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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我家相公萬萬歲(誤打誤撞卷二)董妮

第九章
皇帝賜婚魔主司徒空與白蓮聖女寒孺的皇榜一經貼出,果然天下震動。
但因婚期定在一個月後,短時間內還沒人上門找碴。
倒是皇帝屢遭刺殺一事終於有了結果,確實是太后所為,初始是為了對付寒孺,所以行徑還有所節制,但隨著刺殺一次次的失敗,太后也陷入一種瘋狂,可能是想起自己流產,叫前任聖女分去了先皇的寵愛,於是有了馭虎傷人一事。
皇帝聽司徒空說完了結果,臉上卻是沒有太大的打擊或驚訝。
司徒空也沒問他的想法,畢竟,皇帝小小年紀就懂得利用自身安危栽贓那些與他作對的王公親貴,剷除異己,心性絕對堅韌,不必擔心他因此一撅不振。
他只想知道一件事。「這麻煩你打算怎麼收?」
皇帝沉默了很久,才道:「你信不信,朕有襁褓中的記憶?」
「我信。」前世他就聽過,科學家提出有關胎兒在母體內感知一事。相比起來,襁褓記憶並不是太特殊的事。
「那些記憶並不是太清楚,但朕一直記得,太后對朕是愛恨交加,所以朕長大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調杳自己的身份,也早知前任白蓮聖女與太后間的恩怨。」
「而你從未想過去尋找自己的生母?」
「朕為何要去找?太后待朕雖稱不上寵愛有加,卻也有恩有義,先皇早逝,朕十歲登基,太后垂簾,直至朕十四歲後,太后歸政,期間太后從來起過異心,一力輔佐於朕。朕是周氏子孫,萬民之君,一生所為者,無非是揚我大周國威,傳承萬代,朕只要一個品端儀正的太后,不需那處外想著制衡君威的前任聖女。」
「國家遠在個人情感之上嗎?」司徒空深深地打量他一番。「你若能更加善待百姓,日後必能在史書上留下深濃的一筆。」
皇帝笑了,尊貴的、高高在上。「朕難道還會薄待自己的百姓?」
「我以前看過幾句話:『百姓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不知道你對這些話有什麼感覺?」
「百姓是國家的根本,這事太傅早教過了。」
頭痛!司徒空很難得想認真教這個徒弟一些事情,怎麼就是說不清呢!
「我這樣說吧!你最大的夢想是四海夷服、萬邦來朝,所以你特別尚武。可你要怎麼打下那些地方,自己征戰嗎?或者依靠少數的強者?一場戰爭的關鍵除了將帥勇武、糧草充足、戰略正確外,兵士也是很重要的一環,但你憑什麼讓那些拿著微薄糧餉的士兵們為你拚命?你給了他們何等好處?戰功?別告訴我你不知軍隊裡多少不良士官愛冒領下層士兵的功勞。你說給錢,若有另一人出更多的錢請兵士造反呢?」
皇帝沒想過這類問題,這似乎跟善待百姓有關,可又跟善待不同?至於差別在哪裡?他卻是想不透。
「那朕該怎麼辦?天下百姓千千萬,朕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
「想辦法萬眾歸心啊!不管你是薄賦養民、還是輿論宣傳,總之一句話,收攏民心,必有大用。」
皇帝想了很久,對著司徒空深深一揖。「師父若肯入朝,朕必拜為國師,日夜恭聽聖訊。」
司徒空眨了眨眼。「你開玩笑吧?」
「君無戲言。」
皇帝認真的神情讓司徒空心頭一凜,這小子說真的了,可他只會說,不代表他懂得怎麼把那些虛言變成事實。
他要是蠢到以為自己是政治天才,入朝做國師,保證沒三天就死無全屍;但也不能直接拒絕皇帝,他小小年紀,心思恁重,太過招惹他,一樣完蛋。
司徒空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行啊!我若能順利應付過準丈母娘那關,給你做國師又何妨?」
「準丈母娘……你是指白蓮聖主?」皇帝想到那無緣的生母。「她會來京?」
「不只會來,還會給我們兩個找來很大的麻煩。」
「為什麼?」
「你把白蓮聖女賜我為妻,她可能不找我們麻煩嗎?我估計連白蓮十二護法都要出動了。」
「那我倒要先問問她們,聖女的容貌是怎麼一回事?」
司徒空歪著頭,頓了一下,大掌搭住皇帝的肩。
「打個商量,你可以用任何理由找白蓮教麻煩,我也會盡力幫助你擺脫那群女人的監視,但以後別再拿寒孺的臉做文章,如何?」
皇帝很不習慣與人如此親密,但又掙不脫司徒空的掌握,一張臉脹得通紅。
「這是最好的辦法,我沒道理不用。」
「那還不如拿你的身世來說,威力更大。」
「混帳!朕的私事可以任人非議嗎?」
「你的事不愛人講,就要說別人的事,喂,你也太自私了吧?」司徒空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皇帝用盡了力氣也擺不脫司徒空的糾纏,不禁洩氣。
「你似乎從來不怕朕。」
「你喜歡我怕你,像那些侍衛一樣,一見你就戰戰兢兢的,硬生生將一套伏虎拳改成繡花掌教你?」這個人的嘴巴真是有夠討厭!不過,性子挺有趣的,若真能為朝廷所用,當是能做為心腹,托以重任者。
況且,皇帝感覺得出來,司徒空教他武藝,是毫無藏私、盡心盡力,單單這一點就值得讚賞。
「兩件有關白蓮教的把柄都不能使,這一仗朕不知道怎麼打,你隨意吧!」
司徒空本來也沒打算完全靠皇帝,但……
「兩件事拜託你。首先,你用功一點,儘快藝成,免得我不小心掛了,魔教沒一個正式魔主,被人滅了。其次,我真玩完,白蓮教肯定想方設法問罪寒孺,你一定要幫我保住她。」
「我已接下魔主令,你若死了,我自動成為魔主,還分什麼正不正式?」
