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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魔法] 【邊境奇譚】作者:天罪《全文完》

第六章 無法落幕的舞臺
 在昏暗的林木之間,有個男子急速地奔跑著。

  男子身上穿著藍色的長袍,身上掛著許多諸如項鍊、耳環、手鐲之類的飾品,就算是追求服飾方面的華麗與流行,那種風格似乎也未免太過花俏了。

  一般人可能無法理解,不過如果是對紋術稍有瞭解的人,就會知道男子的打扮是有其原因的。

  為了節省施術時間,紋術師都會在身上佩戴刻有王紋的飾品。雖然在紋術中也有“空紋天現”這種可以有效縮短施術時間的高級技巧,不過那畢竟不是人人都可以學得會的。

  因此在身上佩戴王紋飾品,已經成為紋術師的習慣了——也就因為這樣,使得世人常有紋術師喜歡華麗裝扮的誤解。

  藉由這個簡單的辨認法,可以證實這名男子是個紋術師沒錯。

  這名男子手中抱著巨大的包袱,一臉慌張地奔跑著。雖然他的表情充滿了急切,但是嘴角邊卻帶有一絲微笑。

  “很順利……”

  用帶有喘息的聲音,男子忍不住低語著。

  在經過一棵樹木時,男子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樹木的根部。樹根部位被刻上了王紋,那是他親手弄上去的結界基石,目的是為了防止有人闖進去。

  看見樹根上的王紋仍然完整,男子顯得有些放心,這表示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出入過結界。

  為了這一天,男子已經準備許久。忍受了多年的屈辱,原本以為此生已經無法再踏上更高的境界,但是運氣總會在不知不覺間降臨於人們身邊,現在他終於等到了那個機會。

  “只要成功了,就可以……”

  或許是腦袋編織了什麼愉快的想像,男子的笑容更深了一點,也因此讓他疏忽了腳下的淺坑。一個不小心,男子重重地摔倒了,他手中的包袱脫手飛出,咚的一聲掉落於地上。

  “啊啊——”

  男子發出了近乎哭喊的尖叫,他對於自身的傷勢看也不看,只是撲向摔落的包袱。男子以顫抖的雙手打開了包袱,當他確認裡面的東西並沒有打破之後,放心地籲了一口長氣。

  緊接著,男子用更慎重的態度抱緊了包袱,他刻意放慢了腳步,不是因為跌倒受了傷,而是為了防止又鬧出同樣的意外。

  穿越過樹林,男子來到一個地勢較為開闊的空地,並在那片空地上,搭起了一座土台。

  用木頭、石塊與泥土所堆積而成的梯形土臺上,刻滿了王紋的圖案。

  那個模樣——簡直跟祭壇沒兩樣。

  男子走上土台,然後打開了包袱,將裡面的東西放在祭壇的正中央。

  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男子很快將激動的情緒給撫平,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每一步都不能出錯,冷靜以對是必要的。

  “好!”

  男子盤腿坐在祭壇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已經快要進入黃昏了,樹林裡面的黑暗也越來越深沉。即使如此,還是有一絲陽光穿過了陰暗的紗罩,如箭般射入了空地裡。

  祭壇上的某物,倒映著微弱的光輝。

  那是一個大壺。

  在向晚的春風中,紋術師公會的總部迎接了落日的到來,帶有倦怠色彩的晚霞覆蓋著遠方的天空,就連海洋也被染成了紅金色。

  紋術師公會裡面有專為王紋禦主所準備的辦公室,雖然這些人數年難得現身一次,不過基於禮貌與敬意,公會還是特地為他們弄了專屬的私人空間。

  即使有人曾發出“根本是用來堆積灰塵”的批評,不過這種抗議聲浪僅限於少數,最後這些專用辦公室仍然保留了下來。

  “結果最後你什麼都沒做嘛,老師。”

  在米洛雷亞的辦公室裡,阿爾傑斯一邊發出“呵呵呵”的笑聲,一邊說出近似嘲弄的話語。

  相對於坐在沙發上的阿爾傑斯,坐在辦公桌前的米洛雷亞則是露出了兇惡的表情。

  “囉嗦!既然你閑著沒事,那就過來幫我搞定這玩意兒。”

  “身為不肖弟子的我雖然是很想幫你,可惜我不是當事人。如果是研究發表論文的話還沒話說,工作報告書這種東西,請恕我無力插手。”

  米洛雷亞發出了咂舌聲。

  “嘖,身為王紋禦主的我,為什麼非得寫這種東西不可?不,應該說為什麼我也要寫?明明只要交給蘭迪亞小姐一個人負責就可以了。”

  “認命吧。理論上你們三個的地位相當,既然沒有最高負責人,那就三個人都要寫。連雅西爾密克斯先生都寫好了,你可是最慢的一個,請別讓負責催收的我太困擾啊!”

  “哼,那個糟老頭寫了什麼東西?拿來我看看!”

  米洛雷亞走到了阿爾傑斯面前,把雷克斯的報告書一把搶了過來。

  “是篇很棒的文章呢!引用了大量的詩句,詞藻也很華麗,在短短的時間裡能寫出這種東西,可見文學素養很高,應該說真不虧是名門貴族嗎?”

  “只不過是喜歡裝腔作勢罷了,就連寫個報告書也要搞成這個樣子,這個老傢伙真是花俏到骨子裡去了。”

  米洛雷亞用鼻子不屑地哼了一聲,接著她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尋常的東西,用力瞪大了眼睛。

  “等等,這句‘不論是否值得敬重,守護女性乃吾輩當為之本分,何況亦有身分崇高之聖女隨行,故連萬惡女巫亦一同受吾劍之庇佑’是怎麼回事?”

  “照字面上去解釋就行了……”

  “不論是否值得敬重?萬惡女巫?呼呼呼……雷克斯•翁•雅西爾密克斯,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寫這種東西。”

  米洛雷亞的臉上浮現出意義不明的微笑。

  只見她轉身坐回辦公桌前,然後開始急速舞動手中的羽毛筆——看來雷克斯的報告書似乎觸發了她的靈感,至於那究竟是什麼樣的靈感,阿爾傑斯不用問也知道。

  閑著沒事的阿爾傑斯重新拿起天霞的報告書,然後再一次閱讀裡面的內容。

  雷克斯雖然寫了厚厚的十頁,但是如果撇開那些華麗優美的修飾性文句不談,其實真正的內容並不多;相較之下,與約克•拉傑斯有直接接觸的天霞,其報告書還比較有價值。

  不過不知該說天霞是記性良好呢,還是懶得捉重點來寫,她直接把過程全部寫了下來,甚至連她跟拉傑斯的對話也一字不漏。

  “哎,這也滿有趣的……與其說是報告書,不如說是冒險小說。”

  如果是由自己來寫的話,八成會在一百字之內就打發掉了吧?阿爾傑斯暗暗想著。他一向懶得為無聊的事情浪費時間。

  “由勝利者所撰寫的歷史,輸了就什麼都不是了嗎……”

  阿爾傑斯看著報告書,將裡面的內容輕聲念了出來。

  這種論調並非稀奇的事,在這世上,抱持著同樣觀念的人亦是不少。

  他們認為所謂的贏家,就是猶如帝王一般的存在,“勝者全拿”這種觀念是他們共同的信條。到最後,只要將競爭過程中的錯誤全部推到失敗者頭上,將屬於贏家的自己塑造成聖者即可。

  更進一步的延伸下去,就會變成為求勝利不擇手段的觀念了。反正只要將一切的罪惡當作獻給敗者的花束即可,唯一的目的只有成為贏家這件事而已,其它的事情完全不須顧慮。

  不過,真的是如此嗎?

