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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不思議)整垮瑪麗蘇》作者:寶鈴【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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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宿的新生

  
  國君駕崩是大事。雖然之前在順德帝的寢宮,明緋對內部侍衛的說詞是劉賢妃誤信讒言、弑君犯上,但對外就要再斟酌一番了。
  
  如果按這套原樣說給國民聽,難免家醜外揚,為尊者諱,必須粉飾太平,正好之前開爐煉丹這事廣為宣傳,【巫女降臨不久皇帝就翹辮子】畢竟太不吉利,但只要換個說法就能起到神奇的效果。
  
  經過明緋和青龍的秘密討論,最後擬定了官方說法——
  
  【順德帝服食仙丹,立地升天】
  
  因為明緋這個新帝無論從血緣和才德方面都無可爭議,於是順利被自上而下承認,當然,其中也不是沒有處理掉一些不和諧音符,不過跟天朝歷史相比,動盪犧牲已經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順德帝的遺體安葬入皇陵,賢妃數罪並罰,當場伏誅,而其他妃嬪,一無所出,享受不了太后待遇,新皇帝對於接手她們也毫無興趣,則根據具體情況,或守陵,或出家。
  
  明緋身為前前朝皇子、前朝皇叔,久居宮中,對於皇帝的各項職能並不陌生,跟文武重臣也有交情,於是這個過渡並不突兀,他很快執掌了俱東的權力。
  
  雖然為了禮數更加好看,祭天登基的吉日還要等上幾天,但明緋已經成了俱東國實質意義上的皇帝,開始處理一些緊急政事,如對旱情最嚴重地區的賑災事宜。至於一些臣子為了討好、力勸他進行的選秀工作,則被他以國事繁重、無心旁顧為名推拒。
  
  先皇立地升天的說法,其實討好了兩部分的民眾——有些把皇帝看做天看做地的,聽說皇帝位列仙班,自然普大喜奔;另外一些現實派,早對順德帝剛愎自用、窮兵黷武心生不滿,見他升天換了明君,也同樣喜大普奔。
  
  於是在這個兩全其美的情況下,韋湘再度聽到了系統音。
  
  【叮!】
  
  【完成主線劇情“改朝換代”】
  
  【國民之心任務進度:80%】
  
  韋湘大喜過望,原本這個任務一直停滯在開爐煉丹那會兒,進度死了很久了,想不到還能活過來,一漲就是20%。
  
  妃嬪都被請出了後宮,韋湘依然好端端待在青龍殿,且明緋為她大開方便之門,允許青龍星士進出於此。
  
  韋湘看著各項進度都過了大半,順德帝的壓力也解除了,自然覺得欣慰。想要跟心宿商量一下以後的計畫,卻到處都找不見他——這還挺難得,之前都是韋湘躲著咄咄逼人的他。
  
  韋湘心想,難道是順德帝之死讓心宿有所觸動?這個人給他童年帶來不堪的回憶,卻也……不得不說,給了他施展抱負的平臺,以及權力……心宿對他固然有恨,卻也不見得全是恨吧……
  
  韋湘覺得自己也很難分清這些微妙的情感,索性不去找他,心想等他平靜下來,自然會來找自己。
  
  還有房宿。原本韋湘想要證實一下,房宿的好感度是不是真的變成正數——她總覺得那50%像是自己幻聽……但房宿也不太找得到,想到她和心宿的羈絆,韋湘同樣頭痛,只得又跳過了。
  
  好在還有其他治癒人心的能量。
  
  亢宿新編了一首曲子,吹給韋湘聽。
  
  當然……他的笛聲向來不以悅耳動聽見長。韋湘微笑著望向一旁的樹木,看到本來上面棲息的烏鴉都受不了他的曲子,紛紛撲著翅膀飛走。樹葉深處幾隻睡覺的蝙蝠也被震的摔下大樹,迷迷糊糊的從夢中醒來,振翅而逃。
  
  ——算了,不圖好聽,有用就行。
  
  韋湘說,“雖然朱雀那邊暫時安靜,但我們還是不得不防,而且我有預感,下一次他們若再捲土重來,可能會比之前更兇殘——我們要全體動員,爭取把能用的力量全部用上。”
  
  角宿忙說,“我小小的改造了一下流星錘,增加了它的殺傷力,小唯大人放心。”
  
  氐宿也說,“在下也會精進法術的。”
  
  韋湘想到什麼,問,“當初在先帝寢宮中使用蜃氣術,有無大礙?”
  
  氐宿讓她放心,“並非完全反轉事實,只是因勢利導,法術消耗甚輕,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韋湘點點頭,看來氐宿這蜃氣樓之術也不是全無限制,想要黑白顛倒並不可能,最多模糊一些記憶,美化一些事實,移花接木而已。反正類似這種性質的事,世界各地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做,方式不同罷了。
  
  大家商量一陣,軍心得到了鼓舞。這時張宿迷迷瞪瞪的走進來,看到他們正襟危坐的樣子,連忙停住腳,“你們在說事呀?”
  
  雖然韋湘出力保他,其他人也沒計較他的朱雀星士身份,但他還是比較自覺,想要避嫌。
  
  “正好說完了,”韋湘宣佈散會,牽起他的手,“聽說鄰近小國進獻了一批珍禽異獸,離青龍殿不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張宿畢竟是小孩子心性,一聽有好東西,眼睛都亮了,“好呀好呀,很久沒去過動物園了。”
  
  韋湘黑犬黑犬的當起了baby-sitter,心想這動物園還要出去逛嗎?前陣子青龍殿又是狐狸又是兔子的,再加上一直在的哈士奇,已然就是個小型動物園了……
  
  除了尾宿,其他星士表示自己是成年人寧願留下來研究各自的法術……於是韋湘帶著狗狗和正太去逛動物園。
  
  她忽然聽到虛空中一個聲音——
  
  【你現在一定挺開心?沒人搶他的殼子了,他這個朱雀星士一定樂不思蜀了吧。】
  
  額,韋湘聽出是箕宿的聲音,有些慚愧,這些天來也是事情太多,沒顧上他這頭。說起來,自己當初見到張宿被美夕放棄,一怒之下治癒了張宿,還真沒考慮到會對箕宿的影響。
  
  ——現在張宿“獨一無二”了,也就是說,箕宿不可能再跟他共用一副軀殼,難道以後他要一直以這種腦電波的形式存在?
  
  【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韋湘誠懇的問。
  
  【讓張宿把殼子讓出來,行嗎?】
  
  【額……】韋湘心想,怎麼好出爾反爾呢,何況經過她的治癒,張宿的殼子現在也不是想穿就穿了。
  
  正好他們已經來到了御苑,看到新收進來的那批奇珍異獸,韋湘忽然腦子一動,【心月狐、房日兔,那麼你呢?你對應的動物形態是什麼?】
  
  【……】箕宿沒有回答。
  
  韋湘鬱悶,戳了戳看動物看的入神的小學霸,“青龍七星裡面,箕宿對應什麼?”
  
  張宿想也沒想便給出標準答案,“【箕水豹】哦~”
  
  韋湘摸摸他的髮頂,家有一小如有一寶啊這是。
  
  【箕水豹對不對?你看那只豹子如何?挺漂亮的,而且威風。】韋湘指著御苑裡面的一隻貢品——要是被她那個時空的女人看到,她們會發瘋的,她們一定想要不惜一切代價把那漂亮的皮毛穿在身上。
  
  箕宿沉默半晌,忽然炸毛,【我才不要!】
  
  韋湘黑線,【那你要什麼?我能怎麼幫你?】
  
  箕宿不說話了,很乾脆的下線。
  
  之後幾天箕宿都沒出現,韋湘心想難道自己真得罪他了?但是問他他又不說,他就這麼眷戀張宿的殼子嗎?也不可能一直跟張宿共生啊,唉,這箕宿也是……
  
  順德帝猝死之後,即使沒人要求,韋湘還是堅持讓人打開倉庫、滅掉爐火檢查,果然正如她所說,那些可能導致先帝暴病而亡的煉丹材料完好無缺,一丁點都沒被她用過,徹底洗脫了自己的嫌疑。而明緋對於煉丹興致缺缺,於是熄火之後沒有再開爐。
  
  當初韋湘答應煉丹也是形勢所迫,如今給她這份壓力的人不在了,也就沒有浪費的必要,韋湘讓侍女們將材料分門別類的整理好,打算移交給其他可能會用到的部門,比如太醫院、內務府。
  
  看著侍女們在自己眼前來來回回,韋湘放空的視線忽然集中到她們手上——那是一種竹編的容器。
  
  韋湘叫住其中一人,“這個,叫做籮筐嗎?”
  
