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海醒悟(抓蟲)
因賈赦是以探親遊玩之名來到揚州。林如海只帶了自家小廝婆子數名,著便服接見。
一行人乘轎來到林府,黛玉一下來,便撲倒林如海懷裡抽泣。林如海也是萬分想念女兒,眼含著淚花,幾番抬手拍撫女兒的後背。黛玉身子骨孱弱,舟車勞頓,自是體力不支。邢氏勸了勸,她方止了淚,聽話的告別父親、舅父等人,由著丫鬟引領至後宅歇息。
林如海招呼一桌酒宴,為賈赦接風。
因林府沒有女眷,邢氏不好跟兩個爺們呆久了,預備話說完就去找黛玉。
「恕我冒昧相問,妹夫可曾想過林丫頭的以後?」
林如海一愣,看著邢氏道:「大嫂的意思是?」
「姑娘眼看就長大了,還是該早點預備將來為好。人不就這樣,曉得將來是怎麼個活法,方能知道當下該怎麼走。」
林如海先前收到的黛玉來信,黛玉在信中沒少提她大舅母邢氏。林如海今聽邢氏的話,自然走到心裡。她既是為黛玉好,話必然是沒錯的。家裡中後宅也沒個女人照看,諸多事情他這個爺們也著實粗心不懂。
林如海虛心跟邢氏討教辦法,意欲與其商量黛玉將來的安排。林如海其實是放心榮府的,那裡有黛玉的親外祖母,又有邢氏這般慈善的舅母,黛玉在榮府住著該是不會受委屈的。
邢氏聽了林如海的想法,輕笑:「林丫頭這孩子就是懂事,她給你的信,必是報喜不報憂了。」
報喜不報憂?林如海驚訝的看著邢氏:「難道黛玉在榮府受了什麼委屈不成?」
「委屈不委屈,要看怎麼瞧了。老太太歲數大的,除了寵愛子孫,別的不關心。珠哥兒媳婦是個性情涼薄的,不管什麼。你二嫂子一心向佛,也不大愛操心教育子女的事兒。不說別的,就瞧瞧她如今唯一的嫡子寶玉,被養成什麼樣子了。寶玉這孩子正是該懂事的年紀,腦子挺靈光的,卻就是不愛讀書,整日喜好在內帷斯混,不正經地粘著後院裡的那些姊姊妹妹的身後。我跟你大哥著實看不下去了,張羅要給他送去青山書院,可比打一場仗都難。」邢氏毫不客氣的講事實。
林如海震驚之餘,迅速消化了邢氏所言。他在揚州官場上混久了,也不是聽不到有關京城地界貴族的一些八卦。起先倒是偶然間聽到那些人說道過幾句榮府國,林如海只當是樹大招風惹人嫉妒,沒過心。今聽邢氏這般說,林如海頭頂恍如劈了雷,轟鳴之後,也帶來了許多的反思。
林如海怪自己能別人家的事兒看得清清楚楚,反到自家事兒上犯糊塗了。林如海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她真真有負於黛玉九泉之下的娘親。
邢氏見林如海有所悟,繼續道:「妹夫可曾想過,黛玉沒有兄弟,將來她嫁人,還有這林家的產業怎麼辦?女子不能繼承家業,說句不吉利的話,待妹夫百年之後,她一個姑娘家就算嫁到高門貴族享福,沒了娘家庇佑,會如何?怎麼說高門大戶禮儀規矩多,稍微好些,若是那些小門小戶的,嘖嘖,但凡沒了娘家作保靠的,婆家或打或罵是常有的事兒。黛玉身子嬌貴,哪受得了這樣的苦?」
林如海倒沒想到這一層,因他娶妻之後,從不曾計較過妻子娘家的興衰如何。可自己是不這樣的男人,誰能保證別人不這樣?
林如海幡然頓悟,連忙起身沖邢氏行禮感謝。「若非大嫂子這一席話,我至今還蒙在鼓裡。原一直以為玉兒她日子過得尚可,殊不知這孩子早已深陷危機,未來沒半點牢靠了。」林如海面露哀傷,燥郁的蹙眉,情緒久久不能平復。
邢氏笑了笑:「妹夫是個聰明人,將來怎麼辦自不用我多言。」邢氏說罷,便與二人告辭,在林家嬤嬤的引領下,去了林家安排的住處。安置妥當一切之後,邢氏便招來與她同來的管家林之孝,以及林府的管家。
邢氏笑著對林府管家道:「還要求你一件事,揚州地界我們不熟,但早在京城的時候就知道揚州玉器雕琢巧奪天工,堪稱全國一絕。管家該是瞭解當地的一些好作坊,帶我這管事去瞧瞧,我有心買些帶回去。」
林府管家忙應下,一心一意的去辦理。
邢氏與黛玉用了晚飯後,黛玉便說說笑笑的與邢氏介紹起她家鄉的園林。疊山理水,曲徑通幽,美不勝收。
邢氏忍不住欣賞林家的花園,黃昏下,與黛玉攜手並行,談笑賞景,倒真像是一對親母女。
林如海親自引領微醺的賈赦回房,路上正碰見這一對。因見女兒黛玉笑靨如花,確實比以前活潑不少,林如海打心眼裡感激邢氏。
林如海和黛玉母女眼見邢氏帶人扶走了賈赦,父女倆方回房。黛玉笑著搬出她費盡好些時日做好的衣裳,與了林如海。林如海笑著撫摸衣服領子上的黑貂,又摸了摸領口繡制精巧的蝠紋,潸然淚下。
黛玉第一次見父親當著她面落淚,有些慌張,忙拿帕子為父拭淚。
「父親這是為何事傷心落淚?」
「我兒受苦了。」林如海歎息一聲,似在埋怨自己過去的過失。
「父親多慮了,女兒好得很。外祖母,大舅母,還有——」黛玉眼神微微閃爍一下,接著說,「二舅母……她們都對我很好。平日吃穿用度,從不缺我的。」
林如海料知女兒怕自己更傷心才會有此說,反問她,「你真把我當外人了?有什麼話如實和為父說來,你我父女之間何須忌諱。」
黛玉微微頷首,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麼。
林如海以為她犯了倔脾氣,不想說,便不打算勉強。誰知林如海瞟她一眼的功夫,卻見已有淚珠兒落下來。林如海忙拉住黛玉,叫她抬頭,方見黛玉滿臉淚痕。林如海哄了哄,開始默默地聽著黛玉的陳述。
臨末了,黛玉還道:「女兒不孝,這也都不是什麼大事兒,說了白白擾了父親的清淨了。」
林如海算是徹底明白邢氏那番言語了。女兒不懂人心叵測,自然不知道這些瑣碎事情的背後,代表著各方利益的衝突。
林如海歎口氣,心疼的拍拍黛玉的手:「好孩子,咱以後不回去了,就跟著爹。」
黛玉思父甚深,也早過夠了寄人籬下的苦日子。今聽林如海此說,喜極而泣:「父親,您說的話可做真?當初我不想走,您說家裡沒人教養我,要勞煩外祖母才行。如今家中還是沒什麼女眷,您怎麼又肯留我了?」
「以前那是為父糊塗,以為把你送到你外祖母那兒,自會有個好結果。如今看,你外祖母家裡頭的孩子尚且還沒教導好呢,哪有功夫悉心照看你。你大舅母說得對,孩子還是養在自己個兒身邊來的安心。」林如海捋鬍子,清俊的目光落在嬌柔的女兒身上。「為父是該為你的將來著想了。」
……
林如海昨日與賈赦把酒言歡,聊得頗興。深感這位赦大哥與往日的不同,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當年那個林如海心中鄙夷的粗俗大哥,如今反倒隨著年紀的增長,成了文雅雙全的俊流之輩。林如海見識過了大哥的精神,以及大哥大嫂子的恩愛。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年悲傷春秋的過活,著實頹廢。人前雖活得光鮮,可骨子裡的那顆心早死成灰了。他現在的情況就是:雖生猶死。
林如海經過一夜的仔細考慮,哪怕就是為了獨女黛玉的未來,他也要拚一拚。
次日,林如海趕早來找賈赦,卻見賈赦睡眼惺忪地頂著一雙黑眼圈來見他。林如海頗有深意的勾唇輕笑,戲謔道:「怎麼,大哥昨夜沒睡好?」
賈赦點點頭,樂呵呵的解釋道。「你別想歪了,是你嫂子認床,昨晚睡不著瞧書。我也不好獨自安眠,多不厚道啊,於是就陪著她熬了一夜。所幸她這會子睡著了!」賈赦說此話時,嘴角禁不住流露出淡淡的幸福的微笑。
林如海也笑:「大哥大嫂鶼鰈情深,令人艷羨至極啊!」
