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到還有一篇外傳，補上來分享。
舞者独白 外传 天鹅 BY joker
写在前面：
其实这就是前一阵子在学校时写的，因为一直俗务缠身没有时间打出来。其实本来不想再给《舞者》写外传了，但是那一次又看了一遍AMP版的《天鹅湖》（注1），看ADAM
COOPER穿着皮裤跳黑天鹅时，我就在想，如果安德列跳的话，会跳成什么样子？
AMP是个有意思的团体，他们的现代芭蕾略去了古典芭蕾许多的难度和烦琐，居然可以一样做得有声有色。全男版的《天鹅湖》惊骇世俗久演不衰，据说他们又要上演一部新改编版的《卡门》。剧情一样离奇而充满诱惑：原本平静的小镇上人们过着幸福祥和的生活，但一个陌生的漂亮小伙子的到来打乱了人们的内心与生活节奏，人们开始变得浮躁，对物质和性的欲望逐渐抬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的情节对我的胃口，只是不知道领舞是不是依然是ADAM。而曲子是不是依然是比才的那个。
所以这篇外传全当是对AMP的致敬吧。
还要说：本文纯属虚构，与一切现实团体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注解：（旨在帮助对舞蹈和AMP 这个团体不太了解的看官解惑）
1、 AMP：即Adventures in motion Pictures`，是英国著名的现代芭蕾团体，组建者MATTHEW
BOURNE是一位相当前卫的艺术家，他以其独特的思想对经典进行再创造，取得了良好的市场和艺术效果。AMP 旗下聚集了不少来自古典芭蕾的优秀人才，比如ADAM
COOPER等。
2、 《新天鹅湖》：《天鹅湖》曾有过不同的改编版本，但大多是场次和结局的变动，
而MATTHEW BOURNE的这一版简直是颠倒乾坤，天鹅全部是由男性舞者出演，剧情也彻底改变，成为了一出真正的悲剧。而领舞ADAM
COPPER的出色演绎使得男性天鹅成了又一典型象征。有人说这部舞剧有明显的同性爱倾向，但仁者见仁了。
“纽曼教授，您看我的选题还需要继续斟酌吗？”
“不是斟酌，是要你仔细考虑到底要不要选它。”
“您为什么对我这个选题这么没信心？”
“你的选题是什么？”
“《舞蹈中的生命之挣扎》”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就是人类生命本能中相对应的两个方面，它们的原始存在状态与生存过程中外界影响的相互作用…………”
我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不想带这个研究生的，要不是看在他是我AMP主要投资人的小开的份上。当真是龙生九种，沃尔夫那个英镑精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学究儿子，我至今还在纳闷当中。
在他选了我的现代舞蹈艺术理论作为研究方向而为此而找到我时，我并不耐烦他。原因多半是因为他老爸，我不相信拜金者的儿子可以研究舞蹈理论。于是我先让他做个课题来看看。当他把厚厚一本拉班人体空间理论的研究论稿摆到我的办公桌上时，我无话可说了。
理论部分不消说了，光是300多个舞蹈的详例佐证就说明，这个小子还真不是白给的。
“我儿子和我不一样，纽曼，你不会偏见到相信商人的儿子只会数钱吧？”
我相信沃尔夫的儿子不会帮他数钱，因为他才不会让出这种机会给儿子，那是他人生的唯一乐趣。
“AMP 的春季档期不能推迟吗？亚当的这次德国之行很重要。”
“不行，当初投资的时候我冒了多大的风险，现在刚刚进入收获黄金期怎么可以耽搁，要等到欧洲的观众都厌倦了，你要我到哪里去赚钱？”
“可亚当走的这段期间谁来跳天鹅？观众想看的是他。”
“那你就想法留住他，不行的话就去找个新人，偶尔换换口味观众也不会太讨厌。”
三年前我组建AMP的时候，沃尔夫是少数几个看好的人之一。也是他投资排了我的这部《天鹅湖》。亚当是唯一的领舞。一年多来连演不缀，欧洲人对于男性天鹅已经铭记于心了。亚当是位优秀的舞者，我的这部灰暗剧码在他的舞蹈之下红遍整个欧洲。一群雄性天鹅其中最美的一只是王子心中憧憬的理想，他化为黑衣的伯爵出现在舞会上，诱惑在场所有的人，包括王子的母亲……每个人都喜欢这离奇暧昧的剧情。可是连编导它的我都不清楚，在这部剧里，谁才是真正的天鹅。
“找个美国人怎么样？说不定可以趁此机会打进美国。”
就这样，在亚当去德黑兰与柏林歌剧院合作的这个春季档期里，我们得找别的演员了。
“亚当，你回来时会不会被观众忘掉啊？”
“不会，美国天鹅也许新鲜，但欧洲人还是喜欢本土的。”亚当笑笑，他知道舞者只要达到一定层次，是谁也不能替代谁的。他坦然上路了。留下我苦苦思索该找谁来跳天鹅。
“…………然而人为了生存在不断地迫使自己的本能有所倾向，让压抑的生存部分都尽量地…………”
