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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湛露-君王棋3-黑羽卷

第九章   

  他知道,與她成為敵人的時候,也是感情走到盡頭的時候,但是他卻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

  當黑羽國的戰艦緩緩壓向聖朝的海域時,披掛上陣的令狐雄已經威風凜凜地站在船頭,興奮地望著遠方逐漸飄來的那片「烏雲」。

  「九少,這場戰役結束後我請你喝酒。」全然沒有畏懼之心,令狐雄想到的還是大戰結束後的樂事。

  但是令狐九一直很沉默,他不想開口,也不知道開口之後,又能說些什麼。

  命運很無情,人,很渺小。他以個人的力量妄想扭轉一切,看來只是個可笑的夢吧!

  「九少,不用發愁,這一仗,丞相在三年前就開始準備了。」令狐雄還以為他是擔心戰情,於是寬慰道:「你別看每年黑羽國都送人過來,其實那些人早就在丞相監控之內,十天前丞相一聲令下,所有黑羽籍的武官都被緝拿,黑羽國以為派人安插在我們聖朝之內就可以左右戰局了嗎?真是傻瓜!」

  令狐九這才抬起頭,「丞相他……早有準備?」

  「是啊,丞相上任後的第一年就開始架空黑羽武將的實權。那些黑羽人大多是實心眼,哪有我們令狐人這麼多心思,都被架空也不自知。況且他們每年派來的黑羽密探早巳被丞相收買,送回去的情報都是丞相囑意編寫的,哈,能用多少?」

  令狐九渾身一陣寒慄。那黑羽國這一次出戰豈不是在送死?

  瞭望兵跑來稟報,「將軍!黑羽艦隊距離我方不到五里了!」

  「好!」

  令狐雄一拍大腿,躍身而起,剛要下令船隊前行卻被令狐九按住他的手。

  「將軍,別忘了我是先鋒,這一仗我應當打頭陣。」

  「丞相雖然這麼封了,但是……」令狐雄心中有點顧慮,畢竟令狐九是令狐笑的手足,萬一戰場上有個閃失,他可怎麼跟令狐笑交代?

  但是令狐九不容他多想,已經縱身跳上旁邊的軍艦,高聲道:「揚帆,天聖隊跟我來!」

  令狐雄急忙吩咐,「天朝隊、天威隊,隨護左右!務必要保護好九少的安全!」

  艦隊乘風破浪沖向天邊,而黑羽的大軍已經遮天蔽日般地益發逼近。

看到了!終於又看到她了!

  令狐九的心頭如擂鼓般轟響。旌旗烈烈的黑羽軍艦船頭上,黑羽龍盈就站在那裡。

  黑羽文修和黑羽言武分站在她兩側,他們的面色是同樣的凝重。

  聖朝內黑羽將士全數被抓的消息,不知道是否已經傳到他們的耳朵裡,或許這一仗對他們來說承載了太重大的意義,所以即使不能勝券在握,依然不得不打。

  令狐九知道黑羽龍盈也一定看到了自己,距離有點遠,他不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神,卻依稀感覺到她的臉色比之前幾日差了許多。

  那天力排眾議強行放走他,肯定給她帶來了麻煩。

  如果他還是當初那個十八歲的令狐九,也許此時此刻他會丟下一切,跳入海中,游向她所在的地方。

  如果他,還只是令狐家那個沒沒無聞的九少,可以不問世事,孤獨終老,他一樣可以丟下,帶著她離開,也不管她是否還認得他。

  但是,他不再是五年前的他了,他現在是聖朝的迎戰先鋒,五年的歲月帶給他的,又豈是心碎的回憶這獨獨一件事的成長歷練?

  他的視線膠著在她那纖瘦身軀上,強忍住心頭的酸楚,對身後的旗官命令,「打旗語,問對方可否派一名代表過來談判?」

  旗語打過去,對方很快有了回應:不能。

  他微歎口氣,「再問對方,什麼樣的條件才肯休戰?」

  那邊的回答:令狐一族退出朝堂,聖朝事務交由三國分管。

  他只好苦笑,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也就不必再去問令狐笑的意見了。那麼,接下來又該如何?

  他還在斟酌的時候,對方卻先打出旗語:你方何人出陣?

  令狐九讓旗官打出自己的名字後吩咐手下,「給我準備一條快船,我要過去。」

  其他將士嚇了一跳,「九少,這樣的大海作戰,你要是坐小船過去,就算不被大浪打翻,只怕也要被對方的亂箭射死了。」

  「無妨。」他不顧眾人的阻攔,毅然跳下快船,向著黑羽龍盈所在的軍艦駛過去。

  黑羽這方大概也沒想到他會單人前來,站在船頭的黑羽龍盈突然撲到前面的欄杆旁向下看,她身邊的黑羽文修和黑羽言武一左一右將她抓住,以防她因為船身顛簸而掉入水中。

  三個人似乎在船頭爭執著些什麼,然後黑羽文修也上了一條快船,向他駛來。

  當兩條小船在海上對峙的時候,令狐九的心頭有些倜悵和失望。他本希望黑羽龍盈能親自前來,哪怕下一刻就刀劍相向,他也希望能再和她說一句話,或是再近距離地看她一眼。

  如今,來的是黑羽文修,向來牙尖嘴利的他此刻更是一副傲然冷漠的表情。

  「令狐先鋒,先要恭喜你高昇了。」他說道:「此番你從我黑羽國逃出,損失了幾名手下居然還能升職,真不知道令狐笑的賞罰標準是什麼。」

  「她還好嗎?」令狐九看向黑羽龍盈,只見她在船上低垂著頭,不再看他。

  「多謝你還記掛著女王,不過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女王對你的過份袒護已經讓黑羽眾將士非常地不滿。你問我女王好不好?我告訴你,女王如今有麻煩,而且是大麻煩,而這一切全都是拜你所賜。」