  侍女回答,“奴婢們從前叫它做簸箕,但巫女大人愛怎麼叫都好啦。”
  
  簸箕?韋湘好像抓住了一點什麼,又問,“倉庫裡還有什麼?”
  
  “穀糠,炭,”侍女恭敬的道,“還有石膏。”
  
  ……石膏!
  
  “等一下!”韋湘連忙喊停,“你們先整理到這兒,回去休息吧,倉庫裡的東西先不要動,我去看看,可能還有用。”
  
  侍女紛紛退出。
  
  至於倉庫,反正那些兇殘的毒藥都被整理出去了,以後大概也不會煉丹,她現在是不怕什麼了,便走進去,好好檢查了一番。
  
  她心中有些激動:箕宿,我會讓你也“獨一無二”的!
  
  ……
  
  青龍殿內。
  
  韋湘在尾宿的幫助下,拖了幾大袋石膏粉進入殿內。
  
  “可以說了吧——你想變成什麼樣子?”
  
  回答她的只有空氣。
  
  韋湘也不氣餒,把石膏粉和水按一定比例混合,開始堆塑。
  
  “真的不說?那我隨便捏了?捏成尾宿的兄弟怎麼樣?這裡是尾巴,這裡——”
  
  【不要啦!】箕宿終於捨得上線了。
  
  “你又不說,你不說誰知道啊?”韋湘回憶起原作中箕宿少的可憐的出場,好像是個飄在半空中的猥瑣和尚——雖然那個時候也不算他真身,但相對而言也接近他的屬性。
  
  看看石膏粉並不多,要堆個一米八的大活人還真不夠,韋湘乾脆決定了,就堆個和尚吧,小小的正好,時間上比較充裕,不然堆太大,石膏萬一一下子幹掉,就不好塑形。
  
  手下的小和尚漸漸成形。
  
  箕宿終於開了尊口,【頭那麼小,鼻子眼睛放得下嗎?】
  
  額,好吧,韋湘聽他的話,把頭圍改大了兩圈。
  
  【手好難看。】
  
  “畫人難畫手啊,反正細部你應該可以自己調整吧,你不是法師嗎?”
  
  【不能因為我是法師就隨隨便便!】
  
  “額,好啦,也沒那麼醜,等我把其他部分搞定了再來修。”
  
  【兩隻腳不對稱!】
  
  “我知道,但是石膏快乾了,以後你自己修啦。”
  
  韋湘把最後一點石膏粉抹上去,顧不得糾結細節,將整體表面弄的光滑一點,堪堪趕在石膏乾掉之前,她聚精會神催發手鏈的治癒技能,將那股青光導入石膏中——
  
  【請給箕宿一個新的、屬於他的身體,讓他不用再寄居別人的軀殼,讓他如石膏般清白,卻不像石膏般脆弱——治癒!】
  
  光芒漸漸消失,韋湘睜開眼睛,發現原本的白色石膏漸漸變成了活生生的人,兩頭身的小沙彌!很萌很可愛!跟原作裡面的醜陋陰險樣完全不同!甚至不比張宿差!
  
  箕宿就像穿新衣服一樣,拉起衣服看看手看看腳,又試了試自己的法術,果然能把這個身軀駕馭自如,輕鬆的飛到半空中懸浮。
  
  “怎樣,滿意嗎?”韋湘仰頭問,她對自己的作品還是挺欣賞的,雖然看慣了猥瑣正太的樣子,現在要重新適應猥瑣沙彌的形象,還要點時間。
  
  【哼,挺粗糙的,好多地方我還得改呢!】箕宿穿上自己的新殼子,嗖的一下飛走了。
  
  額……
  
  【叮!】
  
  【觸發支線劇情“大變活人”】
  
  【聲望+10】
  
  【獲得成就“鬼斧神工”】
  
  【箕宿好感度+50】
  
  【箕宿攻略度:100%】
  


☆、新帝召見

  果然,如明緋所說,他一得了閑,就專程邀韋湘來宮中一敘。
  
  韋湘對他行禮,她幾乎習慣了這位皇叔當陪客,忽然一下子情勢扭轉,變成高高在上的皇帝,有些適應不能。
  
  “巫女是國中至尊,不必對我行禮。”
  
  “禮數不可少……陛下才是俱東至尊。”韋湘不敢在這種大事上面含糊。
  
  明緋給她看座,摒退旁人,歎息道,“巫女不要跟我太過生分。”
  
  韋湘唯唯諾諾,心裡卻想,當初他是皇叔的時候,自己也不見得就跟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吧。
  
  之前在清理後宮的時候,那些妃嬪還沒從先皇駕崩的噩耗中緩過勁來,聽說皇位易主,新皇還是明緋,態度立刻來了個180°大轉彎,立刻一改素顏孝服,紛紛打扮起來,都打著能被新皇看上的主意。跟順德帝相比,明緋的才貌性格自然高出幾個級數,如果能被他接手,那就是苦盡甘來——當然明緋並沒有接手,後宮碎掉一片玻璃心。
  
  “巫女可聽說了初一祭天的事?”
  
  韋湘點頭,“是的,我跟萬眾國民同樣,都期盼著那一刻。”
  
  “那麼,你可以幫我一個忙麼?”
  
  “誒?”韋湘心想,明緋登基,自己能幫什麼?
  
  “祭天之後,想要請巫女射柳祈雨——巫女應該還沒忘記怎麼開弓吧?”
  
  韋湘想起來,對,這個所謂的射柳祈雨以前聽明緋提過,也是天朝古代的宮廷習俗之一,既可以單獨舉行,也可以在祭天之後進行。明緋登基,首先要拜謁太廟,告列祖列宗,以示繼位名正言順;再來就是祭天,祭天本身也有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意思,在這之後還要單獨來個射柳祈雨,可見祈雨這事的確是重中之重,不得不多管齊下了。
  
  “多謝陛下厚愛,我會抓緊時間練習的。”韋湘趕快表態,這新皇帝的大腿伸過來了,她當然要抱的牢牢。
  
  見她誠惶誠恐的樣子,明緋不禁笑了,換了個話題,“對了,當初巫女煉丹,結果沒有用那幾種材料麼?”
  
  韋湘心想他記性還真好,說過的話從沒落下的,連忙根據自己先前的解釋,補充道,“雄黃朱砂這幾種確實是早期的丹法,不少服食者都中了毒,所以,我其實只是取其寓意;而丹爐裡的材料,主要是人參、天冬、生地、當歸、茯苓、桔梗、菖蒲、柏仁、五味子這九種,所謂的九轉,也並非全然在爐子裡,而是燒制之後,再經過昇華、凝集、過濾、萃取等一共九道程式……之前因為有所顧慮,未能和盤托出,以至於被奸人趁虛而入,害了先帝的命,我也覺得相當歉疚。”
  
  明緋抬手,“與你無關,你確有你的難處,相反,讓你苦心周旋,倒是辛苦了。
  
  他沒有明說,但韋湘懂他的意思。當初韋湘迫不得已答應煉丹,但她哪裡會煉什麼立地升天的仙丹呢?無非是弄點不痛不癢的藥來益氣健體、安神補血而已,對著順德帝固然是一套說辭,私下卻要小心斟酌避免制毒——基本上只有這樣穩住皇帝、拖延時間而已。如果不是她事前有所防範,刻意讓“外人”來看住那些可能為自己招致禍端的有毒藥材,就真會被美夕誣陷成功了。
  
  韋湘無比感謝明緋的理解和諒解。估計也是知道順德帝的脾性,對她感同身受。
  
  明緋正色道,“雖然對外人的說法是先帝升天,但實情你我皆知,先帝是被人所害,作為至親和繼位者,我是不會放過害他的人的!”
  
  這句話,明緋說的擲地有聲,全然不復當初病弱青年的形象,韋湘心想,這王霸之氣是他天生就有呢,還是坐上了那個位子,自然而然受到感染呢?
  