以上记忆被弗兰克没完没了的絮叨给打断，我皱了下眉头。
“说得简短点。”
“自存欲望与自毁欲望。”
“就这些？”
“就这些。”
“走吧，上车。”
弗兰克看出了我的不耐烦，他也许盘算着换个时间再继续说服我，于是换了个话题。
“教授，你的AMP找到新天鹅了么？”
“找到了。”
“哦！是什么样子的？”
他立刻兴致盎然，弗兰克喜欢AMP，也许他就是因此才选我当导师的，我也喜欢AMP，因为她是我的孩子。她会继承并实现我的一桩桩理想，让它们不只以抽的形式出现在皇家芭蕾舞学院的课堂上。
等我们到的时候，排练厅里汗湿的地板已经擦过第三次了，浓重的汗味扑面而来，沃尔夫第一次来的时候说这个味和他家在爱尔兰农场里的猪舍完全一样。
他说得粗俗我却无法反驳，舞蹈的实质部分远不如表象华丽，但却是不可缺少的。这一点与生命同理。
“真辛苦。”弗兰克看着挥汗如雨的舞者，语气中是他老爸一辈子都不会有的真诚。
“那你看他们的表情，痛苦么？”
“好象不……”
“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把痛苦当成快乐的这种动物就叫做舞者，他们是通过跳舞这样一种途径来苛求自己，达到某种宣泄和平衡，按你那套精神病学理论就是自毁倾向的慢性表现。”
我对他的那套理论颇为不屑，自毁倾向的慢性表现？见鬼去吧，我剪指甲是因为它长了会不方便，才不是什么自毁倾向的慢性表现。
然而弗兰克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调侃，他的眼睛盯着排练厅的一角，正在那里跳变奏的身体灵动地游移于并不宽敞的空间里，没有滞涩和瑕疵，舞者身上的汗水和看上去平稳干燥的舞姿让人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弗兰克显然也是被这种感觉吸引了。
“教授，他是谁？”
“你觉得他怎么样，按你那套怪理论他是不是也在慢性自毁？”
“不……”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自从弗兰克迷上那套怪理论，这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示弱。
“不，我是说……象他这样自毁，未免也有点太夸张了……”
“夸张？”
“我不知道，我说不清楚……他是谁？”
“他是天鹅。”
我真的从美国找来了一只天鹅，不知亚当回来会有什么想法，他和亚当一点都不一样，但他可以跳天鹅，一只完全不同的天鹅。
“他是哪儿的？”
“纽约舞蹈学院四年级的学生。”
“您是从哪找到这个学生哥的？”
“两年前保加利亚芭蕾节他跳过《睡美人》和《堂·吉诃德》。”
“真的是只美国天鹅啊……”
“不，他叫亚历山大·安德列·柯兹尼雪夫，俄裔，是只混血天鹅呢。”
我看着弗兰克脸上出现无法控制的丰富表情，于是问他：“你觉得他怎么样？”
“……呃，比亚当单薄些，不过……”
“不过什么？”
“好象不能简单的比较啊。”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也觉得他很不错，虽然我说不出为什么，但我有把握，他在这个春天里，能给欧洲带来另一只天鹅。
天鹅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王子眼里的天鹅强壮、美丽、纯洁，他认为这些就是他渴望的一切。可是当舞会上黑衣贵族闯入的那一刻，他又发现他心中还有这样一只天鹅，它诱惑、邪恶、堕落。王子尽力否定，却无法抗拒黑夜一般柔媚的诱惑。
我们其实都是那个王子，迷失在黑天鹅和白天鹅之间，不知哪个才是我们的真实。生存还是死亡？这真的是个问题。生存是种诱惑，毁灭也一样。自存欲望与自毁欲望吗？弗兰克那小子的理论也不是全没道理吧。
手机响了，是丽达，我妻子。
“阿克，你几时回来？”
“还在排练，恐怕要晚一点。”
“我明天就要飞去落衫矶看那两幅水粉画，所以你今晚是最后一次机会在本月吃到我亲手做的甘蓝卷。”
“那你来接我。”
“好。”
我妻子是她画廊的老板，擅长做甘蓝卷。我22岁遇到她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我的。
丽达到的时候亚历山大正和穆勒排练第三幕的双人舞，所有的舞者都穿着自己汗湿的练功服静静的看着。
“那就是接手亚当的孩子？”
“是，你觉得怎么样？”
“好美，就象提香的画复活了一般。”
妻子如果把什么东西比作画，那便是最高的赞美。提香的画？我想起那些班驳而伤感的油彩，心底掠过一丝莫可名状的，类似疼痛的感觉。
“你喜欢他？”妻子问。
“恩。”
“想把他拉倒AMP来？”
“也许。”
妻子笑了，她数得清我肚里所有的蛔虫。
为了赶上春季的档期，排练一日紧似一日。我AMP的班底早已习惯了。我只怕那孩子吃不消。谁知他既无怨言也不吃力。
弗兰克近日闲着，整日泡在训练馆里。为的是我一得空便来我耳边念叨他那篇破论文。