  令狐九的心揉在一起,「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黑羽文修哈哈笑道:「我希望你怎麼做?我要是說,我希望你死,你肯去死嗎?」他的眸光一寒,「只有你死了,女王才好向所有人交代,說她對你沒有徇私,沒有因你一人而壞了我黑羽國數百年的大計!」

  令狐九問:「這也是她的想法嗎?」

  「女王的想法並不重要,我來只是要告訴你,上了戰場,我們就是敵人,不用把你那副情深似海的表情拿出來哄騙女王,今日的結局只有兩種,你勝我敗,或是我勝你敗。」他說完這番話就駛船離開。

  令狐九的船工問:「先鋒大人,我們也回去吧!」

  令狐九沉默了一陣,突然仰起頭,對站在軍艦船頭的黑羽龍盈大聲道:「前生無緣,來生無份,生既無歡,死有何懼?」

  黑羽龍盈猛地抬起頭,有些驚詫地望著他,連嘴唇都在顫抖。

  回到軍艦上的黑羽文修聽到他的話,冷笑更深,從身邊士兵手裡要過一副弓箭,舉到黑羽龍盈的面前。

  她一震,怔怔看著那副弓箭,許久不接過,直到黑羽文修又說了些什麼,她才咬了咬牙,將弓箭拿在手中,箭搭弓上,一轉身,瞄向令狐九!

  令狐九船上的船工嚇壞了,拚命將船划回去,令狐九隻是淡淡地笑,無奈地笑,迎視著她的箭鏃,一動不動。

  海上的風浪,船隻的顛簸,顫抖的手……黑羽龍盈的臉色已經越來越蒼白,令狐九幾乎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跳有多激烈。

  眼看他的船將要回到軍艦邊,一旁接應的船隻立刻劃過來擋在他所乘快船的前方,意圖遮擋住他的身形。

  就在此時,黑羽龍盈手中的箭呼嘯飛出,射向令狐九的背影。

  而令狐九就像背後還藏著一雙眼睛般,唇角動了動,腳步微移,在眾人間改變了自己的位置,那支原本因為船移人走而射偏的箭就這樣穿過層層防護,結結實實地射進他的胸口!

  船上船下驚呼聲一片,令狐雄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用自己的身體去迎接敵人的暗箭。他從大船上跳下,抱住令狐九已經受傷的身體,連聲急呼,「快叫軍醫來!準備快船!」

  聖朝這邊的慌亂並沒有讓黑羽國找到可乘之機,自四面八方俏無聲息來到的艦隊,足以讓驕傲的黑羽海軍大吃一驚。

  那些艦隊上或掛著金城的旗幟,或標著玉陽的名號,已將黑羽艦隊團團包圍。

  沉沉黑雲,無聲無息地壓在所有人的心頭,誰也不曾留意從何時起,天際的如血殘陽已經提前染紅碧空。

 令狐九很久沒有病得這樣嚴重了。這一場大病來得突然,並不僅僅因為那一箭的傷勢嚴重,還因為海上的冷風和心中的鬱火交纏在一起,在半個時辰內就讓他瀕臨生命垂危的邊緣。

  但他一直沒有昏厥過去,他可以清晰地聽到周圍慌亂的吶喊聲,聽到令狐雄連聲埋怨,「你為什麼不躲啊?這下子我可怎麼和丞相交代?」

  他的視線模糊,但是唇邊卻掛著笑,「沒關係,他會明白的。」

  是的,令狐笑應該明白他這樣做的原因。

  當他被送到太醫院的時候,他聽到令狐笑的聲音,還是那樣冷冷淡淡的,「把箭拔出來會傷到他的性命嗎?」

  太醫回答,「這箭雖然深,但好在沒有射到心肺等關鍵部位,丞相放心,一會兒下官為九少用上麻沸散後就可以拔箭了。」

  「就這樣拔箭,不用麻沸散。」令狐笑的聲音飄飄搖搖,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要讓他永遠記得這次的痛!」

  太醫大概是聽愣了,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囁嚅道:「只怕這痛會讓九少受不了。」

  「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怕痛嗎?」

  令狐九睜著迷濛的眼睛,輕聲一笑,「七哥說的對,就這樣拔吧,我可以的。」

  拔出這一箭何止是一個「痛」字可以形容得盡?那簡直如挖心裂骨一般,連周圍的太醫和捧著水盆白布的婢女都別過臉去不敢看,而他只是悶哼一聲,咬緊牙關,沒有痛呼出聲。

  他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聽著所有人漸漸從身邊離開,床前似乎只留下一個人,他才努力睜大眼睛,看清那個人。

  「七哥一定在心裡痛罵我吧?」他氣若游絲。

  令狐笑俯瞰著他蒼白無色的面孔,反問:「我為什麼要罵你?你以一箭的代價換得戰役暫時的平靜,我應該感謝你肯做出這樣大的犧牲。」

  「戰役平靜了?」他有點吃驚,「黑羽退兵了?」

  「大軍壓境,如果無功而返他們顏面何在?只不過現在是騎虎難下,進也不行,退也不是,此刻應該還在船裡商議對策。」

  「七哥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令狐笑似笑非笑道:「這已經不是你操心的事了,在你休養好身體之前,我保證這場戰役可以全面結束。」