  人類是會因為自身的行為而累積罪孽的生物。一個人的勝利固然會造成其它敗者的怨恨,但是那些怨恨的輕重並非永遠不變——為求勝利不擇手段的行徑,只會招來更多的憎惡。

  累積越多的罪孽,銬在腳上的枷鎖也會越加沉重,最後將自己給壓垮。能夠背負著那些憎惡而取得榮光之權柄的人,僅是少數而已。

  也就因為數量稀少,所以那些成功者的光芒更顯燦爛。被那光芒所眩惑的人,往往在不知道那些罪孽究竟有多麼沉重的情況下,就急著模仿成功者的行徑,到最後,只會落入失敗者的墓穴裡而已。

  “……真是愚蠢。”阿爾傑斯下了簡短的評論。

  阿爾傑斯•維克特討厭沒有才能的人。

  那些無法看透自己的能力極限之人,就是他眼中最缺乏才能的人。無法瞭解自己的界限,只會一味模仿成功者的行為,並且認為自己也能掌握那僅容少數人得到的榮耀,實在是愚蠢到家。

  每個人都承受著自身行為所誕生的罪孽。阿爾傑斯同樣也是踐踏著敗者的屍體,背負著他人的憎惡而前進的,但是他明白自己的能力之極限,也因此不會做出超越極限的愚行。

  在阿爾傑斯眼中,約克•拉傑斯只是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傻瓜而已。對於這種笨蛋,他認為沒有同情或憐憫的必要。

  “人類,是無法脫離他人而存在的。”

  突然間,米洛雷亞說話了。

  阿爾傑斯抬頭望向自己的師父。只見米洛雷亞一邊勤奮地寫著報告書,一邊開口說話。

  “雖然聽起來很愚昧,但是一個人的自我價值與存在意義,其實是靠其它人來決定的。自己成為自己的王,根本沒有意義,拉傑斯沒有理解這一點。”

  “自己的王嗎?”

  “是啊,自己的王。他以為只要成功的不死化,就能夠獲得認同,眼中只看到自己,看不到其它人,所以才會幹出那種瘋狂的舉動。”

  米洛雷亞停下了筆,然後交叉起線條優美的雙腿,望向窗外的夕陽。

  “如果所有人都死絕了,誰會去承認他的功績?如果沒有可以給予他認同的人,那麼他的行為又有何意義?到最後,只會回到自己認同自己的迴圈罷了。”

  自己認同自己,那雖然是一種確認自我存在與增長自我信心的方式,但是光這樣是不夠的。

  在沒有憑據之下的自我認同,說得極端一點,不過是變形的自我膨脹而已,最後必然會走上歪曲的道路。

  “人類是無法脫離其它人類而獨自存在的,這不是指求生方面,而是精神方面。雖然聽起來很軟弱,不過那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不依賴任何人,獨自生存於世界上。這種事情聽起來似乎相當了不起,但卻是無法實現的幻夢。

  就算擁有再怎麼強韌的精神,畢竟還是脫離不了人類的本質,一旦擁有瞭解何謂孤獨的知性,就更是無法逃離渴求歸屬於群體的事實。

  “真是見識獨到的論點,你想把這個寫到報告書去嗎?”阿爾傑斯狀似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米洛雷亞聞言只是甩了甩手:“不,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無法獨自存在的人類嗎……”

  阿爾傑斯將天霞的報告書丟回桌上,雙手撐在腦後。

  “如果真的有這種人的話呢?”

  “如果真的有這種人的話……”

  米洛雷亞注視著即將落入海平面的夕陽,眼神出奇的柔和。

  “那麼,那個人就已經不是人類了吧。”

  在王紋禦主的介入下,約克•拉傑斯的野心化為泡影。

  拉傑斯被消滅了,成為騷動之起源的大壺也被破壞掉,但是事情並不會因為這樣就了結,還有一大堆後續的事情要處理。

  雖然紋術師公會的信條一向是低調行事,但是這次被派出去的人選裡面,可是有安潔•米洛雷亞與雷克斯•翁•雅西爾密克斯兩人。

  公會的領導階層早就有耗費大量心力收拾善後的覺悟,而事態的發展果然也如同他們所料想的一樣。

  米洛雷亞與多曼拉古斯特的戰鬥極其壯烈,甚至差點引發森林大火。

  她本人的說法是“已經有所節制”,但是當公會派去善後的處理小隊見到那荒蕪的景象之後,怎麼樣也不相信她的話。

  雷克斯與托拉夏的對決也相差無幾,雖然破壞的範圍比較小,但是托拉夏似乎施放了詛咒之類的魔法,讓戰場滿布瘴氣,據說附近的土地十年之內無法長出正常的植物。

  帶著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那群紋術師拼命地想要將一切修復原狀,初步估計至少要花費二十個工作日,聽說有人還提出了“果然不能讓那兩個人一同出現”的抱怨。

  當然,天霞•蘭迪亞所造就的破壞更是不用提,情況雖然比同行的雷克斯與米洛雷亞輕微,不過那只是相對性的說法。

  由於沒有回避戰鬥的關係,天霞走過的路徑簡直是屍橫遍野。

  無視于處理小組的辛勞,這時的天霞正坐在休息室裡,跟伊德愉快的聊著天。

  在拉傑斯的事情處理完畢之後,米洛雷亞並沒有立刻回去,而是躲在公會的圖書館裡找資料,所以伊德也只能跟著留了下來。

  “後來啊,他就變成了好大一個,看起來就跟捏爛的肉丸子沒兩樣……怎麼說呢,光是用看的就覺得噁心,真想讓你也看一下。”

  “不……那個就不用了……”

  光是聽到天霞的形容,就可以猜到那八成是相當讓人反胃的畫面。

  “所以我就轟的一聲把他打掉了。可是呀,因為拉傑斯太頑固的關係,所以又變成死靈出現了。”

  “咦,死靈嗎?”

  “嗯啊,而且變得更大了,討厭的程度更提升了一級,所以我就直接把他秒殺了。”

  “秒殺……是指連一分鐘都不到就把對方解決掉的意思吧?”

  “正確來說,是花了二十七秒。”

  “用二十七秒消滅大型死靈……”

  伊德雖然還沒有正式學到關於紋術的知識,可是也知道死靈這種東西是很難纏的。死靈與鬼魂不同,兩者間的威脅性可說是天差地遠。

  真的要形容的話,那就像是一種變質的魔力吧!意念與大源魔力產生共鳴,因此得以用能源體的型態存續於世界上。

  紋術師是用自身的魔力、咒文與王紋去驅動大源魔力,而死靈卻是光憑意念就能跟大源魔力產生反應,由此可知那股執著有多強大了。

  如果是由紋術師這種人所變成的死靈,處理起來就更為棘手,能夠把拉傑斯的死靈秒殺掉,也只有天霞這種等級的紋術師才做得到。

  “那麼,那個壺最後怎麼樣了?”