妻子已经飞去洛山矶，而我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亚历山大拉来AMP。
今天正式排第三幕了。
黑色的天鹅化身伯爵闯入王子的舞会，挑衅着，放肆地勾引着在场所有的女性，包括王后。王子心中理想的形象分裂了，他不知该去爱，还是恨，在天鹅和母亲之间他不知如何处置自己的感情。那个在他绝望的时候温柔对待过他的美丽生物以完全相反的面目出现，他不知道该去拥抱还是逃开，最后疯狂了。
技术上完全没问题，可表演却引起了争议。
“亚历你的表情太单一了，再夸张些，放肆些。你是一个破坏者，诱惑者，不要那么含蓄。”我的导演托比对那孩子耐心的解释。
“我认为表情不用太大也可以。”亚历山大回答得有礼而笃定。
“但这是黑天鹅，和上一幕的感觉绝对不一样，一定要转换过来。”
“可他和白天鹅不是一体的么？”
“是，可他是另一面，定要有所区别。”
“但不一定要用表情来表现。”
“可是我们以往……”托比不说了，他认为这时候提到亚当对亚历是不礼貌的。
“威灵顿先生，我知道您的意思，我看过很多次以前演出的记录，亚当他确实非常棒。可我有自己的理解。”
所有人都停下来听他们不甚激烈的争论，亚历山大的谦和和坚定让托比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纽曼……”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才会想起我这个艺术总监。
“说说你的理解。”我朝亚历笑笑。
“天鹅是欲望，是王子的心造出来的。第三幕是王子在和它的对抗。因为黑天鹅恰是王子心中不见天日的那部分。那种魄力和强势用表情就太外化了。”
是么？我觉得有意思。
“今天先忽略这个问题，亚历保留意见，明天试妆时再看效果定吧。”。
第二天试妆之后所有的人都说不出什么了，包括托比和我。
亚历山大把金发在脑后束起，穿起那一身黑衣，当他信步出现在“阳台”上时，仿佛黑夜里滑出的精灵。他没有象亚当那样让压迫感立刻溢满全场。他慢慢地踱进来，视线扫过每个人，然后站定了，朝皇后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笑意从眉睫间慢慢扩散开来。然后他低下头嘴唇顺着她的指尖，沿着手臂，一路吻上去。等他吻到肩膀了，辛西娅才想起来，这场戏她应该立刻把手抽回去的。
我终于明白他不用表情的理由了。他流动的肢体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他跟一个又一个女伴跳舞，自然而然的勾引她们。他搂着皇后起舞时，眼波一转到了王子的身上，看他一寸寸崩溃，脸上始终如一的讳莫如深的微笑遮盖着，同时也彰显着那份骄傲与邪恶，危险一点点地透出来。
我觉得自己的手心出汗了，我同时认定，在自己的内心被这样披露着时，谁都会崩溃的。
天鹅是什么？也许真的象那个孩子说的。
天鹅就是男人的欲望，王子在想放弃生命的那一刻募然看到它静静地泊在湖面上，那么美丽。它优雅地曲着颈项，展开羽翼，翅膀遮住了月光。
王子暂时忘记了满心的绝望，他追过去，天鹅先是腾挪躲闪，之后它翩翩起舞，极尽妍态地诱惑王子活下去……
人活着，原来是被欲望诱惑的结果。
仔细想想，这也没有错。我们在追逐它的过程中周而复始地挣扎，受苦，并期待着或许会出现的幸福。
我希望这孩子是靠舞蹈直觉如此诠释的，他还那么年轻，这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心情，这个年纪应该是怀着更明朗的心情去面对那还有好大一片的人生。
现在我知道了这个孩子是天才，我的神经本能地开始兴奋，但我的意识深处泛起一丝心疼。不知是诅咒还是惯例，真正称得上是天才的舞者，都会与一般意义上的幸福擦身而过。他们象神一样舞蹈，跳得太高，最后离弃了这个世界。
希望这个孩子不要这样。
“纽曼教授……”
又来了，是弗兰克。
“弗兰克，你不要再提那篇破论文了好不好？”我极力控制自己不要流露出哀求的语气。
“教授，我今天是想让你再看看我的拉班。”
“哦！”我有些受宠若惊，这小子终于想起正业了，他的拉班人体空间论稿很有水平，做完之后很有可能引起理论界的关注。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迷上了生存还是毁灭的破玩意。
“我昨天才完成初稿，最近才有了比较明确的思路。”
“好，我会看。”我有些感动地接过厚厚的稿件。
回家后我一口气翻完了论文，原本就充足的材料有机地组合起来，得体的安插使思路清晰而明快，和上次确实不一样了，尤其看到结语部分。
“拉班的理论认为，人体活动所能达到的极限形成的一个范围叫做‘人体空间’，这个空间便是一个界限，而所谓舞蹈，就是为了在那个界限中获得更多的自由。”
我抓起话筒给弗兰克打电话，为了在界限中获得自由，所有的挣扎、困惑都是为了寻找到一条通向自由的出路。
