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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玉陽卷《君王棋系列2》 作者:湛露

第九章
  葉無色被暫時安置在馬車內,因為失血太多,太醫不敢輕易挪動她,怕造成傷口進一步的裂開。

  玉如墨沖到那裡的時候急問道:「太醫呢?情況如何?」

  太醫手忙腳亂地回話,「王,葉姑娘受傷很重,臣等定當盡力救治,只是她現在流血過多,必須先想辦法止血。」

  嬰姬隨即也已掠到跟前,聽到太醫這樣說,出手如風地在葉無色的頸下胸前迅速連點幾處大穴,原本噴湧而出的鮮血立刻放慢了速度,漸漸地也不流了。

  太醫驚喜非常,「王,這位姑娘封住了葉姑娘的血脈,流血止住了。」

  玉如墨抓緊葉無色的手臂,聲音輕顫,「謝謝你肯救她。」

  「我本意並不想逼她死。」嬰姬悵然道:「沒想到她竟然比我還早選擇了一條絕路走。」她正視玉如墨,「你說你逃避不看,只是傷己不傷人,但是現在你不只是傷了我,也傷了她。」

  「我對不起的人實在太多了。」

  他的歎息聲幾不可聞,但眉宇間的痛楚卻如刀刻般深。

  「向晚,快將馬車趕向太醫院。」他揚聲吩咐。

  按規矩,馬車是不得入宮門的,但是此時是非常時期,根本顧不得那些,駕馬的南向晚一揮馬鞭,馬車立刻如瘋狂般沖進宮門,沖向太醫院。

  車廂內,只有玉如墨和嬰姬,以及昏迷的葉無色。

  她看著玉如墨那張如白玉一般的臉色,伸過手去,緊緊地握住他空著的另一隻手,說:「有我在,相信我,可以保住她一條命!」

  他木然地說:「如果你能救她,我會感激你一生。」

  嬰姬慘笑,「難道我要的,只是『感激』這兩個字嗎?」

  他雖然沒有回答,但是被她握住的那只手,手指卻輕輕抖動了幾下,如同他現在的心情,澎湃而不自知,痛苦困擾又不得不強行壓制。

  害人害己,害人害己……他從不想傷人,但為何到最後,還要落個害人害己的下場?

  原來他比天意還無情。

  ***  ***  ***  ***  ***  ***

  葉無色的傷勢比太醫初步估計的似乎還要嚴重一些。雖然止住了血,但是正如太醫最初所料,傷及了心脈,所以即使已經搶救半天,她依然是昏迷不醒。

  玉如墨守在床邊的樣子讓嬰姬好生心疼,卻又不好將他拉走。她站在門旁,無意間看到門外的江輕樓,低聲說:「可否和我單獨談幾句?」

  他一側身,讓開了門。

  「知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自殺?」她在無人的一角站住,沈聲低問。

  江輕樓遲疑著,才答,「不是很清楚。」

  「到這個時候你還要瞞我?」她很不高興,「你們以為我是傻子,看不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葉姑娘的父親逼她成親,她不肯,情急之下才會做出這種傻事來,對不對?!」

  江輕樓沒有答腔。

  「你和你的主子真是同一個臭脾氣!每當我問到你們的心事,你們就來個不理不睬,這樣對解決問題一點幫助都沒有,你知道嗎?」

  嬰姬的怒斥讓他終於有了一點反應。「嬰姬姑娘,這是王和葉姑娘的私事,與姑娘您無關。」

  「與我無關?」她冷笑,「若與我無關,那你們昨夜為何要商議殺我?」

  「那是誤會。」

  「誤會?!你是說你誤會,還是我誤會,還是玉如墨誤會?」她咄咄逼人般的追問,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江輕樓悶聲說:「事情已經過去,我們也向王保證過,不會再對姑娘採取任何危險行為,姑娘為何還要這樣窮追不捨?」

  她微慍,「我們?你終於用到『我們』這個字眼,那就是說你已經承認,刺殺我之事其實不是你一人所為,還有同謀,是吧?」

  江輕樓的心猛地一震,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也明白這個女人遠比他想的還要厲害。

  「到現在你還在替別人遮掩?」嬰姬雖然壓低聲音不想讓屋內人聽到,但是聲音更加有力度。「你以為我不知道真相嗎?你以為你一力承擔下來就可以讓別人安全無事?江輕樓,我昨夜看得很清楚,那個刺殺我的黑衣人並不是你!」

