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晨啊，我想你有個心理準備！你自己也應該知道，如果過長時間不蘇醒，那麼對於病人本人的生理機能是會造成很大程度損傷的！那就會有可能造成……永久性的休眠！”耳邊依然是方才副院長的話“永久性的休眠”，那也就是大家俗稱的植物人？！小夜他會……
恍恍惚惚的自院長辦公室走出來，只覺得他的世界，此刻天昏地暗。一天一天的希望，換來的是，一天又一天的失望，每天每天他都不停的告訴自己，他不能放棄，要堅強，可……
“喂！沂晨！”
不客氣的聲音，打斷了他淩亂的思緒，茫然的抬頭，一張顯然仍處在盛怒之中且毫不客氣的精緻臉蛋映入眼簾。
“在問你話呢？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禮貌呀！”不屑的撇撇嘴，斜眼瞪著眼前人，“我表哥呢？他是不是去找你了？”回想起月初剛到達醫院之時的情景，原本他是想來實行他的絕妙大計，是來誘惑他表哥的！是想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可萬萬沒料到，他的“情敵”竟然也在這家醫院，是這裏的醫生。表哥原來是最疼他了，卻沒想到為了這個叫做“沂晨”的，竟然開天闢地第一回的把他罵了個狗血臨頭，還直說他不懂事！哼！再狠狠的瞪了眼前人一眼，他跟沂晨這仇算是結定了！他就是怎麼看這個叫做“沂晨”的，就怎麼個不順眼。
“對不起！”下意識的道歉，現在他根本沒心思煩其他的事，更別說是別人的事了。
“對不起什麼啊？我在問你話，我表哥呢？！”存心跟他作對是不是？！說不定根本就是故意不讓他見表哥的！他要不要弄點什麼招待一下，這個成天把自己搞的病兮兮來博取同情的沂晨。
“啊？！哦！磊啊，他在頂樓，我弟弟的病房裏！”此刻才真正聽清楚來人的問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煩心事中，不自覺的出賣了某人。
聽到那個稱呼就讓他火大，“磊”！磊也是他叫的！還有表哥也是，他竟然真的去找沂晨，還獻殷勤的幫他看著那個聽說昏迷了好幾個月的弟弟，簡直是氣死他了！！！轉身不再理睬讓他看著不順眼的人，他此刻一心只想著趕快去“抓奸”！
疑惑的看著這來去一陣風的人，消失在不遠處的轉角。他——就是最近才來的，聽說對藥學很有研究的洛奇醫生。也是磊的表弟，最近磊會忙的不可開交似乎也是他這個表弟的原因。
……算了，這些別人的事，也不是他能關心的，此刻他要想的是方才院長的話。用力的甩了甩了頭，努力的讓自己更堅強些，再勇敢些，今天可是小夜的生日，他還要去給小夜慶祝呢。加快了回病房的腳步，對於一路上其他人的安慰與問候，也都只是點頭而過。雖然非常感激大家的諒解和支持，但那樣的安慰，實則無法到達他的心裏，沒有一個人能真正瞭解他心中的恐慌，瞭解他的感受。
“你還說你沒有！這是人家的弟弟，論得到你來沒事獻殷勤嗎？！”門沒關上，病房內尖銳的嗓音，明顯的酸澀味，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在那裏發飆。
“小奇，你不要無理取鬧了，這裏是病房，你是醫生，難道不知道不可以在這裏妨礙病人嗎？”啊……啊！他的頭又開始疼了！
哼！輕蔑的鼻嗤，“要是我這麼吵吵他就能醒來，你們不是要多請請我，到那些植物人的病房裏大吵幾次！”
“小……”剛想讓小奇說話要有分寸，卻沒想到……
“小夜他不是植物人！”植物人三個字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讓他不顧及的，直接推門闖入病房。
一手撥開表哥擋著自己的身體，半眯著靈動的大眼睛，藐視的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再輕笑著，“不是嗎？可就算現在還不是，再這樣下去……不是——也快是了！”沂晨的弟弟，恨屋及烏，他不下手害他已經算客氣的了，這床上的人當然也是他討厭的拉！
“小奇！”怒聲喝止，連忙走去晨身邊，輕摟著他顫抖的身體，“小孩子口無遮攔，晨，你不要這樣！沒事的！”
看著表哥心疼沂晨的樣子，險些沒把他給氣瘋了，可接收到表哥警告的眼神，讓他只能在旁咬著下唇生悶氣。