“弗兰克，是我。”
“教授？”
“你这回真是写出好东西了。明天回研究所再整理一下。……你是怎么想到这个视角的？”
“是亚历。”
“谁？”
“是亚历山大。那天我看他一个人在加练，Assmble（擦地双跳落）、 Gllissande（滑步）…… 每个动作要重复100遍以上，我数着的。”
“然后呢？”
“我就过去跟他说话，我问他一个动作做那么多遍不会烦么？”
“他说什么？”
“他说他不知道，他说他只知道他觉得身体在变轻，他说他觉得好象再做多一次他就会自由了。”
“然后”弗兰克自己接着说，声音里还遗留着不可思议，“他开始跳Entrechat（打击），一次比一次跳得高，打击次数一次比一次多，教授，你知道最后他打了多少次么？”
“多少？”
“我还以为我眼花数错了呢，12次，和尼金斯基一样多。”
“！…………”
“我当时看他从地面上一下子上升到空气里，我觉得拉班的界限好象就挨着他的头皮，好象他再高一点点，就可以飞出去了。”
第二天的排练中，我看着亚历山大，也许是叫弗兰克闹的，我就觉得有一层透明的空间包裹在他周围，无论他如何腾挪跳跃，那空间变化着、延展着，仿佛永远不会破。
我心里有点难过，拉班的界限原来是永恒的，只要是舞者，就没人能打破。
第四幕。
白天鹅再次出现在王子的梦境中，经历了黑色的诱惑与背叛之后，王子和他心中的天鹅都苍白而羸弱。
刚刚排完第三幕黑天鹅与王子纠缠紧密的双人舞，为那段舞流的汗还粘在额角上，可亚历已经褪尽了那黑色似的，跳得判偌两人了。
美丽的水鸟最终被吞噬了，和没有勇气随黑天鹅一起堕落的王子一同崩塌了。
休息的时候，我在想我的剧情，人会选择毁灭到底是因为懦弱还是绝望呢？懦弱是因为毁灭比活下去容易？绝望是因为没有了可以诱惑他继续活下去的东西？生存还是毁灭原来也是人生必做的选择，要么前者，要么后者。
拉班的空间是人体的界限。
存在和毁灭的选择是人世的界限。
“纽曼先生。”
是亚历。
“亚历，你说王子为什么会死？”
“……因为天鹅死了。”
“哪只天鹅？”
“两只。”
“怎么说？”我有点吃惊，这是我不曾预料的答案。
“他一只也没留住。他明明已经被黑天鹅诱惑了，却不敢堕落。而从他受诱惑起，他就已经失去白天鹅了，也许他自己认识不到，黑和白是两种颜色，他必须选择的，可他逃避，这是弱者的结局。”
“如果你是王子呢？”
“我会至少留住一只。”
“哪只？”
“……不知道，到时再做选择吧。”
重新开排了，我看着亚历走回去，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我想，天鹅应该飞得出拉班的界限吧？
不巧的是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而打来电话的人竟然是沃尔夫。
“纽曼，你真行啊！居然把他给找来了！”
“谁？”我莫名惊诧。
“亚历山大·安德列呀，他是洛克的儿子，你终于有了点经营头脑了。”
“洛克是谁？”
“别告诉我你没听过洛克集团。”
“没听过。”
“就是美国财富杂志排名11位的……”
“亚历他不姓洛克。”我打断他的财迷心窍。
“是养子嘛，洛克财团……”看来没法打断，我相信在生存和毁灭之间沃尔夫一定会找出第三个选择的，那就是钱。
“那又怎样？”我再次打断他的财迷心窍
“听着，阿克，我要你做一件事情……”，一瞬间我感到沃尔夫声音里的铜臭味淡去了，出现了一种甚至可以称得上神圣的情绪。
“Yes？”我不禁压制鄙夷屏息静听。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好，你就是用骗的，也要把那个孩子骗到AMP来，我要他！”
沃尔夫的信仰如果不碰巧是金钱的话，他一定会成为任何一个领域的宗师。但我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因为这正与我的心思不谋而合。
我总有种感觉，这孩子如果留下来，对他会比较好一些。
我知道我们都无权去界定别人的幸福，但是……舞蹈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孩子或许需要的引导，也许在AMP 找得到。
次日排练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应该用什么方式去说服他，但到后来我终于决定还是不要轻易开口。
我想等到这个剧目上演，再看他的反应。
亚历似乎很开心，随着在AMP的日子越久，他身上那种类似忧伤沉重的不明朗的味道就越淡。笑容始终是不那么透明，但已经经常出现在脸上。
排练休息的时候。体力旺盛的年轻人们又开始飙舞。黑头发的安东尼把亚历拉到场子里。
“亚历，你跳没跳过派布洛娃？”（注3安娜、派布洛娃是男扮女装的芭蕾名段，男舞者会穿着舞裙和脚尖鞋披着一块大披肩表演，是实力派男舞者的试金石）
“跳过是跳过，可……”
“给我们秀一段怎么样？”
“可我没有脚尖鞋……”
