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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獵人 作者:湛亮

第九章
「傷春懷遠幾時窮,無物似情濃。離愁正恁牽絲亂,更南陌,飛絮濛濛。嘶騎漸遙,征塵不斷,何處認郎蹤……」
酒樓內,唱曲兒的賣藝姑娘撥弄琴音,婉轉柔情淺唱著小曲兒,流轉的眼波柔媚動人,當真吸引了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客一雙眼巴巴地直瞅著瞧,根本忘了要動筷享用桌上佳餚。
然而,位在唱台左側靠窗的某桌客人們,卻完全沒心思去注意賣藝姑娘,唱的曲兒有多動聽、樣貌有多惹人憐惜,大夥兒的目光全落在那昨夜兒得不到滿意解釋、如今正和夫婿鬧彆扭的嬌美少婦身上。
「來來來,師兄、慕姑娘,趕快用飯啊!吃飽了,大家也好上路。」抱著兒子招呼旁人用飯,邾喜兒臉上笑得陽光般燦爛,眸底其實則在閃電打雷。
「喜兒……」很少有事棘手到讓丁魁示弱呻吟,但這回他卻毫不客氣地呻吟出聲了。天知道他這個小師妹又哪兒不痛快了,一大清早就殺到他房裡去,先是胡亂咒罵了一堆,隨即硬逼著他得今天啟程回東北。當然,得附加一大一小兩件人形行李。
唉……想來是單定遠惹她發惱了!但這對寶貝夫妻昨兒個明明還恩愛得緊,怎今日就鬧得她要攜子棄夫、離家出走?頭痛,真是頭痛啊!
「單、單夫人,你確定不告知侯爺一聲,真的要隨我們走嗎?」早就警覺到她不對勁的慕沁愔,也戰戰兢兢地問道,猶疑的眼眸投向丁魁,卻得到他無奈一瞥回視,兩人不由得相視苦笑。
唉……她也是在糊里糊塗的狀態下,被單夫人一把抱起小雪兒塞進懷中,緊接著就莫名其妙地隨著丁大哥被拉出侯爺府了。一整個早上,若非丁大哥藉口得買些乾糧、有的沒的東西拖延時間,想必這會兒他們早已出城去了,哪還會在城內最熱鬧大街旁的酒樓裡用飯!
不知單夫人有沒有發現,丁大哥根本意圖讓她的「攜子離家出走記」演變成「京城一日游」!
「幹啥告知他啊!」邾喜兒冷哼一聲,臉上笑顏卻益發地燦爛。「我同祺兒高興上哪兒就上哪兒,還得他允准嗎?有本事,他就來追啊!祺兒,你說娘說的是不是?」
「是。」正在牙牙學語的小傢伙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完全重複大人最後一個音來發聲,卻馬上得到娘親「吾等皆同國」的感動緊擁,差點沒痛哭流涕。
「祺兒,娘就知你最貼心了!」嗚……兒子真孝順,不枉她痛了三天三夜把他生下來。
「嘻嘻……」童顏粲笑,小手頗為有模有樣地拍著娘親,好似真在撫慰似的。
這對母子……丁魁見狀無語,心中只盼單定遠能機警些,早些發現妻兒失了蹤影,快點追來將這對母子給逮回去。
「用飯吧!」無奈歎氣,將慕沁愔懷中的小雪兒給抱了過來,一口接一口地細心餵著魚湯。
見他頭疼模樣,慕沁愔有些同情又有些好笑,不過倒沒多說什麼,順從地低頭吃著飯菜。反倒是邾喜兒不滿他的臉色,嬌嗔責難──
「師兄,你臉色可以不必那麼難看!」可惡!多帶她和祺兒兩人一同上路,有這麼為難嗎?
「我……」丁魁正要出言駁回她的指責之際,一陣喧吵紛亂聲卻由唱台上驀然響起,截斷了他到嘴的言論。抬頭往台上一瞧,就見一條粗壯身影趁著幾分酒意竄上唱台,淫邪地擒住賣藝姑娘的手腕,揚聲哈哈大笑。
「大、大爺,你干……幹什麼?快、快放開我啊!」突如其來的變異讓賣藝姑娘嚇得花容失色,不住想掙脫大漢的箝制,奈何使盡全力也無法脫離。
「哈哈……小娘們,你方才唱曲兒時,眼波勾呀勾的,不就在勾大爺我上來和你相好嗎?」粗野漢子已喝得八分醉了,此刻正藉酒裝瘋,出口淨是下流之語,擺明就要吃姑娘家豆腐。
聞言,丁魁眉頭一皺,實在聽不下粗野漢子的渾話,眼尾一掃,在場眾多客人卻沒人敢上前解圍,就怕自己救美不成反遭殃。
果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哪!忍不住感歎,擰眉正想出聲喝斥之際,身旁一道嬌嫩嗓音卻率先發言了──
「哎喲!光天化日下調戲娘家婦女,這天子腳下的京城是沒了王法啦?」邾喜兒瞇眼粲笑,還不忘對兒子機會教育。「祺兒,好好看著,長大了可別學那位叔叔,否則娘就打斷你的腳骨,懂不懂?」
「懂!」小娃兒依然笑嘻嘻點頭,也不知真懂還假懂。