  “等到祭天之後,我會下令重兵出擊紅南國,以告慰先帝在天之靈。”
  
  看著明緋眼中的毅然,韋湘不失時機的勸道,“先帝的事我也很憤慨,說到底,整件事是朱雀巫女一手造成,想必她還有後招,我也會用心準備,不讓她這麼倡狂下去的。”
  
  韋湘想要提醒他,要把報復對象精確到具體個人,而不是擴大到整個國家。美夕那個掛王,就算俱東國滅了紅南國,搞不好她都能全身而退,這麼一來不只不能正確的報仇,反而又添了殺孽,將來美夕開掛更加名正言順,憑什麼?!
  
  明緋果然有些動容,沉默半晌,忽然笑起來,“想不到,巫女不只是巫女。”
  
  韋湘不知道他有無話外之意,回想自己那些話,好像是有點多嘴了,連忙說,“我只是為了俱東國和陛下,如有僭越還請原諒。”
  
  “我知道的。”明緋點點頭,“說實話,這個時候,我很需要你的意見。”
  
  韋湘倒是有些慚愧,她說那些,固然也是想要幫俱東國、幫青龍洗白,但說到底,主要是為了自己能順利完成任務回去……
  
  明緋忽然問,“巫女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韋湘想了一下,“還是……召喚青龍吧,如果成功,或許……可以避免刀兵。”
  
  俱東國洗牌畢竟會傷元氣,如果新帝一上位,就立刻討伐紅南國,那不就是走了順德帝的老路?
  
  “那我就助你召喚青龍!”明緋眼中放光,“——至少,召喚所需要的《青龍天地書》,我是可以給你的。”
  
  韋湘一陣驚喜,對啊,這也是召喚中的一個難關來著,之前因為在順德帝手上,對她形成了雙重壓力,所以不得不費心周旋,現在明緋上位,這天地書可不就能輕鬆到手了?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換個皇帝,她這個巫女也要好當的多。韋湘幾乎要喜極而泣,她終於苦盡甘來了嗎?
  
  不止這個,明緋又說,“還有,對於召喚青龍的祭壇,巫女有什麼想法沒?我讓工部畫出樣子來,巫女同意之後,就可以馬上動工了——修在青龍殿的上層,巫女意下如何?”
  
  韋湘快要被幸福感包圍了。想當初順德帝一心煉丹,對召喚青龍含含糊糊、興致缺缺,連祭壇也有意落下,想不到明緋都替她考慮到了。
  
  想起先帝還在時,明緋對自己的保證,他說過會盡力幫助自己,如今他做到了,那麼,自己也應該兌現當初的承諾。
  
  望著青年的美目,韋湘鄭重的說,“如果召喚成功,我不會忘記俱東。”
  
  明緋似乎也想起了他們之前的約定,輕輕一笑,“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我在這個位子,覺得還是應該人力勝天,太過祈求神靈未必就好……可是有些事確實人力無用——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能儘快下一場雨,解決舉國的乾旱問題。”
  
  韋湘有些驚訝,想不到他這麼自然就說出了自己的願望,而這個願望,竟然就是一場雨。
  
  就只是一場雨。
  
  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名“病弱青年”,忽然想,也許,有了他當皇帝,俱東其實是……不那麼需要召喚青龍?
  
  “陛下仁心愛民,一定會得道多助的,雨,也一定會下的!”韋湘難得說出這種拍胸脯的話,但是也不覺得擔心,“對了,我煉的‘九轉金丹’,即使未必能助人得道升天,但在滋陰潤肺、清熱去火的方面也有獨到療效,如果陛下不棄,倒是可以一試——陛下放心,我保證爐子沒有奸人動過手腳,也可以親自為陛下試藥。”
  
  “我當然相信巫女。”明緋含笑道。
  
  【叮!】
  
  【完成主線劇情“大開綠燈”】
  
  【聲望+20】
  
  【獲得成就“重諾守信”】
  
  【皇帝好感度+20】
  
  【國君之心任務進度:80%】
  
  韋湘這幾天沒去找心宿,心宿果然自動找上門來了。
  
  “聽說陛下最近從善如流,這其中巫女大人的功勞不小?就連在下,也感到與有榮焉。”
  
  “將軍何出此言?”韋湘有陣子沒見到他,都快忘了跟他之間的標準對話模式是什麼。
  
  “巫女不是勸陛下‘止戈’嗎?原計劃要攻打紅南國的,被陛下緊急叫停,好像就發生在召見巫女之後?”心宿淡淡的道。
  
  韋湘被嚇了一跳,“止戈”?沒這麼誇張吧,她無非是想少拉無辜的人下水而已。
  
  “那麼將軍可知道,陛下願意助我們召喚青龍,祭壇也開始動工了,會在祭天大典之前完成?”
  
  比起來,召喚青龍當然比攻打紅南國要高大上,光說心宿本身,不也免了奔波打仗的辛勞嗎?既然殊途同歸,為什麼不選更輕鬆的方式。
  
  “是麼?巫女現在還想要召喚青龍?真是榮幸。”心宿不明所以的笑笑,“對了,陛下如今後宮乏人,他有跟巫女討論這個嗎?”


☆、非禮勿問

  “陛下幹嘛跟我討論這個?”韋湘跟不上心宿的思路,看到他意有所指的眼神,立刻明白過來,“你是說……?額……那種事,不可能啦。”
  
  心宿是在暗指她有可能從齋宮搬進後宮嗎?開什麼玩笑啊。
  
  “其實,如今,是否召喚青龍,也全在巫女一念之間。”心宿言詞曖昧,分辨不出他的態度。
  
  “額……我是巫女,我的使命——不就是,召喚青龍嗎?”韋湘心想,正值變亂,他這個青龍主星可不能亂啊,如果他都不支持自己,要怎麼回去?
  
  “啊,召喚青龍,”心宿點點頭,“也是應該的,在下多嘴了。”
  
  韋湘表情複雜的看他。從一開始到現在,這個人就讓她雲裡霧裡,難分真假,可是,儘管態度曖昧,行為飄忽,但自始至終,他又的確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無論是初到俱東國的收留,還是在北甲國的守護,又或是替自己擋下房宿那一箭,再到不久前的先帝中毒事件……
  
  他的確,從沒拖過自己的後腿。
  
  除了……偶爾會讓她臉紅耳熱、意志動搖之外。當然,他是有這樣的魅力,讓人明知做戲,還是不免會有些許迷失。
  
  “心宿,”韋湘望著他,“你是支持我的吧?”
  
  “對於巫女,在下自然全心支持。”心宿恭恭敬敬的說。
  
  ——是麼?
  
  不等她想明白,心宿就自然的走上來,“對了,巫女將要在祭天儀式上一展箭術,在下還是不揣冒昧,幫大人溫習一下吧。”
  
  說罷,心宿取出了練習用的弓箭,交到她手上,泰然自若的說道,“射柳儀式與之前開爐又有不同,在於力道的把握,巫女請注意——”
  
  再度接近他高大的、充滿存在感的身軀,韋湘不得不花費更多的力氣,讓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講授、而非他這個人身上。
  
  只是……一時迷亂吧?也難怪,自己被扔在這個世界孤立無援,難免想要有所依靠,而心宿,無非是應時應景出現,剛好具備條件,適合扮演這種角色而已。
  
  只是這樣而已。
  
  只要她努力練好箭術,順利完成祭天射柳的儀式,到那個時候,無論君心或民心,想必都會有給力的漲幅。
  
  ——就算一下子漲滿,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是祭天,祭天啊拜託,這種大事件,難道還比不上開爐煉丹之類的嗎?
  
  這兩樣一旦漲滿,任務就完成了2/3,天地書也有了,七星士也齊了,至於星士之心,只剩下房宿和心宿。
  
  房宿,經過變兔子事件後,應該有所覺悟,不會再負隅頑抗,跟自己過不去吧?
  
  而心宿……也許,他的基礎資料就是100%?這也說得過去啊,畢竟是青龍主星,對於召喚之事從來只比自己更加熱衷的。
  
  那麼……就沒什麼問題了?只要等到祭天……
  
  韋湘幾乎不敢相信會有這麼順遂。苦日子過慣了,忽然告訴她勝利就在前方不遠處,誰都不敢信以為真吧?
  