“别怕，我们英国有的是大脚姑娘，米兰达奶奶你的道具间里还有没有大号的？兄弟你穿多大号？”
安东尼操着一口爱尔兰口音大呼小叫，所有人都渐渐围过来。
“44号。”亚历也终于不好推辞了。
等亚历穿好鞋子，女演员们拿来一块大毛巾充当披肩。亚历有点无奈地把它蒙在头上。
音乐响起来。
我注意到他的改变，姿势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确实是变了。不知是哪里来的妩媚出现在肢体的表情里。因为没有象登台那么正式穿女性的裙撑，所以男性的身体在视觉上并没有被弱化，可是这舞已然被他跳没了性别，大毛巾半遮着面孔让人有种错觉，仿佛那阴影里的眼波应该是流转着的，丝丝缕缕的风情就这样随眼波转进周围的空间，渗透到带着舞蹈者脚汗气味的空气里。
男子的足尖啊。
我从心底赞叹着。
没有太高难度的技巧。一些小巧的步伐，打腿……这孩子的舞蹈让人惊喜重重。
当所有人的鼓起掌的时候，亚历扯下头上的毛巾，朝大家笑笑。
“乖乖，要是提前不知道，我还真以为是个姑娘。”安东尼在我旁边伸舌头。
殊不知身边的我的心里已经升起了一个念头。
我一定要把他拉来AMP。
妻子从洛山基回来了。带着两幅贵的没有道理的水粉画。
“怎么样？抓到那只天鹅了吗？”
“还没有，那只天鹅现在生活的花园里什么都有，我怕他不肯飞过来。”
“但不是所有的天鹅都希望生活在花园里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喜欢迁徙和高山上的湖泊。”妻子摇着手里的打蛋器，在炮制我极其迷恋的黑森林蛋糕。
“……而且，你不是很想他到这里来吗？”
“是的，”我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有朗姆酒的味道“是的。我很想他来这里。”
我其实不是很有信心，我的AMP和纽芭比起来不过是边境上的小团体，而且真象沃尔夫说的那样他有那么一个有钱的老爸，我要凭什么把他拉到这里来。难道真的要用骗的？
想到沃尔夫，我不禁莞尔，我想这种事他比较在行吧。明天去找他商量一下。
TIME 的封面上是一个精干的中年人的脸，眉毛很浓，眼睛里满是志在必得。典型的商界精英。
杂志是沃尔夫隔着他那个大得可以睡两个人的办公桌举到我的眼前的。
“这就是洛克，这个有钱的美国人，天知道他怎么那么擅长玩弄资本，他收购公司，然后拆开卖掉，从中赚取大把大把的钞票。如果你把他的儿子搞过来，他就能在我们的演出季和新剧目上投资，而这些钱可以让我们轻松赚利润，但对于他来说这根本就是小钱。”
“我也想让亚历来AMP。”
“天哪，阿克，你是说你也想？我没听错吧？你没有反驳我，没有讽刺我势利眼就赞同我的意见？”
“别开玩笑沃尔夫，我不是事事都反对你的。我只是看好这孩子。”
“他真的跳的那么好？”
“他跳的非常好，与他老爸是否有钱没有关系，就象我指导弗兰克的课题与你是我的东家并没有关系一样。”
“哦，得了，我早就习惯你的恶毒语言了，这样没有尊严的东家也就我一个。你今天的来意究竟是什么？”
“想让你帮我把那个孩子拉来AMP。”
“帮你？”
“是的，我实在想不出AMP对他而言有什么诱惑力。”
“阿克，你忘了一点，”
沃尔夫用手指轻敲桌子“全世界只有你的天鹅是男的。你能给他不同的舞蹈，全世界都没有人给得了他的舞蹈。让他觉得我们这里也许不是最好的，但……”
沃尔夫笑笑：“绝对是最酷的。”
“……”
“阿克，我是爱钱，但我肯把钱投在你的身上就说明我比别人有眼光，我把儿子都交给你了，你应该更有自信才对。”
有一瞬间我有一点感动，我想沃尔夫的拜金也许只是他表象的一部分。但后来我却又渐渐怀疑他把这件事推给我一个人处理的卑鄙动机。
但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AMP的吸引力就在这里。我决定开始着手这个计划，在这个演出季结束之前搞定他。
排练进行得很顺利。即将开始进行的预演让弗兰克激动不已。他放下手里所有的工作全心全意地期待起来。
“教授，真想快一点看到这一季的演出。”
“为什么？”
“想看看亚历的天鹅，我有点迷上他了。”
弗兰克坦诚得非常可爱。而且我相信他所言非虚，所有看过排练的人都已经迷上他了。我几乎可以预言他将会使一个时代都迷上他。昨天晚上我在舞谱上写了一个晚上。一个舞蹈，专门写给亚历的。我准备在这次预演结束后正式向他提出邀请。
排练的时候一切按部就班，在排第三幕舞会的俄罗斯舞的时候亚历把舞伴辛西娅压倒在地上之后右腿有一点点扭到。于是停下来休息一下。这时后他接了一个电话。
我由于心怀鬼胎所以一直比较注意他，他的脸色在接电话的一瞬间黯淡下来。然后他跑过来和我请假。
“教授，我有点事情想先走，实在是对不起。明天的预演我保证不会出问题的。”
我看他一脸真诚的歉意和透着微微一点无奈和烦躁的情绪，答应了。