  「小情……別傷害她。」

  令狐笑幽冷的眸子閃過寒星點點,「她傷你這麼重,你應該恨她,而不是還想著為她說情。更何況,她敢傷我令狐家的人,就要等著付出代價。」

  令狐九心中一驚,雙手撐床想坐起身,但是傷口如撕裂般地痛,讓他不得不又跌躺回去。

  「七哥,你曾經說過,家人有欠於我,會賣我一個人情,所以……」

  「那是我五年前說的話。」令狐笑根本不容他多言,「五年前我只管令狐一家,現在我所肩負的是一朝三國,不能拿所有人的安危去成全你的癡情。」

  「難道,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他奮力抓住令狐笑的袖擺,直勾勾地看著他,「你能預測古今,你能算出所有人的命運,你一定知道,我和她之間到底還有沒有可能?」

  令狐笑手腕一抖,掙脫開他本已無力的手指,淡然道:「不論我算出什麼,都不可能告訴你,洩漏天意太多會遭天譴,我還不想死得這麼早。」

  「那七哥總可以告訴我,到底有什麼方法能讓她完全恢復記憶吧?」

  他嘶啞乾渴的吐出這句話後,令狐笑總算有所動容,語氣也似柔和了一些,「她的記憶是人為封住的,傳說在黑羽國這是一種刑罰,但只怕她是故意讓自己的記憶被封,為的是可以完全忘記過去跟你的那段情,做一個心中只有黑羽大任的女王。」

  「是誰封住她記憶的?」

  「是誰封住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是否肯解除禁制?」令狐笑深深地凝視他的眼眸,「若是她拒絕想起,永遠不肯解除禁制,那麼就算你找到封住她記憶的人也沒有用。反之,如果她肯想起來,試問天下又有哪種術法可以封住人心一輩子?」

  令狐九的心被苦澀漲滿,「只怕,我已經沒有時間去勸服她了。」

  「如果這是你們的命,就安心承受吧!我也要提醒你,別天真地以為你領受了這一箭就會感動她放下刀箭。何況,就算她因此被你感動,她身後的人也不會同意她放手。」

  令狐笑的話讓令狐九想起黑羽文修那始終陰沉的臉,和黑羽言武自負又亢奮的神情。

  她之所以時常流露出那樣困惑無奈的眼神,到底是因為她被失去的記憶折磨,還是因為現實的責任壓得她喘不過氣?

  令狐笑將要離開,令狐九又叫住他,「七哥,你真的相信命運不能扭轉嗎?難道換作是你,也會眼睜睜地看她從你的眼前消失,看她死去卻無力,也無法抓住?」

  令狐笑倏地站住,靜靜地站了好久,才恨聲道:「誰也休想左右我的命,就是天也不能!」

  他幾乎是有些憤然地離開。而令狐九在他走後就失去最後的力氣,全身癱軟在床榻上,連手指似乎都無法移動分毫。

  他要死了嗎?為什麼感覺不到心跳?只有傷口的痛在隱隱提醒著,他還活著的這個事實。

  令狐笑不讓太醫給他用麻沸散,聽起來實在無情無義。不過他說的話也未嘗沒有道理——讓他永遠記住這次痛。

  記住什麼?只是記住痛嗎?還是藏在皮肉之痛後的,那綿延五年的深情卻得不到回應的殘忍現實?

  「九哥,你疼得厲害嗎?」不知何時,有道人影趴在他的床前,小聲叫著他的名字。

  他沒有睜開眼,認出那個聲音,輕聲說:「十三弟,你也來了。」

  「我聽說你受傷了,可是剛才七哥在這裡,我不敢來看你。」令狐琪如今已經是十二歲的清俊少年,但是提到令狐笑依然是心存敬畏。

  「十三弟,幫我拿來書桌上的那本書好嗎?」

  令狐琪趵到桌邊,看了一圈,在桌子的正中間有一本《聖朝詩經》,於是拿過來,問道:「九哥,你現在想看詩歌?」

  「開篇第一首,讀給我聽。」他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弱,弱到令狐琪必須豎起耳朵仔細聽才能聽清楚。

  令狐琪翻開書,第一篇名叫「相思曲」。他不知道九哥為什麼此時忽然想聽這首詩,但是看到他虛弱憔悴的樣子不忍拒絕,也不好多問,端起書認認真真地讀著,「正逢採花好時節,提裙含笑撲彩蝶……」

  清稚的聲音伴隨著這首古老卻深情的小詩,在小屋中慢慢地流轉。

  令狐九的眼睛始終輕闔,嘴唇卻慢慢地蠕動,跟隨著令狐琪的聲音無聲地齊讀。

  「昔日有眉攬千度,今朝更有顰顰處。天上人間難長聚,無處不有相思路……」念到這裡,令狐琪卻停了一下,喃喃自語道:「世上真的會有這麼深厚的感情嗎?九哥,你相信嗎?」

  令狐九沒有回答,眉心蹙起,像是不滿意他的停頓。

  令狐琪只好一路繼續念下去,直念到「天地終有別去日,此情綿綿無計剪」,眼睛才從書本中轉開,看到令狐九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沒有說話,好像是睡著了。