不過母子倆逗趣的對話一出,讓原本受到驚嚇的眾人不禁爆出連串大笑。然而卻讓酒意正濃的粗野漢子自覺受到嘲笑而老羞成怒,一張臉也不知是被酒氣給薰紅,還是被怒氣給漲紅的。
「臭娘們,你說什麼?」粗野大漢跳腳怒吼,抓住纖細手腕的大掌不自覺地更加使力。
「啊──」買藝姑娘忍不住痛呼,疼得眼淚都快滾了下來。「大……大爺,你快放了小女子吧……小女子不過是在這兒走唱賣藝,餬口飯吃,求你……求你別為難我……」
「嘿嘿……這哪是為難?爺兒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氣……」為了面子,粗野大漢哪有可能這麼簡單就放人。
無恥!丁魁聽不下去,信手一甩,竹筷疾射而出──
「哇──」就聽一道殺豬般的淒厲慘叫,粗野漢子手臂竟被一枝竹筷貫穿而過,痛得他鬆手推開賣藝姑娘。
「啊──」原本使勁要掙脫箝制的賣藝姑娘,這下因為對方的一推,竟然止不住身形地跌下唱台。
「哎呀!」邾喜兒瞇眼,意思、意思地叫了聲。
「啊!」慕沁愔脫口尖叫。
「哇──」眾多客人失聲驚吼。
「小心!」說時遲、那時快,丁魁搶身上前,左手抱著小雪兒,右手一抬一揚,在眾人還眼花撩亂、搞不清楚是怎一回事之際,已經安安穩穩地將賣藝姑娘給接住,腳踏實地地站在地面上了。
「壯、壯士,謝謝你……」拍撫胸口,賣藝姑娘知道自己讓眼前這位高大的男人給救了,連忙紅著臉道謝。
「哪裡!」一將人安全救下,丁魁馬上避嫌地將人給不著痕跡地推離自己懷中,抱著小雪兒退回慕沁愔身旁。
「丁大哥,你沒事吧?」有些擔憂地察看他全身,慕沁愔怕他救人時,有哪兒給撞傷了。
「沒事!」微微一笑,垂眸凝瞅著那貼上胸膛極欲檢查的小手。
「啊……抱、抱歉!」警覺自己越禮了,清麗臉龐瞬間赧紅熱辣,忙不迭地收回手。
見狀,丁魁僅是泛著一抹難解的淺笑,目光幽沉地凝著她酡紅粉頰,心中不禁為之一蕩……
「這位壯士,多謝你的仗義相救,小女子會永生記得公子的恩德的。」買藝姑娘不知何時已然來到他身前,含羞怯怯、我見猶憐地欠身道謝。多年的走唱生涯讓她見多識廣、視人奇準。
眼前這位出手相救的高大男人可真是個君子,一確定她沒事,馬上就避嫌推開她,完全不像別的男人淨是想在她身上佔便宜,可真是難得的正直男人啊!
唉……若女人的一生中,有這樣的男人可以依靠,想必會是幸福的。她走唱賣藝了許多年,著實也累了,若有這般的男人可以倚靠,不知有多好……
「沒什麼的!舉手之勞而已。」蕩漾恍神的心驀地拉回,丁魁目光轉到眼前賣藝姑娘身上,剛毅臉龐露出禮貌淺笑,絲毫沒看出眼前姑娘眼底的淡淡好感。
不過他沒看出,可不代表其他人瞎了眼!至少邾喜兒和慕沁愔兩個女子可比男人來得敏銳,當下馬上瞧出盈盈美眸下,流轉的含情波光。
哎呀!師兄真是罪過,才這麼一出手,就讓人家芳心陷落了,不知慕姑娘察覺到沒?歎氣搖頭,邾喜兒賊溜溜地偷覷身旁的另一名姑娘,果真讓她瞧見某張絕俗臉龐泛著蒼白之色,當下不禁在心底偷笑──師兄,你不是沒希望的啊!
眼前的賣藝姑娘對丁大哥有好感的!咬著粉唇,慕沁愔驀地心中一痛……丁大哥是個好男人,被他所救的姑娘對他有好感,也是應該的。
想當初,她不也是在丁大哥出手相助後,漸漸戀慕上他的嗎?倘若有一天,丁大哥扶助了某位落難姑娘,同時喜歡上那位姑娘,而那位姑娘也喜歡上丁大哥,那……那她該如何?像離開清哥那般地離開他嗎?不!那種刨心之痛,她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離開清哥時,她痛徹心扉,所幸有丁大哥以不著痕跡的溫和關懷陪她度過了那段痛楚、苦澀的時期。但若離開丁大哥,她一個人熬得過嗎?
思及此,慕沁愔不由得渾身一顫,小手不自覺地抓住他後背衣衫,好似要抓住啥極重要之物,不讓它脫離自己身邊。
「慕姑娘?」感受到背後的抓力,丁魁納悶轉身,誰知卻瞧見她突然蒼白的神色,心中不由得一驚。「怎麼了?不舒服嗎?」話落,忙著要搭脈診治。
「我、我沒事!」虛弱一笑,掙脫掉他的掌心,慕沁愔想到他胸懷中,方才被那賣藝姑娘依偎過,心中暗惱,兩隻手竟狠狠地拍打著他胸前衣襟,彷彿要將別的女人留在他身上的痕跡、味道全給打掉。
「啊?」縱然滿頭霧水,他依然乖乖地任由她拍打。
心知此番舉動肯定讓人不解,慕沁愔低聲道:「衣、衣衫髒了。」希望這理由解釋得過去。
原來如此!沒想太多,丁魁露齒笑道:「謝謝!」
「不、不客氣!」紅著臉,她覺得自己好像在欺負他的實心眼。
老天!這兩人真是……心知肚明的邾喜兒猛翻白眼,已經不知該說什麼了!