  哦,對了,還有美夕。
  
  美夕一定不會願意看她這麼順利,她一定會來搞破壞的,至於井宿的法術,到底要怎麼才能破解呢?
  
  韋湘思緒紛雜,沒留神手中的箭,射偏了,連靶子都沒挨上。
  
  “巫女在想什麼呢?”心宿停下來,靜靜的看她。
  
  “啊……沒想什麼——想到要祭天,有些緊張。”韋湘急忙解釋道。
  
  心宿點點頭,“緊張是應該的,前朝祭天儀式向來是帝后一同主持;如今新帝祭天、巫女射柳,看得出來,陛下對巫女大人相當重視。”
  
  韋湘的思路被拉了回來。等一下,什麼……帝后一同主持、新帝祭天巫女射柳……相當重視什麼的,心宿這是,有意把自己跟皇后相提並論嗎?
  
  韋湘心想,難道自己跟明緋那一通密談就如此讓人懷疑嗎?她又好氣又好笑,對著這位青龍主星還不能裝高貴冷豔,只得說,“心宿,我可以跟你坦白——陛下有跟我說到煉丹、說到出兵、說到召喚、說到祭壇,但唯獨沒有說的,就是後宮。”
  
  心宿斂目道,“巫女多慮了,在下並無窺探天家私隱的意思。”
  
  “那就好,”雖然韋湘也不覺得他就真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也只能結束這個話題,“——我們繼續練箭吧。”
  
  接下來的練習中,韋湘沒有再胡思亂想,射出的箭都準確的擊中了目標。
  
  直到心宿離開,他高大的身軀消失在視野中,韋湘才鬆了一口氣。
  
  ——好在只是一時,如果要長久相處下去,鴨梨可以車載斗量吧。
  
  眼前飄過一抹紅色。
  
  韋湘一驚,房宿?驚訝之後是深深的擔憂:該不會看到這一幕,好不容易漲上去的好感度又降下來吧?
  
  關鍵時刻,不可以啊。
  
  她索性對上那人,“房宿,找我有事嗎?”
  
  房宿頓了一下,還是走進來,她倒沒有寒暄客套,第一句話就是,“你說過,你會離開,不會跟他……是吧?”
  
  韋湘艱難的接上N久之前在民居水房和她的對話,當時自己是這樣申辯的,說她搶不走心宿,讓房宿消除對自己的敵意——但當時的房宿呢?好像並不相信她的話吧。
  
  韋湘知道她的好感度來之不易,不想輕易得罪她,卻也不想太過搖尾乞憐,“我覺得,我這邊是不成什麼問題,問題在心宿身上——你的力氣用錯了地方吧。”
  
  最近她沒有密切跟蹤過心房二宿的互動模式,但也有個大概的感覺,總之,他們兩人,比起以前,是多了幾分緊張和疏離。
  
  倒也想得通。畢竟心宿挨了那一擊,就算房宿不是主動要傷害心宿,但那一下造成的裂痕,也不是能馬上修復的吧?何況,如果不是自己開掛一般的治癒技能,他們要恢復人形不知還得多久,如果一直這麼下去,那即使再有情,也已經有了物種不同的障礙。
  
  她與其老是盯著自己,要韋湘給她保證,不如動動腦筋爭取心宿,韋湘覺得,這種私下找情敵要求退出的模式,實在太狗血了。
  
  房宿也不知聽沒聽懂她的意思,只堅持說,“不,只要你離開了就好,其他的我會再想辦法。”
  
  韋湘只得苦笑,安慰她,“會的,我會離開,我根本不屬於這裡。”
  
  ——到時候她要回去,可還得仰仗這位“情敵”的幫助。
  
  “你保證?”房宿的美目緊緊盯著她,“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心宿跟你說什麼、做什麼,你都會離開?”
  
  韋湘歎息一聲,心宿對她不是伎倆用盡了嗎,聲色權才,為了籠絡自己,他還有什麼沒使出來的?可她難道就動過留下來的心思麼?
  
  “我保證。”
  
  【叮!】
  
  【觸發支線劇情“忍痛割愛”】
  
  【房宿好感度+20】
  
  【房宿攻略度:70%】
  
  韋湘實在吐槽不能。
  
  不過,照這個節奏下去,曾經以為可望而不可即的,【房宿100%】也沒有那麼難吧?
  
  在明緋令下,連日動工,終於在祭天大典之前,完成了祭壇的修築。祭壇就在青龍殿的上方,與下方的青龍神像、假山流泉隔出相當的高度,取其“上達天聽”之意。
  
  張宿爬上祭壇,好奇的向下望,“呀,看到龍的眼睛了,好精神。”
  
  韋湘只能在心中默念:童言無忌。
  
  兩頭身的小沙彌剛出現時讓眾人一驚,但畢竟作為青龍星士,對於詭異事物的接受能力大於常人,沒多久,就很自然的跟箕宿互動起來,對於箕宿習慣以懸浮狀態處在高人一等的海拔,也不以為意。
  
  此時的箕宿,也照例懸浮在半空中,笑道,“神君有怪莫怪,非要怪,也看准了人再怪,總之我是沒有爬上爬下、說三道四。”
  
  “額,對了,是祭壇啊。”張宿後知後覺的發現身下不是尋常座椅,而是青龍殿的祭壇……
  
  他連忙爬下來站好,沖箕宿笑道,“謝謝提醒哦。”
  
  箕宿在半空中轉了個身,用後背對著他,“才沒有要提醒。”
  
  額……韋湘心想自己哪是在檢查祭壇完工情況,自己根本是在帶一對小基友逛遊樂園吧。
  
  不過,青龍神君應該不至於怪罪吧——
  
  這時系統音忽然響起來。
  
  【叮!】
  
  【完成主線劇情“祭壇築成”】
  
  【巫女聲望+30】
  
  韋湘等了一會兒,想不到接下來沒有君心和民心的任務進度了。
  
  額,成就有用她現在是知道了,找齊星士也有用,稍早她也知道了——那麼這個聲望是用來幹嘛呢?可以吃嗎?
  
  彷彿為了回答她的問題,系統音再度響起。
  
  【聲望達到200,進入獎勵時間。】
  
  韋湘喜極而泣,她現在也是漸入佳境了啊,好禮接連送。這聲望值的獎勵是什麼呢?
  
  【可以提問,並得到回答。】
  
  韋湘的心狂跳起來,她都來不及吐槽系統獎勵的無創意了——不,她不吐槽,她很需要提問機會!上次的獎勵變成技能,她還攢了不少問題沒用呢。
  
  但因為攢的問題太多,反而不知道該問什麼。
  
  【請提問,注意!非禮勿問——】
  
  非禮勿問?那就是說,譬如,現在能不能直接召喚、怎麼搞定君心和民心、心宿的資料問題……統統都不能問了?
  
  韋湘腦子急速運轉著。
  
  ——有什麼問題,是自己可以問、又需要問的呢?
  


☆、高唐祭

  韋湘腦子裡轉過千萬個念頭,茫然中,只能抓住其中一個——
  
  【我的問題是——
  
  射柳是不是真的可以祈雨成功?】
  
  她小心翼翼的問。
  
  這個問題應該……OK吧?她既沒問那幾個真心任務,也沒問自己能否召喚出青龍、能否順利回去,她只是作為一個俱東好國民,跟系統請教一下這裡的習俗而已。
  
  同時,這個問題,也是必要的,她很想要知道答案,說不定關係到君心和民心,而且……就算不為這些,為了明緋眼中那一抹焦灼,她也想要問一問。
  
  大不了系統判無效,嘲笑她一通,她也沒有損失,反正也是天上掉餡餅。
  
  【巫女知道,祈雨有哪些方式嗎?】
  
  居然不答反問啊……
  
  韋湘來不及思考,先說,【你問我?那抵消掉,表示我還可以再問一個問題了?】
  
  系統君果然炸毛了,【不要以為你會耍小聰明!】
  
  【額我只是維護系統的公正標準而已——】
  
  系統沉默一陣,忽然說,【沒關係,你問吧。反正損失的也不是我。】
  
  ——系統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坑爹屬性嗎?她哪裡占得到系統的便宜。
  
  【那麼,請告訴我,在這些祈雨方式裡面,最有效的是哪種?】
  
  【……巫女可曾聽說‘高唐祭’?】
  
  ——她又可以問了?
  