  令狐琪把書俏悄放在他的枕邊,躡手躡腳地走出來,在外面等候已久的家丁忙上前說道:「十三少,丞相吩咐,如果你出來了,就盡快回府,不要打擾九少休息。」

  「七哥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他嚇了一跳,瞪著家丁問:「是不是你通風報信的?」

  「小的怎麼敢?丞相不知是怎麼知道小的在附近,叫人把小的抓過去訓話,小的也嚇得要死啊!」

  令狐琪扁起嘴,「做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活見鬼了,難道他長了八隻眼不成?」

  他嘟嘟囔囔地走在前,因為他的馬就藏在太醫院西牆後的大樹下,他必須走上一段路才能走到。

  半路上他開口問:「明天的早課是蘇老師上吧?」

  身後那名隨侍家丁卻沒有回應,他不高興地轉身,「問你話呢,你……」他驀地呆住,身後空蕩蕩的,什麼人都沒有。

  「福海?你在哪兒?」他發聲呼喊,卻沒人回應,就在他呆在那裡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後一把搗住他的嘴,沉聲道:「不許出聲,告訴我,令狐九在哪裡?」

  一把亮晃晃、冷冰冰的匕首就橫在他的脖子上,令狐琪的心陡地懸起,頸部肌膚泛起一層寒慄。

  令狐九是有察覺到令狐琪離開,但他沒有睜眼,因為他沒有過多的體力,也因為他的心還停留在剛才與令狐琪一起誦讀的那首詩上。

  那樣古老的一首詩,卻不是講述愛情的美好,結局如此的淒涼,是不是想告訴後人:這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能夠攜手走完人生路的完美愛情本就寥寥無幾,所以在現實生活中不該抱有奢望?

  唉!

  他任思緒隨意地飄蕩,代替他孱弱的身體飄出窗外,飄到那漆黑的海面上,飄到那個人的身邊。

  一襲冷風透窗而來。又起風了嗎?他感受著寒風打在臉上的濕潤和清冷,但是這股風卻好像是暖的?就在他微覺詫異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悄然摸到他的額頭。那隻手是如此的暖,而他的額頭卻冷得像冰。

  他倏地驚醒,全身血液倒流,雙眸似掙脫了囚籠,睜開,鎖住,凝視——那個人的臉——眼前的人竟然是,黑羽龍盈?!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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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令狐九定定地看著眼前人,呼吸幾乎都被奪去,不知道沉寂了多久,觸碰在他額頭的那隻手緩緩移開,他慌亂地脫口而出,「你要走?」

  「不,我來看你,暫時不走。」她真的坐了下來,就坐在床榻邊,雙眸靜靜地凝視著他的臉。她的面容上有著說不清的情緒,是哀傷,是憐惜,也是後悔。

  「那一箭原本是射不到你的。」她必須要告訴他,她並不想把他傷得這麼重。「當時情勢所迫,我不得不射箭,但是……」

  「我知道,我明白。」他微微一笑。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她當時的矛盾和掙扎?他心裡更清楚,當時那一箭的定勢本來是擦過他的身體,要從人縫中穿過去的。但是……

  「是我自己選擇被你射中。」

  他的話讓她震驚。

  「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使眼睜睜看著他迎向箭鋒的時候也有過擊垮神智的驚恐和懷疑,但都不如此刻,當他用這樣淡然的聲調告訴她實情,來得更讓她震驚。

  「為什麼?」她怒問:「你難道就不怕這一箭會要了你的命嗎?」

  他深深地歎息,「生既無歡,死有何懼?」

  這八個字,在海上他便對她說過,但是她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會選擇去死。

  幾乎把牙根兒咬碎,她盯著他的眼睛,「求死,原來是你唯一可以做的事,大戰之上,你,或者我,都沒有選擇死亡的權利!在我們的身後,還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們?你要死給誰看?」

  他的眸光震動,苦笑道:「你說的對,我的確沒有權利選擇死亡。」剛才令狐笑有許多話沒有說出口,如果說了,應該跟她是同一個意思吧?

  「或許你和七哥都以為我是逃兵,戰場上的逃兵,感情的逃兵,所以才以死作為逃避,但是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死來喚醒你消失的記憶。」

  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股力量,他整張臉上都是光芒,「你冒險來這裡看我,就說明你心中對我確實還有情意,小情,難道到現在你都還不肯承認?」

  她喃喃地說:「我不該來看你。文修說,如果我來看你,就是與黑羽決裂,再也沒有資格做黑羽的女王,但是,我還是來了,我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不做黑羽的女王不是痛苦,而是讓你解脫。」令狐九用盡力氣想拉住她的胳膊,「你不是適合做女王的人,你是自由的。」

  她甩脫他的手,猛地起身,「算了,你別再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我來看你,除了因為傷了你而良心不安之外,還有別的事情要辦。」

  「你要去哪兒?」令狐九一驚,這才意識到她此行的目的並沒有那麼簡單。

  黑羽龍盈的眸中原有的那一片柔情忽然變成冰冷,「你猜不出嗎?能夠左右這場戰役走向的人只有兩個,那就是我和令狐笑。」

  「你想殺七哥?」令狐九倒抽一口冷氣,「那是不可能的。」

  「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她冷冷笑道:「令狐笑以為他可以隻手遮天,我偏不讓他如願。如果能抓住他,就可以改變一朝三國的歷史!」

  「不,七哥絕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心驚得更厲害,「你是怎麼來的?」

  「要多謝你那個十三弟。」她的唇角好像有抹淡淡的笑意,「他聽說我是你的朋友,要來看你,就很熱心地為我帶路。」

  令狐九怔了怔。十三弟,難道是他認出來她是小情,所以才幫她?但是……他的心頭閃過某種不安的情緒。

  「十三弟他人在哪裡?」他的氣息越來越亂,亂得她都可以察覺到。

  黑羽龍盈的眉梢沉下,「他在大門外替我守著,你擔心他?」

  「十三弟和七哥的關係,你、你大概不知道。」他急促地喘息,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黑羽龍盈本想離開,但是他現在的病況讓她不能放心,忍不住折回來,伸出一隻手拉住他,將自己強勢又溫暖的內力渡到他的體內。

  「我看到令狐笑走了,還派人跟蹤他的馬車,現在他大概已經回到丞相府了。」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但是她也有自信不會被人發現行蹤。況且令狐琪還只是一個孩子,剛才還那樣堅定地幫過自己,怎麼可能去給令狐笑通風報信?