賈赦毫不謙虛的點頭:「妹夫,你這話說的一針見血,太對了!」
林如海又笑,禁不住真心羨慕起賈赦來。
「噢,對了,你這麼急叫我,必是有要事商量吧?」賈赦高興之餘,不忘問林如海有何要事。
林如海沉吟:「倒也不算大事,卻是件麻煩事,還要勞煩大哥跟嫂子說一說。」
「求她的?那我更好奇了。」賈赦輕笑。
「昨日嫂子提及黛玉的將來,我回頭仔細想想,若真想叫黛玉將來有個牢靠,唯有給她弄個兄弟來。可我們林家時代單傳,五服之內沒什麼親戚,想要過繼一個都不可能了。」林如海垂目哀歎道。
賈赦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回頭我跟你嫂子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給你找個合適的人選來。我妹妹去了有幾年了,你也該再找一個。遠的不說,我就是你現成的例子,你看,打從我娶了你嫂子,日子過得多滋潤。」
林如海又笑,沖賈赦佩服的拱手。
賈赦送走林如海,打了個哈欠,回房。
邢氏已經醒了,懶懶的趴在床上。與賈赦一同進來的還有小紅,小紅笑著附身對邢氏附耳低語了幾句,轉即告退。
賈赦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在桌邊坐下來喝茶。突然,他感覺一記猶如刺刀般的目光射過來。賈赦抬首,正對上邢氏冰冷而幽怨的目光。
「媳婦兒,你這是?」
「赦老爺,您不會是把昨兒晚上的事兒都忘乾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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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鶼鰈情深(捉蟲)
賈赦無辜:「我都記得。」
「那我怎麼聽人你昨晚做了二十四孝丈夫,陪妻子看書呢。」邢氏輕笑,艱難地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腰。昨天就該把喝醉的賈赦丟到外面去睡,她就不該心軟,結果給自己找罪受。
「誒,我是在陪你看書。」賈赦肯定道。
邢氏白一眼賈赦,懶得反駁。
賈赦踱步到床前,把被掀起來,翻來翻去,終於在床腳出翻出一本被折的稀巴爛的書。「看,書在此。」賈赦故意頓了頓,過了會兒,語氣緩緩道,「邊做邊看。」
邢氏臉頰瞬間滾燙起來,那書原本好好地,就是因為昨晚的折騰才會……有此狀。
昨晚,邢氏安頓好醉酒的賈赦後,怕他會突然起來嘔吐,也正巧她認床,第一夜基本睡不著。邢氏就在床邊半靠著看書,結果賈赦突然從後頭撲過來。邢氏起先以為他醉了,沒在意,誰知道賈赦不依不饒的非要摟著她。邢氏讓步了,賈赦就得寸進尺,突然按住了邢氏的胳膊,把嘴湊了上來……後來,賈赦美其名曰「要個嫡子」,又提起先前他和邢氏那場「意外」,像個孩子一樣非要耍賴讓邢氏負責到底。
邢氏也不知道是自己從了自己的心,還是就為了順應那句要嫡子的話,又或者兩者皆有。總之,一切就那麼順其自然的發生了。而且,一次接著一次……想到此,邢氏臉紅的跟蘋果一樣,真想找個地洞藏起來再不見人了。
突然,賈赦在邢氏臉上親了一口。
邢氏猝不及防,驚訝的看著他。
賈赦沖其得意的笑,厚臉皮樓主邢氏:「昨晚那麼美好的事兒,我一定會記得清清楚楚,記一輩子,回味一輩子。」
「快閉嘴吧,祖宗。」邢氏無奈道,伸手掐了賈赦胳膊一下,「我剛才那話不是叫你記住什麼,我是想笑話你干了壞事,還好意思跟人家一本正經的解釋你陪妻子看書,你是有多厚臉皮?」
「嗯,我是怕他想歪了,特意澄清一下。」賈赦死抱著邢氏不撒手,鼻子湊到邢氏的脖頸處,輕緩的呼吸,聞著獨屬於她的淡淡的體香。
「你是就怕他不想歪吧,真是的,越解釋越明顯。」
「嗯,也有這個心思。」賈赦承認。
「瘋了,」邢氏敲一下賈赦的額頭。
賈赦「嗷——」的叫聲,後栽在床上,大叫:「媳婦兒,好疼,快救我!」
邢氏斜眼看他,想起他在人前有模有樣的時候可真正經,嗤笑出聲。
「媳婦兒,這書有什麼好看的,」賈赦掙扎的時候,隨手拿起那本「爛」書,隨手翻了翻,丟到地上,「先人的故事,多半是後人意淫杜撰的。」比如他的故事就是,功勞名聲都被他那個該死的庶弟毀了!
「那你說我該看什麼?」邢氏問。
賈赦一樂,從枕頭下拿出一本書遞給邢氏。
邢氏沒想到他還有藏書,好奇的結果來看,一瞧那書封上露骨交合的倆人,邢氏就丟了回去。
「誒,怎麼不看?這才是真正能給人帶來樂趣的書籍。」賈赦樂呵的搖晃著手中的秘戲圖。
「不務正業!趕緊起來,查你的案子去。」邢氏冷言打發賈赦。
「不急,我得先瞭解情況再說。」賈赦頓了頓,口氣正經道,「正好,妹夫還有件事兒托我求你。」
「別是叫我替他找媳婦吧?」邢氏問。
賈赦豎起大拇指,誇讚妻子料事如神。
「揚州我頭次來,什麼都不熟,更別提摸清誰家姑娘好不好了。若是在京城,我倒還有些門道。」邢氏發愁道。
賈赦樂了:「知道京城的就行,你就放心的應下吧。」
邢氏驚訝的看著賈赦:「你的意思是,他將來會去京城?」
「不然我們夫妻結交他作何?我自要想辦法把他弄去京城。林妹夫是個極為有才華的人,腹中才學令人敬仰。此等精英之才若不在京供職,協助天子襄理朝綱,著實可惜了。再者有他,我在京做官也踏實,倆人相輔相成,將來為官的路途才會順當。」賈赦每每談及正事,神態自若,週身自然而然的透出一種孤傲和冷峻的味道來,甚至威嚴到不可侵犯的地步。
邢氏點點頭,榮府如今靠譜的親戚沒幾個,對於才華橫溢的林如海自要好好珍惜才對。
邢氏著實有些乏了,打了個啊欠,腰也跟著酸疼。她又伸手揉了揉。賈赦眼裡冒出曖昧的目光來,似乎明白了邢氏腰疼的緣故。他勸邢氏老實的躺著,他替她揉腰。別看賈赦是個爺們,力道掌握一點不差,按摩的恰到好處的舒服。沒幾下子,邢氏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賈赦瞧瞧為其蓋好被,這才換了身普通的緞面衣裳出來。「回頭給你家太太熬些雞湯補補。」
小紅點頭,目送了老爺出門,納悶了一會兒,才去廚房吩咐雞湯的事情。
邢氏醒後,喝過湯,問小紅賈赦去哪兒了。
小紅疑惑的搖搖頭:「還真不知道,老爺沒說,我也沒敢問。不過老爺特意穿了件半舊的老緞袍子出去,身邊也沒帶什麼人。」
邢氏料知賈赦去查案了,也不多問。
不大會兒,林之孝托人來回話,已經找到合適的鋪子置購玉器了。邢氏吩咐其拿些樣子來瞧,果然工藝精巧,置於室內擺放,頗顯得奢華富貴。
「價錢也合適,就這家吧。嬌紅,你去把帶來的那些銀錢都拿出來給他。」邢氏轉而嚴厲的吩咐林之孝:「置辦完這些玉器,都妥帖的包好,一件都不許碰著,悉數抬到那兩艘船上去。」
林之孝規矩應答,小心的把錢揣進懷裡出來。小紅也跟著出來,拉著她父親到僻靜地兒問:「爹,你跟我說實話,你剛才說的價錢裡摻沒摻水?」
林之孝瞪眼唬住小紅,謹慎的轉頭瞧瞧周圍,拉著女兒往更僻靜的深處走兩步。「你瘋了,這什麼地兒,敢問我這個?」
「我就是求你一句實話。」小紅急道。
林之孝狠勁兒瞪女兒:「大太太何等精明的人,我哪敢。」
「真沒有?」小紅懷疑的問。他父親以前怎麼占榮府的便宜,以為她不知道?