  “嗯?當然是毀掉了。雖然很想把它留下來啦,不過基於諸多原因,最後還是把它打壞了。”

  “……這麼說來,老師好像什麼事也沒有做嘛。”

  當天霞與拉傑斯對峙時,米洛雷亞跟雷克斯正各自與其它的敵人戰鬥著。等到他們把妨礙者解決掉,匆匆趕到現場時,只剩下天霞一個人了。

  嚴格說來,雷克斯與米洛雷亞的確是什麼也沒做,只是在森林裡大搞破壞,摧殘自然環境而已。

  “也不能這麼說,我只是比較早一點到那裡而已,不論是米洛雷亞小妹或是雷克斯,他們也都有迅速解決拉傑斯的本領。真要說來,他們應該是玩過頭了吧。”

  “玩過頭……”

  “嗯,米洛雷亞小妹有玩弄對手的癖好;雷克斯則是有沉迷在戰鬥中的壞習慣。”

  “呃……又說中了!”

  雷克斯的情況如何伊德不知道,不過對於米洛雷亞的怪癖,他倒是相當瞭解。或許是與生俱來的惡劣人格使然,每當遇上一定可以打贏的敵人,她就會不自覺地耍弄起對方。

  “像是故意被捲入爆炸中,然後再高喊‘太天真了’這一類的臺詞,從煙霧之中出現。老師仗著自己是不死之身,總是愛玩這種把戲。”

  “簡單的說,就是喜歡戲劇性的登場?”

  “應該就是這樣吧,真是性格差勁的大人!”

  “我要跟她說哦……”

  “咦?”

  見天霞露出了壞心眼的微笑,伊德整個人頓時慌張了起來。

  “拜、拜託!千萬別說出去,不然我會被她倒吊在天花板上旋轉一整天的!”

  “嗯……聽起來很有趣耶,好想講哦……”

  “不要啦!拜託千萬不要!”

  “嗯哼,哎呀,該怎麼辦呢?”

  天霞甚至發出“呵呵呵”的輕笑聲。

  “會長大人——”

  突然間,第三者的聲音插入了天霞與伊德之間。

  伊德轉頭一看,發現又是先前那個蓄著漂亮山羊胡的老人。

  此時這個老人皺緊了眉頭,快步走到天霞面前。

  “會長大人,事情不太妙。”

  老人俯身在天霞耳邊,用緊張的語氣低聲說道。

  “嗯?怎麼了?”

  “我們在檢查拉傑斯的研究記錄時,發現有被竄改過的跡象。”

  “竄改?”

  “是的。在總計三百零七頁的研究記錄中,有六個地方出現不自然的塗改,有十一處出現語意上的偏差,另外還有兩頁消失不見。根據分析,被拉傑斯以外的人竄改過的可能性相當高。”

  “是偽本嗎?”

  “不排除此一可能,已派人再去搜索了。”

  “竄改的話,可能人選有哪些人?”

  “已經列出了八個嫌疑者,正準備著手調查。”

  “嗯,辛苦了。”

  天霞點了點頭,然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轉頭說道:“對了,把探知儀打開。”

  “您要打開探知儀?”

  “嗯,以防萬一,再搜索一遍。”

  “瞭解。”

  山羊胡老人說完之後,立刻用跟進來時同樣的步伐離開房間。

  “怎麼了嗎?”伊德隨口問道。

  天霞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只是又有好玩的事要發生了而已……”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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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二次討伐

  在紋術師公會總部之內,設有一種名為“高性能王紋驅動半自動式世界魔力探索偵測儀”的裝置,因為名字實在太長了,所以最後大家索性直接用“探知儀”來稱呼它。

  雖然名字聽起來似乎很了不起,但是其實這個探知儀的功能並不算強,“高性能”三個字只是好聽罷了。

  它所能做到的,僅止於觀測大源魔力的濃度變化罷了,而且觀測範圍並不大,美其名是“世界魔力探索偵測”,其實它最大觀測範圍只有九百桑洛拿平方而已,如果真要用它來觀測世界的大源魔力之變化,可能要花上好幾個月才行。

  要啟動這個探知儀,一次需要耗費四名紋術師的魔力,每隔數小時就要再換一批人來驅動它。

  除此之外,這個探知儀的體積也相當龐大,因此其它的紋術師公會分部並沒有設置,只有在總部才能夠看見這種東西。

  在觀測室裡,一群人正忙碌地操控著探知儀。房間的正中央有一幅以魔力投影出來的世界地圖,上面有許多地方被打上紅色記號,這是代表此一地區已經探索完畢的意思。

  “真是的,竟然又冒出了這種麻煩事。”

  米洛雷亞單手叉腰,一臉不耐煩的模樣。

  “壺有兩個,這倒是意想不到的盲點。”

  阿爾傑斯雙手抱在胸前,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在公會發現拉傑斯的研究記錄遭到竄改之後,為了防止此一記錄乃是用來欺瞞他人耳目的偽本,公會立刻派人重新搜索拉傑斯的住處,同時也將調查的觸角伸到他的親友與弟子身上。

  同時也不排除遭人竄改的可能性,因此公會也列出了嫌疑者名單,派人前去調查他們。這一連串的動作,很快就有了回報。

  公會發現拉傑斯的其中一名弟子突然失蹤了,經過詳細調查,發現他手中疑似擁有與拉傑斯同型的大壺。

  這個消息一傳回來,公會高層立刻大為震動。

  難道這名弟子也像拉傑斯一樣,企圖進行不死化儀式嗎?一想到這裡,七長老立刻變了臉色。雖然不知道究竟浪費了多少時間,不過天霞叫他們先行啟動探知儀,可說是正確的指示。

  探知儀的觀測範圍並不大,要從頭搜索的話太耗時間,因此眾人決定將外海排除,先從陸地與近海區域開始探索。即使如此,探知儀耗費了一整天的時間,也僅將東之大陸的四分之一探索完畢而已。

  “效率太差了,再這樣下去,真的會讓那傢伙得逞。”

  看著魔力投影地圖,米洛雷亞忍不住皺眉。

  “不過那個弟子也很有一套嘛。既然是這麼珍貴的壺,拉傑斯應該把它當成寶貝一樣藏起來才對,竟然會落到他的手裡。”

  “在拉傑斯的弟子裡面,那個人的能力並不算特別突出,或許有幫手之類的吧?”

  “幫手嗎……不太可能。”

  “哦?”

  “或許正是因為能力不強,拉傑斯才會對他大意,讓他知道這麼多事的。”

  “原來如此,這也有可能。”

  “而且如果真的有幫手,那就更麻煩了。壺只有一個,而且只能用一次。”

  阿爾傑斯話只說了一半而已,但是米洛雷亞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就像是盜賊分贓一樣,如果沒有公平的分配,到最後一定會演變成互相廝殺的局面。

  只有一個,而且只能用一次的壺,是絕對不可能分配使用的,這樣一來,那個弟子與協力者勢必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

  如果是那個弟子活下來還好,如果是協力者得勝的話,一切都要重新調查。到時是不是還來得及?這點誰也無法保證。

  “對了,那個弟子叫什麼名字?”阿爾傑斯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米洛雷亞有些詑異地看著他:“你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還可以跟我談這麼久?”