  令狐九苦笑著搖了搖頭,因為她的內力輸入到體內,力氣又凝聚一些,便迫不及待地對她說:「十三弟自小就跟著七哥,幾乎是七哥一手調教撫育,你想他會幫你嗎?」

  黑羽龍盈怔了怔,想起令狐琪離開時眼中閃過的慧黠,她驀地回身,奔到門旁,雙手將門一拉,不由得全身定在那裡。

  不知何時起,門外院子中有個人負背著雙手挺身而立,他的眸子比星光還冷,月色對映著他的俊顏美中帶邪,竟讓她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她立刻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令狐笑。」她低低地念出他的名字,心中暗恨自己一時大意,忘記令狐家的人有多狡猾,即使令狐琪是個孩子也不應該輕信。

  令狐笑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唇邊的弧度不知道是嘲諷的冷笑,還是得意的傲然。

  「如果龍離開了海,那就連一條蛇都不如。」令狐笑幽然開口,「黑羽女王失去雄冠一朝三國的大軍,隻身闖入聖朝私府,你的勇氣我佩服,但是你的作戰方法未免太過幼稚,看來黑羽人的確是有勇無謀的典範。」

  這一連串的挖苦和諷刺讓黑羽龍盈震怒,於是反唇相稽,「令狐丞相的口舌之快當然是天下第一,只是你利用手足之情,讓他用自己的生命來引誘我以身犯險,是不是也太卑鄙了?」

  令狐笑微仰起下顎,「他要尋死是他的事,事先我並沒有指使他,你要來是你的事,我也沒有給女王送過邀請函,說我利用手足之情,這個罪名是不是太莫須有了?」

  黑羽龍盈無法提出反駁,她恨聲道:「你來了也好,反正我來這裡也是要找你,今日我們就將聖朝與黑羽百年的恩怨給一併解決!」

  「我敢來這裡,就說明我早已有了安排,你以為你能在殺了我後還全身而退嗎?」令狐笑的笑容中噙著一絲冰冷。「現在門外你安排的那幾個手下早已被我的人馬團團圍住,動彈不得。至於你,以為單打獨鬥,就一定勝得了我?」

  「沒有鬥過,怎麼知道鬥不過!」黑羽龍盈的雙袖一抖,從袖中射出一雙娥眉刺,雙刺如電,刺向令狐笑的雙眼。

  令狐笑的雙足彷彿動也沒動,身形卻飄飄平移了幾丈,掠到庭院的一角,在她第二次進攻的時候,反身退到令狐九的寢室門口。

  他站在門前,似笑非笑地對著屋內的令狐九說:「這就是你心心唸唸的那個女人,你以為她是來看你的嗎?別作春秋大夢了,就算是你死了,也未必能換得她的一滴眼淚。我讓你記得這次痛,痛過,以後就再也不會受傷。」

  令狐九在屋內無法起身,看不到外面的情況,雖然焦慮卻十分無奈,只好說:「七哥,放過她,你們各為其主,都是身不由己。」

  「說的好,各為其主,身不由己。既然身不由己,你也就別怪我了。」

  令狐笑話到此處,突然語鋒一轉,「九弟,你在黑羽國勾結黑羽女王,背叛聖朝,戰場之上又故意相讓,聖上知道後萬分震怒,下旨要對你處以極刑。我雖然是你七哥,也不能違背聖意,希望你不要怪我!」

  這一席話讓屋內屋外的令狐九和黑羽龍盈都呆住,根本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麼。

  「誰說他勾結我背叛聖朝了?」黑羽龍盈情不自禁,憤怒地為他辯白。「你怎麼可以如此顛倒黑白?」

  令狐笑冷冷一笑,「顛倒黑白?我現在就有人證。」

  「誰?」

  「夏南容。」

  兩人再度呆住,「他還活著?」

  令狐笑哼聲道:「你們當然希望他死,當初他拚得一死也要回到聖朝報告你們的隱密私情,結果被你們發現,聯手打入海中,幸而得玉陽國一條路過的民船將他救上船,這才得以保全性命,返回聖朝。」

  黑羽龍盈卻更加不解,「夏南容是令狐九的貼身侍從,他是奉了令狐九之命回朝的,什麼報告私情,簡直是胡說八道!」

  「我既然知道你是當年詐死的小情,而九弟當年為了你不惜一再得罪族中人,甚至還想違背族規娶你這個丫頭為妻,我派他去見你,不在他身邊安插一個心腹盯著,怎麼可能放心?」

  黑羽龍盈漸漸明白了,「原來夏南容假做他的手下,其實是你的眼線。」

  令狐笑不再回答,高聲喊,「來人啊!」

  自院落的後面,湧出許多士兵,黑羽龍盈連連倒退幾步,但那些人並沒有衝上前抓她,更令她詫異的是,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抱著一些東西,有的是木片,有的是稻草或者柴禾。