为亚历编的舞名字叫《With Shadow》,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男子足尖舞。服装就是学院派的紧身衣，纯粹的男子的肢体来跳足尖。没有任何女子足尖的动作，跳，转，滚，平衡，一个真正的现代芭蕾。配乐用巴赫的室内乐，我几乎可以想象亚历把他跳成一首有点破碎的十四行诗。我最后整理一遍舞谱，想着该以一种怎样的方式交给他。
预演是不公开售票的，只有投资方和他们请来的客人会到场。而每一季的预演都是我交卷的时候。特别是这次，我的混血天鹅要亮相，沃尔夫更是把请得到的有头有脸的人都请到剧院里看这专场。
开演前我接到他的电话，声音兴奋得有点掩饰不住：“阿克，这次没什么问题吧？”
“我以前的预演有过问题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亚历的状态怎么样？”
“很好，怎么样？”
“你知道吗？谁会坐到我的旁边看演出？”
“谁？”
“洛克，那个有钱的美国佬。”
我想起昨天亚历告假，也许是为了这件事。
演员们都在化装，我戴上耳麦开始喊调度安排第一场的布景，然后自己坐到侧幕边上，静下心来把我的作品当成第一次发布那样来审视一遍。这是我的习惯。
扮演童年小王子的尼克爬到床上躺好，音乐响起来了。
王后高傲地走上台，王子在内侍们的簇拥下整装起身，开始走入如同温莎宫廷一般的王室人生。
我静静看着我的剧码，感到有一点点的熟悉和陌生。当初首演的时候人们说我打破童话，说我颠覆经典。但我想这只是一个人生因果的缩影。被母亲光环笼罩着的孩子，从未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他的存在感全部在母亲那里，那么他恋母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被拒绝是一定的，那随之而来的绝望让他失去了生存的渴望。于是我的天鹅们出场了。
亚历坐在一个滑轨上从舞台那一侧飘然而来。他曲项向天，金发被紧紧束起，一抹黑色的油彩从鼻尖到额上，天鹅游曳过湖面，身后的水纹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王子忘记了死亡，和这个美丽的生物缠绵起舞。我不知为什么，觉得今天的亚历和以往不一样。这一段双人舞在每每排练时都按部就班，但今天……
第三幕，黑衣的伯爵在舞会上撩动着所有人的欲望……
第四幕，成群的凶猛水鸟在王子梦中与之缠斗，最终吞噬了白天鹅，王子死去了，舞台上方的纱幕后面，天鹅怀抱着幼小的王子，温柔地把头靠在他头上。
我看着整个演出过程，调度的喊声不时在耳麦里回响，布景从眼前推来移去，但我的注意力始终在亚历身上，他今晚真的有些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我说不出来。表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也许是舞台感的缘故，
我就是觉得，他今天晚上更天鹅。
从侧幕往台下看，看到沃尔夫和他身边的中年人在专心地看着演出。幕间间或有几句交谈。这个人的突然来访相信出乎沃尔夫的意料吧，对一个单纯看孩子演出的父亲想必他还没法启齿投资的事，这对他来说也真是一件郁闷的事情。
美国的富翁看来家庭观念不一般，沃尔夫把他的儿子扔给我之后就不再过问了。
预演结束后沃尔夫儿子坐在台下发呆，我走过去。
“弗兰克，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回味刚才的演出。”
“你觉得怎么样？”
“教授，我有种预感，我觉得亚历将来一定会名留舞蹈史的。如果真是那样，我会去做关于他的课题的。”
“舞蹈史？这么看好他？”
“你不这样想么？教授，他是个天才，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我是清楚，但再舞蹈界有很多天才在成名以前就被生计埋没于都市底层了。不是所有的天才都与史册有缘的。
“教授……”弗兰克还没有回过神来，眼神有点飘忽“你不觉得的今晚亚历跳得有点不一样么？”
我一惊，他也看出来了。
“哪里不一样？”我不动声色地问。
“我说不上来，可是第三幕的伯爵他排练时从没跳得这么……这么深入，而第二幕的天鹅……”
“怎样？”
“教授，我觉得包括亚当在内，这个角色好象是第一次给人跳得这么……情色。”
情色？我被弗兰克这个词搞得呆了一下。不过好象是的……，肢体的表现是不具体的，但准确。之所以这种感觉不易被整理表达是因为肢体的情感可能连舞蹈者本人都无法控制，无法掩盖，于是如秘密一般被泄露出来。
我走到后台，亚历并不在，我问托比，他告诉我卸完妆之后亚历并没有上送他回住所的车，而是和洛克一起离开的。
我本想邀他吃晚饭，然后向他提来AMP的事情。
公演在即了，亚历的状态仿佛定格，不再明朗，不再松快。只是舞跳得越来越有状态。