  “反正只是代名詞而已,知不知道本名其實不重要,管他叫做木頭還是黑熊都沒差。”

  阿爾傑斯是認真的,他一向對無聊的事情抱持著漠然的態度。對他來說,如果對方真的叫做黑熊的話,還比較能夠提起他的興趣。

  “他叫丹恩•費那爾啦。”

  “哦,原來叫丹恩•費那爾啊……”阿爾傑斯點了點頭,然後突然皺起了眉頭。“丹恩•費那爾?不就是那個密告者的名字嗎?”

  “密告者?”

  “就是跑來密告拉傑斯要進行不死化儀式的那個人。”

  “啊……”

  經阿爾傑斯這麼一提,米洛雷亞也終於想起來,在上次的會議裡,的確是有聽過這麼一個人。

  因為丹恩•費那爾的名字只出現一次而已,還來不及擺進記憶的角落裡生灰塵,就已經被自動清掃掉了。

  “嗯嗯,這下有趣了。”

  阿爾傑斯用手指支著下巴,露出了充滿興趣的微笑。

  “這麼說來,他是為了讓自己能夠進行不死化儀式,才會出賣拉傑斯的囉?還滿有膽識的嘛。”

  “這跟膽識哪扯得上關係?頂多只能算是二流策士的小詐術罷了。”

  米洛雷亞對於阿爾傑斯的說法嗤之以鼻。

  “是這樣嗎?如果我們沒有及時逮到他,這就不只是小詐術而已,而是絕妙的騙局了。至於成功的報酬,則是數以百萬的性命。”

  “嘖,這傢伙也是,那傢伙也是,怎麼拉傑斯跟他教出來的笨蛋都一個樣,盡是會給人找麻煩。”

  “有其師必有其徒啊。”

  “哼哼,所以你才會這麼優秀呀!”

  “是的,難怪老師總是這麼的優雅。”

  “嗯,禮儀也很好呢,真不虧是我教出來的得意學生。”

  “知性與威嚴並存,而且容姿秀麗,能成為我的師父,果然不簡單。”

  “你過獎了,呵呵呵呵。”

  “彼此彼此,哈哈哈哈。”

  米洛雷亞與阿爾傑斯的話題,逐漸往常人無法理解的方向偏差過去了。

  當然,這兩人並沒有刻意放低聲音,於是其它人也聽得見這對師徒的對話,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那到底算是諷剌還是褒獎啊?”、“這真的是正常人的對話嗎?”之類的疑問。

  就在房間裡被困惑的旋風所盤據之際,有個嬌小的人影將這股旋風給吹散。

  “咦?怎麼大家都在這裡?”

  天霞走進了觀測室,將那陣詭異的氣氛驅離了。

  “如你所見,我們正在找人。”

  阿爾傑斯一邊說明,一邊聳了聳肩。

  “找人?”

  “丹恩•費那爾,你應該聽說了吧?就是那個握有第二個大壺的人。”

  “哦,還沒找到嗎?”

  “沒有。我們從他住處附近向外持續搜索,可是目前還沒有任何線索。說實話,要找到他躲在哪裡進行儀式,實在很困難。”

  “哦……”

  天霞看了一下投影地圖上的紅點,然後突然伸出了食指,指向其中一個區塊。

  “那找這裡試試看吧?”

  “……你有什麼理論根據或線索嗎?”

  “沒有。”

  “……那麼是因為?”

  “唔,直覺?”

  “……”

  阿爾傑斯聞言不禁垂下了肩膀。

  他無法跟這位會長大人好好相處,主要的原因在於兩者之間的思維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

  阿爾傑斯是個天才,同時也是個理性主義者,對於天霞那種有時突然跳離常軌的脫線言論,有著本能上難以認同之處。

  “找到了!”觀測員驚喜地大喊。

  阿爾傑斯驚愕地回過頭去,只見投影地圖的某個區塊出現了波紋狀的圖形,這表示那裡出現了激烈的魔力亂流。

  這是純粹的巧合嗎?還是天霞的本事呢?阿爾傑斯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這時該露出何種表情才好。

  “那麼後面就交給你們了。”天霞哼著歌,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阿爾傑斯用像是在看著某種異形生物的眼神目送天霞,這時米洛雷亞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別想太多”的表情。

  “難道你還沒習慣嗎?如果認真追究她說的每一句話,只會把自己搞得更加錯亂。”

  “……只是很久沒體驗到,又重新感受到一次那種震撼罷了。”

  阿爾傑斯只能如此回應。

  魔力亂源的發生地點位於南方的群島上,距離紋術師公會總部有三千桑洛拿以上的距離。

  然而這點程度的阻礙,對於王紋禦主來說就連絆腳石也算不上。

  就像是在平靜的水面擲入石子一樣,空間發生了有如漣漪般的波紋。大氣出現扭曲,在歪斜的空間中,米洛雷亞與阿爾傑斯走了出來。

  他們所使用的紋術乃是“空折回廊”,這是以意象系進階八紋中的“空諭之王紋”為主的紋術,能夠將空間的連接點歪曲結合,進行超長程移動。這世上有能力使出這種紋術的人,不會超過二十個。

  “唔啊,又是森林!這對師徒的思考模式還真像耶。”

  米洛雷亞一見到眼前的翠色風景,不禁長長歎了一口氣。

  “應該是模仿的吧。丹恩•費那爾的本領並不高明,只是照著拉傑斯的研究計畫重新仿造,所以才會連挑選的地形都一樣。”

  阿爾傑斯在出發之前,曾經流覽一下關於丹恩•費那爾的個人資料。

  在約克•拉傑斯門下的眾多弟子之中,丹恩•費那爾的資質並不出色,甚至可以說是最差的一個。

  他曾經以紋術師的身分接過幾次工作,同樣也是表現平平,評價並不怎麼高。或許也就是因為如此,拉傑斯才會把他留在身邊,讓他幫忙打理身邊的雜事。

  不過拉傑斯卻沒有想到,這個平庸的弟子竟然會反過來咬自己一口,不僅偷走大壺,還將不死化儀式的事情洩露出去。

  “為了獨佔成果,故意讓我們去阻止拉傑斯,然後自己再私底下偷偷完成儀式啊……真是狡猾的傢伙。等我捉到他,非拔光他的頭髮不可。”米洛雷亞的眉毛已經彎成了不悅的角度。

  她喜歡耍弄別人,但是討厭被人耍弄,一想到自己被別人當成籌畫謀略用的棋子,就讓她覺得很不愉快。

  也就是因為如此,所以米洛雷亞才會一同跟來。基本上,這個任務根本不需要用到兩名王紋禦主,原本要來的應該只有阿爾傑斯一人而已。

  在拉傑斯被打倒之後,雷克斯•翁•雅西爾密克斯就先行離開了。雷克斯以“我連一秒鐘都不想再跟某人呼吸同樣的空氣”為理由,與凱沙勒•夏風一同踏上歸途,至於那個“某人”指的究竟是誰,眾人心裡有數。

  天霞•蘭迪亞則是一副悠閒的樣子,以“去了也沒用,所以不想去”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留在公會總部。

  到了最後,也只剩米洛雷亞跟阿爾傑斯兩人可以接下這項任務了。

  “魔力的流動相當激烈啊……那個壺看來是個很有趣的東西。”