根本無法感受到磊的安慰，因為他知道那些安慰的話根本無用，他真的快無法支持了！無力了！這些天他該說的，不該說的，通通都試過了，可小夜他……還是一動不動的躺著！猛的推開安慰著他的磊，撲到小夜身上，拉起小夜的衣領，“小夜！小夜……！你不要睡了……醒來啊！你不要醒來了嗎？……真的要丟下哥哥一個人嗎？我快受不了……真的快支援不住了！小夜……”無力的，任自己的身體隨著小夜的身子一同癱軟在病床上，靜靜的趴在小夜的胸口淚水緩緩的落下，聽著小夜微弱卻規律的心跳，“……小夜真的愛哥哥嗎？真的愛嗎？你知道嗎？……這些天都是你的話支撐著我，可……你真的愛我嗎？如果愛我……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小夜……我真的好累，好辛苦！我快……快垮了！小夜……小夜……”
悲傷的抽泣著，心疼晨委屈痛苦的模樣，可方才小奇說的話也是……就是因為是事實，所以晨才會如此吧！只能上前雙手輕輕的搭在晨的肩膀上，像是給予他支持，給予他力量。
眼前的一切讓他有些茫然，這是什麼情況？！床上的那個……不是沂晨的弟弟嗎？可是，剛才沂晨說的，他聽著怎麼那麼像是情人之間才會有的話呢？難道床上的那個不是弟弟？！走到表哥身邊，拉下他小聲的在耳邊輕聲的問，“表哥，床上的那個真的是沂晨的弟弟？”
看著近在眼前的絕美小臉，此刻滿是疑惑的神情，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可……
“……他是我的弟弟，也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帶著泣聲的沙啞嗓音，幽幽的自下方傳來，似是說給別人聽的，也像是自言自語。
最愛的人？！戀人？！用眼神跟表哥求證，得到證實後……那他不是都討厭錯人了？這個沂晨難道根本不是什麼情敵？不過是他自己的假想敵？猛力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哎呦！”痛的小聲叫道，卻也因為太用力了額頭都紅了。
“小傻瓜！沒事打自己幹嘛！”對於這個古靈精怪的小表弟他也是心疼的不得了。
“那……人家知道錯了嘛！”撒嬌似的在表哥的身上磨蹭，像只可愛的小貓咪跟主人撒嬌。
對於他撒嬌的動作也算是習慣成自然了，聽見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話是錯的，也疼愛的摸摸他的頭，其實小奇只要不作怪，也是很惹人疼愛的。
享受著表哥對他的疼愛，想來這幾天他也是沒給過沂晨好臉色看，剛才還……“其實——我也許有辦法讓他醒來！”小聲喃喃的話，卻引起了其餘二人不小的反應。
聽到洛醫生說有辦法讓小夜醒來，猛的站起來，抓住對方的肩膀，用力的搖，“真的嗎？洛醫生？真的可以讓小夜醒來嗎？真的嗎？”
好痛！看這個沂晨纖細柔弱的樣子，力氣還真不小！痛的當下皺起了雙眉，“好痛啊！……你抓的我好痛唉！”想掙脫又被他大力的抓住。
“晨！你不要這樣！你弄痛小奇了！”看到小奇痛到皺眉的樣子，趕緊拌開晨的手，讓晨能冷靜一下。
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傷害了人，“對不起！對不起……洛醫生！我太激動了！……對不起！”連連道歉，“可……洛醫生……你剛才說的方法？”真的可以嗎？連院長都說他們現在除了等待，就什麼都不能做了！
“小奇，你真的有辦法嗎？”雖然說小奇是醫學院的高才生，可……這樣昏迷的病人，真的可以嗎？
看著表哥剛才心疼他的樣子，心裏不知道有多開心，可才一會兒，竟然懷疑起他說的話，撅起小嘴悶悶的道，“我也只是說也許，再說了我要是真的想把他弄醒，難道還不簡單！哼！”雖然那東西還只是實驗期間，但這床上的那個畢竟不是躺了很多年的植物人。而且也只是因為淤血壓迫神經，但又無法開刀或著理療，所以才會一直昏迷不醒的。這樣的事才難不倒他呢，之前不過是因為……所以他才不管這事的。
“是是是！你最厲害了！”現在當然是先哄著這個小惡魔了，要不然他可不想……“那麼偉大的洛醫生，您可不可以想辦法幫沂晨把他弟弟救醒啊！”
轉頭看著沂晨期待請求的眼神，“他真的是……你的愛人？”他可不能做虧本生意，用眼神示意床上躺著那個人到底是不是。
“恩！”不明白他為什麼有此一問，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他不但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愛人！”