  他的頭在?那間?起又垂下,「姑娘,你看錯了,是我刺殺你的。」

  「那好,我問你,既然是你刺殺我的,那麼你一刀砍下來後,我是跳到床的左邊還是右邊?我又是用什麼兵器回擊你的第二招?我當時和你說了什麼話?」

  「我……」他愣在那裡。

  「答不出來就說明你根本不是那個黑衣人!」她走過江輕樓的身邊向回走。

  他忙開口道:「姑娘,請不要再為難其他人了,葉姑娘自殺難道還不能讓你如願?」

  「讓我如願?」嬰姬淒涼又諷刺地笑,「你以為我的本意是讓她死嗎?」

  「葉姑娘死後,王就是你的囊中物了。」

  江輕樓的話徹底激怒了她,她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咬牙切齒地說:「如果你非要把我想得這麼齷齪不堪,我也無話可說,因為你對我畢竟瞭解不深,但是我要告訴你,我會救活她,我會讓她看清楚,我到底是要幫她,還是害她!」

  她大步走回房間,恰逢太醫正在和玉如墨說著什麼,只見他眉頭緊蹙著,很是痛苦。

  「怎麼樣?研究出如何救她的方法了嗎?」她問道。

  太醫搞不清楚嬰姬是誰,這個一直還帶著紗帽,但是每每一靠近就讓他覺得香氣襲人、渾身酥軟的女子,顯然在王的心中有極高的位置,於是恭恭敬敬地回答,「葉姑娘的傷勢很重,需要人參續命,再用一種縫合針法為她將被利劍刺破的心肺都縫合起來,這是微臣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那你們為什麼還不開始做?」

  「這個……」太醫更加為難,「不是微臣不肯救,而是這兩樣東西微臣現在都做不到。」

  「為什麼?」

  「本國多為平原地區,很少山林,從來沒聽說過有人參生長,這種珍稀藥材又是萬金難求,而本國向來秉持勤儉之風,所以從未用重金購買這種藥材,因此太醫院根本沒有人參可以入藥,而那種縫合針法失傳已久,無人知道該如何下針。」

  嬰姬看向玉如墨,他的面色還是那樣難看,但是出人意料地卻見他開口,「那種針法我懂,但是我不便動手,許太醫,我口說,你來下針。」

  許太醫驚道:「微臣,微臣只怕……」

  「不行也要行!」玉如墨怒道,「葉姑娘的性命就握在你手裡!」

  「我來。」她突然接話,「做這件事要能夠認穴,還要膽大、心細、手穩,這些我都可以做到。」

  他還在沈吟猶豫,她又說:「事不宜遲,已經沒有讓你思前想後的時間,你不是想讓她活嗎?就和我一起動手救她!需要什麼器具,你趕快和太醫說,讓他們去準備。」

  玉如墨握緊拳頭,雖然心亂如麻,但他知道嬰姬說得對,現在的確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其他的了。

  「許太醫,準備針灸所用的銀針,去制衣館,讓館主準備最細最好的縫衣針和線,另外還要火盆、冰水、白布,立刻都去準備!」

  「是,是!」太醫等人驚惶失措又手忙腳亂地跑去準備。

  嬰姬看了一眼始終跪在旁邊呆呆發愣的南向晚,沈聲說:「你跪在這裡對她來說毫無用處,去外面守著,為她向神佛祈福吧。」

  他緩緩地?起頭,目光還有些呆滯,「你……」

  「向晚,」玉如墨也對他下令,「出去。」

  所有東西都在片刻間送到屋中,玉如墨遣退了其他人,屋中只剩下他們三人。

  「好奇怪的局面。」將帽子取下,她的臉上儘是哀戚之色,「想不到我們三人會用這種方法,生死相連。」

  他輕聲說:「她的命,我就交給你了。」

  「是交給我們。」她刻意強調了「我們」這個字眼。「我說過,有我在,一定會救她!」

  他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喃喃說道:「我相信你。」

  嬰姬轉身抽針,雖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眼中此刻流出來的淚,但還是不想讓他聽到落淚的聲音。

  「先用針灸封住她的穴道,銀針要用火烤一下才可以使用,」他的聲音恢復了沈靜和堅定,「記住,以氣馭針,第一針,落在……」

  隨著他的聲音指點,她靜靜地操作,雖然是初次合作,卻好像早已演練過無數次般熟練。

  他們知道,任何一次下針都不能錯,只要錯了,就會致命。

  床頭沙漏顯示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消失,葉無色的情形卻在一點一點中好轉。原本慘白如紙的臉色,漸漸地有了淡淡紅潤。