「你是魔主,但你武藝未成,就沒有發魔主令的資格,再說……魔教那群目中無人、目無法紀的長老們,你沒點本領,帶得了他們嗎?」
這也是件麻煩事,懶散成性的高人好用,委以再大的權利都不必怕他們心起不軌,但也因為這個原因,要他們做事,得費更多的手段。
但皇帝算了算,這筆買賣還是值得做。
「行,你兩個條件朕都允了,若是一一」
「白蓮聖主協同十二護法正在行宮外等候見駕。」但寒孺闖進來了。「還有……太后也在。」
「母后怎會出慈甯宮?」皇帝驚訝。
司徒空放開皇帝。「八成是你連著遇刺的消息太轟動,白蓮教早有準備,並且查出幕後主使者是太后,這才全員出動,逮了太后,然後你賜婚的消息跟著公佈,她們便一起來了。」說著,他兩眼望向寒孺。
寒孺歎口氣,點頭。「太后看來確實行動受制。」她覺得這回師門的做法真是太蠢了,不管皇室內如何內鬥,終究是皇帝的家事,外人要橫插一手就是不對,恐怕白蓮教這回要栽跟頭了。
果然,皇帝大怒。「該死的白蓮教!她們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敢私入皇宮,擒拿太后,簡直無法無天!來人啊!」一記喝聲下,聖意傳了下去。「召令平陽王領軍三萬,立刻封了白蓮教山門!」
司徒空站在一旁,兩手環抱,似笑非笑。若他沒料錯,白蓮聖主敢行如此大膽行為,她是想著骨肉天性、要母子重逢了,可她沒想過,皇帝壓根兒不想認她這生母,皇帝要的只是一個完整又穩靠的皇權。
如今皇室杠上白蓮教,他卻成了得利的漁翁,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啊!
寒孺朝他投過去警告的一眼。別太得意,十二護法齊出,可不是鬧著玩的,一不小心,皇帝不會有事,她與他嘛……哼,肯定生死兩難。
司徒空不在意地揚了揚眉,伸手去拍皇帝的肩。
「一會兒別跟白蓮教硬杠,你只管接了太后走,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皇帝疑惑了,這師父不就是來借他的勢力壓制白蓮教,居然肯主動替他扛事,他是不是聽錯了?
司徒空白他一眼。「要不你上,看人家能不能一拳打飛你?你動動腦子,現在白蓮教還是很有號召力的,你硬來,她們肯定栽個『無德』的罪名到你頭上,最後麻煩的還是你。你先顧好自己和太后,讓魔教與自蓮教江湖事江湖了,待諸事抵定後,你再出面收拾殘局,方能得最大利益。」
寒孺偷偷地投給司徒空讚賞的目光。他夠狠,都這時候了,還在給皇室和白蓮教緊繃的關係中添柴加火,是一定要弄到白蓮教滅亡嗎?
司徒空背地裡對她揮揮手,讓她安心。他很清楚,不會笨到讓皇室有機會獨大的。
倒是皇帝咬牙切齒想半天,才忍住氣道:「既然如此,暫且放她們一馬。」
司徒空對寒孺拋了個眼神,搞定。寒孺提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放下。
*        *        *
皇帝完全照司徒空所說,接見白蓮聖主一行人,感謝她們護送太后到行宮,並邀請她們參加司徒空和寒孺的婚禮。
而由魔教長老假扮的內侍則直接迎了太后,送入內室休息。
白蓮聖主措手不及,卻是失了最大一張王牌。
「皇上,我等不是護送太后,而是一一」
「難不成聖主是去請太后一起參加魔主與白蓮聖女的婚禮?其實朕早派人恭迎太后,可能雙方錯過了,才勞煩了聖主。」皇帝根本不給白蓮聖主說完話的機會。
「荒唐!我白蓮聖女高貴無比,豈可與魔教那等邪派相提並論?」十二護法中的一人憤然大吼。
皇帝沈了臉色。「爾是何人,敢在朕面前咆哮?」
「皇上恕罪。」白蓮聖主一邊安撫護法、一邊躬身向皇上請罪。「且不論歷任白蓮聖女都是入宮為妃,先談太后一一」
「太后溫良恭儉,眾所周知,還望聖主勿背後私議。至於聖女一事,朕已認了她做義妹,公告天下,賜婚魔主,絕無可能收回。」
「皇上,其實太后一一」白蓮聖主還想著以血緣親情打動皇帝。
「朕非常尊敬太后。」第三次,皇帝用最嚴厲的口氣打斷白蓮聖主的話,同時也滅了她想骨肉團圓的心思。「太后一路行來也辛苦了,朕要去向太后請安,爾等先行退下,有事明日再議。」
望著皇帝遠去的背影,白蓮聖主百感交集。明明是她的兒子,為何看都不看她一眼?
沒了皇帝坐鎮,白蓮教其它人可就發飆了。
「聖女膽敢勾結魔教,你可知罪?!」
寒孺還沒答話,司徒空搶先跳出來。
「這婚是皇帝賜的,寒孺何罪之有?」
「你又是誰,敢管我白蓮教中事?」
司徒空一直看著她,宛若目光可以洞穿靈魂。
「大膽登徒子!」對方一巴掌打過去,被司徒空偏頭閃過。
「你要不要臉啊?年紀都大得足可做我奶奶了,還妄想我對你起心思?占人便宜也不是這樣的。」司徒空開口,可以氣活死人。「還有,不識字並不可恥,可恥的是,你連找個人問問皇榜上寫些什麼都懶,大家說說,這樣的人活著是不是浪費米糧?」
「狂徒!」那人已經被氣瘋了。「誰說我不識字?」
「你若識字怎會不知道我是誰?」
「無名小輩,又知我為何人?」
「抱歉,在下已有娘子,今生今世都不會再去注意其它姑娘了,這位前前前輩,您的好意在下心領,奈何不能從命。」
「你──」
「別丟人現眼了。」還是白蓮聖主見多識廣,最快看破司徒空的小把戲。「你就是魔主司徒空?」
司徒空摸摸鼻子。一個人武功好不可怕,心機深也不恐怖,最危險的是兩者兼具,還能控制情緒,幾乎是無敵。白蓮聖主正是這種人,他斷不能讓她恢復冷靜。
「久仰白蓮聖主威名,果然了得,十餘年來為她人做嫁衣棠,依舊面不改色,換成在下,肯定吞不下這口氣。」
白蓮聖主渾身發抖。她是皇帝生母一事,莫非已鬧得人盡皆知?