「哎呀,真沒有。若是以前好糊弄那會兒,我還真有那膽子。府裡過日子沒什麼盼頭了,我不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也得為你們兄妹盤算不是。如今大太太管家,萬事都不一樣了,老爺又做了吏部尚書,我是腦門子被門擠了,給自己找不在,在主子跟前討嫌?」
小紅白一眼他,警告道:「你明白就好,別唬我。我告訴你,大太太可不是好糊弄的,回頭她肯定叫人暗地查實你的價位,要是被她發現什麼貓膩兒,別說你在榮府管事兒的地位,連帶我都得跟你一起倒霉。二奶奶什麼下場知道麼?咱們可不能給自己找不在。」
林之孝連連點頭,稱是。
小紅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袋銀子,塞進父親的手裡。「這幾月的月錢。」
林之孝掂量掂量,驚訝道:「這麼多?」
「也有太太賞的,她大方著呢。我看太太買玉器的主意好,藉著老爺這船從揚州捎玉器過去,省了多少運輸銀子。咱們也學學,置辦不了大的,弄點便宜的小玉掛件之類的,就圖個好看,拿回去加點價錢賣給販子也合適。得的錢你攢著,給兄弟娶媳婦兒用。」小紅道。
「哪能給他,我給你留著,將來給你做嫁妝!」林之孝嘿嘿笑,他最稀罕女兒的體貼孝順。
小紅立馬紅了臉,催促父親快走,自己也匆忙回屋,免得太太用她。
又過了兩日,賈赦在林如海的引薦下,相識了幾位揚州的小官,都是五六品級別的,也都是官位來路不正的。賈赦沒說他什麼來歷,林如海也只介紹賈赦是個「遠房親戚」。幾杯酒下來後,林如海因府中有事被叫走,賈赦便留下來與幾位小官繼續飲酒。
小官們瞧著賈赦不拿架子好相處,林如海又似很瞧得起他,都忙著巴結賈赦。賈赦玄之又玄的把自己吹成了結交甚廣,但又不屑於做官的清高人士。
眾人更佩服他,忙巴結賈赦,詢問其在京城的門路。
「怎麼,你們想陞官?」賈赦問。
幾位小官忙點頭。
賈赦笑道:「這有何難,吏部尚書趙慶洲知道麼,他是我酒友,我們平日經常……嗯?懂吧。」
眾小官一聽眼睛都亮了,吏部尚書是什麼人,就管各地官員任免的。眾人忙附和:「懂懂,喝花酒是吧?」
「啊哈哈……」賈赦大笑,不否認也不承認。
眾人只當他認了,更高興,心想那位尚書既是個酒色之徒,必然是位好賄賂的,那麼一切就都好解決了。至晚間,酒席散場,有兩個動心思的、家底兒豐厚的官員留了下來,與賈赦進行更深一步的交談。
「其實你們只要有銀子,好辦!只是,你們現在的官位可是正經來路的?」賈赦問。
倆小官突然謹慎起來,互看一眼,轉而防備的瞅向賈赦。
賈赦打哈哈道:「我問這話沒別的意思,你們要是憑本事來的官,只要有錢,請他幫你們沒問題。但要是你們現在的管經了別人的手,這事兒就不好辦了。」賈赦隨即露出猶疑的態度。
「為什呢?」
「你想啊,姓王的和姓張的倆個人都在賣胡瓜,一人占一條街,突然有一天,姓王的老客戶被姓張的搶走了,你說姓王的會不會高興?」賈赦暗喻道。
倆小官遲疑了下,露出為難的態度:「那可怎麼半喲,我們不說原來從姓王的那哪裡買的胡瓜,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一旦姓張的發現了,同朝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這不是拉仇恨麼。」賈赦激動道,見倆小官十分為難,拍桌起身。「我也看出來了,你們都是買過瓜的。算了算了,太麻煩,你們還是找原來的那人去求!」
「哎喲,祖宗哦,原來的要是好用,我們何必求您。這事兒他幫不上忙,我們去求尚書大人怎麼還不行?」
賈赦停住腳步,微微揚起嘴角,他早料到是這個結果。據說買賣官的黑市裡有個規矩,買官只能一次,不能有第二次。花錢得官的人,多數都是貪心的,怎麼會只滿足一次?待他們壓搾百姓的錢夠多了,自然還想往上爬的更高,以圖得到的更多好處。
賈赦在二人期盼的目光中猶豫了半晌,才為難的發話道:「也不是不可,但要你們說出那人是誰,回頭我也好叫尚書大人跟他打聲招呼,該是沒什麼事兒的。」
倆下小官一聽有望,忙道出了當初買官的來歷,中間人竟是揚州知府周茂盛。而最終賣官的,果然與朝中的戴權、戴楓兄弟倆脫不了干係,九省都檢點王子騰和大皇子似乎也牽涉其中。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奉上,~\(≧▽≦)/~啦啦啦
第33章 賈赦心路
賈赦摸清揚州買賣官事件中的暗道之後,決定回京親自奏明皇帝。案子不能耽擱,於是賈赦決定盡快啟程。便決定隔日與邢氏匆匆乘船,預備踏上回京之路。
林如海沒料到賈赦走的這樣突然,很多事情尚未來得及交代,甚至給榮國府備的禮物也未籌備完全。
賈赦瞧了瞧林如海的禮單,笑道:「珍珠瑪瑙,金銀玉器的,這還不夠豐富,你還打算把整個林府搬過去?」
「倒也不是,玉兒在你府上叨擾許久,總不能不表示。」林如海摸摸鬍子,意味深長的笑道。
賈赦有點聽明白其意思了,眼睛彎成月牙形,笑問他:「別跟我說你當初送女兒的時候沒備點薄禮?」
林如海已然與賈赦熟稔,故而情緒表現的真實些。他瞪一眼賈赦,認真道:「大哥你可真冤枉我了,我林家怎麼說也是簪纓世族,書香世家,怎會連這點禮數都不懂?連我女兒那個名不見經傳的教書先生,我都備了厚禮,推薦他官做。當年我給老太太三千兩銀票,一分不少。」
「那可不是個小數目,比這禮單上的來的實惠。」賈赦客觀的評價道。
林如海笑:「就是這個理兒,可誰料到你們榮府裡竟沒半個人知道我林家送錢了。縱是大哥大嫂也不曉得這事兒,是吧?」
賈赦點點頭。
林如海又道:「這回禮單在這了,又是幾箱子的東西,由不得他們不知道了。」
賈赦明白林如海的用意,他這是怕有人在背後嚼林家的舌根子,挑理。「放心吧,大哥必然給你吹羅敲鼓的四處宣傳,別說這些東西,還有你那三千兩銀子,我也一遭兒替你昭告天下。」
林如海笑著點點頭。他一定要讓那些瞧不起他女兒的人後悔,林家可不是好惹的!