  阿爾傑斯感受著四周的魔力亂流,眼中閃爍著饒富興趣的光芒。

  “不只是大源魔力,到後來連個人的魔力都會被吸走喲。當初我跟多曼拉古斯特打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因為魔力突然從身體裡被吸走,害我緊張了一下。”

  “呣,要是變成那種情況就不太妙了。”

  “這裡既然是模仿拉傑斯的祭壇,那麼防禦措施大概也是同樣的水準……不,搞不好更低,畢竟那傢伙不是拉傑斯。”

  “我才懶得跟他耗時間。”

  阿爾傑斯一邊開口,一邊取下左眼的單邊眼鏡。

  “我要直接把他揪出來。”

  呢喃著,阿爾傑斯緩緩閉上藍色的右眼,僅剩綠色的左眼仍然睜開。

  就在這時,四周的大氣彷佛出現了搖撼。在激烈的魔力亂流之中,有某種更為細小的東西開始竄動,就連米洛雷亞也為了魔眼所帶來的改變而屏住呼吸。

  翠色的魔眼——這就是阿爾傑斯手中的王牌。

  就像米洛雷亞之于席洛菲(不老不死者),雷克斯之於雅西爾密克斯之聖儀一樣,這顆猶如翡翠般美麗的魔眼,就是讓阿爾傑斯得到“王紋禦主”之封號的成就。

  阿爾傑斯的魔眼,本身即是集結了複合紋術之大成的奇跡,在那翠綠色的魔性之瞳中,蘊藏了現今所有的紋術。那就像是埋藏了無限寶珠的倉庫一樣,只要在自身魔力容量許可的情況下,就能夠隨心所欲發動任何紋術。

  雖然原理聽來很簡單,但是真的要將它實現,卻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寶珠之所以能夠埋藏紋術,是因為它本身被刻上了複數王紋與單一咒文之故。一顆寶珠只能存放一種紋術,這是無法改變的現實。

  然而,阿爾傑斯開啟了另一扇門。

  他將只能用來存放單一紋術的空間,更進一步分隔成無數的空間,以六十六王紋作為外環基礎排列,在那些空間裡刻畫著數不清的咒文。

  簡單的說來,那就是“以紋術來容納紋術”、“以紋術來驅動紋術”的技巧。

  不過看在一般人眼中,那卻是如同自爆技一般的東西。

  在用魔眼發紋術的瞬間,必須正確地排列出所需的王紋組合,同時也要在龐大的咒文記錄中選出唯一正確的咒文,這些步驟只要稍有錯亂,整個腦袋可能會就此被炸飛掉。

  然而阿爾傑斯辦到了。他能夠同時達成“六十六王紋的完全排列組合”與“咒文的瞬間選擇”這兩項條件,在零失誤的情況下操作魔眼,這是除了他之外,無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除此之外,阿爾傑斯的魔眼還隱藏了特殊的能力,“紋術儲存”只不過是其中一項用途罷了。

  紋術師從不會輕易揭露自己的底細,即使曾經身為阿爾傑斯的老師,米洛雷亞也只知道魔眼的一小部分秘密而已。

  “找到了……”

  阿爾傑斯重新戴上單邊眼鏡。

  僅用了短短的數秒鐘,阿爾傑斯便找到丹恩•費那爾的所在地,連同森林裡面的所有陷阱與生物分佈也一同記了下來,並看出最短最安全的路徑。

  “那裡的魔力流動太過紊亂,用紋術接近的話會有危險……用跑的吧,十五分鐘之內就可以到達。”

  “真是省事啊,你比雷克斯那老頭有用多了。”

  米洛雷亞聳了聳肩,然後便與阿爾傑斯一同走入森林。

  當米洛雷亞與阿爾傑斯準備展開討伐戰的同時,在公會總部的觀測室裡,一群紋術師正忙碌地收集著關於魔力亂流的資料。

  像這樣大規模的魔力亂流極難發生,那就像是火山爆發、巨型颱風一樣,堪稱百年難得一見的天災級自然變化。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觀測到,公會總部自然不會不聞不問。

  公會總部的七長老之中,有兩個人正坐鎮於此處。並不是基於擔心,而是因為比起其它五人,他們兩人看熱鬧的興致要來得更高一點。縱然只能坐在投影地圖前面觀測大源魔力的變化,對他們來說也是樂事一件。

  這兩名長老是一胖一瘦的組合,年紀都已超過七十。擁有圓胖身材的長老名叫劄洛•雅克圖,有著削瘦體格的長老名叫賈倫•巴伐洛斯,這兩人站在一起,彼此間的體形差異便顯得格外分明。

  “這次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了吧?”

  雅克圖搔著脖子,語氣裡帶有微妙的不安。

  為了討伐拉傑斯,事後處理要花上一筆不小的費用。雖然雷克斯很慷慨地表示願意全額支付(除了米洛雷亞的部分以外),但是這一次可沒有金主代為付帳了,要是再鬧出什麼事,年度預算又要重新分配了。

  “我也很希望是這樣,可是有驅龍者在場啊……”

  巴伐洛斯的雙眉之間閃現著憂慮,他心裡實在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米洛雷亞的行事風格一向強烈,而她也不吝於將這股風格轉化為實際上的印象。

  截至目前為止,由米洛雷亞經手的事件大多只能用轟轟烈烈來形容,雖然需要動用到王紋禦主親自出手的任務屈指可數,但是只要一跟米洛雷亞牽扯上,災害等級都會自動提高。

  “話說回來,真希望這次他們能把那個壺帶回來,別像會長大人一樣把它打壞了。”

  “嗯嗯,這麼奇特的東西,要是破壞掉實在可惜。”

  “唉,能夠以世界級規模操控大源魔力的道具,已經不能說是奇特,而是神跡了呐。”

  “神跡嗎……搞不好真是如此。有了那個,紋術會有更多進化的空間了吧!這幾年來,紋術的水準一直停滯不前呢。”

  巴伐洛斯深深歎了一口氣。

  當六十六王紋的基礎紋術理論出現之後,紋術的進步也隨之面臨了瓶頸。那就像是在蓋塔一樣,越高的塔頂就越難加蓋,要在已經漸趨完美的架構中增添新元素,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能在退休之前見到這種了不起的東西,活得久也是有好處的呢。”雅克圖帶著期待的目光注視著投影地圖。

  雖然紋術師的平均壽命頗長,可是他也已經活了七十多個年頭,體力大不如前,辭去七長老之位、從第一線退休是遲早的事。

  就在這時,投影地圖上突然出現了奇怪的變化。

  “出現第二股魔力亂流!原因不明!”觀測員發出了驚訝的尖銳叫喊。

  “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

  雅克圖與巴伐洛斯訝異地看著投影地圖,但是沒有人能回答他們的問題。

  只見原本已經出現了魔力亂流的區域,突然間又憑空冒出了另一波不同型態的魔力亂流。

  頓時,整間觀測室被驚駭的氣息包圍住。

  “第二股魔力亂流強度持續上升!”

  “屬自我移動型,發源點正在移動!”

  “超過探知儀負荷上限,數值無法測量!”

  觀測員不斷傳來最新的報告,然而這些報告不僅無助於厘清眾人的疑惑,只是更加深了眾人的不安而已。

  “雅克圖!難道有第三個壺嗎?”