一臉真誠的模樣不像是騙人的！“那……你不會跟我搶表哥咯？！”這才是最重要的，不然那麼辛苦的差事他才不幹呢！
“——厄？”驚訝的看著磊，雖然先前他是有點感覺到，可……這樣一問那就是說……他們？！
立刻誤會了沂晨的神情，“厄什麼？難道你還想有兩個愛人嗎？”什麼意思嗎？問問題的人是他唉，又不是表哥！下意識的用身體擋著沂晨的視線，不讓他看表哥！
輕輕的了然一笑，“我不會跟你搶磊的，我愛的人只有小夜！……不過你可要加油哦！這樣的路並不容易走！”算是前輩的提點吧，必竟他就是這麼走過來的！
“呦吼！！！”高興的又蹦又跳，激動的抱著表哥，臉上揚起了甜美的笑容，“表哥！這下你跑不了了，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了！”快速的在對方唇上啄了一下。
原本想推開小奇荒唐的舉動，可在看見他臉上甜美愉悅的笑容時，他竟然忘記了自己要做的事，還被他……“小奇，以後不准做這樣奇怪的動作，知道嗎？”忽略那一吻所帶給他的震撼，要冷靜，要鎮定！他們可是表兄弟啊！
不去理睬表哥的小小抗議，走到床邊簡單的為沂夜做了檢查，走到床後拿來病例仔細看了一遍。此刻的他已然不是方才小孩子的模樣了，一副大醫生的架勢，“他的身體狀況應該可以接受我說的方法，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面，我的方法目前尚在實驗階段，也許醒來後會有一些不良反應，也就是所謂的後遺症，但是那些是不致命的。”說完轉過向一下子無法適應他轉變愣在那裏的沂晨，“決定權在你！”
磊看了看沂晨，轉向身邊的小奇，“小奇，有多大的風險？後遺症又會是什麼？這些你應該大致知道吧！”他們當然是想要把風險降到最低，他真的希望，晨經歷了這麼多能得到幸福。
雖然知道沂晨不喜歡表哥，可……現在表哥這個這樣，“我當然可以做到最好，把所有的風險降到最低，但是……”不懷好意的揪著表哥看，“我要你徹底的忘了他，從今以後把我放在第一位！你做的到，那麼我就OK！”這是他的條件，就從這裏開始，就算表哥之前喜歡的是別人，他也要把表哥的心搶回來！
聽了洛醫生的話，他知道也許只能這樣試一試了，走到床邊深深的凝視著小夜。伸手輕扶著他的臉，緊閉的雙眼，他多麼希望這雙美麗的眼睛可以就這樣睜開，看著他，哪怕只是看著他而已。
其實，早在給沂夜動手術那天，他就已然決定放下了。因為他們彼此之間根本沒有再讓他插足的餘地了。看著晨此刻深情的舉動，他已經不覺得心痛了，有的也只是對於晨的無限憐惜。而小奇的條件……小奇不過是個小孩子，對於感情根本不懂，算了，等到他自己覺得無聊的時候，也許自然就會放棄了吧！可為什麼……他的心隱隱的難受呢？
“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你也要說到做到！知道嗎？”寵膩的揉揉小奇刻意染成橙紅色的柔軟秀髮。
“恩恩！一言為定！”雖然如此的動作他不是很喜歡，換作別人一定被他整的很慘，可是……表哥的話，他會覺得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特有的親密。“那，沂晨你呢？”看著眼前的沂晨，相信他一定很愛床上的這個男人，令他不禁有些感動。
“恩！拜託你了，洛醫生！”只是稍稍的回頭，用認真誠懇的神情看了一眼洛奇，便又轉回去凝視著心愛之人。
“晨！我們先出去了！”伸手拉著小奇就走，“幫我跟沂夜說聲，生日快樂啊！你也不要太晚回去哦！”知道晨根本沒有聽他說，但處於朋友的義務他還是交代了一遍。
“表哥？！”被猛的拉著倒走，但聽到表哥的話後，才知道今天是床上那個人的生日，想必沂晨一定很難過吧！“表哥，……他們，真的好可憐啊！！！”撲到表哥的懷裏，哭了起來，其實他也很累，最近所有的一切，他的誘愛計畫又不順利，現在又看到兄弟相戀的人……決定放聲大哭一場，反正哭了就哭了，他洛奇才不是拘泥於小節的人呢！
對於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一時啞然，小奇的眼淚讓他不知所措，只能愣愣的站在那裏任由懷中人，放聲大哭，輕扶著對方的背，小奇他，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啊……
今天是最後的希望了，如果連洛醫生的方法都失效的話，那他真的是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希望支撐自己繼續堅持下去。