  【煲一鍋高湯獻給神靈麼?】
  
  【……】
  
  ……
  
  “小唯姐姐,我的簪子掉下去了。”忽然一個稚嫩的童音喚醒韋湘。
  
  她後知後覺的發現,系統音已經停止了。
  
  恍惚的朝著張宿指的方向望下去,只見正對著祭壇,下方的假山水池中漾起一圈波紋。
  
  “簪子啊?很貴嗎?”韋湘完全抓不住重點。
  
  張宿有些著急,“倒不是,但這樣會褻瀆神靈嗎?”
  
  韋湘半天才把視線的焦點集中,看著眼前的小正太因為失手落了根簪子就急成這樣,不得不羡慕他的天真。
  
  ——如果她的問題也類似於簪子落水這麼簡單就好了。
  
  箕宿當然不會放過嘲笑他的好機會,“反正你現在就是個無知孩童,神君應該會比較寬容吧。”
  
  “啊……”張宿一愣。是啊,他現在……好像並不是朱雀星士了,只是青龍巫女好心收留他,所以就不用星士那套標準來要求自己了吧——
  
  韋湘心想,張宿之前沒少打擾神君,捉魚逮蝦的也幹過,也沒見神君降罪啊。搞不好這也是朱雀方的外掛,就算身在敵營,也可安然無恙。
  
  “沒事,丟了就丟了吧,再幫你找一根就是了,”韋湘拍拍張宿的肩膀,看看青龍殿越來越暗的光線,忍不住渾身一凜,“我們……還是出去吧。”
  
  他們快要離開青龍殿之前,韋湘轉身看了一眼,祭壇果然高高在上,那固然代表著脫離了凡塵,但……正如它的名字,只是為了方便祭獻吧?
  
  她不禁苦笑,忽然希望沒有得到過這個獎勵。
  
  不然這天朝風也太可怕了一點……高唐什麼的。
  
  走出青龍殿,她並沒有鬆一口氣,因為迎面就碰上了心宿。
  
  對上他高大的身軀,韋湘幾乎想要本能的退回青龍殿,被他扶住了胳膊。
  
  “巫女何以神色慌張,好像很不安的樣子?難道青龍殿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嗎?”
  
  “啊……沒有,沒發生什麼,”韋湘覺得口氣略敷衍,只得振作道,“我,看到祭壇修成了,有些震撼——就是這樣。”
  
  “哦,原來巫女這種表情叫做震撼啊。”心宿恭恭敬敬的說。
  
  張宿不明就裡的補了一句,“剛剛我的簪子有掉下水,小唯姐姐說沒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沒事——”
  
  “哦?”心宿好笑的彎起嘴角,“這事可大可小的,不然在下還是去撈出來吧,免得冒犯了神靈?”
  
  “不用——”韋湘慌張的拉住心宿。
  
  心宿疑惑的挑起眉毛。
  
  韋湘這才發現自己反應過大,呐呐的放開手,“哦,也好,都可以。”
  
  心宿追問道,“青龍殿裡面難道藏著什麼秘密,巫女大人不希望在下知道?”
  
  “沒有——”韋湘回答的很快。
  
  箕宿在半空中扶額。巫女大人這是怎麼了,剛剛在祭壇那邊一整個放空,之後就失魂落魄的,對上心宿更是藏不住異樣。
  
  韋湘連忙轉開頭,“對了,祭天射柳什麼的,我對程式還不太熟悉,我去……找點資料看看。”說罷匆匆離開。
  
  望著她的背影,心宿收斂了笑意,轉向半空中的小沙彌,“箕宿,你剛剛跟著巫女,有注意到什麼情況麼?”
  
  “那個啊,我一直在幫張宿念阿彌陀佛,沒顧上巫女這頭,怎麼了?”箕宿茫然的問,毫無壓力的把張宿拉過來當擋箭牌。
  
  “555我不是故意要把簪子掉下去的——”張宿雖然有些不明白狀況,但看起來好像自己那根簪子惹了麻煩的樣子,有些自責。
  
  心宿也不跟他們多聊,“你們先回去吧,我忽然想起還有點事。”
  
  兩個正太愣愣的看他卷著一陣風離開。
  
  “那,簪子是要撈還是不要撈?”張宿眼淚汪汪的問。
  
  箕宿在半空中黑犬黑犬,“拜託你真的是朱雀星士?”
  
  他一個脫力,沒掌握好平衡,整個人朝地面摔下來,張宿眼明手快,一步上前接住了他,“嘿嘿,這次沒失手,將功補過啦。”
  
  箕宿在他懷中扭臉——好吧,看在他沒讓自己屁股開花的份上,這次就原諒他的二呆好了。
  
  聽說巫女要來查閱祭祀資料,皇家書院的官員爽快的放了行,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巫女是新帝跟前的大紅人,只有討好、沒有得罪的道理。
  
  韋湘在書庫中尋找自己想要的。
  
  此情此景,喚起她的一些回憶——
  
  當初,自己就是被美夕那個碧池騙到學校的圖書館,打開那本書,從此就被吸進這個世界,身不由己……
  
  在那之後,發生了好多事,是她這個從前只懂得一心念書的學生從沒料到過的,當然也不能說只有黑暗和痛苦,但,她也屢屢涉險,數度絕處逢生,但凡少那麼一點運氣,或早放棄一刻,也不可能有命留在這裡了……
  
  ——那麼現在,她同樣不能放棄,眼看著終點在即,她只要最後堅持一下,再一下就可以。
  
  韋湘冷靜下來,走到了藏書房的“禮”部,從上面抽出書來,迅速翻找自己想要的資料。
  
  好在這裡的文字語言跟天朝古代如出一轍,她又是學的中文專業,倒是沒有太大的障礙。
  
  高唐……
  
  高唐!
  
  她迅速在一片烏泱泱的文字中找出了自己想要的,如獲至寶,將那部分從頭讀到尾,連標點都不肯錯過。
  
  她把那短短一段話讀了一遍、兩遍、三遍……五遍……十遍。
  
  高唐。沒有錯。
  
  天家書庫經典記載的這個高唐,跟系統君提示的高唐,以及她這個文科生理解的高唐,是同一個意思——
  
  天旱,即是天地陰陽失衡。下民祈雨,則要撥亂反正,以人的陰陽交合,引發自然的交感反應。就連射柳,也是隱晦的模擬陰陽交合——箭象徵男性的陽.物,柳則代表女陰。
  
  而系統君告訴她,射柳祈雨到底還是太過擦邊球,未必能夠起效。
  
  最好的祈雨儀式,是高唐祭。
  
  高唐,那是個著名的傳說,天朝古代的一位君王巡遊到某處,疲倦入睡,夢見巫山神女,自薦枕席,君王和神女歡好之後,就如她所說,果真行了雲、降了雨。
  
  而高唐祭,需要怎麼做,誰來做,系統沒有明說,大概覺得已經不言自明瞭。
  
  ——韋湘不敢相信。
  
  為了祈雨,需要她……
  
  就算成功,這個代價,會不會……太大了一點?
  
  她可以不用這種方式祈雨嗎?射柳什麼的,難道真的不行?
  
  但,系統的提示是否代表了某種意義上的……官方指導?種種事蹟表明,如今對她召喚青龍來說,祈雨成功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可是,如果她真的行了那個高唐祭,她就能被青龍神君承認嗎?那個時候的她……還有資格召喚青龍嗎?
  
  韋湘覺得,自己簡直陷入了鬼打牆的困窘境地之中。
  
  ——她真的好希望沒有那個獎勵。她寧願無知的去射柳。
  
  忽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巫女也在?”
  