從林如海那裡出來,賈赦便一個人在後花園裡溜躂,欣賞園中的秋景出神。
其實剛才林如海提三千兩銀子的事兒,他是真不知道什麼情況,他那會子還不是什麼榮國府的赦老爺。他那時還是個遊蕩千年看盡了時間人情冷暖的野鬼呢。那些做諸侯王時養下來的耍的傲慢孤霸的性格,早在千年的歷史長河中磨沒了。連人性,幾乎也一併磨沒了。
多虧了邢氏,才喚回了他心中那些快泯滅掉的東西。否則,他成人的路,要麼醉生夢死,要麼會成為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了。
做厲鬼的時候,賈赦曾設想過無數次報復這個世界的辦法,他曾想徹底毀滅掉他庶弟留下的千秋萬代。
可當他醒來真正成人之後,當他第一次看見邢氏的時,他才知道原來的自己的心裡尚且有良知有愛。
邢氏的長得太像她的初戀孑贏了!
他與孑贏青梅竹馬,孑贏在十六歲的時候被安排嫁人,嫁的卻不是他。祖母得知他們二人的感情後,為了迫使他屈從她安排的姻緣。祖母強硬下旨脅迫了孑贏,封她為郡主,將她嫁給鄰近的諸侯國的老國王做繼王后。孑贏不肯背叛他們之間的愛情,出嫁前一天,她像往常一樣笑得春暖花開,來和他道別。
「臼哥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會在下輩子等你,下輩子等不到,我就等下下輩子……臼哥哥你要相信,總會有那麼一輩子,我們會相遇,相知,在一起……」後來,她服毒自盡了。
他一直信孑贏說的那句話。所以他做孤魂野鬼飄蕩了上千年,一直在人群中找到屬於孑贏的氣息,皆無果。直到他變成人,邢氏的出現……就好像是上天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但這玩笑開的卻令他興奮驚喜無比。
邢氏的相貌,薄涼的性子,個性中的堅韌與執著,還有獨屬於她那份的小善良,統統都像極了孑贏。
他不敢肯定邢氏一定是孑贏的轉世。但他可以肯定一點的是:他愛上了她,就是現在的她。這一世他不問原因不問結果,也不需要在乎什麼天下江山。他只想做個他最嚮往的平凡人,面對生活中的瑣碎,偶爾低頭,每日被各種小事情煩擾但快樂地過活著。他唯一所求,便是與相知的人攜手,白頭到偕老。
看慣了人間冷暖,貧窮富貴,生生死死……唯有愛,值得他相信了。
「老爺,你發什麼呆呢?明日咱們就要走了,老爺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沒有?不然等天晚了,什麼都不來不及了。」邢氏終於找到了賈赦,面帶微笑急急忙忙走過來,開口打斷賈赦的思緒。
賈赦一愣,看著笑靨如花的妻子,臉上不自覺地洋溢出暖暖的微笑。他伸手摟住妻子的肩膀,揚頭看著天邊的落日,幸福道:「我什麼都不需要交代,我有你就夠了。」
邢氏被賈赦一句表白弄得臉頰發燙,紅著臉小聲罵他道:「大白天的當著下人跟前說這些,你也不害臊?」
「有什麼害臊的,你是我媳婦,我不跟你說,難道跟她們說去!」賈赦倔道。
邢氏無奈地沖賈赦豎起大拇指:「老爺,你牛!」
賈赦薄唇勾起,異樣的性感。他揚眉,側頭,嘴唇慢慢地湊到邢氏耳邊,小聲吐氣道:「謝夫人誇讚,夫人放心,我一定會如夫人所言,練得身壯如牛,天天晚上伺候夫人快活。」
邢氏的臉像熟透了的蘋果,感覺呼出的氣息都在發燙。她懊惱的推賈赦一下,又氣又笑道:「老不正經!走吧,你既沒什麼交代,咱早點回去歇息,明日也好盡早啟程。」
「尊命!」賈赦痛快的答道。
……
寶玉去上學,黛玉又走了。寶釵平日閒來無趣,也只能陪著探春姊妹下下棋,聊一聊府中有的沒的。若再覺得沒趣,寶釵便陪著母親薛姨媽去賈母那裡打牌。她一個小姑娘,要裝作十分高興性的樣子,陪著一群上年紀的長輩打牌,心裡著實累得慌。
這幾日,寶釵哪兒都懶得去,便對外稱病,在家閒著。可巧這幾日薛蟠在賈家學堂玩膩了,又覺得房中香菱嬌嫩,故老實的留在家中與小妾調笑。
薛蟠得知妹妹心情不好,現巴巴的弄來幾樣妹妹愛吃的東西來哄她。寶釵哪有胃口,坐在桌邊看著酒菜不說話。
「好妹妹,你這是怎麼了?非叫我把咱母親請回來才行?」薛蟠道。
寶釵懊惱的瞪一眼薛蟠:「才多大的事兒,你折騰她老人家幹嘛。我不過是這幾日有些乏,想在家歇一歇罷了。」
「我看你不像是累了,倒更像是想什麼人,精神不佳所致。」薛蟠已有所指。
寶釵聽這話立馬明白什麼意思的,大哥話裡的意思還不就是說她想寶玉?寶釵氣得下地,指著薛蟠紅臉道:「你當別人都跟你似的,滿腦子的不正經。這話你也敢拿出來說你妹妹,真真叫人生氣。我這就告訴媽去,看她怎麼收拾你!」
「哎哎哎,別去。」薛蟠趕忙笑嘻嘻的拉住寶釵,自己抬首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臉蛋,賠罪道,「你大哥粗俗,啥都不懂,說錯了,說錯了還不成麼。」
「哼,」寶釵斜眼瞪他一眼,又坐了回去,警告薛蟠道,「別當我是你妹妹,就好欺負。」
「哪敢啊,行了,前話不提。妹妹,那你倒跟我說說你到底因為什麼這樣?」薛蟠緊張而關切看著妹妹薛寶釵的臉。
寶釵歎口氣:「也沒什麼緣故,就是覺得自從林妹妹與寶兄弟離開之後,這家裡好像就沒以前熱鬧有趣了。我幹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總覺得乏得慌。」
薛蟠特意抬眉打量寶釵的神態,嘴上不敢說,心裡卻想:口上還不承認,這不就是害了相思病麼,必是想念寶玉所致。
薛蟠眼珠子轉轉,可不忍心自己的妹妹在這樣難受下去。他要想個法子,幫妹妹了卻心願才好。思及此,薛蟠坐不住了,笑嘻嘻的跟寶釵匆匆告辭,轉眼的功夫,身影就在梨香院內消失了。
寶釵自知叫不住大哥,索性不管了,轉身倒在炕上,預備瞇一會兒。這功夫外頭傳來響動,有丫鬟說什麼「大老爺回來了」。寶釵忙坐起,叫人伺候她換了套衣裳,打扮的精精神神的,直奔賈母的花廳。
賈赦與邢氏已經到了賈母處,倆人正坐在賈母的左下首邊,笑著交代花廳內幾大箱子的禮物的由來。屋裡的人都喜氣洋洋的,等箱子打開,眾人瞧見裡頭的金銀珠寶,更是歡喜的不得了。
寶釵在心裡暗暗咋舌,沒想到林家這樣大手筆。
賈母看著林如海這些謝恩禮,一掃先前對於黛玉未歸的陰霾,樂呵起來,笑問賈赦林如海身體近況。王夫人與薛姨媽也微微伸脖,緊盯著賈赦的嘴。
「還不錯,很精神。」賈赦模稜兩可的回答。
王夫人垂目想了會兒,轉頭看薛姨媽。薛姨媽也正在看她,倆人眼神交流一通後,都沉默了。
「瞧瞧林女婿可真夠外道的,咱們才養了黛玉幾日,何至於送這樣重的謝禮。」賈母客氣道。