  “不可能,我們已經查得很清楚了!的確只有兩個而已!”

  “那怎麼又會冒出第二個亂流?”

  “我怎麼會知道!”

  就在雅克圖與巴伐洛斯為這憑空出現的第二股魔力亂流而迷惑時,觀測員又喊出了更加令人不安的消息。

  “第一魔力亂流發生源與第二魔力亂流發生源,接觸!”


  第八章 屬於過去的故事

  現場一片寂靜。

  當米洛雷亞與阿爾傑斯趕到目的地時,事情就已經結束了。

  他們兩人的腳程相當迅速,從踏入森林開始,一直到抵達此處為止,中途沒有遇上任何的妨礙。

  多虧了阿爾傑斯的魔眼,他們甚至比預想的時間還要提早到達祭壇。

  可是,他們並沒有趕上。

  正確的說,是沒有趕上丹恩•費那爾的滅亡。

  映入米洛雷亞與阿爾傑斯眼中的,是一大片已化為焦土的戰場遺跡,空曠的森林廣場裡什麼也沒有,早在兩人之前,就有第三者闖入了這裡,並且把不死化儀式徹底地破壞掉。

  “嘖,果然是剛剛那個嗎?”阿爾傑斯有些不滿地咂舌。

  就在不久前,森林深處突然迸發強烈的閃光,同時刮起了不尋常的暴風,那樣的異變,恐怕就是造成這幕破壞之景的主因。

  可是,究竟是誰幹的?

  阿爾傑斯的視線只掃過一遍,就大致能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地面的石頭全部蒸發融解了,表示此地受到了某種超高熱的攻擊;現場並不淩亂,象徵戰鬥從開始到結束,僅僅只是一瞬間的事。

  但是,誰有這種能耐?

  根據天霞的報告書,約克•拉傑斯在執行不死化儀式時,可是布下了難以攻破的多重結界。

  就算丹恩•費那爾的能力遠不及他的師父,但是他也一定會竭盡全力設下防禦措施才是。

  阿爾傑斯在開啟魔眼時,也順便探查了整座森林,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逃過他的窺視。阿爾傑斯相當確定,當時森林裡沒有其它特別的人物。

  換句話說,這個第三者是在魔眼開啟之後才出現的。

  不僅能夠先他們一步抵達,而且還能瞬間將丹恩•費那爾擊破,對方到底是何等人物?目前可說是連一點線索也沒有。

  阿爾傑斯並沒有因為獵物被搶走而感到氣憤,相對的,他反而覺得很有趣。

  與丹恩•費那爾這種程度的對手比起來,身分不明的敵人還比較能夠激發他戰鬥的興致。

  “原本以為只是跟清掃工作沒兩樣的無聊事,沒想到還有意外的驚喜呐……”阿爾傑斯的嘴角兩端微微上扯。

  他不像雷克斯一樣是戰鬥狂熱者,也不像米洛雷亞一樣凡挑戰者必不拒。他只會為有趣的事情而行動,至於如何界定事情的有趣與否,全憑他個人的主觀意見,這種性格說穿了就跟小孩子沒兩樣。

  “老師,你有什麼線索嗎?”

  阿爾傑斯轉過頭去,詢問從剛才就一直沒有講話的米洛雷亞。

  米洛雷亞並沒有觀察戰場的殘景,而是抬頭仰望著天空。

  “怎麼了?”

  米洛雷亞沒有回答,只是輕舉右手,指向湛藍的天空。

  阿爾傑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當他看見米洛雷亞所注視的“那個東西”時,也不禁露出了呆愣的表情。

  在藍空之下,有個黑影正朝遠方逸去。

  那個影子的名字……是龍!

  賈倫•巴伐洛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他的面前堆滿了厚厚的報告書,窗外是溫暖的陽光,他心中卻飄著陰暗的細雨。

  “這堆一定要在今天處理完嗎?”巴伐洛斯轉頭詢問另一名老人。

  身為被詢問者的劄洛•雅克圖一邊輕撫自己的圓下巴,一邊點了點頭。

  “啊啊,沒辦法,這是急件。”

  “就算是急件,這個分量也未免太多了一點?整整兩倍呐!”

  “因為善後處理很麻煩,莫名其妙的事情又一個接一個冒出來,才剛把公文發下去,又有新的公文要審核。而且,這次可是大事,連王紋禦主都請出來了,這個數量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呢?全部交給我來處理?”

  “我是一個即將退休的人了,不論身體或心靈都已經衰老到無法再負荷這些重任。雖然很不好意思,還是有勞你了。”

  “你每年都這麼說,可是怎麼到現在還沒退休啊?”

  “因為繼任者擺不平啊!我也很想早點回家過著悠閒的日子,除了吃飯喝茶曬太陽之外什麼也不做,這多幸福呐。”

  雅克圖裝出一副感歎的表情。

  身為七長老之一的劄洛•雅克圖已經快要八十歲了,早已到達退休年齡的上限標準。雖然他也很想就此卸下職務,但是這個位子卻難以找到接任者。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這是不變的道理。紋術師公會也有屬於自己的內部派系,其錯綜複雜的程度,就算用蜘蛛網來形容也不為過。

  如果雅克圖退休了,每個部門都會想盡辦法搶奪這個長老的空位,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事實上,這場權力爭奪戰早在兩、三年前就開始了。公會的各個部門之間互扯後腿,彼此找尋對方弱點,原本也出現幾個有希望的人選,可是都在激烈的內部鬥爭中敗退下來。

  到了現在,能夠接替的人一個也沒有,雅克圖只好繼續坐在這個位子上。

  “哼,你最好快點搞定,要是哪天突然你停止呼吸,公會又要大地震了。”巴伐洛斯冷哼一聲。

  他也算是雅克圖退休的犧牲者之一,因為眾人都知道他與雅克圖有深厚的交情,在繼任人選上具備一定的影響力。

  “到時就麻煩會長大人出面吧,她必能比我這個老朽之人做出更正確的選擇。”

  雅克圖輕啜手中的熱茶,看起來一副打算置身事外的模樣;相對的,巴伐洛斯則是對這名老友投以質疑的眼神。

  “……真是樂觀的發言。”

  “那個意義不明的語氣停頓是什麼意思啊?”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會長的能力,可是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會長的脫線。好好想想吧,要是真的讓會長大人介入的話,會變成什麼樣子?”

  “唔……”

  雅克圖閉上眼睛想了一下,過了數秒之後,這名老人張開了雙眼,眼底浮現了某種程度的恐懼。

  “……感覺好像有點危險。”

  “你知道就好。儘量在自己躺進棺材前,決定好繼任人選吧。”

  “我儘量吧。唉……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多久呢?”