「聖女。」她只好把茅頭轉向寒孺。「為何會傳出賜婚一事?你可知私通魔主是何大罪?」
「白蓮聖主,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前些時候,皇上遊獵途中遇刺,僥倖為在下所救,皇上頗愛惜在下武藝,拜為師父,在下亦仰慕皇上仁德,便舉教投誠,並獻上魔主權杖。」司徒空務求氣死白蓮聖主。「所以嘛……魔主的位置在下只是暫坐,未來這真正的魔主就是皇帝陛下了。」
「豈有此等荒唐事?!」白蓮聖主方寸大亂。
「鐵打的事,改不了了。」
「本聖主絕不容許!」
「不容許什麼?是魔教改邪歸正,還是……」最後幾個字司徒空卻是以傳音入密進了白蓮聖主耳朵。「兒子大了,總有自己的主見,莫非你想要逼得他與你兵戎相見?」
「你你你——」白蓮聖主是真的已經說不出話了。
「聖主,不如直接殺了這狂徒,再會議諸大臣,皇上無道——」一白蓮護法低言。
「住口!」白蓮聖主臉色大變。「此事還不知來龍去脈,不可擅做主張,待問過皇上,再行決議。」
「可是……」
「我們走。」白蓮聖主是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皇位不保的,唯有強令屬下撤退。臨走前,她以眼神示意寒孺跟上。
但司徒空卻拉緊了寒孺的手,根本不放她離開。
白蓮聖主只能憤怒地瞪著司徒空,卻無計可施。
*        *        *
當大殿上只剩司徒空和寒孺兩人時,他疲累地籲了口氣。
「終於闖過第一關了。」
她卻不以為然。「聖主的性子我很清楚,你已徹底惹火她,她不會善罷甘休的,接下來你最好想想怎麼安撫她。」
「她是我服軟就肯放手的人嗎?」
「很難。」寒孺想了一下。「你剛才搞了什麼鬼?能逼得聖主如此失態。」
「我傳音入密告訴她,做事留點餘地,別弄到最後得跟自己兒子兵戎相見,那就得不償失了。」
她面色蒼白。「你不是答應皇上不拿他的身世來說事?」
「我沒說啊!傳音不算吧,別人又聽不到。」
「我有很不好的預感。」她感覺心像有根針在刺。
「你認為聖主會為了保護皇上是她親生子的秘密,殺我滅口?」
「很有可能。」她顫抖著拉住他。「答應我,這兩天小心點,別孤身一人,隨時找幾個長老陪著,或跟皇上在一起,可保性命無虞。」
「那你呢?」
「我……」她愣了一下,眸底一片迷霧,說不清是哀傷還是無奈?「我畢竟是聖主一手養大,或許她會看在過往情分上,不對我下手。」
聖主是那麼重情的人嗎?他很懷疑。
「你們雖分屬白蓮聖主與聖女,實則是師徒關係,為何我從未聽你喊過師父?」
不自覺地,她的手摸上那戴著面具的臉,不願承認,但事實是,師父嫌棄她的長相,從小便不愛她太過親近。
「如果我的消息沒錯,聖主原本姓寒,你給自己取的名字其實就代表你的心願,你想做聖主的孩子。」一片單純的孺慕之情,卻在經年累月中被消磨得乾淨,可歎白蓮聖主風光半輩子,臨老想要回兒子,可兒子已經不需要她,有個「好女兒」一直心心念念著她,卻被她推拒得老遠,她得到了至高的名譽和權勢,但這樣的人生真的充實?
她閉上眼,身子像秋風中的落葉,輕輕地顫著、顫著……
「其實不能怪聖主,倘若我不是這副模樣,假設我生得更……」
他板過她的臉,唇已封住那無意識呢喃的悲傷。
「真正喜歡一個人,是出自一片真心,沒有那麼多的條件,一心只追求外貌、利益、權勢、或武勇,那是交易,不是真愛。」
她喜歡他,孤獨了近二十年,終於有一個人能無視她的缺陷,完完整整地接替她,她真的好開心。可是……
「我可以不在乎別人的指指點點,然而若有朝一日,連我自己的孩子都嫌棄我的容貌,怎麼辦?」
「子不嫌母醜。倘若我們養到那等不肖子,趕出家門便是,或看不生養相無所謂,反正我們都是孑然一人,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他一派雲淡風輕。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但在面具遮掩下,臉部的線條就是怎麼看怎麼怪。
「哪有做爹爹的趕孩子出家門?」
「我沒一掌打死那等不孝的蠢物已是客氣。」他實在受不了她的面具,功運右掌,撕下了它。「還是這樣看著順眼。寒孺,相信我,你一點都不醜,至少比起那些妄自尊貴、卻滿嘴虛言的人,你美得就像天上的仙女。再說,容貌好又如何,百年後仍是一把骷髏。」
「那可不一定!」她黝黑的眸子轉動,好似流光異彩。「在白蓮教裡,歷任聖女死前都會服下一顆寒冰丸,保護肉身千年不腐,以破除紅粉骷髏之語。」
他呆了好久。「你們會不會太無聊了點?」美貌、美貌,多少無聊事假汝之名而行?真的是吃飽撐著了。
她掩唇低笑了起來。女子愛美,有時候是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的。不過,他的眼光一直很有問題,居然覺得她美。「唉,我把面具毀掉,每天都以真面目示人,如何?」
「真的?」他大喜。「不許反悔。來,我替你先毀。」
「我自己來。」拿過他手中的面具,這是她的過去,跟前的男子,那專注而癡纏的目光是她的現在與將來。以前她一直生活在欺騙中,如今……
她兩手一搓,面具化成灰,從此只做最真實的自己。
「寒孺……」輕輕地,他吻住了她,就在這人來人往的大殿上。「我太喜歡你了。」
她吃了一驚,眼底卻閃過一抹笑意,回手摟住了他。
她更喜歡他,非常地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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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司徒空送寒孺回寢殿的路上,問道:「聖主要私下見你,你去不去?」
「你又想跟?」他把她和白蓮教隔離得這麼徹底,該不是存心氣死聖主吧?