賈赦笑著解釋:「妹夫早料到母親會這麼說,托我捎話,這些東西還有先前捎得那三千兩銀子,您只管穩妥的收著,權當是替妹妹孝敬您的。」
賈母突然聽見賈赦提起三千兩銀子,都忘了為死去的女兒難受了。她愣了下,笑瞇瞇的道好。
在場的人心裡皆是個個震驚,三千兩?原來林姑娘當初進府的時候遞了這麼多銀子,足足三千兩這麼大方。天哪,這可比薛家手氣闊綽多了。她們怎麼就眼瞎,平日裡竟沒好好伺候林姑娘。
賈赦隨後照著黛玉的吩咐,給幾個姊妹分東西。倒是不偏不倚的,都差不多貴重。但到丫鬟們這,平日親厚點的,分著了幾樣好物件。
隔日,探春、惜春、寶釵三人來與迎春小聚。迎春頭上除了戴了兩件新首飾外,手腕上竟帶著一對成色頗好的玉鐲子。可羨慕壞了探春、惜春等人,問她從何而來。
迎春含羞低頭,稱是邢氏給的。
探春驚訝萬分:「她真給你這個?」
迎春點頭。
探春感慨:「好妹妹,真羨慕你。有個好嫡母教你管家,疼你愛你的,萬事都替你著想。」探春誇讚迎春的時候,內心有些悲涼。
寶釵看不下去,笑著拉住探春和惜春道:「不就個鐲子麼,改日我也送你們一人一對,我家裡有的是呢。」
探春、惜春忙感激的跟寶釵道謝。
第二天,寶釵從薛家的庫房裡挑出兩件看得過眼的鐲子,特意拿到賈母處,當著賈母的面兒送給探春和惜春。
探春見寶釵還記送鐲子的事兒,心中自然高興。然當探春拿到手仔細掂量這鐲子的成色,與迎春那對兒簡直有天壤之別。寶釵送的這一鐲子,到底還是庶女戴能得起的東西。
探春頓時有幾分感傷。她覺得自己再怎麼爭氣向上爬,還是沒活過她二姐那根木頭。她生母沒寶玉的生母尊貴,也罷了,她可以與迎春、惜春之類的比。惜春雖是嫡出,但爹不親娘不愛的,如今還不如她。而迎春與自己的出身最像,自小她就處處蓋過迎春一頭。別人可敬可畏地尊稱她一聲「三姑娘」的時候,迎春只有被叫「二木頭」的份兒。
活這麼大,探春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蓋過迎春。萬萬沒想到人家命好,嫡母改性了,待她比待親身女兒還親。相比之家,探春才發覺王夫人對自己的涼薄。別提什麼厚禮,連什麼管家,什麼教誨都沒有給過她。她如今能爭氣,全憑自己。
探春心裡又怨又氣又恨,不甘心,卻無可奈何。
寶釵瞧出探春不大開心,以為她不滿意自己精心挑選的鐲子,笑著解釋道:「庫房裡還有許多呢,我都挑花了眼,也不知道哪個能討你們喜歡。改日我帶你們親自去選,可好?」
探春忙笑著點頭,打心眼裡感激寶釵。她真是個溫柔大方,又善解人意的好姐姐。
「寶二爺回來了!」婆子歡喜的報道。
賈母正倚在貴妃榻上打盹兒,聽此話,立馬坐起來,倆眼賊精神的看著那傳話的婆子:「可是真的?」
「正是呢!」那婆子話音剛落,便見一身朱紅錦緞的寶玉邁步進來。他一見賈母,就然不住落下淚來,哭著跑到賈母的懷裡撒。
「我的寶貝心肝兒啊,你總算回來了,可想死我了!」賈母潸然淚下。
寶玉哭得更厲害了,跟賈母道:「您知道我多想您麼,天天做夢都夢見您老人家。老祖宗,我再不想去那個什麼青山書院了,除了一群死讀書的酸腐人士,根本沒什麼好。整日沉悶悶的,我連個說話的人兒都沒有。」
賈母哭:「好孩子,叫你受苦了,回頭我就跟你父親商量這事兒,放心吧!」
寶玉感激的沖賈母點頭,又把頭埋進賈母的懷裡。
寶釵與探春、惜春幾個也很驚喜於寶玉的歸來,很替他高興。
迎春則不然,等幾個姊妹問候完了,她突然開口問:「你怎麼回來的?我聽說青山書院唯有過年的時候才給假,如今才入冬,你怎麼就回來了呢?」
「老祖宗,您瞧瞧二姐姐,越來越古板了,我一回來,她不關心我如何,反問追問我這追問我那的。」寶玉委屈道。
賈母嗔怪的瞪一眼迎春,罵她沒眼力。
迎春也不惱,淡然的反問道:「祖母難道就不奇怪他怎麼突然會來麼?」
賈母低頭看倆眼含淚委屈看自己的寶玉,心都快軟化了。她哪還有功夫去管迎春,嫌她礙事,直接打發了。
迎春回去,當即把此事學給邢氏聽。
邢氏如今管家,府裡上上下下都服服帖帖,極少有不聽她是換的。隨意打發人去門口問了問,立馬就得了薛蟠和寶玉一同回來的消息。
邢氏冷笑道:「必是這個呆愣的薛大爺使了什麼損法子,把寶玉弄了出來。」
這邊事兒還沒完,就有婆子跑過來跟邢氏報批銀子。原來是給寶玉預備的診金。
邢氏問那婆子出什麼事兒了。
婆子哭喪臉道:「寶二爺一聽見您回來了,沒把林姑娘從揚州帶回來,竟突然吐血魔怔了。此時還分不清東南西北,口裡胡亂嚷嚷,喊著什麼『林妹妹』。」
邢氏點頭,吩咐人備好了錢,跟著那婆子去瞧寶玉。果然,寶玉房裡鬧騰的不行,一干眾人把他當寶貝似得圍得密不透風。寶玉躺在榻上,一會兒昏睡,一會兒醒來,口裡不是「船」、「林家」、「林妹妹」,便是喊著「伯父伯母」的。看來寶玉是把送黛玉回揚州的的責任全都怪在了她和賈赦身上。
賈母見此狀就心疼的哭,順便也順應著寶玉話裡的意思,把邢氏罵了個痛快。
邢氏木著臉,麻木的聽著,根本不過心。
賈母罵的不起勁兒,反而更氣了,抖著手指著邢氏指責她沒有認錯的態度。
「母親到底叫我認下什麼呢?」邢氏苦笑問。
賈母愣住,也不清楚自己想讓她承認什麼。難不成叫她為送黛玉回揚州的事兒道歉?可黛玉那是回家跟自己的父親團聚,她斷沒有阻攔的道理。賈母想了想,此事怪不上,還有另一件事。
「你看看你出的主意,叫他去什麼青山書院,這才不到兩三月的功夫,你瞧瞧這孩子瘦的。」賈母捧起寶玉的臉,給邢氏瞧。
「他瘦了倒比以前英俊許多。」
「你——混賬,你難道打算故意忤逆我不成?」賈母拿起威嚴來,恫嚇邢氏。
「寶二爺還不是被嬌慣的,富貴清福享受多了。全國最好的青山住不慣?當年太傅他老人家曾在青山書院住過,都說什麼耳目一新,如沐春風的話。連帝師都欣賞讚美的地方,他有資格嫌棄?」
賈母被邢氏拿話噎得說不出道理,氣道:「你別拿這些破道理說道,總之,若不是你們夫妻出主意打發寶玉去青山書院,他哪會有今天?」
「母親您也不能只在乎寶玉一人,他在府裡帶著始終是個麻煩,難道要置人家姑娘的清白於不顧?」媳婦只是送他去讀書去學好,一點都沒存壞他的心思。」
「還狡辯!總之這件事兒就是你不對!寶玉都這樣了,以後必不會再去那個什麼鬼書院受苦!」賈母拍桌撂話道。
「母親,他去青山書院,可是得到了二弟的首肯的。學費可不便宜!」
「我給他補上!」賈母喊道。
「既這樣,那媳婦只能聽您的。」邢氏笑了笑,跟賈母分告辭後。邢氏邁著從容不怕的步伐往回走,王夫人急急忙忙追了出來,叫住了邢氏。
邢氏回頭看她。
王夫人趕上來,歉意的解釋道:「您看,這是老祖宗的意思,我們做子女的也只能孝敬他。其實寶玉留在家裡教養也好,伺候方便不說,他父親也是個飽讀詩書的,也可以隨時考校。」