  韋湘手一抖,正在看的那本書落了地。
  
  她抬起頭來,看到那個俊美的青年,青年頭戴玉冠,身穿青色袞服——再過幾天,祭天登基之後,玉冠就會換成金冠,而青色的袞服也會換成明黃的龍袍。
  
  “——陛下。”韋湘後知後覺的行禮。
  
  “巫女在看什麼呢?”明緋從地上撿起那本書,正好停在韋湘剛剛看的那頁。
  
  韋湘面青唇白的看他的眼睛停在那頁,半晌他抬頭說——
  
  “多謝巫女,我也正在找這個呢。”
  
  韋湘話都說不出來。
  
  明緋神色有些困惑,“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夜入夢,一位神仙告訴我,有一個可靠的求雨法子。”
  
  他的目光轉到韋湘臉上,“——就是‘高唐祭’。”
  
  轟。
  
  韋湘覺得自己腦中一炸。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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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射柳

  
  面對著等她回答的明緋,韋湘只得自我解嘲,“啊,對,從前有很多傳說,就算今天聽起來,依然生動無比。”
  
  明緋卻說,“我不認為那只是傳說。”
  
  韋湘心想,難道他還真信那什麼夢中的提示?
  
  高唐祭,他要……效法以前那位君王?至於巫山神女……
  
  韋湘無限羞恥,恨不得找個地縫鑽。
  
  她覺得自己再也遇不到比這個更加尷尬的場面了。
  
  天人交戰一番,最後韋湘只得裝作自然的把那本書放回書架。
  
  ——裝死,裝傻,裝天真。
  
  她不信明緋真的會開口邀她來同行這祭禮。
  
  手有點抖,明緋幫了一把,書放回了原位,明緋的手卻沒有移開。
  
  姿勢有點尷尬,像是明緋把她按在書架上一樣。
  
  “巫女不想要拯救萬民了嗎?”明緋輕聲問。
  
  “不……是不想,但,”韋湘簡直找不到條理,“不是還有祭天,以及射柳嗎?既然是從古流傳到今的習俗,為什麼不會成功呢?”
  
  她好像有聽說過,古代某位明君祭天大典還沒結束,就天降喜雨,潤澤了乾枯的大地。
  
  不可能只有那一種偏門法子吧。
  
  明緋忽然笑了,“巫女一副談之色變的樣子……當然,本王知道,自己的確是配不上……”
  
  這說到哪裡去了?
  
  韋湘連忙解釋,“不是的,哪敢,只是,因為……我還要召喚青龍!”
  
  好不容易看見一根救命稻草,韋湘死死抓住,“是的……要召喚青龍!我不想要失去召喚的資格……再說,如果祈雨不成,我可以跟青龍神君祈願,讓他降雨,庇佑俱東國!”
  
  她腦子亂哄哄的,已經不知道祈雨、召喚、任務這幾件事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誰先誰後,誰是誰的前提,誰又是誰的結果……
  
  “召喚的資格麼?”明緋沉吟片刻,忽然說,“巫女的誠心固然可昭日月,我只是覺得,召喚青龍似比祈雨更加困難,巫女真有把握?”
  
  韋湘苦笑,只能硬撐,“我可以努力試試。”
  
  “不用那麼拼,就算召喚不成,巫女在俱東國也不是沒有立足之地——如果巫女是在擔心高唐祭之後的清白,我倒是可以解決。”
  
  “……?”
  
  “巫女有無想過留下來,成為我的妃子?”明緋定定的說,“就算沒有法力、不當巫女也沒關係,我也想要和小唯談經論史,或者什麼都不做,閑看庭前花落——”
  
  韋湘愣愣的看著他,話都說不出來,誰能幫她理一理,話題是怎麼從祈雨轉到看花上面的?
  
  關於將來,她設想過很多種,最好的一種,當然是順利回到學校繼續讀她的書,全當這一切是個夢;當然也做了比較壞的打算,比如不得不留在這個世界,她還可以帶著哈士奇,或許加上張宿,找個僻靜角落過過種田生活……唯獨沒有想到明緋勾勒的這種畫面。
  
  忽然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
  
  “陛下和巫女在討論要事嗎?請恕在下冒犯了。”說話的,是不知何時出現的心宿。儘管他口氣恭敬,但那句“冒犯”卻更像客套說法。
  
  “將軍?”明緋微微皺眉,望向書庫入口。
  
  心宿明白他的意思,頷首道,“聽說陛下和巫女在書庫裡待了比較久,在下想起書庫年久失修,空氣也嫌混濁,怕有意外,於是冒昧前來……看到陛下和巫女沒事,真是太好了。”
  
  韋湘再度石化。心宿的話一向不能全信,能信三分已經算誇張。比如現在,他就分明沒有“真是太好了”的樣子。
  
  真不知道剛剛和明緋的對話被他聽了多少,該不會從高唐祭一直到後來的閑看庭前花落,都被他聽到了吧?
  
  韋湘瞬間黑線。
  
  看看心宿的表情,頗有點“捉姦”的樣子——韋湘也知道,客觀來看,自己和明緋就像是約好了來這裡私會,談人生談未來似的。
  
  但事實就有這麼巧,她確實是和明緋不約而同的得到謎樣指示,在這裡不期而遇,也真的是在談俱東,談祈雨,談召喚……希望心宿要聽全,不要拿著隻言片語,就單方面判了她的刑。
  
  “心宿,我跟陛下——”
  
  韋湘想要解釋,卻被心宿堵了回去,“在下明白。在下並非誠心掃興,只是不得不多嘴提醒一句——巫女當然不是不可以有別的追求,但畢竟身負青龍的希望,是青龍眾星存在的意義……如果有什麼打算,希望巫女至少能提前跟在下打聲招呼,畢竟在下也是青龍的主星,可以從旁協助。”
  
  “不是的,心宿,我——”對上心宿意味不明的目光,韋湘只覺得有理說不清,誰又能真正理解、諒解她目前所處的詭異狀況了?明緋不能,心宿不能,就連她自己,也未必清楚。
  
  她索性甩開這些紛雜的思緒,“其他的先不管了,我還是回去練箭吧——陛下也是,祭天的流程都熟悉了嗎?聽說到時候場面盛大,遠勝煉丹開爐,陛下和我都容不得出錯,否則就出醜人前……我,我先走了。”
  
  說罷,乾脆丟下這兩顆大鴨梨,一個人先出了書庫。
  
  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她才放開繃緊的神經。唉……真是頭痛。她決定先放下那個詭異的高唐祭,就當自己沒領過獎,一心應付幾天後的大典了。
  
  很快就到了祭天的日子。
  
  韋湘沒有那個閒心去參觀這場面到底是有多宏大,身穿龍袍的明緋又有何等的王霸之氣,她在齋宮等候,為即將進行的射柳做最後的準備,而青龍星士都聚在她周圍。
  
  氐宿的蜃氣樓將天壇那邊的情況即時傳送回來,他們看到了明緋在群臣簇擁之下,先拜太廟,後祭天壇。天壇之下,四周都是人,見證著這一時刻。
  
  韋湘對著練習用的靶子,做著最後的熱身。
  
  心宿走上去,稍稍為她喬了一下姿勢,“今日有西南方向的微風,雖說不至於引起太大偏差,但巫女還是注意一點的好。”
  
  韋湘說,“只是微風麼?”
  
  她多希望微風變成大風,變成暴風甚至颶風,只要能下雨,她射多偏都沒關係。
  
  心宿淡笑,“巫女還在擔心?不是有後招嗎?”
  
  韋湘放下弓箭,看著他,“你是說……召喚?”
  
  心宿斂眉,“啊,在下當然是說召喚。”
  
  ——才不是。
  
  他們兩人都知道,所謂的後招是什麼。
  
  那邊的祭天好像告一段落,快要輪到她出場了。
  
  韋湘心中一陣煩亂,雖然到目前為止,儀式都進行的很順利,對於新帝的登基,萬民臣服,新帝對她又無限支持,這支箭不管射不射的正,都……真的還有辦法,但韋湘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前面等著她,而那絕對不是令人愉快的。
  
  “心宿,你說,我能成功嗎?”此時她也病急亂投醫,隨便找了個離自己最近的人問。
  
  心宿沉默一下,隨即一臉誠懇的說,“會的,我相信巫女大人會成功。”
  
  “好吧,借你吉言。”韋湘只能自我安慰。
  
  這時有侍女上前,“射柳儀式即將開始,請巫女大人隨奴婢前往,更衣準備。”
  
  韋湘只得深吸一口氣,跟上了那名侍女。
  
  這次不比開爐,要當著群臣萬民、異國使者的面射箭,韋湘換上輕便又不失莊重的衣裙,輕裝上陣。
  
  天壇下方一側,果然立了棵茂盛挺拔的柳樹,樹根埋在青色泥土中,泥土還很新,當然是專門為這次儀式提前移栽的。
  
  明緋一身明黃龍袍,看著她,對她點頭。
  
  韋湘努力無視那些裡三層外三層的臣民,站到位子上,瞄準了柳樹,穩穩的放出一箭。
  
  這次的距離比開爐還遠,至少有五十米。
  
  好在有了前車之鑒,這次韋湘嚴格把關,仔細檢查、保管儀式中會用到的弓箭,終於沒有出現烏龍事件。
  
  禮官立刻回報:巫女那一箭如有神力,一下子穿透了七片柳葉!
  