  終於,當一切都結束之後,嬰姬才得以喘了口氣,「好了。我想她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謝謝。」玉如墨手中握著一塊乾淨的布,此時交到她面前,她以為他是讓自己擦拭血?,剛要接過,沒想到他的手一?,布,落到她的額頭。

  原來,他是要幫她擦汗。

  「辛苦你了。」

  嬰姬為他突如其來的這份體貼而震動,轉而一笑,「等我完全把她救回來,你再說感謝的話吧!」

  玉如墨忙問:「你想做什麼?」

  「我回聖朝去找人參。這裡和聖朝的國境交接之處有一片山地森林,據說是人參的盛產之地,我去找找看。」

  她起身走到桌邊倒水,他卻從後面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陪你去。」

  「嗯?」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他的神情一如平時那樣從容堅定。雖然知道他所說的話,從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動搖,但她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陪我去?」

  「我叫他們去準備行裝。」他不再多做解釋,高聲叫喚道:「輕樓,向晚,進來!」

  南向晚幾乎是撞進門裡,跌跌撞撞的差點沒有站穩。

  玉如墨說:「我和嬰姬姑娘去邊境山區找人參,你們現在就去為我準備馬車,馬車不要太大,馬匹也不要是高頭大馬,小一些的,方便上山。」

  「我陪您去!」南向晚脫口而出。

  「不,」玉如墨立刻否決了他的提議,「你留在這裡,和輕樓一起幫我照顧無色。」

  嬰姬赫然?頭,微怔地看向他。他這樣安排一反常理,是不是他也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  ***  ***  ***  ***  ***

  往邊境的路程並不算漫長,但是因為玉如墨不讓任何人跟隨,所以馬車內外只有他們兩個人和一個趕車的車夫,這一次的同行也因此顯得非常特別。

  「如果這一次順利找到人參,你準備怎麼辦?」嬰姬不願意再看他沈默下去。「你的大婚詔書是不是還要公告全國?」

  玉如墨緩緩開口,聲音有點乾澀,「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你的手下都認為我是暗自歡喜想要漁翁得利的那一個,但是我告訴你,三郎,即使你不和她成親,我也不會再逼你,找到人參之後,我就回聖朝,永遠不再來打擾你的生活。」

  她的話讓玉如墨驀地怔住,脫口問:「為什麼?」

  「因為你不懂得愛別人,和你在一起只有傷心難過。」嬰姬的眉心糾結,「我沒有很好的耐性,不能等你一輩子,等你親口說你喜歡我,之前這樣百般地求你,你都不肯說,我只能想,是因為你的心裡真的不喜歡我、討厭我,所以才不肯接納我。你放心,我是個知趣的人。」

  他微垂著頭,聽著她的低語,雙手握得很緊。車輪大概是壓到了一塊石頭,顛簸了一下,當她的身子傾斜的時候,他忽然將她的肩膀一把攬抱住。

  她愣了愣,又推開他,冷靜地說了句,「謝謝。」

  玉如墨的手還是那樣環抱的姿勢,彷佛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卻是一副看了讓人心疼的樣子。

  她別過臉去,看向窗外,平靜地說:「差不多到了。」

  她沒有等馬車停靠,就跳下車去,飛快地走進森林深處,身後玉如墨趕緊追了過來,急聲道:「這裡的地勢我並不是很熟悉,你不要走得太快。」

  嬰姬站住,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遞到他手上,「我領著你,你注意聽我踩落葉的聲音,就知道我的方位和遠近。這根樹枝可以幫你探查周圍的地面有什麼凹凸不平。」

  把樹枝交給他之後,她就繼續往前走。

  他手中握著那根樹枝,在後面靜靜跟隨。

  她找得很仔細,所以走得很慢。

  玉如墨問道:「你知道尋找人參的方法?」

  「以前曾經聽府裡的一位侍衛說過,他爹就是挖參的。據說找人參要看季節時令,而人參的生長必定要在風向、陽光較好,土質鬆軟,乾燥少雨的地方。這裡樹冠太高太大,過於陰涼,可能不是最好的人參生長地,我去那邊的山谷找找看。」