  “試著減肥看看,或許還能撐個十年沒問題。”

  “囉嗦!我本來想在退休前見識一下過去時代的秘密,結果連這點小夢想也辦不到,上天真是對我這個老人太苛刻了。”

  “過去時代的秘密?”巴伐洛斯吐出了疑問句。

  雅克圖點了點頭。

  “是啊,過去的時代,就是拉傑斯的那個壺。”

  “那只是未經證實的傳說而已。”

  巴伐洛斯一邊冷淡地開口,一邊將面前的公文蓋上印章。

  過去的時代——那是建立在夢想之中的傳說。

  據說在遙遠的過去,曾經有過極為繁榮的古化文明。那個文明擁有比現今的人類社會更加進步的文化,後來卻基於不知名的理由而滅亡了。這個傳說流傳已久,但是卻沒有任何實質上的證據。

  唯一可以稱得上是證據的,只有其它種族流傳下來的某些歌謠或故事,甚至連相關的正式文獻也沒有,因此才會被認為是“夢想的古文明”。

  巴伐洛斯認為這種東西實在不怎麼可靠,可雅克圖倒是頗為相信這個傳說。

  “你說什麼啊!那個壺絕對不是現今的紋術造得出來的東西,你不覺得除了古代文明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可能了嗎?”

  “我記得先前好像有人把它稱為神跡嘛?”

  “明明是紋術師,還在那邊依靠神跡什麼的,未免太浪漫了吧?”

  “古代文明就不浪漫嗎?現實世界有祭司這種人,所以神明的存在值得相信,但是古代文明可就沒有了。”

  “不是已經有壺了嗎?”

  “你的腦袋糊塗了嗎?不是有壺就有古代文明,得先確定那個壺是哪來的,然後才能確定是不是古代文明的產物,因果關係別弄反了。再說,壺也已經不在了,所以更證明不了什麼。”

  “所以我才會這麼感歎啊。唉唉,第一次就算了,沒想到第二次的希望也落空了……都是龍害的!”

  雅克圖滿臉遺憾地長歎一口氣。

  “用工作來遺忘吧,這堆幫我處理一下。”

  “唔,頭有點暈,血壓又高了起來,我得去拿藥……”

  雅克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然後以一個高血壓病患絕不可能會有的敏捷身手溜出了辦公室。

  “那個老混帳……”

  巴伐洛斯輕吐詛咒,繼續埋首處理有如小山一般的公文。

  藍色的天空與藍色的大海相連接,構成了一幅美麗的圖畫。

  天氣很晴朗,海面就像是在謳歌春天一般的平靜,略帶鹹味的海風徐徐吹拂,這是個適合出海的好天氣。

  米洛雷亞與伊德朝著停泊船隻的島嶼走去,自從跨出了公會總部的大門之後,一路上米洛雷亞便不斷地發著牢騷。

  “啊啊——真是的,難得過來一趟,結果什麼收穫都沒有!”

  米洛雷亞踏著大步,發出了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抱怨。

  “不但見到了那個惹人厭的雅西爾密克斯,而且還跟他一起出任務,這真是人生的污點!春天才剛開始就遇見這麼不吉利的事情,今年搞不好會走楣運呐。”

  伊德此時真想聽聽對方的說法,或許雷克斯跟米洛雷亞會有同樣的感想也不一定。

  “想要找的資料也沒找到,公會總部的圖書館根本就是擺著好看的,一堆機密檔簡直跟廢紙沒兩樣,一點意義也沒有。那種占空間又沒多大用處的地方,真想一把火燒掉算了。”

  圖書館裡面的資料可不是專為你一個人準備的耶。伊德雖然很想這麼說,不過還是忍住了。

  “本來想去找人洩憤也好,所以又出了一次任務,可是竟然又被人搶先下手了。白白跑了一趟,又要再寫一次報告書……啊啊,真是氣死人了!”

  “不是被‘人’,而是被‘龍’搶先下手才對吧?”

  伊德糾正了米洛雷亞的說法,他的行為換來了師父的一拳。

  “這還用你說?我可是當事人,你這個待在安全地方看熱鬧的傢伙沒資格說話!”

  在討伐丹恩•費那爾時,中途插手的第三勢力,便是被稱為“龍”的生物。

  龍的名字是卡夏庫曼。

  根據現場遺留下來的跡象,以及公會觀測到的情形來看,卡夏庫曼是直接飛到了森林上方,然後從高空展開吐息攻擊。

  丹恩•費那爾所設下的結界瞬間被摧毀,連同祭壇與大壺在內,所有的一切都被超高熱給蒸發掉了,乾脆俐落,不留殘渣。

  在東之大陸(霍姆尼斯),藍龍雷爾托斯與紅龍卡夏庫曼是最為人所知的兩頭巨龍,雷爾托斯有著“天誡審判”的別名,卡夏庫曼則被稱為“炎之災禍”。從牠們的綽號來看,就可以知道這兩頭龍究竟有多麼的兇暴與可怕。

  “可是,龍為什麼要殺了丹恩•費那爾?”

  伊德提出了疑問,這同時也是大多數人的疑問。

  “大概是丹恩•費那爾惹惱牠了吧。在龍的地盤上引發魔力亂流,這擺明就是在別人家的圍牆上亂塗鴉一樣。當然要給點教訓,只不過那個教訓挺大的就是了。”

  “那只是推論而已吧?還有,這個比喻會不會太詭異了一點……”

  “囉嗦!反正總部那些人也認為是這樣子。”

  正確的說,是不得不這樣子認為。

  在完全無預警、一點前兆也沒有的情況下,紅龍就這樣突然出現,然後只用了五秒鐘就把事情給擺平,使得原先一直處於緊張狀態的公會總部,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簡直就跟白癡沒兩樣。

  要是紅龍是基於“剛好路過,所以順手就把敵人給燒了”,或“吃飽之後趁機做點幫助消化的運動”之類的原因,那就更加可笑了。如果不找出一個具說服力的理由,七長老是怎麼樣也不會服氣的吧。

  “反正已經無所謂了啦!盡是一些做白工的事情,難得跑來一趟,竟然還得要跟雅西爾密克斯那個糟老頭坐在同一張桌子前面,真是讓人不愉快!”

  米洛雷亞又開始重複起先前的抱怨。臺詞雖然略有變化,可是語意仍然是大同小異,總之就是為了這陣子的遭遇而歎息。

  伊德也懶得再為那些同樣的牢騷作回應,於是這對師徒就這樣一邊沐浴著陽光,一邊走向碼頭。

  就在米洛雷亞與伊德來到浮橋時,偶然遇見了某個人物。

  “啊,要回去了嗎?”

  紋術師公會前任會長——天霞•蘭迪亞正斜身側坐在凱薩的背上,那副模樣看起來似乎像是在散步。

  “要辦的事情也差不多辦好了,再留下來也沒什麼意思。”米洛雷亞說道。

  “這樣啊,路上小心。伊德,有空再來玩吧。”天霞笑著做了簡短的道別。

  就在這時,米洛雷亞突然叫住了天霞:“請等一下,蘭迪亞小姐。”

  “嗯?”天霞回過了頭:“什麼事?”

  “我記得,先前在徵求討伐丹恩•費那爾的人選時,你曾說過‘去了也沒用,所以不想去’對吧?”

  “我有說過那種話嗎?”

  “……我想應該是有。”

  “唔,那應該就是有了吧。”天霞微側著頭想了一下,然後沒什麼把握似的點了點頭。

  “為什麼你會認為去了也沒用?難道你已經預見結果了?”

  “什麼結果?”