邢氏想到賈政那副「認真」的樣子,就覺得好笑,跟王夫人點點頭,告辭了。
王夫人有些意外,素來伶牙俐齒的邢氏竟然一句都不跟她辯駁了。倒苦了她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竟是一點都沒用上。
因寶玉的事兒,加上王夫人的言語挑唆,賈母心裡那桿秤徹底偏向了二房。並在王夫人與薛姨媽一唱一和下,迅速定下了主意,決定剝奪邢夫人如今的管家權。
邢氏正忙著處理她從揚州帶來的玉器。這次她想買個好價錢,也不著急倒騰了,遂在京城開了個玉器鋪子,慢慢出售。每月核算查賬。
今兒個邢氏正算賬呢,就聽見小紅匯報從外頭打聽來的消息。
邢氏聞言皺眉,停下了手裡的活。
賈赦今日難得事情少,早早的回來了。一進門就見妻子發愁,趕忙湊上前詢問。
邢氏抬眼,冷靜的對上賈赦的眸子。
賈赦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緊張的問媳婦兒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我想分家。」邢氏口氣發冷道。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感冒發燒,大姨媽也來了,熱天感冒本來就難受。捂著還熱,不捂著還冷。我要發飆了~~~
終於地板上撲了兩層鼻涕紙之後,我終於磨蹭的把今天的更新量碼出來。抹淚,估計可能會寫崩了吧,因為『紅燒魚』是不會思考的
第34章 穩坐泰山
「成啊!」賈赦乾脆地拍大腿道。
邢氏抬眼打量他,疑惑道:「你就不好奇原因?」
「你說的我都贊同,至於原因,我知道些,你也不容易。」賈赦說罷,微笑著拉住邢氏的手。「別太累著了,我們夫妻過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邢氏笑了笑:「我就是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疲乏了,隨意說了句牢騷,也有一半認真地意思在裡頭。現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心裡踏實,以後也就知道該怎麼做了。放心吧,有你的支持,我以後也不會覺得累了。」
賈赦微笑的打量邢氏,微微揚起眉角:「沒想到你還能說出這番話。」以前邢氏對他,還是有點冷情的。那就是一種淡淡的冷漠,叫人說不出的距離感。最近邢氏對他的態度變化很大,看來他還需要再接再勵,趁著勢頭好,徹底拿下自己的小媳婦,叫她妥妥的粘著自己過小日子。
賈赦心中油然升起一種淡淡的優越感。甭提他多高興了,走路都輕飄飄的,不管辦事還是說話,嘴角總是微微地上揚。
……
邢氏等了兩日,終於等到賈母叫她去商量管家權的事兒了。
邢氏剛被賈母吩咐坐下,就聽見賈母發話。
「我看你如今越來越糊塗了,連個決定都做不好,這家可不能讓你再管了。」賈母意外的這般直白的開口。
邢氏聽賈母這口氣,料到王夫人與薛姨媽肯定沒少在賈母跟前費口舌。
賈母等了會兒,語氣發沖地問邢氏:「你沒聽見我說話?」
「媳婦聽見了,媳婦在想母親是說哪件事的決定沒做好。媳婦管家,大小事兒都要決策,一時間還真捋不清哪一件事做錯了,哪一件惹母親生氣了。」邢氏不卑不亢道。
賈母皺眉,不悅道:「你跟我裝糊塗?還能有哪件事,就是你送寶玉去書院的事兒!若非你挑唆老大、老二,他們兄弟會同意把寶玉送進那魔窟受苦?我早說了,這孩子聰慧,留在家中教導最合適。你瞧瞧你,辦的這叫什麼事兒。看看這孩子而今都瘦脫相了,精神大不如從前,糊塗瘋癲的很。」
王夫人聞此言,合適宜的拿出帕子抹起眼淚。
邢氏笑道:「母親,我送寶玉去好地方讀書,是一心一意為他的將來好。我若有害他的意思,何至於把他送到那麼好的地方去?再說青山書院怎麼能算魔窟,那豈非在青山書院住過的太傅大人也成魔了不成?別說寶玉如今十多歲了,有多少七八歲便被父母千里迢迢送進去的,哪個不是學得好好地。」
「伶牙俐齒!」賈母瞥一眼邢氏,嘴唇微微發抖。
「母親,道理講出來誰都沒話說,便是真的有道理。媳婦兒若是強詞奪理,你們大可以都來反駁我。我是覺得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誤解,讓母親誤會我了。媳婦對寶玉唸書這事兒,從來都是一百個支持。倒是寶玉這孩子,自小嬌慣大的,估計是一時受不了苦。本來沒什麼的,孩子麼,稍微管教些時日,收一收性兒就會好了。」邢氏頓了頓,看眼坐在賈母身邊的王夫人,繼續道,「可偏有人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想了歪法子把他弄了回來。這會子他正是自覺最委屈不服管的時候,這一回家可好,一下子全爆發了。再者說,寶玉精神不好也不單是書院的事兒,他可是聽說林丫頭沒回來,才魔怔了。若我說,要是薛家的哥兒沒把寶玉領回來,他也不會魔怔了。」
賈母蹙眉,瞇眼狠狠地盯著邢氏。鳳丫頭也是個伶牙俐齒的,卻那般討她喜歡。只可惜這孩子命不好,干了壞事。如今這邢氏嘴巴厲害的比得過十個鳳丫頭,但說出來的幹出來的事兒,竟沒一件叫她滿意的,句句話幾乎把她逼得死死的。
賈母不喜邢氏的反駁,拍桌子,氣得不行。「你也別跟我講那些道理,我這老婆子歲數大了,不懂那些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我就這麼個寶貝孫兒,他受苦就是不行。總歸送他去書院這事兒,你的決定就是個錯的。我看這個家你也別管了,勞煩你弟妹操心吧。」
「母親可否容媳婦問一句,您心裡是不是對媳婦兒很不滿意?」邢氏直白的問道。
賈母詫異的瞪大眼看她:「你什麼意思?」
邢氏無奈地笑了笑,搖頭。她什麼意思還不明顯?可分家這話要是從她嘴裡說出來,就是她這個小輩大逆不道了。
賈母瞇起眼,厲害的問邢氏:「管家權你交不交?」
「交!」邢氏乾脆道。當即招來王善保家的和林之孝家的,將家中一應事物以及賬本都交接給王夫人。
賈母送算舒口氣,稍稍覺得自己壓了大兒媳一頭。
一切完畢之後,邢氏笑著對王夫人道:「以後這家便麻煩弟妹操心了。你雖是我弟妹,但照年紀來說,我還稍稍小你些。你本來就精神不好,管家多費工夫,你我都心裡清楚。所以我想著,以後大房這邊就不勞煩妹妹操心,不管是月錢或是吃食用度,我們花自個兒的就行。」
這是要兩房分管?王夫人聽這話腦子懵了一下,不可思議的看著邢氏。她還真有膽子說出這樣的話!