  她走得很快,可是踩在落葉上的時候發出的聲音讓他可以一路準確地跟隨,但是他卻陡然飛掠到她身前,雙臂一攔,「嬰姬,我有話和你說。」

  「有什麼話等我拿到人參之後再說。」她仗著自己的明目,在森林中左閃右跳了幾下,故意將他甩掉,一躍躍出森林之外,跑到了前面有山澗溪流的山谷位置。

  玉如墨情急之下追隨過去,因為用力太猛,差點沖到山谷下面去,嬰姬急忙將他拽住,高聲說:「你小心!這裡到處都很危險,你看不見就不要亂跑!」

  「既然危險,為什麼你還要衝在前面?」他說:「這次和我出來,我聽不出你有一點高興的樣子。無色的自盡,是不是很讓你痛恨我?你總說不會讓我討厭你,事實上,我覺得你也在厭惡我。」

  「我沒有!」嬰姬激動得變了神情,「玉如墨,為什麼你總是活得這麼自我?你看不見,但是你心裡都明白,你一定明白葉無色為什麼自殺,她不是因為要嫁給你,而是因為她要嫁的是她不愛的人,她心裡其實早就已經有了別人,而你,我不能說你喜歡我,但是你的確從未真心喜歡過她,你們對對方都有不忠,所以才會導致今日的下場!」

  「住口!」他厲聲道:「不許你侮辱無色!」

  「我侮辱她?哼,我有沒有說謊,我、你,我們之間心知肚明。本來我以為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一個受害者,但是剛才在葉無色的床前,我都看明白了,如果你不是早就知道她心有所屬,就不會連貼身侍衛都不帶,讓江輕樓和南向晚一起留下來陪她!」

  嬰姬的情緒異常激動,雙目直勾勾地瞪著他,而沒有留意自己已經站在山壁的旁邊。

  將滿肚子的話都倒出來之後,她覺得已經無話可說,轉身就要走,玉如墨在身後拉她,她反手擋開他的手臂,身子因為反作用向前傾,腳步一滑,這才發現面前就是深不見底的深谷之淵。

  驚呼之聲尚未來得及完全出口,她的身子已經跌落下去。

  玉如墨本來還是一臉的怒意,聽到她的驚呼,以及腳下石子在滑動的聲音,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情急之下將手中的那根樹枝閃電般送出,叫道:「抓住!」

  她雖然在最後一刻抓住了樹枝,但是因為這股拉力又將他的身子拉倒,幾乎也要墜落下來。

  「你小心!」她的驚呼聲更大,「左手抓住旁邊的石頭!」

  他立刻聽從她的指點抓到旁邊的一塊巨石,但是單手抓石,大半個身子又露出山谷之外,下面墜著她,這樣的姿勢讓他們彼此都無法使出多餘的力氣幫助對方脫離險境。

  兩個人的胸中都湣住一口氣,此時的形勢之下誰要是松掉這口氣,就會有一人送掉性命。

  嬰姬先是因為墜落而驚恐,雖然抓到了樹枝,但是看到玉如墨驚險的樣子,心跳得更加厲害,忍不住她還是開口,艱苦地說:「回宮之後,你要多找些人來共同尋找人參,明早之前務必要將人參采到,同時,修書去和我哥哥要,他那裡肯定會有……」

  「不許你去想尋死!」他的聲音從齒間費力地擠出,原來他已經看透了她的心思。「我一定會拉你上來!」

  「我們若是再這樣拖下去,只會消耗掉我們倆的力氣。」她慘笑道:「三郎,這樣也好,你可以記住我,一輩子。以前你在王府中曾經答應過我,要為我做一件事,那麼,現在我告訴你,這件事就是——不要恨我。」

  她的手指剛要鬆開,他急切地喊了一句,「生不同寢,死要同槨!」

  那是震徹心扉的八個字。在嬰姬心裡,這八個字足以驚天地、動日月。因為這八個字,她忘記自己最初的決定,大腦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但王如墨卻很清醒,他使勁向上提樹枝,只是樹枝太脆,哢嚓一聲竟斷裂了,他大驚之下,只聽到她在下面輕輕低語,「謝謝。」

  她這一聲道謝,已是在訣別,這一聲震散了他強作鎮定的神智,只覺得手下一空,就知道她掉落下去。

  她直直地墜下,如破碎的紙鳶,無依無憑。但同一刻,卻驚見他居然從山邊縱身躍下,衣衫因為山風鼓動而飄飄飛起,那樣的姿勢和神情,就如同那日他在江邊躍入水中,如同為救她而躍上驚馬飛奔的車廂時的樣子,那樣專注又義無反顧。

  她的心己碎,卻沒想到他還做了一個動作。他雙腳用力一蹬,將手中殘留的樹枝橫推在旁邊的山壁上,使下墜之勢一下子比她快了許多,眨眼問,就飛過她的身邊,她想伸手拉他,卻錯身而過。

  她明白了,他之所以這麼做,是要用自己的身體墊在她身下,用自己的命保住她的命。

  這個瘋子,這個瘋子!她怎麼能讓他這麼做?!