  令狐笑走下台階幾步,聲音飄搖在空中,既是說給屋內的令狐九聽,也是說給屋外的黑羽龍盈聽,「背叛聖朝的人,必須處以極刑。聖上賜令狐九火刑,現在執刑!」

  黑羽龍盈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幾名士兵已經叮叮噹噹將令狐九的寢室大門釘死。

  其他士兵則將稻草和柴禾分別堆放在小屋四周。

  黑羽龍盈大驚,叫道:「你要幹什麼?你怎麼可以如此殘忍?」

  「如果將九弟綁縛到聖朝的大街上,當眾斬首,那才是真正的殘忍。」令狐笑再也不理她,直接下令,「點火!」

  火苗沖天而起,瞬間,熊熊火焰就將小屋完全地包住。

  面對著那片灼熱的烈焰,黑羽龍盈原本陷於震驚的心開始抽痛,緊接著,她的頭也如要裂開一般不住泛疼。

  這片火海,彷彿可以穿越時空,穿越國境,帶著她飛到一個讓她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她抱著頭,疼得彎下腰,而眼前除了火焰之外,還有一幕又一幕的場景。

  病了許久的前任黑羽王是她的叔叔,但是他膝下沒有子嗣。那一年,他把她叫到床邊,對她說:「小盈,我命將終,唯恨黑羽大業未成,如今令狐一族人丁興旺,人才輩出,只怕要扳倒他們更難了。」

  那時的她,還很年輕,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很不服氣地說:「令狐族有什麼了不起的,憑什麼執掌朝政這麼多年?」

  「你可知道,在中原有個臥薪嘗膽的故事?」

  她回答,「我知道啊,越王勾踐打不過吳王夫差,於是派美女到吳國去,瓦解吳王的戒心,讓他沉迷於女色之中,然後等到自己羽翼豐滿,就立刻起兵將吳國滅了!」

  黑羽王點點頭,「如果讓你去做美女西施,你可願意?」

  她微怔,「我?我行嗎?」她有自知之明,在黑羽國她雖然稱得上是個俏麗佳人,但在向來以姿容美艷聞名一朝三國的令狐族面前,只怕算不了什麼。傳說令狐族中有個叫令狐媚的女孩,不過十二、三歲就已經美艷驚人,聖上特封其為公主。跟令狐媚相比,她實在是太過尋常了。

  黑羽王看出她的心思,說道:「論美貌,你當然比不了西施,但是令狐人本詭計多端,本族內勾心鬥角的事也時有所聞。這樣的人最不信任身邊人,又矛盾的希望有個人讓他相信。你只要扮作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想辦法混進令狐府中,接近當權的那個人,博取他的信任,將來就可以為我黑羽國立下大功。」

  她沒有多遲疑,很痛快地點頭應允。

  接著,她飄洋過海來到聖朝,偽造了身份,以孤苦啞女小情的形象打動令狐九,順利潛入令狐府中。

  她老早就探聽到令狐府中當權的是年僅十八歲的令狐笑,但是她幾番努力都未能如願接近。因為令狐笑對她一直存有戒心,無論她怎樣扮可憐、扮天真、扮柔弱,他都用那雙彷彿能洞察一切的黑眸幽冷地看著她,讓她膽戰心驚。

  相反的,原本無心利用的令狐九卻對她全盤信任、體貼入微。他溫柔的眸子總在她不經意的時候投注在她的身上,當她抬起眼與他對視的時候,他會微笑著說:「別站在門口,那裡風大。」

  曾經在他讀書的時候,她為他磨墨,在他練武的時候,她為他抱刀。

  上陵的一夜,她冒著風雨去給他送傘,不是因為心機,而是真真切切地想念他、擔心他,忍受不了片刻的分離。

  那一夜他們突破禁忌,纏綿在彼此的懷抱裡,她是那樣地感動和喜悅,卻在醒來的時候又那樣的恐懼擔心。

  昔日有眉攢千度,今朝更有顰顰處。天上人間難長聚,無處不有相思路……

  又是這首詩,原來不僅是他為她讀過,在沒有人的地方,她曾經悄悄地抄錄全文,小心地貼身收藏。

  詩句的結尾是淒涼的,因為故事裡的人物生死相隔,而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她與令狐九是一個只有開頭而沒有結尾的故事。

  回顧相逢十三年,聚少離多苦無邊。天地終有別去日,此情綿綿無計剪。

  只是事情始終沒進展,而叔叔的身體已經撐不下,所以分別的日子到來,叔叔派了黑羽文修來接應她,他們甚至早就準備好替身代她赴死,只是沒想到他們會用葬身火海這樣一個慘烈的詐死方式,讓她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

  大火燒起來的時候她並沒有遠離令狐府。

  當時她就躲在十幾丈之外的大樹上,在火焰點起來的剎那,她潛身到了令狐笑的房間門口,丟了塊石頭驚動他,然後親眼確認他將令狐九救了出來才放下心。

  之後,令狐九為了她「葬身火海」而傷心欲狂的一幕她同樣看在眼裡,在樹梢上,她的手指幾乎嵌進樹皮中,恨不得飛身而下,落到他面前,張開口,釋放出聲音對他說:「九少,我沒有死,我在這裡!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好想那樣做,那樣光明正大地對他說話,哪怕她的出現、她的口音暴露了她的身份,也希望自己能夠堂堂正正地愛他一次,告訴他自己的真實姓名……

  終究,她什麼都沒有說,帶著一切秘密,將那個活潑天真的小情完全掩埋,回到黑羽國。

  叔叔看出她的變化,卻沒有追問,只是將自己的一個決定告訴了她。很快他要召開比武大會,選拔傑出人士繼承王位。他表示希望她能參加,並期望她能全力以赴得到這個位置。

  叔叔對她的關切和愛護讓她銘感於心,同時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的心中還留有令狐九的影子,將來對付聖朝時就不能全心全意地放手一搏。