「我是擔心你。」
「怎不說你瞎操心?」
「沒辦法——」話未完,他雙眼一瞪,心底倏地升起的怒火像要焚盡整片天地。「卑鄙!」他一把推開寒孺,霍地撲向那突然襲來的身影。
寒孺一個踉蹌,回身,一瞧見那道雪白身影周邊隱泛的清蒙光華,心魂俱裂。
「別用手接——」
「什麼?」司徒空一愣,卻已變招不及,鬥大的拳頭迎向偷襲者。
「不要!」寒孺使出全身的功力,強硬插入兩人中間。
「寒孺!」顧不得內力反噬,司徒空強行收回攻勢,被震得口鼻溢血。
但寒孺背後,偷襲者毫無保留的一掌卻硬生生印在她的背心上,寒孺仰頭噴出一口鮮血。
「寒孺!」漫天的血花像來自地獄的魔爪,瞬間將他的心撕成兩半。
「那是勾魂爪……有毒……」噗,又是一口血噴出,她纖細的身子軟軟地倒入他懷中。
「白、蓮、聖、主——」淒厲的吼聲響遍九重天。
第一次,司徒空卸去全身的負重,整整四百斤的玄鐵裝備落地,激起漫天灰塵。
濛濛半空中,他懷抱寒孺,身形比鬼影更加輕盈三分。
「怎麼可能?」看見原本就在身前的人突然化成殘影無數,偷襲者驚呼,那道嬌脆中隱含尊貴的聲音不正是白蓮聖主。她也算是一代高手,何曾見過如此迅捷的身法,這還是人嗎?
「去死!」漫天殘影收攏成一束,司徒空立在她身後,筆直的一拳帶著雷鳴聲響轟向她後背,位置與寒孺傷處一模一樣。
白蓮聖主很清楚地聽見了來勢,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閃避,但無論她怎麼變換身法,那拳勢依然緊咬她背心。
砰!司徒空的回報絕對比白蓮聖主打在寒孺身上的一掌更重三分。
鐵拳之下,就聽見一陣細微的嚓聲,白蓮聖主吐血倒地的同時,斷了脊椎,整個身子也不能動了。
「魔主!」
「聖主!」
早在司徒空狂吼的時候,魔教諸位長老和白蓮教十二護法就先後趕到了。
但根本沒有他們插手的餘地,白蓮聖主與聖女已先後重傷倒下。
「大膽邪魔,敢傷我教聖主,納命來。」白蓮聖主的慘狀上那些護法都氣瘋了,刀劍齊出,便殺向司徒空。
「什麼是聖?白蓮教偷襲在先,挑釁在後,還敢言聖?」卻是魔教大長老出手了,緊接著更多的長老加入圍殺中。
這些長老是懶散、不愛管事,但不代表他們可以任人打、任人罵。
兩教累積了數百年的仇怨,在這一刻被激發到最高。
當一隊禁軍護著皇上趕到時,場面已經殺得亂七八糟。
「該死!他們眼中還有法紀嗎?」哪怕他心裡很想招覽魔教這些人替自己辦事,但先決條件是要他們聽話啊!與其要一群無法驅使的狼,不如要一批聽話的狗。
不過皇帝也是有眼睛的,從倒在地上那個全身上下包滿白布,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白蓮聖主來看,魔教的人沒喊錯,真是白蓮教先偷襲,失敗了,還做賊的喊捉賊。
從來沒有哪一刻,皇帝像現在這樣痛恨白蓮教,和他那位無緣的生母。「你們想搞鬥爭、要權勢,可以,但手段漂亮點,弄得大家都下不了臺,這是在幹什麼?!去,給朕調一營京軍過來,統統帶長弓利箭,將這裡包圍起來,誰敢妄動,殺無赦。」好,人人不把皇帝放眼裡,他就來個殺雞儆猴。
但領令的禁軍才離開,司徒空已經抱著寒孺,就像頭野獸,深身散發著殺氣,筆直走過來。
沿途,不管是誰擋了他的路,魔教中人、白蓮護法,他全部一拳打飛,不過白蓮教的人一定吐血,而魔教長老則只是摔個四腳朝天。
「幫我找太醫。」他的聲音很啞,又很重,明明話語不可能有分量,但自他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卻都化成巨錘,一下下地敲擊著每個人的心。
皇帝看著面色青黑的寒孺,傷成這樣,還能有救嗎?可瞧見司徒空通紅的眼,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召來一名內待,讓他把行宮裡所有的太醫都聚集起來,再去太醫署,不論今日輪值的是誰,總之有多少要多少,叫他們全部到行宮集合。
司徒空向皇帝投去感激的一瞥,皇帝回給他一抹意味深長的眼神。
司徒空心領神會,回頭朝著仍在鬥毆的眾人大吼:「統統住手!」
魔教的人是會聽他的話,但白蓮教眾才不理,該幹麼,幹麼去。
司徒空冷笑,若以前他還想著三足鼎立,讓大家都有好日子過,在白蓮聖主無故偷襲、寒孺重傷後,他只想要徹底毀滅白蓮教。
他拔出最近一名禁軍的配刀,使力射向那仍酣戰不休的白蓮護法。配刀是很制式的軍械,材質不算太好,上了戰場,砍不到半個時辰就會捲刀,但在司徒空手中,那把刀卻像劃過天際的流星,帶著轟然鳴響,不僅洞穿了兩名白蓮護法的身子,甚至帶著屍體飛起來,直到砍斷兩棵碗口大的樹木才砰一聲地墜落地面。
這是什麼樣的功力?吵雜的現場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皇帝彷彿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這樣的人,若能全心為他所用……何愁四鄰不穩?