賣藝姑娘發現自己才說了一句就被晾在一旁,正想再出聲拉回旁人的注意時,驀地,酒樓門口響起一聲怒吼,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斷了她尚未出口的話兒。
「邾喜兒,你敢再給我開溜!」石破天驚一聲大吼,也不知單定遠是怎麼知道愛妻和兒子就在這間酒樓,就見他殺氣騰騰地衝了進來,直往那個一臉心虛的女人而去。
「哇──他怎知我在這裡?」心中大驚,邾喜兒哇哇大叫,忙不迭地躲到丁魁身後。
「邾喜兒,你還想躲到哪兒去?別以為師兄身子魁梧、高大就可以擋住你!」單定遠陰狠殘笑,示意丁魁讓開,長臂一撈就將人給揪了出來,
「可惡!師兄,你不講道義!」沒料到自家師兄真的會讓開,被夫婿給逮到的邾喜兒,氣急敗壞地抗議。
「夫妻間的事,師兄插不了手!」丁魁好笑道,可沒那麼不識相。
「瞧!人家師兄多深明大義。」俊逸臉龐得意一笑,隨即變臉似的瞬間成了凶神惡煞,抓著她破口大罵。「邾喜兒,敢情你是抱著兒子逃家給逃上癮了不成?上回你溜到江南玩兒,這回又想跟著師兄溜到東北去,簡直太過分了!」
「誰過分?你才過分!」氣得將兒子塞給他抱著,邾喜兒空出手來猛打人。「你自己在書房偷藏閨女畫像,存的是啥心思?你說啊!不說出一個讓我滿意的理由,我就要和師兄走,永不再理你!」
「你……」單定遠氣得無力,覺得自己簡直是秀才遇到兵了。「昨夜我就說過了,那是娶你之前,媒人送來讓我挑選中意姑娘的。當時我瞧也沒瞧,隨手便亂塞,都過了這麼久,若非讓你給找出來,我都忘了有那些閨女畫像了。」不厭其煩地再解釋一次。
「是嗎?」邾喜兒才不信,哼聲連連。「我瞧你是想娶小妾,讓人送來那些畫像來讓你挑的吧!」哼!他說她就信嗎?
「小妾?」單定遠忍不住嗤笑。「我若真娶小妾,你怕不宰了我!」這女人可沒那麼大的心胸。
「不!」瞇眼殘笑,她陰狠道。「我會閹了你!」
嘩!
驀地,在場所有瞧好戲的人驚聲嘩然,尤其是男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夾緊胯下,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然而最該冒冷汗、打寒顫的男人,不但沒上述任何反應,反而哈哈大笑──
「喜兒,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好過!不過,該死的,我愛極了你的答案!」縱聲朗笑,單定遠樂得單手緊摟著她,眸底一片深情。「你不會真的懷疑那些畫像,是我要娶小妾用的吧?」
「廢話!你真以為我那麼不瞭解你嗎?」他的性子,她摸得可透了!這一生,這男人除了她,不可能再愛上別的女子了。
被夫婿深情一摟,邾喜兒頓時樂昏了頭,不自覺地說漏了嘴,然而單定遠是何等人物,馬上聽出異樣端倪。
「喜兒,既然你明知我不可能娶小妾,為何還拿那些畫像誣賴我?」可疑!實在太可疑!記得上回她溜到江南去玩時,好像也是在誣賴他和別的姑娘親暱說笑後,負氣出走……哼!這女人該不會是故意賴他,好讓自己溜出去玩更加名正言順?
「啊……這個……那個……」驚覺失言,有人開始心虛起來。
「好樣的!自己愛玩,竟將罪名賴到我身上!」單定遠冷笑,突然覺得手很癢。
「哇──師兄,救命啊!」為保小命,忙著搬救兵。
這對寶貝夫妻真是……看了一場好戲的丁魁只能無奈搖頭,壓根兒不介入人家夫妻間的「愛恨情仇」。
「叫師兄也沒用!」揪住想竄逃的親親娘子,單定遠抬頭對一臉笑意的丁魁與慕沁愔笑道:「師兄,你先送慕姑娘回府,東方夫人等著求見。」
東方夫人?慕沁愔微愣,隨即了悟,不禁露出苦笑。
「想見嗎?」丁魁有些擔心。
點了點頭,她輕聲道:「有些話,東方夫人肯定想聽我說;而我,也有許多話要對東方夫人說,就趁這一次回京,將一切都了結吧!」
「既然如此,那我們回侯爺府吧!」沉靜一笑,丁魁伴著她步出酒樓。
眼看他們離去,邾喜兒哀哀慘叫。「師兄,你別走啊……」
「喜兒,別慌!為夫不會在大庭廣眾下對你施以毒手!來,咱們也該回府了!我會在房間內和你慢慢算的……」單定遠嗓音恁地溫柔,拎著妻子、抱著兒子,萬分悠閒地晃出酒樓。
「哇──不要啊……師兄,救命啊……」
可憐兮兮的悲淒慘叫四處飄散,一聲又一聲竄入酒樓內那群看戲的閒雜人,與從頭至尾被忽略在旁的賣藝姑娘耳朵裡……
*        *        *
金陽灑落,紛蝶飛舞,繁花盛開的庭園中,巧立著一抹鵝黃身影……
在奴僕的指示下,丁魁與慕沁愔穿過層層迴廊,終於在遠處的花圃中,瞧見了那抹背對著他們、顯然已等候許久的身影。
「去吧!我和小雪兒在這兒等你。」頓足在迴廊下,看出她眼中的躊躇,丁魁溫笑鼓勵。
凝睇他一眼,慕沁愔只覺一陣感動湧上心頭……這些日子來,只要她有任何的猶豫、不快樂,都是他陪伴在自己身邊,支持,鼓勵著自己啊!