  於是她跪在叔叔的面前,請求他想辦法讓自己忘掉那段記憶。

  他看著她,問道:「你真的想忘記嗎?要知道,失去記憶不是快樂,而是痛苦。如果有一天你希望自己想起,卻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時候,那種痛苦將會把你折磨致死。」

  她斬釘截鐵地回答,「我要忘記,而且,永遠也不需要再記起!」

  要忘記!忘記小情、忘記令狐九、忘記她曾經與他共有的那段記憶。

  那夜,她燒掉自己貼身收藏的那首「相思曲」,燒掉所有關於小情的記憶。在黑羽文修的幫助下她徹底地忘記了,她不再是小情,只是黑羽國一名普通的女孩,黑羽龍盈。

  經過比武,最終她不負叔叔的期待,力敗所有對手,終於成了新一任的黑羽王,她手下有黑羽文修和黑羽言武兩位心腹,她繼承了叔叔的遺志,在他去世之後,繼續為了剿滅令狐一族全力以赴地準備著。

  直到某一天,令狐笑來信說要派聖朝使者出使黑羽國;直到那天令狐九走上她的大殿,端起酒杯,與她四目相對……

 「啊——」黑羽龍盈長長地痛呼,裂開的記憶似乎使身體也裂成兩半,她不顧一切地衝向火焰中,用手中的娥眉一下又一下奮力扳開封住門的木板。

  周圍的火焰和飛起的木屑在她的雙手和衣服上掠出一道道傷痕,她拚盡所有力氣終於將木板全部刺爛,撞開房門。

  令狐九還躺在床上,四周瀰漫的濃煙讓本來就傷重的他昏厥過去,她衝到床前,將他背到身上。

  他的身體是如此的沉重,她的肩膀又是如此的單薄,但是渾身的力量就好像陡然爆發,她硬是用不可思議的速度將他背出火海。

  「水,水在哪裡?」她急切地狂喊著,周圍到處都是人影,但她的視線卻是模糊一片。此刻,她依稀看到他的臉上有一顆又一顆的水珠滾落,她以為是天在下雨,下意識地捧住他的臉,然而當又一滴水落在她手背上時,她才發現原來那都是自己的淚。

  他悠然醒轉,迷濛的眼睛看著她,雙唇翕張,像在叫「小情」,她流著淚點頭,雙手抵在他胸前後背,拚命地輸送著真氣,不希望他軟倒下去。

  他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像是要把壓在心肺中的所有污濁都咳出去,奇跡般地,他的雙手竟然也慢慢地有力起來,環住她的腰,抱得是那樣緊,好像這世上再也沒有人可以將他們分開。

 不遠處,令狐笑悠然看著緊緊相擁的兩個人,許久後,調轉目光看向那棟已經面目全非的小屋,淡淡地說了句,「可惜了這間房子。」

  他無聲無息地緩步走出,令狐琪正在探頭探腦地向裡面看,一見他出來,急忙問:「七哥,怎麼樣了?九哥沒事吧?」

  令狐笑走過他的身邊沒有停下腳步,丟下一句,「他的心病都要好了,還會有什麼事?」

  令狐琪追了過去,不敢和他並肩而行,慢一步走在後頭,笑著說:「可是七哥這招真是好險,萬一那個小情不醒悟,不把九哥救出來,難道七哥真的要讓他給燒死嗎?」

  令狐笑說:「這屋子的地板下有地道,我早埋伏了人在那裡,必要時會把九弟帶走。」

  「哦!原來如此。七哥就是七哥,果然厲害。」令狐琪不失時機地拍著馬屁,諂媚地笑著,「這件事上我也出了好大的力氣,七哥難道沒有什麼要獎勵我的?」

  令狐笑斜睨了他一眼,「黑羽大軍還在海上,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或許我可以封你做個談判使者去與對方談談看。」

  「啊?我去?」他嚇了一大跳,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恐怕不行。」

  令狐笑哼了聲,「黑羽國內懂得要心眼的人不多,黑羽文修勉強算半個,但也只能推波助瀾,掌控不了大局。女王到底還是女王,只要黑羽龍盈肯停手,沒有什麼是不能談的。」

  「她真的肯放手嗎?」令狐琪還是不大放心,「女人心好難猜的。」

  令狐笑卻說:「女人的心最容易猜透,因為她們心中想要的其實並不多。如果你能滿足她們的慾望,她們就會為你所用。」

  「那,黑羽龍盈想要什麼?」

  「你以為呢?」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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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黑羽與聖朝的戰役一觸即發卻又突然而終。

  變化之大,讓許多得到消息的老百姓,還未來得及驚慌就又被告知戰事已經停止,黑羽撤軍而回。

  這箇中原由和種種變故乎民百姓當然不會知道,就連聖朝眾多朝臣也不太瞭解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人們也都在紛紛猜測,這件事或許還沒有結束,也許,在不遠的未來,黑羽還會捲上重來?