他的拳頭暗暗在袖中握緊,一定要想辦法救回寒孺,以此綁住司徒空。
*        *        *
行宮不比皇宮,駐守的太醫並不多,區區五名,但他們診斷過寒孺的傷勢後,反應已足夠將司徒空打入地獄。
「飯桶!」皇帝怒斥一聲,又道:「卿不必擔心,太醫署的人很快會到,讓他們一起會診,定能救寒姑娘一命。」
已經改口叫「卿」了……司徒空坐在床邊,緊緊拉住寒孺的手,想到這種時候還有人在勾心鬥角,心裡無比厭惡。
任皇帝在那邊叫,太醫們磕頭呼喊,他恍若未聞,只是對著寒孺說:「你答應過的,只要二月桃花開,便隨我到天涯海角。寒孺,我讓二月桃花開了,你怎能不守諾言,棄我而去?寒孺……」
沒人相信二月桃花會開,站在床邊,離司徒空最近的皇帝只以為他是悲傷過度,瘋了,更加著急。
「太醫署的人還沒來嗎?再派人去催!」
「遵旨。」又有一個太監退了下去。
這時,魔教大長老突然走過來。「魔主,其實勾魂爪的毒性並不難解——」
他還沒說完,司徒空已經跳起來,揪住他衣領。
「你能救寒孺?」
「我能解夫人的毒,但沒把握夫人的身體撐得住解毒過程。畢竟……」大長老不敢再說。
司徒空心知肚明,寒孺實在是傷得太重了,他自己強行用藥提升了功力,也稍微懂得藥理醫術,當白蓮聖主那一掌打下去的時候,他就知道寒孺內腑劇創,但他不敢死心。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除非神仙降臨,否則誰能起死回生?」一個太醫突然插了句。不能怪他,寒孺的心跳和呼吸已經虛弱到幾乎不可察了。
司徒空只當沒聽見,未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會輕言放棄。
皇帝卻氣得一腳將那太醫踢了出去。
司徒空腦海裡閃過一點念頭。「體力不夠……如果能夠激發她的體力呢?」
大長老眼一亮,瞬間又黯了下來。「說起來似乎可行,但她傷得這麼重,還剩多少可以激發?」
「我可以運功助她。」
「魔主,你的功力也是生命換來的,萬一……」
「沒有萬一。」只要有一線生機,司徒空就要去做。「告訴我解毒方法。」
「魔主,即便激發夫人的能力來助她解毒,就算治好了,也會壽元大減,再賠上你自己,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要我說才做數。」司徒空對他伸出了手。「解毒藥。」
「要不我先設法讓夫人清醒,你問過她的意見再做打算。」
「既能讓她醒過來,還不快做。」司徒空讓開了位置。
大長老拔下頭上的鐵簪,用火烤了一下,迅速在寒孺身上刺了幾回。
不片刻,寒孺悠悠吐了口長氣,緊閉的雙眼緩緩張開。
司徒空卻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直道:「寒孺,我若用藥激發你的能力,來幫你解毒療傷,你可以痊癒,但將來恐怕有損壽元,你願意嗎?」
大長老氣得直皺眉,這避重就輕也沒有如此離譜吧?
寒孺卻是冰雪聰明。「你會有什麼損失?」她太瞭解他了,曾經的失去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他把與她的相遇當成上天恩賜的唯一機會,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抓到手,怎肯再鬆開?
他走過去,俯身,輕輕的吻印上她額頭。
「你允諾過,二月桃花開,便隨我到天涯海角。現在我立誓,天荒地老,奈何橋上那一遭,你我必定攜手。」
她眨了眨眼,一滴晶瑩的淚珠滑落枕畔。
「你再叫一回我的名字……」
「寒孺。」
「好。」這世上,除了她自己,他是第二個叫她名字的人。因為這份知心,她愛上了他,也因為這份知意,她樂意與他生死同行。「隨你施為,我全部同意。」
輕輕地,他揚起了嘴角,滿足的笑弧像得到了全天下。
大長老垂眸,抑下了深長的一歎。是否英雄總是氣短、兒女永遠情長,值不值得,誰也說不清,可眼下,他無能、也不想阻止。
「愛卿你……」皇帝想叫司徒空放棄,但瞧著那交握的十指、糾纏的四道目光,千言萬語堵在喉頭上,卻是發不出來。
愛情怎敵得上國家?小我與大我間,三歲孩童都知道如何選擇,偏偏……
「該死!」這一刻,他心軟了。
*        *        *
皇帝清出行宮中的一處偏殿,供司徒空和寒孺驅毒、療傷。
魔教的長老們則在附近裡三層、外三層布下密密麻麻的陣勢,務求連只飛鳥都無法橫渡、打擾他們。
司徒空抱著寒孺走過來,皇帝幾回張口,卻化成一聲歎息。
大長老將一顆藥丸、一隻錦盒送給司徒空。
「魔主,這是勾魂爪的解藥,服下後會有三天身如火燒、再三天凍似寒冰,如此反復十次,若能堅持下來,爪毒即解。錦盒裡的是其它長老搜集補身益氣的靈藥,供魔主和夫人回復體力,屬下預祝魔主馬到功成。」
「承大長老貴言。」司徒空收下藥物,微一躬身。「我閉關期間,諸位可自行散去,兩個月後我若未定時出關,則陛下接任魔主之位,煩諸位輔助。」
「謹遵魔主令。」這可能是魔教創教以來,最團結的一次呼喊。
皇帝心裡百感交集,拍拍手,讓內侍也送來一隻錦盒。
「這是大內秘藏的老參和靈芝,也頗具續命效果,一併送給你了。」
「謝了!」對於好東西,司徒空是來者不拒。
「沒什麼,畢竟是聖主先下的手,朕……」皇帝討厭白蓮教,卻也無法對重傷的聖主見死不救,那總是他生身之母。
但看著奄奄一息的寒孺,皇帝心裡也愧疚,聖主下手實在太狠了。
「不關你的事,況且我也報了仇,抵消了。」司徒空一臉平淡。
皇帝點點頭,他也怕司徒空為聖主之事糾纏水休,現在可好,雨過天晴了。
司徒空告別眾人,抱著寒孺一步步走進偏僻的園子。
皇帝看著他的背影,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陽光照在司徒空身上,彷彿閃著金輝。
黑髮耀白光,他莫名有種不安。
「他們會成功嗎?」
「成不成其實沒什麼區別,不過多掙了三、五年的命。」魔教裡,每一個長老都知道,這種激發自身能力的藥一用再用的下場是壽元大減、魂歸地府。
「你是說他們死定了?」皇帝問。
場中,沒有一個人回話。
對於一件註定的事,最好的辦法就是放棄,各歸本位,但不知道為什麼,長老們就是不想走。
司徒空曾經創造出那麼多奇跡,也許這回也會成功呢?忍不住,大家心裡都有這種想法。
「師父——」皇帝突然喊。
已經走到殿門口的司徒空停下腳步,納悶地回望他一眼。這徒弟轉性了?不再「你」、「喂」地亂叫,也肯學人喊師父?