  嬰姬深吸一口氣,也讓自己的身體用力墜下,終於抓住他的衣襟,一把抱住他的身體,叫道:「我不讓你單獨去死!」

  他的雙唇微微張開,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飄如白雲,渺如山風。

  但是,但是——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可她為什麼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影像,那樣清晰,那樣明澈。

  他的雙眸本來一直如霧般混沌,此時卻清亮如星。

  為什麼?難道他可以看到了?

  因為她在上,他在下,此時她忽然看到旁邊的山壁凸起一塊石頭,雖然石頭不大,但是又好似一窄小的平臺,足以讓兩個人立足。

  她再吸口氣喊著,「用輕功,左邊三丈有石台!」他立刻聽懂,一手抽掉自己的腰帶,揚起一卷,腰帶被真氣灌注,霎時如鐵鏈般勾住了山壁上的半截枯樹枝,兩個人的身形一蕩,正好落在平臺之上。

  因為跌下的下落之勢實在是太猛,他幾乎又要跌出石台,好在嬰姬伸手猛拉,險險地將他拉回石台,雙臂急伸,將他抱在懷裡,再也不鬆開。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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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嬰姬定定地盯著玉如墨的眼睛,手掌輕輕放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瞳眸好像就在同時閃爍了一下。

  她這回是真的驚住了。

  「你、你的眼睛……」

  他的黑眸裡倒映出她震驚的神情,但是唇邊卻挂著一抹蒼涼。

  她陡然捧住他的臉,反覆梭巡他的雙眼,口中重復著同一句話,「你看得見?看得到我?」

  「是的,」他幽幽地輕歎,不知道是歉意,還是如釋重負。「此刻,我能看到你。」

  她愣住,然後忽然揚起手,清脆又迅捷地打了他一記耳光,說不出為什麼要打他,只是打完之後,忽然淚如雨下,哭倒在他懷裡。

  「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嬰姬根本顧不上此時兩人仍然沒有脫險的情勢,哭得異常傷心,哽咽得幾度抽氣。

  玉如墨被她打了耳光之後毫無反應,只是靜靜地擁著她,聽她哭泣,哪怕她毫無風度地把鼻涕眼淚都抹到他的衣服上,仍然一動也不動。

  待聽到她的哭聲漸漸弱了,他才開口說話,「我並不是要故意騙你,從十四歲選擇失明之後,我第一個能夠看到的人,就是此刻的你。」

  她又一驚,從他的懷裡?起頭,不能理解他的話,「什麼意思?」

  他的手指幫她整理被山風吹亂的頭髮,微微一笑,「每天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讓天下人傾倒。我的腦海中勾勒過你的形象,但是無數次地勾勒都只是想像,直到見到你,我才知道任何的想像對你來說都是一種侮辱,你的確有讓所有人驚豔的五官。」

  「但是你在看到我後卻很正常。」她不信他是第一次見到自己,如果他說的是真話,那麼之前的失明從何解釋?此時,他又為何可以如此鎮定?如果他說的是假話,那麼他的假話是否是想掩蓋其他的秘密?

  「我沒有騙你。只是在我眼中,你是一個讓我動心,又可以為她生,為她死的女孩,所以也許我不會有著像其他男人面對你時的瘋狂。」

  這句話比無數辭彙堆積出來的讚美還要讓嬰姬開心。她等了這麼久,等的就是他對她的一句肯定,卻沒有想到他的肯定竟然來得如此震撼。

  「你為什麼會失明?又為什麼會突然看得見?你在十四歲那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事?」現在她還有太多的疑問等待解答。

  「我的姑母,她在我十四歲的時候,死在我面前。」

  「為什麼?有人害她?」

  他垂下眼,用眼睫遮蓋住黑眸中深深的傷感和痛楚,「殺死她的人,是我。」

  「嗄?」她呆住。

  「因為我看到她……和我的父親亂倫。我質問她,為什麼會這樣做?她只笑著說,如果是互相相愛,那麼便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們在一起,但我不能忍受她用這樣的方法毀掉玉家數百年的榮耀,玷污了玉家的名聲,所以,我殺了她。」

  他的雙手攤開,放在自己的面前,「我就用這雙手,握著一把很短的匕首,刺入她的胸口。當鮮血噴灑出來,濺到我臉上的時候,我對自己說,我不要再看這個世上污濁的一切,所有的都是假的,那些為了愛可以不顧一切去傷害別人感情的行為,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孽,我不要看,也不要再管。」