驀地,她出乎意料地緊緊抱住他,低聲輕語。「丁大哥,等我!」話落,迅速放開人,不敢讓他瞧見自己激動神色,飛快轉身往花圃中的那抹身影奔去。
等我……她這話僅是表面上的意思,抑或是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被這難得的親暱一抱,丁魁不禁呆愣,怔怔地目送她翩然奔往花圃而去的纖細身影,心神為之蕩漾,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極致溫柔的淺笑,垂眸對上懷中露出無齒粲笑的小娃兒──
「小雪兒,你娘會是丁叔叔想的那個意思嗎?還是丁叔叔自作多情呢……」
「啊答!」回答他的是一串毫無意義的音節,但也不知是否真聽懂,小頭顱點得可凶了。
「是嗎?」凝目望著遠方兩抹正在交談的身影,他微微一笑。「希望如此!丁叔叔亦衷心盼望著……」
*        *        *
她……會是怎生的樣貌、怎生的性情,使得東方清這般冷厲寡情的男子,如此眷戀難忘啊……
心在揪凝著,掌心不斷冒汗,古香翎知道自己心神正處在極為緊繃的狀態……這一年來,她不斷在腦海中拼湊著那盤據了她相公整個心神的姑娘,想像著她有絕俗姿容、溫柔性情,想像著她有著全天下最美好的優點,想像著一切的一切。然而想像僅是想像,如今總算要親眼相見了……
啪──
驀地,細微的枯枝斷折聲將她恍然出神的心緒拉回,緩緩回身,一張纖細柔美的絕俗臉龐,已然映入眼簾……
這就是東方清心中的那位姑娘?如此的絕俗人兒,難怪令男人眷戀不捨了!古香翎眼底有著驚艷,心口卻溢出酸澀。
「東方夫人?」慕沁愔低柔輕問,其實心底早已確定眼前這明艷照人的女子,肯定就是那古家小姐了。
東方夫人?聞言,古香翎露出苦澀笑意。她算是東方夫人嗎?一個夫婿未曾與之圓房的女子,算嗎?
「你是慕姑娘吧!」輕搖著螓首,甩掉滿腔的澀意,她沉沉凝看著眼前清靈絕美的女子,眼底盈滿複雜思緒。
「瞧我們多麼生疏!」驀地,慕沁愔不禁輕笑出聲,主動上前拉住她的手。「若不介意的話,我能喚你一聲大嫂嗎?呵……畢竟我叫清哥這麼多年了,他的夫人讓我稱聲大嫂不為過吧?」
「你……」被突如其來的親熱駭了一跳,古香翎沉沉瞅凝著她的笑臉,心底盈滿疑惑、不解。「你不恨我、怨我介入你和東方清之間嗎?」就是因為自己嫁給了東方清,才使得她遠離,不是嗎?
「怎會是我怨你、恨你呢?」搖搖頭,慕沁愔一臉的歉疚。「是我該向你說抱歉才是。」
「抱、抱歉?」明艷的臉龐有著驚訝,總覺一切像是脫了序,她猜不透眼前女子的性情。「為什麼?」
「為什麼?」像似自言自語,慕沁愔幽幽地歎了口氣。「為了我的存在傷到了你、為了清哥虧待了你。」唉……從丁大哥那兒,她聽到了這位正牌的東方夫人,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對待。
聞言,古香翎眼眶一酸,幾要落淚……這個造成她婚姻巨大陰影的女子,其實是個善良的姑娘啊!
「當日,你為何選擇離去?」忍著淚,幽然輕問,心中清楚,若當日她留了下來,就算自己是正室夫人,東方清也只會獨寵於她。明知會是這樣的結果,她為何還要遠離?
「留下來,然後讓三人陷在糾結的情網、痛苦一輩子嗎?」黯然一笑,慕沁愔眼中有著執著。「我不知你的心思如何,但我是萬萬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安排的;我們都是女人,我不願成了你的傷痛……」話聲微頓,再開口卻隱含歉疚。「可沒想到最後還是傷了你。」
只因不願傷了她,所以選擇遠離……渾身一顫,古香翎怔忡瞅凝著她。
「你……是個好姑娘!」好到讓她自慚形穢。捫心自問,倘若角色對換,她會為了一個不相識的女子,而放棄自己愛戀的男人嗎?不!她可能做不到。
如此美好,為她設想的姑娘,她還能計較什麼呢?不!不該再計較了……
「你……願意和我互稱姊妹嗎?」顫巍巍地問出讓自己心痛的話,古香翎淚水奪眶而出……若是這樣的結果,夫婿會欣喜的吧!