  天壇四周觀禮的臣民一陣歡呼,這就表示射柳成功,神靈若有感知,將會很快降雨。
  
  作為儀式主角的巫女和皇帝先後退場,但大典還沒完,禮樂齊鳴,教坊美女出來獻舞,一方面是慶賀新帝登基,另外一方面也是娛樂神靈。
  
  韋湘回到更衣室,正要鬆口氣,卻注意到一個問題——奇怪,系統音都沒有響呢,這種大事居然不漲聲望值、任務進度嗎?
  
  難道所謂的祈雨並非走走形式,真的要等雨下了才算完成?那麼現在,就只有等待了嗎?
  
  於是,儘管在百步之外射柳成功,但韋湘依然心煩意亂。無意間看到鏡中的自己,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脖子那裡,怎麼光溜溜的?好像……少了點什麼?
  
  她有些驚訝,忽然想起來,剛才進行射柳之前,要輕裝上陣,所以在侍女的幫助下,除去了身上的佩飾——
  
  韋湘急忙叫住侍女,“剛剛我的項鍊是你在保管嗎?現在儀式結束了,請把它交還給我。”
  
  這批侍女應該是為了大典、專門從宮中選出來的,韋湘不太熟悉,只見那侍女回頭一笑,“項鍊?哪有項鍊?巫女記錯了吧?”
  
  韋湘心中一驚,緊緊盯著這名侍女,只見她的鬢髮泛著少見的紫色,而那雙大大的眼睛透出並不屬於下人的靈動,她眼角那顆醒目的美人痣更是讓韋湘全身發冷——
  
  韋湘心中一直盤亙的陰影終於落了實,她退後一步,“——柳宿?!”
 

☆、不只是嘴炮

  “侍女”並沒有否認。
  
  “項鍊呢?把項鍊還給我!”韋湘顧不得追究他是怎麼混進侍女的隊伍中,也不跟柳宿客氣了。眼尖的發現柳宿的侍女服胸前不自然的隆起,她伸手一探,果然摸出了項鍊的形狀。
  
  柳宿輕輕伸手一格,就把韋湘推得後退幾步。
  
  韋湘貼在牆上,明白柳宿已經收斂了——如果按他的怪力,要是發狠,只怕自己可以穿牆而過。
  
  硬拼是不行的。她只有智取。
  
  “幹嘛,要獻給美朱嗎?就算她拿到,沒有西廊國的神座寶,也是沒用的。”
  
  “那個麼,不用你擔心。”柳宿篤定的說。
  
  韋湘心想,難道他們已經弄到了西廊國的神座寶?大杉鈴乃的……手鏡?
  
  果然不能小看他們的能力,在自己辛苦刷任務準備儀式的期間,他們也沒閑著。
  
  這也要怪自己疏於防範,想著窮寇莫追,不僅沒有一鼓作氣拿下另一件神座寶,現在就連這個都要保不住了嗎?劇情走向幾乎跟原作相反啊,果然是不能心軟嗎?
  
  韋湘閉了一下眼睛,這事她自己有責任,居然百密一疏,防到了美夕故技重施,在弓箭上做手腳,卻因為高唐祭心思恍惚,沒有防住幫自己更衣的“侍女”,才會被敵人鑽了空子。
  
  那麼也該由她來負這個責,不能讓柳宿就這麼得手,便宜美夕。
  
  “我還以為你有腦子。”
  
  柳宿一愣。
  
  “你真的放心把神座寶交給美朱,讓她來召喚神獸嗎?”
  
  柳宿開口道,“美朱提醒過我,她說,你有一種邪門的法術——”
  
  治癒麼,美夕連這個也知道?可是現在也沒用啊。
  
  “——叫做‘嘴炮’。”柳宿鄭重的說,“美朱告訴我,一定不要跟你說太多話,以免中了你的妖法。”
  
  韋湘冷笑,“她怕你中妖法?她自己心虛才對吧——你是朱雀星士,你有你的判斷力,居然可以這麼容易被歪門邪道迷惑?”
  
  柳宿不語。
  
  韋湘默默用念力催動手鏈的靈氣,力圖讓其他青龍星士感知到自己的狀況。“鬼宿跟你交情如何?他這個主星跟美朱貌合神離,這也是我的功勞?張宿上次為什麼沒跟井宿回去,井宿告訴過你嗎?還有翼宿……翼宿有火術,那也有辟火術嗎?那本天地書——”
  
  韋湘說著,感覺到周圍空氣中不平常的動靜,她心中一喜,難道是心宿他們出現了?但看見牆角一隻斗笠慢慢變大,彷彿歷史重現——
  
  她只得苦笑,對了,自己上次還對井宿放過狠話,說一定會破解他的法術,現在是要打臉了?
  
  果然,從斗笠裡鑽出一個碧池,還沒站穩就急忙辯駁——
  
  “亂講!”
  
  美夕現了形,臉都漲紅了,眼中迸射出憤怒的火焰。接著,從斗笠中依次出現了井宿、翼宿。
  
  韋湘冷笑,“怎麼,見勢不妙,沒法繼續當縮頭烏龜了嗎?”
  
  美夕忙說,“柳宿你別聽她的,我早說過,她的‘嘴炮’很邪門——就連鬼宿、張宿都中了她的妖法,你可別重蹈覆轍。”
  
  韋湘轉向一旁沉默的井宿,“你呢?你應該還沒中我的妖法吧?你應該知道,當初張宿是個什麼情況、為什麼沒有跟你回去——對了,你們上次功勞那麼大,星宿有給什麼特別獎勵嗎?”
  
  順德帝升天了啊,星宿只怕這下做夢也要笑醒吧。
  
  井宿皺著眉沒有回答。
  
  美夕臉一黑,伸手去拉柳宿,“柳宿,跟我走,我們抓緊時間。”
  
  “走可以,留下不屬於你的東西。”隨著話聲,心宿等人從容的出現。
  
  韋湘鬆了一口氣,援軍總算來了。
  
  角宿一見到朱雀這幫人,氣不打一處出,將流星錘從袖子裡甩出來,“就算留下東西,也不准走。”
  
  亢宿二話不說,吹起了笛子。
  
  朱雀眾卻沒有受什麼影響。
  
  美夕嘿嘿的笑,“就知道老狗變不出新把戲,我早就準備了防噪耳塞,神力加持,人手一副,才不怕這麼難聽的笛聲呢。”
  
  她還特意將耳邊的鬢髮撥開一點,讓韋湘看到,她耳朵裡面果然有塞了東西。
  
  呵,她還真動過腦子?!
  
  亢宿有些驚訝,發現自己的笛音果真不起作用,只得鬱悶的停止了吹奏。
  
  角宿見哥哥的法術失靈,自己比他更憤怒,二話不說,流星錘就甩了過去。
  
  其他人後退,井宿不知從哪兒變出一顆豆子,豆子見風就長,迅速變成數根藤蔓,纏住了角宿的流星錘,讓他攻擊不能。
  
  看到青龍這邊的表情,美夕愉快的說,“我還爭取到了獎勵哦,我把法術點都加到井宿身上了!現在,他一個就可以打敗你們七個!”
  
  韋湘黑線,井宿本來就已經夠一專多能了:基本法術、變身、瞬移……現在居然又多出一個觸手技能!這掛也開的太大了吧?
  
  美夕得意的說,“怎樣,你們還有什麼招,都使出來吧,井宿正好也多練練。”
  
  韋湘只得拖延時間想辦法,“你今天不急著逃回去了?”
  