“不要這麼緊張，小奇不是說有可能會延後的！沒事的！你放心！不要這樣緊張！恩？！”
對於磊的安慰，他無法回應，此刻的他全心全意都在小夜身上，只等著那一直緊閉的雙眼睜開的那一刻。“今晚我想留下來，可以嗎？磊，你幫我……”
“恩！好的！你安心留在這裏陪他！不要胡思亂想，知道嗎？”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其實做什麼都沒有用吧！
沒有回身，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緊緊的抓著小夜的手放在唇前，期待著奇跡的出現。
他知道磊和洛醫生走了，什麼時候走的？……他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呆呆的望著……就這樣望著。輕輕的扯動嘴唇，“小夜……！小夜！你……聽的見嗎？”隱忍了多時的眼淚，終於再也無法控制的落下，他此刻……真的好怕！——好怕！“……小夜！我錯了嗎？……其實你根本不愛我，對不對？否則……你怎麼捨得讓我一個人傷痛？這些天……我不停的告訴自己堅強，告訴自己你是愛我的！你是需要我的！可……”猛的甩開小夜的手，退開床邊，不住的搖頭，不停倒退，直到物力支撐，跌跪在地上，眼前的一切景象全都沉浸在水霧當中，“……錯了嗎？！我錯了嗎？小夜根本不在乎我！……就像以前一樣，不愛我！永遠都只會丟下我一個人，……讓我一個人痛苦，一個人悲傷，不管我……我不要這樣……我……愛你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小夜……為什麼總是丟下哥哥一個人！不要丟下我……不要……”無力的跪倒在地上，雙手緊緊的摟著自己，不停的顫抖著，不住的喃喃自語，眼淚早已經無法截止，此刻他真的再也無法堅持，他需要一個讓他繼續支援下去的理由，他就快——瘋了！
“哥……不……要……哭……了……小夜……不會……丟……下……你……一個……人”微弱的聲音，卻那麼的真真實實，不敢置信的抬起滿是淚水的面頰，看著病床上虛弱的卻仍然努力著想起身的人。顫抖的嘴唇開了又合，始終沒能發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看著那個他向上天乞求了千萬次，讓他醒來的人。
“小夜……”
同樣滿是淚水的沂夜，心疼的看著哥哥的眼淚，有時他真的能聽見哥哥的聲音，卻無力回應。
……他也好恨，恨自己無力睜開雙眼，就像此刻他痛恨自己無力走到哥哥面前一樣。好想能將哥哥緊緊的摟在懷裏，吻去他的淚水。他知道哥哥是多麼的難受，是多麼的痛苦，“……哥！”沂夜低沉性感的嗓音，因為長期的昏迷此時變的乾枯沙啞，勉強著想起身，卻連做個動作都十分艱難。
呆呆的望著小夜，直到這一刻他都沒有反應過來，看到小夜竟然勉強著想起身，深怕那樣會傷到他。連忙沖到床邊制止他莽撞的舉動，卻被小夜反手摟緊在懷裏，雖然不是很大力，但他知道……此刻的小夜必定是用盡了全力，將他緊緊的摟在懷裏。小夜真的醒了！真的！此刻正抱著他！那是他這麼久以來的——夢！可現在……卻是那麼的真實！
“小夜……！”稍稍的推開小夜，用雙手心疼的捧著他消瘦的臉頰，“小夜真的……醒了！”又哭又笑的，表達著他此刻無法言語的激動心情。
“哥……！”輕輕的吻去哥哥的淚水，“小夜……不准你再……掉眼淚了，從今……往後……哥……只准開心……我要……讓你……幸福……”艱難的說著心裏早已想喊出來卻苦於無法達成的話。
“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想出那樣的爛辦法！小夜就不會……對不起！”混亂的場景，混亂的思想，他也激動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只能撲在小夜胸前，哭泣著，說著自己已然說了很多次的話。
懷中人兒脆弱的模樣讓他心疼不已，千言萬語都只化做一句話，一句積壓在他胸口久時，可以概括他此刻心情的話。
“哥……我——愛——你！”
抬起哥哥淚流滿面的臉頰，深情的吻上那讓他想念以久的唇，不帶任何情欲，有的只是深情的探索，輕輕的，柔柔的，就像他說的那句愛語一般溫柔且真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