沉靜凝看著她,慕沁愔神色複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我不是你,我沒那麼大的肚量與人共享夫婿。」
她、她這話是啥意思?是不答應嗎?那麼,她這次回京是為了什麼?古香翎微愣,臉上淨是猶疑。
瞧著她帶淚臉龐,慕沁愔似有若無地漾著笑。「當清哥與你成親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與他之間是不可能了。」
「為、為什麼?」
「我要的是一份全心全意的情感,單獨的、只有兩人真情的付出與對待,沒有第三人的存在,也沒有對旁人的歉疚。而這一切,清哥無法給我,所以我選擇捨棄這段情。」
「你……」沒想到她看似柔弱的外表,卻有著情感強烈的執著,古香翎此刻看她,竟覺她週身散髮出熾烈光芒,較之方才初見時,更加美麗耀人。
「很可怕嗎?」誤會她驚愕神色,慕沁愔微微一笑。「我想我是善妒的!我要的感情是獨佔的,不容他人來分享!清哥娶親的那一天開始,我已備好了一把刀,一日一刀地揮向心中的那株情苗,決心要將它給剷除割捨了。只要這樣一日復一日,就算那株情苗再如何粗壯,總有一天也會被我砍倒的。」呵……她對清哥殘忍,也對自己狠心啊!
「你……是個特別的姑娘。」怔怔凝覷,古香翎不由得折服。「我想,我終於明白相公為何如此眷戀你了。」這樣外柔內剛的女子,任何男人都不會輕易淡忘的。
「不!我只是個自私的女人。」呵……她只是選擇讓自己快樂的方式過活!與其將感情寄托在東方清身上,而一輩子痛苦,她寧願劫舍掉一切,讓自己舒心地活著。
「最後,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悄悄緊握著掌心,胸口微微緊揪。「慕姑娘,如今你可砍倒了那株情苗?」
慕沁愔聞言,驀地綻出一抹清靈淺笑,彎身撫著裙下紫紅小花,不答反問。「我問你,這株花若移植到東北雪地,它可還會存活?」
搖搖頭,古香翎不解她為何這般問,眸底浮現疑色。
知她不懂,慕沁愔輕聲給了答案。「不!這株花在東北雪地是存活不了的。每個地方各有其適合生存的植物,在京城,它開得如此艷麗;到了東北,它只會被嚴寒的天候給凍死,恐怕連發芽的機會都不會有。」
她的意思是……猛地,古香翎輕點著螓首,已然了悟。
「我明白了!」有絲釋然,又有絲激動,她知道自己不該再打擾人了。「謝謝你願意和我深談,打擾了你,真不好意思,我也該走了。」
「哪裡!我也很高興和你見面的。」呵……清哥的夫人是個好女人啊!倘若清哥懂得珍惜,他們會有好姻緣的。
「那麼……再見了!」再深深地瞅睇她一眼,古香翎這才轉身離開。
「大嫂,清哥不是無情的人,你多給他些時間吧!總有一天,他會知道你的好。」眼見她身影逐漸遠去,慕沁愔驀地揚聲輕叫,話聲中盈滿希望他們的婚姻,也有美好結局的盼望。
聞言,古香翎回眸一笑。「我會努力的。」
見她回眸笑得如此有信心,慕沁愔不禁也笑開了,直至目送她身影消失後,這才返回迴廊下,迎向那個等候她許久的男人。
「談開了,你很開心吧?」笑看著她輕鬆神色,丁魁柔聲問道。
「嗯。」接手抱過女兒親了親,慕沁愔幽幽的嗓音有著祝福。「丁大哥,你知道嗎?我真的很高興清哥能有這麼好的夫人!我想她應該能夠給清哥幸福的。」
傻姑娘!一心只想為別人著想,她自己呢?
黑黝眼眸閃著熾熱亮光,丁魁低聲詢問。「你呢?光盼望別人有幸福,你可想過你有什麼?」
「我……」酡紅著瞼,她含糊不清地咕噥了句。
呃……她說什麼?她確實說了他所聽到的那句話兒嗎?
丁魁心口猛地一跳,只覺一股熱潮直湧上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想要她再說一次時,遠方竟飛速奔來一名小丫鬟,堵住了他急於求得答案的疑問。
「慕姑娘,東方公子又來見你了,此刻正在大廳候著。」小丫鬟毫不知情自己究竟壞了啥大事,通知完後,又急急忙忙地跑開了,也不知究竟在忙些什麼!
啊……清哥又來了!他們夫妻倆,一個前腳才離開,一個後腳馬上到,可真有默契呢!
「今兒個可真忙呢!」搖頭歎氣,她將小雪兒又交回丁魁懷中,並不打算抱女兒前去。
「你不打算讓他知道小雪兒的存在嗎?」丁魁有些奇怪。
「不!既然清哥一開始就不知情,那就繼續不知情吧!我不願多生枝節。」微微一笑,慕沁愔自有自己的想法。
「你肯定有自己的顧慮,自己心中有定見就好。」丁魁尊重她,也支持她任何的決定。
「丁大哥,你真好。」呵……他向來不多問什麼,卻一心地支持她。
「去吧!別讓人久等了。」
笑了笑,又偷親了咿咿呀呀的女兒一下,她這才轉身往大廳方向而去。
目送她離去,丁魁這才猛然想到被小丫鬟堵住的疑惑忘了乘機問她了……
我有你啊……
腦中驀然響起那含糊不清的嬌嫩咕噥,沉穩的心頓時間飛揚了起來!