  玉如墨苦笑,「這就是你們眼中都認為溫文爾雅的我的真實本質,其實我是一個自以為是,認為自己可以隨便制定道德準則、左右別人生死的殺人兇手。」

  「不,你不是。」嬰姬緊緊握住他的手,堅決地搖頭,「你那時候年紀還小,一定是因為受的刺激太大,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十年裡你一定也無數次地責備過自己,你內心中的痛苦壓迫著你,不讓你去愛,就是怕會有人像你的姑母背叛了你對她的信任一樣,背叛你的感情。」

  他傾下臉來,與她對視。

  她這才知道,自己渴望已久的對視,原來可以這麼平靜,又這麼憂傷。

  「我第一次遇到你,就知道你是唯一一個能看透我心的人,」他微笑地說:「所以我拚命地躲開你,就怕你動搖我。」

  她的臉頰邊還挂著淚,但是唇上是燦爛的笑,「你無論跑到哪裡去,我都要追在你的身後,抓到你。」

  玉如墨動容地望著她,吐出兩個字,「何苦?」

  「喜歡一個人就注定要受苦,為了你,我喜歡受苦。」嬰姬的手指輕輕撫摸著他的眼,「以前我多希望這雙眼睛中能夠有我,只要你肯看我一眼,看到我,即使讓我為你去死,我也願意。」

  他將她輕輕拉入懷中,柔聲說:「你錯了,把一個人看在眼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如果那個人可以在他的心裡,才是矢志不渝,永生難忘的。」

  「那麼,我現在在你的心中了嗎?」

  這一次,他沒有讓她等待很久。

  「你應該知道,即使我拚命躲避,但事實上,你早就在我心裡了。」

  她長長地歎息,因為幸福的滿足而無從宣泄,突地她的聲音從他的後背傳來,帶著一份難以言喻的欣喜之情。

  「你肯對我這麼好,我要回報你一個禮物,你看——」

  他轉過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去看,在這塊青石的斜上方有一朵紅色的花,迎風挺立在山壁土壤中。

  「那是什麼?」他不解地問。

  嬰姬緊緊握住他的手,掩飾不住地興奮,「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朵紅花的下面就有人參!」

  他不由得反握住她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氣,終於知道,天,還是有情的。

  ***  ***  ***  ***  ***  ***

  眼看著葉無色終於將人參湯一點一點地喝了下去,所有人都籲出一口氣。

  嬰姬站在床邊,歎道:「好不容易撿回了這條命,只是不知道你們的大婚能否如期舉行?」

  南向晚霍然?頭,「王,難道你們還要……」

  「本王的大婚詔書已經寫好,明日便將公告全國。」玉如墨也露出愁容,「不過我看婚期要延遲一些時候了。」

  「王難道不知道葉姑娘為什麼要自殺?」南向晚激動地問。

  「不知道。」他靜靜地說,側頭問:「也許你可以告訴我?」

  南向晚一咬牙,砰的一聲跪在王如墨的腳邊,「請王恕罪,葉姑娘與我早已互生情愫,所以她寧死也不肯成親。」

  他似乎不信,冷笑道:「向晚,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現在說這樣的話,對無色是一種侮辱。」

  「屬下不是在說笑,屬下說的是事實,而且……輕樓也可以作證。」

  江輕樓同時跪下。

  玉如墨淡淡地問:「輕樓,你應該是個不會說謊的人,今天為什麼要幫他說這個謊?」

  「屬下罪該萬死。」江輕樓的頭垂得很深,「前日屬下才知道葉姑娘和向晚之間有私情,但是因為顧慮重重,所以沒有向王稟報。」

  玉如墨似笑非笑地說:「這是不是就是民間人常說的『綠帽子』?」

  南向晚連聲道:「是屬下卑鄙無恥,引誘了葉姑娘,請王儘管責罰屬下,不要責怪她。」

  「剛才你還說讓我恕罪,現在又讓我責罰你?無色如果醒來,聽到你如此情深意重,是不是該感動得流淚呢?」他的聲音裡沒有半點感情,揚起臉,「你以為我當真不知道你們倆的事情嗎?我只是不願意點破而已,當初我以為無色是一時的迷惑,而你,也不過是一時貪玩罷了。」