皇帝忽地一撩長袍,雙膝彎下。「兩個月後,徒兒在此恭迎師父出關。」
一直靠在司徒空懷裡,辛苦喘息著的寒孺展眉一笑。
「連皇帝都給你跪下了,你可算威風……」
「皇帝稱萬歲,我能折服他,是否也能貪個萬萬歲來話?」他不覺呢喃。
「極有可能。」她語氣認真。
他低頭看著她,那雙黑眸深邃無邊,像藏了整片天地。萬萬年的廝守啊……那是他心底最熱烈的渴望。
「我一定會成功的,你們準備好酒菜,兩個月後來迎接我出關吧。」豪氣萬千的話語落下,他與她的身影也消失在重重偏殿內。
*        *        *
司徒空拿著自己日日服用、激發潛能的藥丸,手卻在顫抖。
當初用這種方法來快速練功,他就想過後果,也做好了準備,他有信心克服層層難關。
可如今,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要把藥給寒孺吃,他卻越想越怕。萬一這藥裡的毒素和勾魂爪毒混合,形成另一種更可怕的毒呢?萬一在她的性命耗盡前,爪毒還是無法清盡呢?萬一……
突然,寒孺強撐起身子,搶過他手裡的藥丸,一口吞下。
「寒孺!」他大驚,抱著她的身體僵如木雕。
她閉上眼,感受藥丸入口,體內升起一股細細的、卻涓涓不止的熱流,一直疲憊得連抬根手指都很辛苦的身子稍稍有了力氣。
「魔教的藥確有奇效。」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輕輕地笑,平和中帶著一絲涼冷,讓他想起在白蓮教做長工的最後一夜,那捲嘯過桃花林的二月寒風,雖然被他強行催暖了,仍掩不住徹骨的冰冷。
「你的武功能進步得這麼快,不是因為你天才,是靠了這個藥吧?」
「呃……」她在生氣嗎?但他可以解釋。「我是有吃一點藥……別瞪別瞪,我承認吃的量多了一些,但是……」他舉手做發誓狀。「我做了很充足的準備,保證不會因為用藥而損及壽元。」
「是嗎?」
「真的,我從不撒謊。」
「我相信你。你擅長的是唬哢。」
司徒空呐呐無語。
她一手點在他的胸膛上。「同樣的準備,也幫我做一份吧!」
「啊!」他愣了,原來她不是在生氣,她是在告訴他,無論做什麼事,他們都要一起。「寒孺……」他感到很抱歉,若非他的大意、若非他的介入,她怎會落得如此田地?
「再多叫兩聲,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她笑得好甜。
他心如刀割。她的願望一直都很小,只要有一個人能正眼看著她、接受她,她便能付出一切。
「寒孺、寒孺、寒孺……」他喚著她、抱著他,感覺眼眶好熱、好燙。
「你離開那兩年都沒人叫我,我只好每天自己喊自己。」所以別難過,他沒有拖累她什麼。比起在白蓮教裡過著錦衣玉食、卻宛如傀儡的日子,她更喜歡他三不五時帶來的驚喜,和總是帶著深情與溫柔的呼喚。
「我還想叫你很久很久。」千年不嫌多、百年不嫌少,但他們還有機會嗎?