呵……他沒聽錯吧?她方才確實是說了這句吧?雖然含糊不清,但他真真切切地聽到了……但願不是他幻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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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侯爺府富麗堂皇的大廳向來奴僕成群,出出入入走動著,洋溢著一片熱鬧活力。但此刻,大廳被人給刻意禁止了出入,特地空下這偌大之處讓兩個沉凝互視的男女細談。
「沁愔,你真狠了心,不回我身邊嗎?」沉沉深凝,東方清依舊不願相信。
「清哥,你懂我的!在我當日離開時,便已是下了不再回頭的決心了。」幽幽歎氣,慕沁愔心知自己是不可能如他所願的。
聞言,東方清心口一痛……是啊!他是知她的,知她外柔內剛、一旦下了決定便不後悔的性情。可……可要他接受這事實,他不願啊!
「你……你真要捨下我對你的情?」
「清哥,你回去想了一夜還不明白嗎?」沉重搖頭,她眸底有著黯然。「我們是真不可能了!當日是你決意娶親,先捨下了我對你的情。」
「我沒捨!我從沒捨下你。」重重將她擁進懷裡,東方清急著要她感受自己未變的心意。
「清哥,我們都該放手了。」輕輕掙脫出他的懷抱,她沉靜地撫上他向來嚴厲的臉龐,手中動作甚為輕柔。「我放開你的手,去尋找令我快樂的生活;而你也該放開我的手,為你當初的選擇來負責。」
「在我身邊,你不快樂嗎?」任由她輕撫,東方清心痛地知道這將是最後一次,感受她的款款柔情了。
「你娶了妻後,若我還留在你身邊,我不會快樂的。因為我受不了與別的女子分享你!」
「所以你選擇放掉一切,放掉我的情?」
「是!」
聞言,東方清心一冷,沉痛地緩緩合上眼……是他的錯!是他錯估了她對情感要求獨一無二、絕不容許有任何一粒砂存在的執著性情──就算那粒砂是如此的不重要──以致造成如今的結果!
「沁愔,我……我真的失去你了嗎?」再次睜開眼,他已然感到眼眶有著濕潤。
她不語,幽深的沉凝卻已給了答案。
「我……我明白了!」再也無法承受那幽沉無語的瞅凝,東方清跟踉蹌蹌地轉身欲逃,逃離這個堅毅、善良卻又狠絕的心愛女子身旁。
他無法怪她……無法怪她啊!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先傷了她,親手將她推離自己的身邊……
「清哥……」
幽歎再起,他僵凝一頓。
「大嫂是個好女人,你千萬別辜負了她。」望著他僵硬背影,慕沁愔低聲說道。
大嫂?她喚古香翎大嫂,代表著他們兩人之間是真不可能了。從今而後,她只將他視為兄長了,是嗎?
「你、你見過香翎了?」未曾回身,東方清嗓音有些顫抖。
「是。」低柔承認,她最後一次向他請求。「清哥,好好珍惜她,讓自己幸福,好嗎?」
她才是他最想珍惜的人兒啊!可她卻不願回到他身邊讓他憐惜,竟還要他莫辜負別的女子,這教他情何以堪!
莫名的荒謬之感讓他想縱聲狂笑,然而所有的聲音卻在喉頭化為一股酸澀。
「我……盡量!」強擠出話後,他狼狽逃離,不曾回頭。
怔忡目送他離去,慕沁愔恍惚出神,直到許久後感受到頰上一陣冰涼,她伸手一抹,卻得到滿手的濕意。
「哎呀!都說不再哭了,怎又流淚?真是沒用啊……」
*        *        *
廣闊的曠野,偉峻的陵脈,浩瀚的樹海,微帶冰涼的清新空氣,交織構成迥異於南方婉約秀麗的東北狂放、雄壯山水景致。
「呵……」深吸口冰涼空氣,慕沁愔轉頭對身後的魁梧男子展開笑顏。「丁大哥,直到回到這裡,我才明白我有多想念這片山林。」
「啊……答答!」小雪兒不甘寂寞,從娘親懷抱中探出身子,兩隻小手直拍著娘親身後那片溫暖、厚實的胸膛,似乎也要引人注意。
「小心!」丁魁緊緊護住懷中的這對母女,深怕她們扭動、不安分的身子會掉下正緩緩前行的馬背上。
「小雪兒,別淘氣!」親了下女兒粉嫩臉蛋一記,慕沁愔發現他不往睽違已久的山上木屋而去,反而策馬進入村落,不由得奇怪笑問。「丁大哥,咱們不直接回去嗎?」她好想念那棟堅實、穩固又溫暖的木屋呢!離開了這麼久,屋內桌椅肯定蒙上一層灰了,回去可得好好清掃一番才是。
「今兒適逢一月一次的馬市,咱們買些所需的米糧、日用品再回去。」離開這麼久,有些無法長存的食物大概都壞了,得盡快補足才行,否則回去怕不都要吃些乾糧、臘肉來填肚了。
「這倒是!瞧我都給疏忽了。」恍然大悟,不禁暗笑自己怎沒想到這一點。
「咿啊!」聽懂似的,小雪兒也出聲附和。
丁魁見狀,只覺胸口充盈溫暖的滿足感,剛毅臉龐微微露笑,當下策馬進入喧囂、熱鬧的馬市。
誰知他翻身下馬,才將慕沁愔母女倆抱下馬背,一道響亮的老嗓已經從後頭飆來,順道附帶一記功力十足的「如來神掌」印在他背上。
「丁哥兒,許久不見你,究竟上哪兒去了?我等著你有沒有好皮貨可以給我呢!」搜購毛皮的陳老頭豪邁大笑,大掌不住直拍丁魁健壯後背。
「陳老伯,好久不見了!」回過身,丁魁一貫的沉穩笑應。「最近我南下辦事去,已許久沒打獵,很抱歉沒啥好皮貨可給你。」
「不打緊、不打緊!只要有好貨,第一個找我就行……」陳老頭依然熱情地拍著他大笑,然而卻在見到抱著小女娃依偎至他身旁的姑娘時,笑聲頓時一滯,驚訝地指著慕沁愔和小雪兒大叫:「你……你有小娃兒啦?」
哎呀!又被誤會了!