我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了，但具体是哪里，我真得说不清楚。他身上的感觉就仿佛回到了刚来AMP的那段时间，带着些若有若无的阴郁，和天才般的舞蹈。那时舞蹈在他来说决不是乐趣，而仿佛赖以生存的某种东西，执著而唯一。后来他有些变了，变得象个孩子。我倒宁愿他这样，哪怕少些天才也好，或者最终平庸也罢，不要把舞蹈抱守成带着绝望味道的东西，那总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亚历还是走回去了，从预演前的那一天忽然地变成原来的他，我开始有些后悔，也许我的打算要落空了。
于是在这个春季档期，欧洲的观众看到了奇迹。这只年轻的混血天鹅飞进了每个人的脑海。带着白色的轻灵跳脱，黑色的邪恶诱惑，让舞评界沉浸在许久未有的兴奋中。没有人在这个过程中注意到，他只是一个不满20岁的孩子，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舞蹈中除了美之外的执著和悲怆。
一场又一场的加演，档期很快过去了。
终于在一个宁静的假日午后，我在舞房里找到这个孩子。他的舞蹈没有假期。
“嗨！亚历。”
“教授？”
“我专程来找你，给你看件东西。”
我把手里的舞谱递给他。上面用花体写着《With Shadow》。
我把编好的曲子放到音响里。巴赫的曲子，前边是Sarabande后边加上Courante。亚历拿着舞谱站在那里。我想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应该出现的是一段流畅的步伐，随着行板张弛，静止，每个静止之中都带着动势，然后快板如晴空落下的雨点忽然到来，大提琴的浑厚颤音催动起脚尖动作，转，滚，挺，起，紧接一个阿拉贝斯克，男子的足尖如生命的支点，提升抬高着一种异样的感觉和巴赫那特有的带着宗教气味的尊严。
曲子结束的时候我听到了他有些急促的呼吸。
“教授，这个舞太棒了。”
“是为你写的。”我朝他笑笑。
“为我？”他有些吃惊。
“是的？我在想如果你喜欢它的话，也许你在毕业之后会考虑来欧洲，我的AMP随时欢迎你。”
“教授……”他的表情从吃惊到迟疑再到犹豫，然后居然带着一点委屈。
“我是认真的。”无论怎样我都想正式的把我的邀请发出，即使那有可能被拒绝，“如果你喜欢这样去跳舞，如果你喜欢AMP，我真心希望你的加入。”
他转过头不看我。忽然问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教授，我一直想问你，关于天鹅故事的结局你为什么要设置成这个样子？”
“不，亚历，不是设置，我觉得它本身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王子选择死去，是因为天鹅死了……”
“是的，但他们的死亡并不是最终的结局。”我看着眼前这个急于找到答案的孩子，曾几何时，我与他一样。但现在我作为一个长者在看他走着这条必经的路。
“死亡让王子回到白天鹅的身边。”
“我认为那是永恒。只有死亡才真正通向永恒。所有有限的东西都有破灭的一天，只有无限才是永恒的。”
“无限……”
“是的，黑天鹅是欲望，甜美并且真实，如果选了他，就选择了现世的占有，但总有一天你要承受他破灭的痛苦。白天鹅是永恒，也许你并不肯定他是否真的存在，但那是一个对活着的人来说不会破灭的希望。那也许是良知，或者是爱，不论是什么，它都已经同死亡一样坚强。”
亚历静静地听着，眼睛望着一个远处的所在，半晌他轻轻地说：“我们都不能肯定的存在，那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意义的，亚历，无限是神的领域，它永远存在，无所谓你我。可是我们是拥有有限的。我们舞蹈，在拉班的空间里获得尽可能多的自由，有限的自由，这是属于人的快乐。”
我看着他的眼睛，“所以，请你自由地做出选择，无论是想留在AMP或不，还是想做其他的什么，或者不做。”
亚历的眼神终于慢慢地转向我。
“谢谢你，教授。我知道，有些选择我已经做过了，我必须对它负责。”
我告别亚历开车回到家里，和妻子吃过晚餐之后开始改弗兰克的论文。我看着一幅一幅拉班人体空间的图谱，不自觉的想舞者们终其一生都在这样一个空间里生活，流着汗水付出努力想要达到它的极限。但我们看得到的美与快乐也全是在这个空间里面的，它的外面是什么？作为舞者没人知道吧？也许就是存者自存的无限？再美丽再永恒都与我们此生无关？
电话响了，是亚历。
“教授，我还是决定了，回纽约，明天的飞机。”
“好的，我去送你。”
“……谢谢。”
当天晚上，我恍惚在梦中见到亚历的舞蹈，他的周围被象光线一样的网包围着，那些网随着他的动作伸缩延展，忽然亚历停了下来，似乎向我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他跳起来，光网破了，亚历变成一只天鹅，飞走了。