「那你就叫啊,不管是什麼時候、在哪裡,只要你叫我的名字,我都會停下來等你。」她柔軟的唇印上他的頰。「以前是你告訴我,絕對有辦法讓我不必入宮為妃,你也辦到了。現在換我向你證明,我既答應了隨你到天涯海角,就不會食言。」
他看看那顆解毒藥、再望望她,一直以來,他都為自己前世的錯失而懊悔,因此當上天給他第二次重活的機會,他比誰都珍惜、更加執著地保護心中所愛。
因為比別人多付出數倍的努力,這一回,他也得到了更多。
只要付出,就一定會有收穫,不必怕,命雖由天定,但運在自己手中,他一定可以捉住的。
「如果感覺不舒服,隨時叫出來。」他將藥丸送到她唇邊。
「我會的。」她吞下了藥,瞬間,五臟六腑熱如火燒。
當她眉頭開始鎖緊,他大掌立刻抵住她背心,功力如水,涓涓不停流入她體內。
「寒孺、寒孺……」
好熱、好燙、好痛,她的身子快要炸壞了,可在每一次的意識迷茫中,總有一個聲音拉住殘存的思緒,讓她不至於陷入黑暗的深處。
解毒的過程再痛苦,為了這真摯的呼喚,她就能夠忍受。所以她不叫,省下所有的體力,她要活下來,陪伴他,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她要永遠聽他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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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兩個月後——
明明已經入夏,暖風吹綠了大地,但拂在身上,仍是陣陣的寒意。
望著西落的金烏,和靜悄悄,無一絲動靜的偏殿,皇帝的臉色明顯偏暗。
「天快黑了,師父真的——」
他還沒說完,大長老但抖手射出一顆黑丸,砰一聲,半座偏殿頓時化為廢墟。
「人力終究難勝天,請魔主封閉此殿,讓他兩人就此安息。」
「魔主」二字讓皇帝灰敗的臉上閃過一道光彩。
「也罷,這座宮殿就當朕送給師父、師母陪葬。」
大長老輕頷首,給了皇帝一道求救火符。
「礙於身分,我等還是不適合在宮中長居,魔主有事吩咐就發火符,我等必儘快來援。另外,魔主的武功……」
「朕知道,朕一定會儘快藝成,通過試煉,成為正式魔主。」
「如此,我等告辭。」十餘人一起拱手,眨個眼,人影飄渺。
半晌,皇帝仰頭大笑。「哈哈哈,有了魔教相助,朕還用怕白蓮教的威嚇?」從此,他真正是一聲令下,萬民低頭了。
就在皇帝得意的時候,林苑後山,前朝密建的陵寢裡,司徒空、寒孺正和一堆魔教長老飲酒作樂,好不暢快。
「來來來,不必客氣,慶祝我夫妻二人逃出生天,乾了!」
昨個深夜,他提前功成,便暗地連絡了諸位長老,詢問他們對效忠皇室的意思,經過一番討論,沒人願入朝為官,才有了今天大長老對皇帝演的一場戲。
「你這樣利用皇帝,當心他事後反撲。」話是這麼說,可寒孺臉上也沒太大表情,照樣杯來酒幹。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今天是祝賀魔主和夫人成功出關,只道喜,不煩憂。」一個長老說。
「喊錯了,現在是長老、和長老夫人了。」司徒空非常開心。
「魔主真的要退位?」卻是大長老回來了。
「兩個月前已經退了,魔主令都交到皇帝手中,你現在才問是不是晚了點?那——唔!」司徒空的廢話是最讓人討厭的,所以寒孺在他腰間一掐,成功地讓他閉上嘴。
「大長老可是不願皇上繼任魔主之位?」寒孺問。
大長老歎口氣,確實不喜皇帝那太過功利的性子。
「一定要讓皇帝做魔主,至少得幹上三、五年,等天下人都接受魔教的存在,就……大家隨意了。」司徒空說。
百餘個長老,百餘張疑惑的神情。
寒孺又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不該廢話的時候,你說一堆,該詳細時,你又賣關子了。你就不能有一天是正正經經的嗎?」
「好好好,我說。」寒孺真是越來越凶了,司徒空沒轍地舉手投降。「反正魔教長老生性閒散,這是眾所周知的,所以皇帝的命令,你們想做就做,不想做便當不曉得,但為了不再重蹈那每隔幾十年便被全江湖圍剿一次的命運,魔教確實有必要豎立一塊金字招牌,告訴大家,我們是正派的,大家不可再見著魔教中人便喊打喊殺,要懂得互相尊重。」
「說到底還是利用皇上。」平心而論,寒孺也佩服他這種既大膽又慎密的計畫,不過……
「你確定沒後遺症?」
「也許十幾年後皇帝會反應過來,大發雷霆吧!但那時魔教已經站穩腳步,就像現在的白蓮教一樣,皇帝再討厭,也只能打壓,無法從根本剷除。」
「一肚子鬼主意。」
「還有滿腔愛你的心思。」
在這麼多人面前,他……寒孺又羞又窘,忍不住又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魔教那些長老非常有默契地一起轉開頭,打擾人家小夫妻耍花槍是不道德的。
「我知道打是情、罵是愛,可你愛得太激烈,我還是會受不了的。」司徒空嘀咕著。
「閉嘴!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寒孺臉紅得快燒起來了。
「你這是在誇獎我口才好嗎?這種話我是常聽人說,但被你讚的感覺更好。」他得意洋洋。
「我要去學醫,早晚有一天研究出一種啞藥,叫你有口難言。」寒孺氣死了。
他賊兮兮的。「有一種方法可以更快達到你要的目的,想不想學?」
儘管知道他出口絕不會有好話,她還是忍不住好奇。
「什麼方法?」
「用你的嘴,直接堵住我的。」
「我有一個更快的方法。」她捉起一隻雞腿直接塞住他的嘴。
「咳咳咳——」他差點噎死。「寒孺,我知道你心疼我,但大家都還沒吃飽,你一個勁兒地餵我,我怕他們會嫉妒。」
寒孺的眼睛都冒出寒光了,半晌,長歎口氣。「哪怕你全身都死光了,那張嘴大概還是活蹦亂跳。」
他眉頭皺得好緊。「寒孺,你這個要求有點困難,嘴巴沒長腳,我不知道怎麼讓它們蹦跳。」
她渾身發抖,氣得頭髮都快豎起來了。
他自覺也玩得差不多了,掛著笑臉湊近她。「寒孺,親親娘子,為夫跟你開玩笑的,我給你倒酒賠罪,好不?」