好奇迎上前來的慕沁愔乍聞此言,臉上不禁微紅,心中又羞又赧。然而比起第一次來馬市被人誤會時,更多了些說不出的甜意。
這麼一聲大叫,旁邊村人的目光也被引來,發現一年前出現過的大美人再次現身,紛紛圍了過來,恭喜聲不斷──
「丁哥兒,恭喜你做爹了!孩子都這麼大了才抱出來讓我們知道,你也真會瞞哦!」
「可不是!先前丁哥兒還害臊,說自己沒娶親,如今娃兒都出生了,看他還能怎麼賴!」
「就是!就是!我就說丁哥兒好福氣,不僅娶了個天仙般的美人兒,就連生的娃兒也這般俊,真教人羨慕!」
眾人七嘴八舌的恭賀聲不絕,聽得丁魁古銅臉龐泛紅。然而這回他卻不再出言澄清解釋,黝黑深邃眼眸只是沉沉地瞅凝著那張羞澀嬌顏,任由村人誤會調侃。
「丁大哥……」對上那雙熾亮眸光,慕沁愔害羞地輕叫了聲,雙頰發熱、臉生紅暈地拉著他。「我、我們還要買東西呢……」這些村人的揶揄調笑實在讓人吃不消,還是快快走人的好。
知她羞澀,丁魁漾起一抹柔笑,向眾人點頭示意後,便任由她拉著走了。
村人見這小倆口實在害臊得緊,當然沒人不識相地追上去打擾,大家相識一笑後,各自散開,忙著找樂子去了。
就這樣走走逛逛了好一會兒,總算也買齊了所要採購的物資。正當準備離開時,慕沁愔目光讓擺放在一旁的布絹給吸引過去。
回頭瞧了瞧丁魁身上穿的還是去年她縫製給他的衣衫,有些地方在這些日子奔波下,都脫線破損了,當下便佇足在布攤前挑起衣料來。
「小雪兒長大了些,確實該為她縫製些新衣裳。」以為她要幫小雪兒挑衣料,丁魁也高興地東揀西看,打算挑塊又柔又軟、不會刮傷小雪兒肌膚的布料。
「先前我幫小雪兒縫製的衣服夠穿了!」搖頭輕笑,將小雪兒塞給他抱,慕沁愔忙著攤開一塊藍色布料在他身上比了比。「丁大哥,這顏色你喜不喜歡?」
原來是要縫製新衣給他啊!
見她忙著在他身上東披西掛,好確定他穿起這塊布料確實好看,丁魁心中頓時一暖。
「喜歡!」只要她挑的,他都喜歡的。
「喜歡嗎?那就買下來吧!」開心地要布商將這塊布包起來,嬌顏淨是燦爛笑容。
丁魁失神地瞅睇她絕美笑顏,胸口不禁一熱。
「沁、沁、沁……」該死!怎麼簡單的沁愔兩個字,他就是叫不出口?臨行前,喜兒還千交代萬交代,要他千千萬萬不可再慕姑娘、慕姑娘地叫。可……可真要喚她名兒,他總覺不好意思!
「丁大哥,怎麼了?」接過布販包好遞來的布料,才回身就見他好似萬分懊惱地抓著頭,慕沁愔一臉疑惑。
「沁、沁……」想開口踏出那第一步,卻發現自己「沁」了老半天還是叫不出口,古銅臉龐又急又惱。
「嗯?」丁大哥究竟要說些什麼呢?
不管,豁出去了!
「沁愔!」驀地,他大喊出聲,臉龐瞬間染上一層深紅。
被這突如其來的喊叫給嚇了跳,隨即意識到他是在喊她的名兒,心中不禁又感動又好笑……原來,原來他是要喚她的名兒啊!還以為他永遠也不會喚她的名,只會慕姑娘、慕姑娘地稱呼呢!
不過,喚名兒就喚名兒,丁大哥作啥一副幹壞事被抓,滿臉窘紅的模樣?呵……真的好可愛!
「丁大哥,我在這兒呢。」忍住!絕不能笑出來啊,否則怕了大哥心裡受創,以後都不喊了。
「沁愔……」見她若無其事地柔聲回應,丁魁忍不住再次輕喚。呵……真好!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不再困難了。
「丁大哥,我在呢!」呵……丁大哥喚她名兒的音調好好聽哪!
「沁愔……」再次輕聲呢喃,他有個問題憋在心底很久了。「我……我想……」
「想什麼?」
「我……我……」
「丁大哥,你想說什麼?」
「我……沒、沒事!」算了!還是別問,免得自己幻聽卻自作多情地問出口,反倒令她尷尬!一切還是順其自然吧!