  “就是卡夏庫曼會出現的事情。”

  “我可沒有預知未來的本事哦。”

  “那你為什麼……”

  “安潔•米洛雷亞,人類這種東西,只能理解自己能力範圍以內的事物。”極為突然的,天霞講出了奇妙的話語。

  “在探索欲與好奇心的驅使下,人類的能力也會隨之不斷地提高。就連紋術也是一樣,現在的紋術師,與一百年前的紋術師相較之下,不論是能力或素質都優秀得多。你不覺得嗎?”

  “是的……”

  “相對的,無法理解的事情也越來越少了。在這樣子的前提之下,所謂的‘未知’,其實只是能力不足的另一種呈現型態而已。

  “只要是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就不會有無法理解的事情發生;如果真的有,那麼原因就出在追求理解的欲度之強度,如此而已。”

  “……所以說?”

  “意思就是,你自己慢慢想吧。”

  天霞露出了惡作劇的笑容,然後拍了一下凱薩的頭部。得到了指示的凱薩立刻拔足飛奔,一下子就跑得看不見蹤影。

  米洛雷亞睜大了眼睛,然後無奈地搔了搔頭。

  “唉……果然就算問了也沒用。”

  “簡單的說,她的意思就是你還太嫩了?”伊德下達了結論。

  而他的這個舉動卻為自己招來了災難。只見米洛雷亞伸手捉住伊德的雙頰,然後猛力往兩邊拉扯。

  “好痛——我的臉、我的臉!”

  “剛才隨便講出那種污辱師父臺詞的,應該就是這張嘴吧?啊?”

  “是我錯了,請住手——”

  “竟然出言不遜,這個罪過可是相當嚴重的喲!”

  “是我錯了,對不起——”

  “只要道歉就可以被原諒的話,那樣的人生未免太輕鬆了!現在是讓你體會一下何謂現實殘酷的好機會!”

  “耳朵、我的耳朵——別拉啊!”

  這對師徒就這樣吵吵鬧鬧地走向碼頭。

  這是發生在世界的邊境一隅,屬於過去的故事……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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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 凱薩的自由
我的名字叫凱薩。

  雖說突兀了一點,不過我想還是先聲明一下比較好。那個,該怎麼說呢,事實上,我不算是人。

  不,這樣講也不太對,因為嚴格說來,我什麼都不是。在生物學的範疇裡,絕對找不到像我這樣的東西。

  呐,聽好了!是“東西”,而不是“生物”哦!這兩者可是差很多的。

  至於我到底是什麼東西,這個問題就算你問了我也無法回答。唯一能夠回答這個問題的,大概只有我的飼主而已。雖然我也很想問她,可是我不會講話,而且就算問了她八成也不會回答,所以很抱歉,此問題無解。

  對了,我的飼主是個雌性人類,名叫天霞•蘭迪亞。

  我不清楚人類的審美觀標準究竟如何,不過就我的觀察來看,我的飼主應該算不上漂亮。

  證據就是,每個雄性人類看到她之後,都會露出很惶恐的表情,然後退得遠遠的。

  就生物本身的習性來說,如果是美麗又有魅力的雌性,雄性會想盡辦法親近是理所當然的吧?既然每個雄性人類看到她都會被嚇跑,那麼她究竟漂不漂亮,我想也就不用講了。

  話說回來,就連雌性人類也是一樣,一看到她就縮成一團。不僅不受異性歡迎,連同性都這麼排斥她,真是可悲。

  如果沒有我的話,她大概就只能孤單一個人了吧?抱持著做善事的心態,只好姑且陪她玩玩了。反正我閑得很,就當是用來打發時間也不錯。

  嗯,既然已經開了頭,那就來談談我的飼主好了。如果不想聽的話,那就給我滾遠一點,不要中途插嘴,我不挑食,所以也討厭別人在那邊挑三揀四。

  一言以蔽之,是個很愛玩的傢伙。

  在我的印象之中,她很喜歡帶著我到處亂跑。我可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從我有記憶以來,她就一直在胡鬧,真是個長不大的小鬼。

  ……啊?她幾歲?

  嘖,我說啊,這種問題本身就是一種無知。

  時間這種概念,並不是每個生物都一樣的,對吧?對狗與貓來說,今天跟明天有什麼差別嗎?雖然我不是狗或貓,不過道理是一樣的。少用你們的基準來衡量每件事情,那太膚淺了。

  唔唔,扯遠了,把話題拉回來。

  因為我的飼主很愛玩,所以時常被她母親教訓。

  “年輕女孩子怎麼可以隨便亂跑!”

  “……我已經不算是小孩子了吧?”

  “就算不是也一樣,外面的社會可是很危險的,你一個女孩子家,要是遇上壞人怎麼辦?”

  “唔,徹底摧毀,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生不如……這是誰教你的?”
 “爸爸。”

  “果然又是他!”

  ——以上,就是我印象中的親子對話。

  該怎麼形容才好呢……總之是很有趣的母親。是個很豪邁的人類女性,平時就像冰一樣冷靜,瞪人的時候空氣還真的會結冰。

  那對夫妻一吵起架來,屋頂都會被掀掉,那個場面就跟世界末日沒兩樣,以前不小心被卷了進去,結果差點變成火烤肋排,真是危險、危險。

  在我看來,那對夫妻比我的飼主更會惹事生非,而且因為能力強大,所以鬧事等級自然也就直線上升。嗯,那跟休火山一樣,平時的安靜其實是在累積能量,等到噴發的時候就會拼命殘害無辜。

  “有什麼樣的丈夫,就會有什麼樣的太太,自然也就有什麼樣的女兒。”

  這是我老爸的評論,真是一針見血。

  啊,忘記說了,我老爸也是跟我一樣的“東西”。他的腦袋比我聰明很多,所以我很尊敬他,也很聽他的話。只是,我對於他明明體型比我小,名字卻叫做“大凱薩”這一點有些意見。

  老爸的飼主是我的飼主的爸爸,我並不是我的飼主的爸爸的專屬物,我的爸爸也不是我的飼主的東西。

  老爸的飼主就是我的飼主的爸爸,我的飼主就是我的飼主,所以我的老爸的飼主不是我的飼主,我的飼主也不是我的老爸的飼主……唔唔,我在講什麼啊?

  唉,總之,我只聽我的飼主的話,不會聽我的飼主的老爸的話,就是這樣。

  至於問我為什麼嘛……那就像是宿命一樣的東西吧。

  反正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事情就已經被決定了,雖然想要反抗,可是因為是無形的東西,就算要反抗也不知道要怎麼反抗起,就算反抗了,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早就被決定好的一部分,所謂的宿命就是這麼微妙。

  ——以上,摘自於我的老爸曾說過的名言語錄。我不是很懂,不過那不重要。

  附帶一提,我的飼主應該算是所謂的富家子弟。根據我所觀察到的情形來看,能夠住得起城堡的人應該不多,何況是連天花板都用象牙打造、連柱子都埋了紅寶石的城堡。

  會蓋這種城堡,好像是我的飼主的爸爸的主意。據說這種人就叫做暴發戶,是一種該被拖到臭沼澤裡醃漬三天三夜的萬惡畜牲,可是城堡的地毯真的很軟,滾起來很舒服,所以原諒他。

  話說回來,我原本究竟是想說什麼啊……

  啊啊……對了!想起來了!

  我的名字叫凱薩,嗯嗯,我就是想說這個!哎呀,終於想起來了!

  那麼——我的名字叫凱薩。

  就這樣了,拜拜。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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