  南向晚吃驚地?頭看他,發現他的臉上似乎有什麼和以前不一樣了。

  「無色頻頻入宮,並不是為了看我,而是看你。她怕自己泄露了情緒,每次轉述你的話時非要說是輕樓說的。但輕樓從不多話,又怎麼會不厭其煩地告訴她說,我每天在做什麼,有沒有吃東西?一次兩次她這樣說我或許還信,但是如果每次都這樣說,也難怪我會起疑了。」

  「無論是無色還是你,如果有其中一人在我身邊,就會說很多的話,但是如果兩人都在我面前,就會突然都變得很沈默。我雖然看不見,但是心裡明白得很,如果不是你們兩個人有私情,何必要在我面前避諱?」

  「我們無心欺騙,只是,只是……」南向晚的眼中滾出熱淚,「屬下不是玉陽國人,當年飄洋過海來到玉陽,最終是為了葉姑娘而決定常住這裡,沒想到她父親會將她配與王做王后,屬下自知無資格與王相抗,所以曾經試圖放棄這段感情。」

  「但是無色卻不肯,所以每次到宮裡都是為了勸你勇敢面對,說破這件事,是嗎?」玉如墨冷冷道:「你的確配不上她,她尚有勇氣以死相抗,而你卻始終躲在暗處一言不發。她之所以會選擇死,完全是因為對你失望至極。」

  南向晚立時伏倒在地上,痛哭不已。

  「我也有錯,不應該明知道你們兩個彼此鍾情,還強迫你們分開。我考慮的,只是一個適合做玉陽國王後的人選,她必須才德兼備,與我相敬如賓,但是,我不願意愛她,因為我不信會有人愛我愛到刻骨銘心,生死不離,所以,這個人也不能愛我,因此無色,是最好的人選。」

  嬰姬在旁邊聽了許久,此時忽然笑著打斷,「不對,最好的人選不是她,而是我。」

  玉如墨立時蹙眉,「你是說你可以不愛我?」

  「我不可能不愛你,而你,也不許你不愛我。」

  他展顏一笑,「不是說過要懲罰向晚,好好地嚇嚇他嗎?你這樣一來,還讓我說什麼?」

  南向晚完全怔住,呆呆地看著面前這兩個笑容可掬的人。

  嬰姬吐了吐舌,「一個大男人哭成這個樣子真是難看得很。三郎,我看你現在和他說任何話,他都是迷迷糊糊,聽不明白。我身上好髒,都還沒有換衣服,能不能陪我回房去休息一下?」

  玉如墨聞言,寵溺地挽起她的手,回頭對還跪在地上的男人說:「什麼時候你明白,該怎樣面對無色和我時,再來告訴我你的決定。」

  南向晚還怔怔地跪著,兩人已經攜手走了出去。

  ***  ***  ***  ***  ***  ***

  「真是替葉姑娘不值,那個人有什麼好的?」嬰姬撇撇嘴,接著又是一笑,低聲說:「你剛才怒斥他的樣子,我看了真是開心。」

  「你喜歡看到別人狼狽不堪的樣子?」玉如墨穩穩地拉著她的手,慢慢地向前走,「如果無色醒了,你和她應該可以做一對好姊妹了。」

  「是閨中姊妹,但是我可不想和她做娥皇女英。」她站住,側身捧住了他的俊容,「南向晚沒有看出來你已經複明。你的眼睛,還會瞎嗎?當初你是怎麼讓它瞎的?這一次又是怎麼突然好的?」

  「我看過一本醫書,上面介紹針灸之法,其中有一種針法是說如何封閉住眼角的氣穴,讓雙目失明。」

  她恍然大悟,「哦——難怪太醫都不會的針灸你卻明白。」

  「要破解這種封穴的方法也很簡單,用簡單的內功倒行運轉,衝破穴道就可以了。只是這十餘年來我已不肯再看,只有剛才躍下山谷的一刻,我希望在死前能看到你的樣子。」

  他說得如此淡然,但是她的心頭卻燃著火一般的感動,她抓緊他的手,狡黠地笑,「那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什麼?」

  「以後你還是把穴道封起來吧?」

  玉如墨愣住,「為什麼?」

  「我希望你的眼睛裡只有我的影子,不要去看其他人。」

  她霸道的決定讓他不由得莞爾失笑,心頭積壓多年的心結彷佛被她的笑顏陡然沖散。如此的絕代麗容,光芒四射,讓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拉入懷中,細細吻上她的朱唇。