我的天鹅终究是飞走了，出于他自由的选择，为着他不得不遵从的理由。
机场喧闹的大厅里，我一眼就找到了他。
人群多么纷扰，他都很醒目。身上带着不知是寂寞还是疏离的味道游离与人群之外。
“亚历。”我喊他。
“谢谢你来送我。”他朝我微笑着说，那笑容分明是一个孩子的，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从戒备的状态中释放出来，如阳光一般。
“你还是要回去。”
“……是的，我想我飞不出那界限，我并不是天鹅。”
我看着他平静的脸。知道这是一个不会改变的决定。
“我知道，祝你一路顺风。”我握握他的手。
登机口开始检票了。亚历提起他的行李。
“谢谢你，教授，真的谢谢你。你知道来AMP
对我来说是一个多大诱惑么？”他真诚地说，“我有时在想，我们每个人都是那个王子。我也是，而不论我选择的是什么，我都会留住一只天鹅，属于我的。”
“等一下，”我把舞谱交到他的手中，“《With Shadow》，始终是为你准备的，王子也会喜欢它的。”
我离开机场的时候，波音的巨大银翼正呼啸着滑向天际，闪着明亮的光。
后记
上学的时候最大的兴致就是读闲书，最喜欢的作家也不外那几个，其中张爱玲和李碧华是必然有的。
张爱玲曾经写过：每个男人生命中都会有这样两个女人，至少两个，一个红玫瑰，一个白玫瑰。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而李碧华也曾经写过：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的生命中有两个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间的点缀他的命运。只是，当他得到白蛇，她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那青蛇，却是屋顶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他得到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柜中闷绿的山草药，而白蛇，抬了头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新雪花。
一向最迷信权威的我于是相信这是一个多么经典的句式，其经典程度已直追当年风靡的那个“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
而在写这个外传的时候我一直想写出有关白天鹅和黑天鹅的仿词。我想写出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每个王子心目中都有两只天鹅，一只黑天鹅，一只白天鹅。虽然必须要选择一个但终其一生也无法释怀割舍。选了黑天鹅，黑的就变成了恶魔指甲缝里干涸的血迹，痛苦而罪恶；而白的永远是天堂入口处漂浮的云朵，闪动着彼岸的颜色。选了白天鹅，白的就变成了教堂墙角里被丢弃的圣体残片，苍白又虚伪；而黑的就是仲夏带着常春藤清香的夜色，美丽、神秘、充满着诱惑。
人无论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是会后悔的吧？因为你永远也没有机会经历选择另一边的结果了。而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求不得永远是最苦的。
每一部作品的诠释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而我这个虽然短小却写了三年的外传也是大学时期学究气的残余和这几年奔波感悟的混合体。
天鹅湖的常演不衰其实很说明问题。真情与假象，善良与邪恶，它反映的故事和情感都很本质。即使是这部男版也是一样的。当初我看完了就想导演要么是出于纯粹的恶趣味，要么就是个思想上的自虐狂，不然搞出这么个东西拷问谁的良心？
但还是很喜欢的。其实人生就是这样的，白天鹅和黑天鹅的选择只是其中的一个样本，而这样的选择其实我们每天都在做。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自存欲望和自毁欲望的矛盾，也可以把它看成神性和兽性的对立。因为这就是人啊！
我们就是这样的生物。日常生活中，我们大可不必做这样的探讨，因为好辛苦。但大师的作品探讨了，我们也就在饱眼福的同时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就要表达出来。于是就有了这篇填了三年的坑。
在此感谢各位看官能耐着性子看到这里。这篇东西涉及的命题如此别扭又枯燥，而且又是纯粹的一家之言，仅用来还债吧。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