，沒問題，我跟小明會好好安排的。」
要回家的時候，師父在門口對小狐狸小聲說：「這下見君可沒有被逼婚的壓力，就當做你幫了我的謝禮，不相欠了。」
「哼，暗示兩老的事不也給你解決了個大麻煩？反正你回不去天上了，我們四個在地上還有許多照應的機會呢，對不對，大伯？」
一聲大伯叫得我全身起寒戰，這也就是說，以後只要過來這裡吃飯，見到季老師就得喊小叔，小狐狸是弟妹，而師父是老公？
這是占師父便宜還是吃虧呢？
一回到家，我立刻撲到師父身上，說：「師父果然英明睿智，幾下解決了小狐狸上回提的問題，那以後我爸媽也逼我結婚的話，也可以比照辦理羅？」
「你爸媽？」師父只是哼哼冷笑：「他們根本不需要我做戲，只要吩咐一聲，誰敢讓你結婚？你也別忘了作徒弟的本分事，一切以師父我的命令是從，聽懂嗎？」
我就一個勁點頭，不懂也裝懂。
「下星期要到大學上課了，你這個做人徒弟的給我警醒點，不許搞男女關係，沒上課時就到我研究室待著，有學長學姊調戲一律跟我報告......」
師父又開始立教條了，我立刻吻上去，堵住他的嘴，最近發現這一招滿好用的，吻越多，他的態度越容易軟化。
「總之我最喜歡師父，絕對不會跟別人亂搞男女關係，師父放心好了！」幾句話又把他哄得開開心心的。
寫完這篇日記就要去找師父了，鱉湯真是很有功效呢，讓我又起了奮力向學的心態，要去臨床實習房中術，反正他要我天天練習，不可懈怠。
就說嘛，師父收我做徒弟絕對不會吃虧，我跟他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誰也分不開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