賈母也詫異了,又瞪起了眼睛:「你要花自己的錢?」
「老爺如今也當了官,有俸祿,我嫁妝裡也有來錢的路子。我管過家,曉得家裡如今已經有些艱難了,再不省著些,早晚入不敷出。」邢氏道。
賈母轉而看向王夫人。家裡錢不夠花這事兒,她怎麼不知道?
王夫人忙向賈母解釋這只是因為這兩年的莊子收成不好,吃老本是暫時的情況,早晚會好的。
賈母瞇起眼睛。
王夫人微微勾起嘴角,只當邢氏說那話是玩把戲。她還真就想看看大房自己拿錢度日的苦難樣子。王夫人想立刻應下,但奈何賈母在。於是,王夫人故作為難的表情跟賈母道:「您看,嫂子既然願意自己管自己的,那我這……」
「閉嘴!」賈母突然瞪眼王夫人,吩咐她把賬本之類的東西全留下,打發了她先走。賈母單獨留下了邢氏,叫她詳細說了說近年來榮府的財政情況。
原來問題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
賈母捧著賬本,歎氣,又歎氣。數一數這賬目,榮府大概已經吃了十幾年的老本了,老祖宗給後代攢的那點好東西眼看就要被他們這些子孫敗沒了。
「出這種事兒,怎麼不早說!」賈母歎道。
邢氏笑了笑:「晚輩們報喜不報憂是常例。誰不想老祖宗您下半輩子高高興興的,兒孫繞膝,沒有愁事兒。」
「孝敬也要看怎麼孝敬!」賈母拍拍賬本,厲害道,「難道要一直蒙騙我到死不成,回頭在九泉之下叫賈家的老祖宗可勁兒的罵我。」
邢氏抿嘴,「以前榮府富貴時,來錢的路數數不清,銀子如流水進的。可如今家裡頭卻只能靠著那些祖產薄田做收入,平日鋪排的用度卻比往年更甚,當真是入不敷出。」
「大媳婦,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賈母丟下手裡的賬本,她是以銀錢的事兒為借口留下邢氏,但主要目的卻並不在這上頭。榮府的財政問題,她多少懷疑過,如今真的證實了,也還在接受的範圍內,以後省著點花就是。但邢氏先前對王夫人說的那些話,可叫她真真的心驚。
邢氏看出賈母猜出她的意思了,選擇低頭沉默不語。
賈母瞇眼打量邢氏,冷哼道:「你難道想分家?」
邢氏抬眼給賈母一個肯定的眼神兒,然後繼續垂目低頭。
賈母自以為堪破了邢氏的小心思,拍桌大怒:「絕不行!」
「媳婦做事兒裡外不討好,倒不如別給母親添麻煩了,分了,乾淨些。」邢氏商量道。
賈母又重重的拍桌。「絕不行!除非我這老婆子死了,否則他們兄弟絕不能分開。你說這話,可問過老大的意思?」
邢氏點頭:「不怕母親知道,媳婦兒和老爺早猜出您心疼寶玉,必會對我發火。老爺是贊同我的,送寶玉去青山書院真的沒什麼錯,我們都是出於為他的前途著想。」
賈母緊縮眉頭,也知道自己先前情緒激動了,沒有客觀的考慮寶玉這件事。別說現在大房有出息,兩房不能分。就是沒出息,也是不能分的。賈赦是襲爵的,將來這敕造的府邸是要留給他住的,到時候二兒子一家搬哪兒去?
得虧她是侯爺小姐出身,活了這麼大歲數,見識過一些後宅的手段。邢氏這一招財政分開,可謂是釜底抽薪。兩房的財政一旦各自獨立,都不用她發話,自然會漸漸地各自分開了。
賈母想不敬佩她這個大兒媳都不行,當真是手段高的厲害。
賈母閉眼緩了緩情緒,舒口氣。再開眼時,瞧邢氏的目光柔和了許多。她拾起先前被她丟掉的賬本,和善的拉起邢氏的手,將賬本慢慢地遞到她手裡。
「我年紀大了,老糊塗了,腦子時而清楚時而迷糊,你是我兒媳婦,也別見怪。這個家,還得你來當。我瞧你是個厲害的,也知道你是為了這個家好。」賈母做出了極大地讓步,目光誠摯的看著邢氏道,「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對你極為有利,但我想讓你也答應我一件事。」
「母親客氣了,您請說。」邢氏道。
「以後家裡的事兒全由你做主,你可以安安穩穩的做你的大房太太,我絕不摻和!但你得跟我保證,絕不能和二房分家。」賈母果斷道。
邢氏當即搖頭:「媳婦保證不了,自古兩房兄弟就沒有一輩子活在一起的道理。若是這樣,子子孫孫延續下去,縱是榮國府再大,也裝不下。」
賈母聽此話,禁不止為二房夫妻捏一把汗。「好,至少我老婆子還活著的時候,你不能提分家。」賈母心裡盤算著:就在她活著的這段日子,好好扶植起二房,將來分家了,二房也沒什麼好怕,腰桿子硬。
邢氏想了想,擁有絕對管家權的誘惑對她來說實在太大。既然以後再不會有人阻攔她管家,而且她和假設也不必捨棄榮府那份本屬於大房的那份祖產。她跟錢又沒有仇。再說賈母是名門閨秀,說一不二,話應該是作準的。邢氏腦子轉得快,眨眼的功夫,立馬應下了賈母的話。
賈母見邢氏答應的這麼快,倒有些後悔了。然而話一說出口,便收不回。再者說,她不想在自己活著的日子裡看著兩房兒子分崩離析。
「寶玉的事兒……」賈母遲疑,看眼邢氏。
邢氏也看著賈母,正好試一試賈母的承諾的真偽。「媳婦兒覺得等他病好了,還是該去書院讀書,母親您覺得?」
「我……」賈母想到自己之前的承諾,後半截話噎在嗓子眼,認命的歎口氣道,「你們夫妻決定吧。只要是對寶玉好的,我不會反對。但切記,不能叫這孩子太受苦了。」賈母說這話的時候,心肝脾胃都揪扯般的疼。
「母親安心,青山書院可是全國條件最好的地方,必不會委屈了他。」邢氏淡淡的說道。
賈母點點頭,露出一臉疲乏之色,似乎剛打了一場仗似得。
邢氏識趣兒的告辭了。她出院的時候,王夫人正巧帶著人走過來。
邢氏笑道:「母親乏了,歇著呢,你晚點再來吧。」
王夫人動了動眉尾,停住腳,轉身與邢氏一個方向,一同往院外走。
邢氏笑了笑,看眼王夫人,抬頭瞧遠方的路,沒說話。
王夫人笑出聲了,對邢氏道:「今兒個的事兒真對不住大嫂,我也沒想到母親她——」奪了你的管家權!王夫人後半句話在心裡說的,頓了頓,又說,「嫂子不會介意吧?」
邢氏淡淡的笑了,目光愉悅的看著王夫人:「你不介意就好。」王夫人愣住,停住腳步看邢氏。邢氏轉而又對她一笑,帶著人告辭了,迅速消失於王夫人的視野裡。
什麼叫她不介意就好?王夫人無奈地嗤笑一聲,她奪回管家權了,高興都來不及,有什麼介意的。王夫人甚至懷疑邢氏是不是精神有什麼問題,竟然胡說出那麼無厘頭的話。
王夫人高高興興的邁著輕快地步伐回屋,在貴妃榻找了個姿勢躺著。她瞇著眼,半垂目,一隻手不停的捻著手裡的佛珠,一顆接著一顆……
已有半天的功夫了,王夫人瞇眼睡過去一會兒,再醒來,她忙叫金釧過來問話:「剛才可有什麼人來回話的?」
金釧仔細想了想,「除了周瑞家的沒有人來過,噢,對了,廚房的趙大娘派人過來問了問太太中午吃什麼,我回她了,還是老樣子。」
「就這些事兒?」王夫人追問。
金釧不解的點點頭,發懵的看著王夫人,不就這些事兒?