  她就像渴盼了許久,先是軟軟地好像一池春水般軟化在他的懷裡,接著又熱情如火地激烈回應,像是要把他整個人都點燃起來。

  「那次我問你,如果我和葉無色的馬車墜落懸崖你會救誰,你說會救葉無色,說的是真心話?」她一邊吻他,一邊還在翻舊帳。

  他的唇角飛起,「那麼在意那個答案?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我的答案嗎?我救她,但是會陪你去赴死。」

  嬰姬的笑意更深,吻得更深。

  不過還有一事,讓她一直牽挂。「你決定將葉無色讓給南向晚,究竟是因為要成全他們,還是要擺脫葉太傅對你的過度關心?」

  「連這你也看出來了?」玉如墨啞然失笑說,「他是幾朝的老臣,又曾是我的老師,不過最近越來越過分,看在無色和我與他的情分上,我還不想動他,無色的事算是給他一個打擊,讓他不要過度膨脹自己的氣焰吧!」

  「唔,這件事情還要好好細想,千萬別讓葉姑娘從中為難。」

  「妖女!你敢欺負我王叔!」

  一道淒慘驚呼驀地響起,兩個人被迫分開,便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玉紫清驚恐萬狀,憤恨不已地瞪著他們,眼淚似乎就要流出來了。

  「王叔,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親她的嘴?」玉紫清說著,居然嚎啕大哭地跑掉。

  玉如墨只能無奈苦笑,「紫清這一關看來很難過。」

  她卻詭異地笑開,「你知道為什麼玉紫清非常討厭我嗎?」

  「為什麼?」

  「因為他喜歡你,想佔有你。」

  他笑睨了她一眼,「你在胡說什麼?」

  「不是胡說,我相信我沒有看錯,但是你未必知道這個秘密。玉紫清,是個女孩子。」

  玉如墨這下真的呆住了,半晌才張開口,「這、這怎麼可能?」

  「我不知道你大哥當初為什麼要隱瞞她的性別,可是那晚給你送紅蓮花籽的時候,我曾經悄悄為她把過脈,查看過身體,她的的確確是個女孩子,而且她看你的眼神絕不是晚輩對長輩的孺慕之思,而是實實在在的男女之情。」

  「這不可能。」他堅決否認,「紫清才只有十歲。」

  「十歲的女孩子就不能懷春嗎?你真是少見多怪。聽說在中原,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就出嫁的不在少數,只不過我們一朝三國明文規定女孩子要年滿十六歲才可以成親。」

  但他還是不肯相信突然而來的意外消息,「我去看看紫清。」

  「別去。」嬰姬將他拉回來,「她現在一定哭得正慘,你去了,她正好倒在你的懷裡哭著說我的壞話。」她的熱唇重新找到他的,「三郎,我要你完完全全是我的,不許和別人分享」

  但是天不遂她願,此時門外又有人通報。

  「王,聖朝忽然派來一條大船,說是奉令狐丞相之命,給他們聖朝的公主送來嫁妝。」

  不僅稟報這個消息的人聲音中都是狐疑和困惑,連玉如墨都頗為震驚。

  「他怎麼會知道……」

  嬰姬沈默了須臾,苦笑道:「到底還是沒有逃出他的神算。」

  「怎麼?」

  「我和你說過,我這位哥哥能未卜先知。這次我逃婚到玉陽,只怕也早己在他的算計之內,只是沒想到他強到連我們何時走到一起的日子都算得一清二楚。」她笑看著他的眼,「有這樣一位大舅子,是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還是微笑,「他倒是省了我寫信通報的麻煩,很為人著想。」

  「天知道他到底在算計什麼?!」嬰姬長歎,「我總覺得他從小就有一個很深的心事,所以總是要想盡辦法去謀算周圍所有的人。」

  「只要他不是故意害人,讓他去謀算一個好的結局,又有什麼呢?」玉如墨拉緊她的手,「走,我們去看看那條船上到底裝了什麼。」

  嬰姬並肩走在他的身邊。好喜歡這種感覺,呼吸、步調完全一致,與他對視的時候,他的眼中也有自己清晰的倒影,心底洋溢的,都是春風一般的笑聲。

  她偏過頭,輕輕枕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臂悄悄滑到她的腰上,讓她可以依靠得更深。

  「三郎,我喜歡聽你念那闋什麼『朝朝暮暮』的詞,可不可以念給我聽?」她想起當時在王府窗外,聽到他用如風般靈動的聲音所念的那一聞詞。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他的聲音悠然飛來,她微笑著將每一個字都妥善地收藏在心底。

  對她來說,這句詩的結尾應該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定要朝朝暮暮!

  是啊,只要結局是好的,被哥哥謀算又有什麼呢?


  【全書完】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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