  畢竟,一朝三國安逸了這麼久,稍有風浪都會讓人驚惶,更何況是這場牽連了一朝三國的戰事。

 此時,在海面上,黑羽的船隊正在返航途中。

  黑羽文修咬牙切齒地捏著手中一張信紙,咒罵道:「令狐笑這隻狐狸,早晚我要讓他死在我手上!」

  黑羽言武說:「我倒覺得他沒有那麼可怕啊!你看我們出兵一次,他就立刻答應減免了我們五年的賦稅,而且還答應將玉陽與我們的換糧數額加大一倍,可見對我們黑羽大軍他也是很害怕的。這一次也不算是無功而返。」

  黑羽文修丟給他一記白眼,「你懂什麼?這點小恩小惠對聖朝來說根本無關緊要,而令狐笑不費一兵一卒卻保住他的丞相之位,拿聖皇的恩典換取自己平安,這種人還不算可惡、不算狡猾?」

  黑羽言武聳聳肩,「沒關係,以後只要我們察覺不對就大兵壓境,包管他什麼都答應。」

  黑羽文修長歎一聲,「你啊,真是個沒心眼的人,我們等這一天到來等了多少年?令狐笑如今對我們有了防備,再要給他有力的一擊可就難如登天了。」

  黑羽言武張望著航行在船側右前方那條小船,問道:「令狐笑派了什麼人來?為什麼女王一直在那條船上待著,也不回來?」

  「聖朝的常駐使者。」黑羽文修鬱悶地說:「說白了,就是長期監視我們的走狗罷了。」

  「哦,跟那個令狐九的身份差不多?」

  「令狐九不過是只待幾天,這個人卻是無限期地駐留。」黑羽文修恨聲道:「此人會是我們身邊最可怕的敵人。」

  黑羽言武自信地一笑,「到了我們的地盤上,還不是我們說什麼他就聽什麼?別擔心啦,我會叫人盯死他的!」

黑羽龍盈坐在軟榻的邊上,將一方清涼的手巾搭在令狐九的額頭,歎了聲,「應該等你的傷勢減輕再派你來,令狐笑為什麼對你總是那麼絕情?」

  「七哥不是絕情,是心中有情但從不讓人知道。」經過兩三天的調養,他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可以坐起身,說話也不那麼費力了。

  「他心中有情?」她冷笑,「他若心中有情,當初會架火燒你?這一次派你出來,也不讓你把傷勢養好再動身,可見他就是冷血無情的人。」

  「你還在為那天的事耿耿於懷?」他笑道:「我不是跟你分析過了,那一定是七哥的計謀。我不相信夏南容會羅織罪狀來害我,也不相信七哥會莫名其妙地給我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就算聖皇真的判我死罪,七哥也有本事可以救我,更犯不著在你面前把我燒死。」

  「你是說他是故意演戲給我看?讓你置身火海之後,如果我不救你,那你該怎麼辦?」黑羽龍盈想起當時驚心動魄的一幕就恨得牙根發癢。

  「你離開聖朝也好,那個地方,每個人都有十七、八個心眼,根本不適合你。」

  「是啊,許多年前我也想過要離開,只是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他清亮的眸子凝望著她的臉,「那時候我只想帶你離開,卻沒有想到最後是你把我帶走的。」

  她笑了笑,「誰帶走誰還不一樣嗎?總之我們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

  「是啊,」他長舒口氣,「不過眼前的局勢雖然暫時穩定了,以後該怎麼辦,你想過嗎?」

  她沉吟道:「既然令狐笑肯做讓步,你也說過,為了一朝三國的百姓,這一戰不應該打。我可以暫時收手,只是,國內貴族王室中仍有不少人希望黑羽能夠稱霸於四國,只怕回國後又是一番唇槍舌劍了。」

  他握緊她的手,微笑地看著她,「有我在,這些風雨不會讓你獨自面對的。」

  她望著他的笑容,心頭的烏雲也彷彿散開。若不是擔心他胸前的傷口會痛,真想倒在他的懷中。

  但是他卻有著和她同樣的心情,即使還不能用力,依然將她的腰肢向自己勾了過來,然後將清涼又溫存的吻落在她的前額。

  天地終有別去日,此情綿綿無計剪。換種心情去看那首詩,或許也可以這樣理解:即使有朝一日天地都不在了,這段感情還是歷久彌新,長留心中啊!

  生離死別都磨不掉、燒不化的情,還有什麼力量可以把它斬斷、分開?

  雖然黑羽龍盈對令狐笑還有著深切的怨恨和誤解,堅持認為他是在把他們的感情當作棋子一樣玩弄於股掌之中,但令狐九寧可相信,從頭至尾七哥都是在暗暗幫他。

  不僅幫他尋回這段感情,還將他送到心愛人的身邊,給了他們一個可以天長地久廝守在一起的理由。

  人人眼中神秘難測、心機深沉的令狐笑,從來都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令狐笑,在聖朝中可以隻手遮天,甚至權傾四國的令狐笑,他到底是無情還是有情?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看法,對令狐九來說,他們只是手足相連的兄弟,對於令狐笑的為人,他永遠相信,不會質疑。

  七哥,多謝你的成全,你肩上的重擔我不能為你分擔,只能祝福你平安。祝你,終有一日也找到屬於你的快樂和幸福!

  心中的話未曾出口,盼望海風可以把他的心語帶回聖朝。懷中的黑羽龍盈溫暖得好像朝陽一樣,將他的身心都點亮。

  人生得一知己,已是足矣。若是這知己還能與自己攜手一生,今生還會有什麼遺憾呢?

  夠了,足夠了。

令狐笑站在聖朝最高的聖女山上,目送著那如雲的戰船緩緩消失,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淺笑。

  金城、玉陽、黑羽,從此之後,這一朝三國皆是他令狐家的天下,試問誰還可以動搖他的地位?誰還能夠傷他半分?

  他張開一直緊握的左手,手掌中心以小楷寫著四個蠅頭小字:死於非命。

  他明亮的黑眸緊緊盯著那四個字:死於非命?非命?

  他就不信他輝煌的一生最終會受制於這四個字!

  驀然間,他仰天長嘯,風捲青絲,聲遏行雲。

  碧空之下,群山之上,他的笑聲傳遍四野,蔓延開來,彷彿可以漫蓋住一朝三國整個天下。


  【全文完】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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