王夫人坐不住了,站起身來,招來王周瑞家的。吩咐她去查查那些管事婆子都去哪兒了,怎麼都不來找她報道。周瑞家的出去沒一會兒,氣呼呼的跑回來。
「太太,可不好了,那些婆子仍舊跑遠腿兒去大太太那邊回事兒。」
王夫人皺眉:「怎麼會這樣,反了他們了!」自己這才多久沒管家,她們竟一門心思的就知道去孝敬大太太?難道她們不知道得罪她後果很慘麼。
王夫人手攥著佛珠,在屋地中央徘徊了兩圈,最終人忍無可忍,她對周瑞家的發怒道:「把她們都給我召集過來!」今天她要殺雞敬猴!
眾管事婆子都腳不停歇的忙活各自的事兒。大太太給安排的活計,都是責任到人的,幹得多得到的就多,誰不想在大太太跟前博頭籌,好領豐厚的獎勵。這些婆子們可是賣一百二十分的力。這都正忙得功夫,忽見周瑞家的到處語氣蠻橫的叫人。
眾婆子們往日本就不滿她那副走狗樣,奈何當時二太太管家,她們不敢怎麼樣。如今不同了,周瑞家的擺出這副欠扁的模樣,眾婆子必然在態度上怠慢於她。
周瑞家的被氣急了,她做太太的陪房二十多年,何曾被這樣瞧不起過。又羞又惱的罵道:「二太太叫你們,你們敢不去?好,我這就去回了二太太,回頭吃了虧可別叫冤枉!」周瑞家的說罷,就走。
婆子們不敢惹事兒,仍懼於二太太以前管家時的淫威。說人家終歸是主子,雖然不知道二太太突然召集她們是什麼事兒,但既然主子叫去了,總該是要去的。
眾婆子勉強賠笑,跟著周瑞家的來到王夫人的住處。
「放肆,你們一個個好大的膽子!」王夫人突然瞪眼,放狠話。
眾婆子嚇了一跳,你望我,我看你,不明所以。
王夫人見這群人還揣著明白裝糊塗,更加氣了。真不知道邢氏給她們吃了什麼*藥,如今管家權到自己身上了,這些下人竟然沒有半分尊敬她的意思。
「我問你們,你們今天都有誰去大太太房裡回事兒了?」王氏問。
婆子們心沉了,簡直不敢相信王夫人的勇氣。就算她再怎麼不跟大太太不對付,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的問責。她們都是正經去大太太房裡回話的,這種事兒她也想挑刺兒報復?就因為這事兒她發瘋?
眾婆子各自在心中鄙夷王夫人,甚至笑話其辜負了王家千金的名聲。有幾個婆子站了出來,告知王夫人她們去過大太太那裡回話。
領頭的婆子道:「二太太,我們都是正經去大太太那兒回事兒的。」
「喲,你們還理直氣壯了!」王夫人愈加氣氛。
婆子們愈加不解:「請太太明示。」
「誰叫你們去她那兒回話的,不曉得府中如今管家的是我麼?」王夫人大聲問責道。
眾人婆子你看我我看你,驚訝萬分。什麼時候管家權落到王夫人身上了,怎麼沒人知會她們?
王夫人也不是傻子,見著這些婆子臉上的震驚猜出幾分。她驚訝道:「怎麼,難道你們不知道?這事兒該是她早早知會你們才是。」
王夫人心中冷笑,這個邢氏是有多留戀這管家權,死到臨頭竟還要掙扎。
眾婆子驚慌失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也不知王夫人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幾個今天給大太太回過話的婆子,心裡不大信。若是真是大太太失了管家權,今天何至於繼續安排她們後續的活計。
「大太太來了!」
眾婆子聞言,如臨救星,紛紛恭敬地給大太太讓開一條路。
邢氏笑著來到王夫人跟前。
眾人都眼巴巴的望著兩位太太。一位粉面含笑,端莊得體,氣質不凡;而另一位,顯然上了年紀,還氣的滿臉赤紅,跟個母老虎發威似得。二者誰高誰下,自不必說。
「我聽說她們都被你叫來了,料知你誤會了。」邢氏淡淡笑道。
王夫人以為邢氏要解釋為自己開脫,眼色不好的看著她。
邢氏轉而對眾婆子道:「你們都散了吧。」
王夫人當然不願意捨棄叫邢氏出醜的機會,她必要在這些婆子跟前證明自己的清白:「何必叫他們走,正好就趁她們都在,咱倆把事情掰扯清楚。」
邢氏笑著揚眉,對於王夫人此舉並不覺得意外。「弟妹確定?」
王夫人瞇眼看她,目光肯定,心裡卻腹誹:這女人到了這步田地,竟然還笑得出來!
「管家權還在我這。」邢氏乾脆道。
王夫人嗤笑:「你說什麼?」
「管家權還在我這,你剛走,老祖宗便又還給我了。不信你可以問她。本來這事兒我怕傷了弟妹的面子,沒有親口和你說,以為老祖宗會叫人知會你的。倒沒料到她老人家沒告訴你。」邢氏道。
王夫人聽邢氏這話裡透露了兩個信息,一是管家權她得而復失;二是老太太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兒忘記告訴她,忽略了她,顯然她老人家沒那麼在乎二房。
王夫人尷尬之餘,突然想到眼皮子底下還有十幾個婆子見證她的尷尬。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白的,王夫人恨得咬牙,羞愧的真想找個耗子洞鑽進去。
「都散了吧!」邢氏又吩咐那些婆子,婆子們故意看眼二太太,見她再沒有阻攔的意思,方退下。
……
幾個婆子出了院兒,便一起找了個僻靜好說話的地方嘲笑了一通。
「她也有今日。」
「得幸管家權沒再她手上,阿彌陀佛!」
「瞧她那副橫樣,真真是在咱們跟前被打了臉,笑死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汐然扔的一顆地雷 麼麼噠~~~
還是有點發燒,急於趕在十二點前碼完,頭暈暈的,以至於把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弄混了,跑來改~~跟大家抱歉,數遍虎摸自己一把,我真的好厲害,竟然可以堅持碼粗來六千~\(≧▽≦)/~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