狐疑地瞧著他,慕沁愔總覺他最近好生古怪。回東北的一路上,好幾次他吞吞吐吐似有話要對她說,但最後卻又縮了回去。
算了!待他真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她的。
「丁大哥,咱們回去吧!」柔柔一笑,接過小雪兒後,她讓他給抱上馬背。待他也上馬坐定後,這才俏悄地、不著痕跡地偎入溫暖、寬厚的胸懷中,嘴角漾起神秘笑痕……
呵……她揮淚斬斷了一段舊情,如今要來追尋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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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三年後
「什麼?」驀地,一道不敢置信的尖叫自木屋內響起。
屋內一角正在整理工具的男人,忍不住皺起眉頭瞧著那發出尖叫的女子,好似在無聲責難她。
「師兄,你是說你和慕姑娘的關係一點也沒進展?」激動地揮舞著雙臂,邾喜兒簡直快暈倒。
三年了耶!不是三天、三個月,而是三年耶!這兩個悶葫蘆到底想怎樣?溫吞也不是這種溫吞法!
「喜兒,你究竟激動些什麼?」對這個師妹的心思,丁魁實在摸不透。
「我……」聞言,邾喜兒氣結跳腳。「我當然要激動!師兄,我是關心你耶!」
「我很好。」沉靜一笑,丁魁起身看向窗外正帶著兩個娃兒玩的纖細女子,心中滿是柔情。
「好?哪兒好了?」再次揮動雙臂,氣急敗壞地叫道:「小雪兒不是叫你爹嗎?我還以為你們……」不知道該說什麼,自覺被他們給打敗,最終只能垂頭喪氣。「烏龜爬都比你們快。」
斜覷一眼,丁魁失笑。「喜兒,要煩惱我的事,倒不如先擔心你自己!」這丫頭以為他不知她又帶著兒子溜出侯爺府,跑來他這兒貪玩嗎?
「我、我幹嘛擔心自己啊!」臉上浮現心虛了。
「等定遠尋來,你再這麼說吧!」受不了這對寶貝夫妻動不動就要來上一段追追跑跑的刺激旅程,丁魁逕自出了木屋。
呵……快入秋了,沁愔夜裡怕冷,得多備些柴薪才行哪!
心中想定,耳裡聽著不遠處孩童嬉笑聲,與女子溫柔叫喚聲,他心滿意足地劈著木柴,嘴角下自覺地高高揚起。
*        *        *
唉……師兄這人快修到無慾無求的仙人境界了嗎?
緊追而出,看著他熟練、俐落劈著柴,邾喜兒安坐在迴廊下,開始動起鬼腦筋……
「姨姨,抱抱!」驀地,稚嫩可愛的童音急奔而來,小雪兒一古腦兒地撞進她懷裡,紅撲撲的小臉上淨是笑。
「好,姨抱抱。」笑咪咪將她抱坐在腿上,邾喜兒抬眸望去,就見慕沁愔正牽著自己兒子緩緩行來,腦中驀地閃出一道光。
哎呀!小雪兒自投羅網,這不正好!
「小雪兒,你幫你爹爹一個忙,好不好啊?」嘿嘿……師兄,師妹助你一臂之力來啦!
「好啊!好啊!」可愛的小頭顱上上下下直點,小雪兒最喜歡爹爹了,哪有不幫的道理。
「好!那你去跟你娘說……」開始竊竊私語,教壞小女娃。交代到最後,還認真詢問。「這樣,你懂不懂?」
「懂!」眼兒閃閃發亮。呵……她懂啊,就喜歡嘛!她也和爹爹一樣喔!
「好,那快去!」
快樂領命而去,小短腿跑呀跑的,終於跑到娘親面前。「娘,小雪兒有話要告訴你。」
「什麼話呢?」擦掉女兒臉上的汗,慕沁愔柔聲笑問。
偷瞧了眼不遠處正在劈柴的爹爹,小雪兒以著所有人都能聽見的嗓門,好大聲、好大聲宣佈──
「娘,爹爹很喜歡你喔!」
匡啷!
斧頭被受驚的男人給甩飛出去,倉皇回頭,卻見那讓他充盈滿腔柔情的纖細女子赧紅了一張嬌顏,在金陽的輝映下,美得讓他心神為之蕩漾。
「小、小雪兒,你別胡說……」偷覷那沉沉凝來的深黝眸光,慕沁愔臉紅耳熱,心兒怦怦亂跳,不知該如何是好。
眼尾餘光掃到自家師妹躲在一旁偷笑的景象,丁魁用膝蓋想也知小雪兒這些話是誰要她說的。
不過,呵……既然喜兒特地為他開了頭,他不該浪費才是。這三年,他猶疑太久了,簡直是孬種!
微微一笑,他大步來到她面前。
「丁、丁大哥,小雪兒不懂事,你別介意她胡亂說……」低著頭不敢看他,慕沁愔想化解尷尬。
「不!小雪兒沒胡說。」抬起她低垂的臉蛋,丁魁柔聲道。
「啊?」她、她沒聽錯嗎?
「我確實喜歡你啊!」低柔傾訴自己的心意,丁魁古銅的臉龐也泛起紅暈。「沁愔,你、你願意當我的新嫁娘嗎?」
丁大哥是認真的嗎?瞧著他眸底的真摯,她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猛點著頭,開心地投入他懷中。「丁大哥,我等你這句話等了許久了。」
聞言,丁魁緊緊擁著她,任由她喜極而泣的幸福淚水濡濕胸前衣衫,浸入他滿是正柔情的、心口裡……
上頭,兩名大人深情相擁;下頭,兩個無聊小鬼頭也有樣學樣緊緊相抱──
「祺哥哥,我等你來玩很久了……」
「雪妹妹,都是我娘路上貪玩不好,下回我要她走快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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