她別開頭,不喝。
「來嘛,你氣死了,我到哪兒再去找個這麼大肚量、經得起玩笑,又聰明能幹的好娘子?」
這是誇讚嗎?可怎麼越聽越讓人生氣?她回頭。
「有志者事竟成,你慢慢找,尋它幾十年,總能找到的。」推開他,走人。
「寒孺……」糟糕,玩笑開大了。「各位,不好意思,有機會下次再聚。」匆匆告辭,他追老婆去也。
大長老看著他們的背影一前一後消失,強忍好久的長歎終於出口。
「他們怎麼還笑得出來?」
也許他們闖過了眼前這一關,但他們都不照鏡子嗎?沒發覺雙十年華的青春,本該烏黑柔亮的青絲卻染上了銀輝,這是性命過度透支的跡象。這兩個人……也許沒幾年可活了。
「也許他們有信心再創奇跡呢!」三長老說。
奇跡嗎?身為魔主,卻娶了白蓮聖女為妻,重創白蓮教,讓皇上成為魔教最大的倚仗,僅僅兩年,但練成了雷霆決……是啊,司徒空創造了多少奇跡?隱隱約約地,大家的心情都很激蕩,竟期待起那下一場、再下一場……他用無比的意志創出無窮無盡的奇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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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董妮
我寫《世上只有娘子好》和《我家相公萬萬歲》真的是完全沒考慮穿越時空後的適應問題。
語言、文字、衣著、飲食、生活習慣等等,我就照著自己喜歡的模式去寫。邏輯大人,您請一邊稍坐,過些時候再出場,謝謝。
我寫《大清織王》和《蠻女俠》好像也沒照著歷史軌道走,那個……我先去牆角畫幾個圈圈。
老實說,從設想穿越時空的題材開始,我想要的中心點就只有一個——重生。
兩本的主角都有一個共通性,他們在現實生活中重重地跌了一跤,在另外一個世界摸索著,不要再重蹈覆轍,活出另一片天空。
這種想法的原始萌發點在去年到醫院拿肝藥時,跟家醫科醫生聊了幾句。大概是景氣不好,生活壓力大,精神科的病患越來越多,自殺率也不停地往上攀升。
最終的結論是,別這麼快放棄,也許在人最絕望的時候,轉個念頭或換條路走,希望便出現了。
於是,構思起幾個不放棄的故事,接下來被穿越時空迷住,背景便設定成這樣,然後再挑挑撿撿,最終剩下的就是《世上只有娘子好》和《我家相公萬萬歲》,一本走平民調子,一本走江湖路線。
這一本的男主司徒空是被雙重意外打倒的,他發生山難而斷了腿,生出心理障礙,明明對學妹有好感,還把她介紹給學長,以為學長會待她好,誰知世事難料,學妹年紀輕輕就過度操勞而死,讓他非常愧疚。
於是他出車禍穿越時空見到女主角後,下意識將女主角寒孺跟學妹的身影迭在一塊,滿腔的補償心理就用在她身上。
他以為寒孺跟學妹很像,彷彿是一人,大部分是他的錯覺,另一部分是他希望她們是同一人,這樣他的補償才有意義。
所以,他的感情一開始並不純粹。
但幸好寒孺也不介意,她性子平和冷靜,或者該說她是被強行養出那樣的脾氣,畢竟,一個因為容貌遭毀,而受到多方排擠的小姑娘,有朝一日突然成為人人尊敬的聖女,得戴著一副假面具做人,被硬性規定不能洩漏真容貌,她要麼變得很偏激,要麼真性情被壓抑,乾脆隨波逐流,女主角明顯偏後者。
寒孺唯一的希望是有人能接受真正的她。
司徒空做到了,他很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來歷,毫無保留地攤開自己,讓寒孺去理解他,她當然也會一心一意回報他的體貼。
也就是在這時候,司徒空的補償心理才漸漸被愛情取代,去喜歡、珍視、愛戀這個單純良善的女子。
並且在遇到重重難關時,他絲毫不考慮放棄,盡其所能地創造一個又一個奇跡,圓滿他們的愛情。
當然,支撐他堅定走下去的是寒孺的承諾,她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於是,他有了靠山,便擁有無盡的勇氣往前衝。
故事的最後,我沒有說他們能不能一直成功地沖下去,也許可以、也許會倒在下一個關卡前,但無論如何,他們努力過,他們精彩過,便不悔。
愛情也許可以永流傳,可生命必然有終點,不是嗎?
*        *        *
這書裡的皇帝,大概是我寫過比較正常的皇帝,凡事第一個考慮的是國家、是個人利益,再論情感。
他這麼輕易便為司徒空和寒孺賜婚,與其說是念情於司徒空這便宜師父,不如說他早就受不了白蓮教的掣肘,有機會拉攏一個強大的派別,又可甩去肩上的重擔,他何樂而不為?
他尊太后而不認白蓮對主這個生母也是源於此,皇宮需要一個太后坐鎮,但這人必須是他能掌控的,而不是那會跟他比畫的厲害人物。
他擁有強大的野心,所以利用一切有利的,拋棄一切麻煩的。無情嗎?但做為一國之君,他本來就不應該擁有太多的私情,以免以私害公,壞了國祚。
白蓮教的作法我也不覺得有錯,皇權本來就需要一定程度的制衡,否則無限制地膨脹下去,萬一出了個只會享權力,完全不盡義務的皇帝,結果就是國破家亡了。
但制衡不是插手干政,不是把皇帝當傀儡使,白蓮教在這裡顯然走歪了。她們把自己神聖化,連死後都要保持肉身不腐,以證明她們的與眾不同,這就很有問題了,莫怪皇帝想方設法地打壓她們。
至於魔教,私心裡,我很喜歡他們的任性、閒散、隨意和自在。
但公平一點說,魔教老是被誤會、遭圍剿,真的是他們咎由自取。一大群高手,成天視律法如無物,愛幹麼就幹麼,能不被誤解嗎?偏偏他們還不屑解釋,久而久之,就換別人不屑聽他們解釋了。
有時候我們在抱怨沒人理解自己,大家都不喜歡自己的時候,或許可以回省一下,是不是我們自己先冷漠以對的?
最後的最後,經濟很蕭條、景氣很低迷、日子很難過、大家的生活壓力都很大,可生命不是處處都灰暗,偶爾也能見到彩虹。
哪怕只為了那刹那的美麗,也不要輕言放棄。
願大家都過得順心如意。
這應該是妮子今年最後一本書了,期待我們明年再相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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