  “哪裡需要逃?我只是來拿回召喚所需的工具而已。”美夕大概是覺得自己穩操勝券,就算朵拉點仇恨值也無所謂了,“可惜,至於玲奈的手鏡你就欣賞不到了,還是讓星宿陛下為我保管吧,反正過來滅你們這些肉咖,也不需要全員出動的說。”
  
  韋湘繼續拖時間,“哦,你現在也不怕立flag了?”
  
  “立flag又怎樣?我還要跟鬼宿回鄉下結婚咧,你咬我啊!”美夕看到尾宿,“不然讓你的狗來咬我啊!”
  
  “你不配,咬你只會髒了尾宿的牙。”韋湘越發淡定。
  
  倒是井宿有些聽不下去,勸道,“現在神座寶也到手了,不如回去吧,也別讓星宿和軫宿等太久。”
  
  韋湘聽出破綻,“哦,鬼宿一定是在鄉下準備結婚要用的東西了?”
  
  美夕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硬撐著說,“反正召喚也用不到他……來日方長,鬼宿一定屬於我——這個不用你操心。”
  
  “既然你這麼順利,什麼都有了,幹嘛非得召喚朱雀不可呢?”韋湘百思不得其解的問。
  
  “嘿嘿,本來是沒必要,但是你想召喚啊,那我就要把神座寶搶到手,偏不給你召喚;你想回去?我也不讓你稱心!”
  
  韋湘黑線,好好的孩子都變成啥了,“額……其實我也不一定非要回去啦,留下來可以當巫女,也可以當皇妃——其實陛下也是很溫柔的人。”
  
  “誒?”果然,美夕這個瑪麗蘇被最新情況打擊到,隨即冷笑道,“看來我還幫了你大忙,不然你的陛下也上不了位——不過你還是趁早醒醒吧,你以為我會讓你如願嗎?”
  
  看來美夕是真的被她逼瘋了,不然也不會積累一肚子怨念,忍也忍不住,即使當著眾人的面也不憚說出來。
  
  雖然她倡狂,但她的確有倡狂的資本,只要這次如願回到朱雀廟,召喚出神獸,青龍就玩完了。
  
  韋湘耐著性子拖延了這麼久,還是沒有找到突破口,眼看著井宿不停勸美夕離開,她也沒法了,對青龍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奪回神座寶!”
  
  於是青龍這邊,七星齊齊施法,角宿亢宿法術失靈,乾脆肉搏。
  
  至於朱雀,則是井宿和翼宿沖前,護著美夕和身藏神座寶的柳宿,因為井宿的法力實在逆天,所以儘管人數偏少,但也絲毫不落下風。
  
  周圍的環境彷彿也受到兩派戰鬥氣氛的影響,變得有些詭異。
  
  朱雀知道只要脫身,就能回去召喚神獸;青龍這邊也明白一旦放跑他們,就等於失敗。
  
  這大概就是決戰。
  
  決一死戰。
  
  就連尾宿也恢復了原形,雙眼發紅,長長的利爪直指柳宿藏寶的部位。
  
  韋湘忽然想到原作中的杯具,心中一驚,難道從一開始,她的方針就是錯的?青龍……根本洗不白?要想取勝,他們必須黑化,必須下死手?
  
  就連原本倒掛在樹上的數隻蝙蝠也被驚醒,在打鬥圈外飛舞盤旋,遮天蔽日,彷彿不祥的預示。
  
  美夕還想開口,卻被井宿抽空勸阻,“美朱,回去吧。”
  
  美夕還要不忘刺對方一下,“那就收隊,我的話還是留給神君吧。”
  
  韋湘幾乎是絕望的看著井宿的斗笠越變越大,美夕先把柳宿和翼宿推進去,然後自己也做好了準備。
  
  ——不能讓她回去,不能讓她帶著神座寶回去!
  
  美夕彷彿是知道了什麼,故意停下來問,“你的解法呢?原來只是嘴炮啊?”
  
  韋湘的憤怒值達到頂點。
  
  在那一刻,她的思維也空前活躍。看到半空中飛舞的蝙蝠,她腦中一亮,轉身說,“亢宿,吹笛!”
  
  亢宿一愣,不是……已經沒用了嗎?
  
  韋湘指著那些蝙蝠,“對它們!”
  
  朱雀那邊戴了降噪耳塞,但這些蝙蝠沒有。
  
  亢宿彷彿明白了什麼,舉起笛子吹了起來。變了一個調,在場的星士和巫女倒是沒有什麼異樣。
  
  美夕呵呵的笑道,“你的水準還是沒長進啊……那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她一隻腳就踏入了斗笠。
  
  就在那一刻,場面出現了變化!
  
  亢宿的笛聲對巫女和星士沒用,但是對那些蝙蝠有用!
  
  蝙蝠靠聲波反射來定位、避開障礙,現在被笛聲干擾,立刻成為了真正的瞎子,毫無頭緒的亂飛亂撞,數隻蝙蝠撞上井宿的斗笠——
  
  將穿未穿的美夕受到衝擊,落在外面的半個身子一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怎麼回事,好痛!井宿,我動不了了!”
  
  井宿本人也受到了衝擊,連忙放棄戰局,奔回斗笠這邊,試圖收兵。
  
  韋湘心中一定,想不到井宿那只斗笠看似外掛,實則軟肋。其餘的青龍星士也發現了這個漏洞,不用韋湘開口,就自動將攻擊點集中在那只斗笠上。
  
  箕宿氐宿的法術,房宿的雷擊,心宿的念力,還有那群無頭蒼蠅似的蝙蝠——在多重衝擊之下,斗笠果然劇烈的搖晃起來,美夕半個身子卡在外面,鬼哭狼嚎的聲音就沒停過。
  
  韋湘難得愜意的欣賞女高音,“井宿,看來,技多雖然不壓身,卻可以分心,是不是?”
  
  人的潛力是有限的,就算星士也不可能突破天際,井宿學的太多太雜,再加上美夕不知從那兒搞來的法術點,七加八加,看起來雖然強大到讓人絕望,實則削弱了根基——比如,用來施行遁術的斗笠,可能就不那麼穩固了,韋湘也是抱著試試的心態,居然一擊得手。
  
  井宿使出吃奶的勁,將美夕活生生推進斗笠,在她的慘叫消失之前,自己也拼著最後一絲力氣鑽了進去。斗笠搖搖晃晃的變小、消失。
  
  眾人收了法術,氐宿連忙換成蜃氣樓之術,對韋湘彙報結果,“巫女,他們沒有立刻回到朱雀廟,而是落在紅南國邊境線上,情況不大好的樣子。”
  
  韋湘鬆了一口氣:破解井宿的法術,她做到了。
  
  井宿元氣大傷,使不出瞬移,他們得用走的,就算星宿接到消息派車馬來接,從邊境線到朱雀廟,至少也要兩天時間。何況美夕當時要穿不穿的,首當其衝被卡到陰,傷痛慘重,就算有軫宿等著治療,也絕對不可能馬上召喚。
  
  她應該好好養上一養——韋湘幸災樂禍的想。
  




☆、孤注一擲

  “我即刻派人追擊朱雀巫女一行。”心宿說。
  
  “好。”韋湘茫然應道,忽然想到什麼,攔住他,“你留下來,等一下。”
  
  心宿疑惑的看她。
  
  韋湘稍稍沉默,等待著什麼。
  
  【叮!】
  
  【完成主線劇情“祭天射柳”】
  
  【巫女聲望+20】
  
  【國君之心任務進度:90%】
  
  【國民之心任務進度:90%】
  
  【完成支線劇情“破除外掛”】
  
  【達到成就“知己知彼”】
  
  【井宿好感度+20】
  
  韋湘半是欣慰,半是失望。欣慰的是總算又有漲幅,失望的是——居然還沒到100%啊?
  
  無論祭天射柳、還是破除外掛,這麼大的事件,都不能漲滿……
  
  那之後還有什麼能夠漲進度的事件呢?
  
  想不通啊,這兩件事,無論哪件,看起來都像是可以打上ENDING的樣子了,雙管齊下,場面又好看,又高端的打擊了朱雀——剛剛在氐宿的蜃氣樓之中,他們都看到:朱雀數人狼狽的摔落在邊境之後,井宿那頂斗笠終於結束了歷史使命,啪的一下,碎成了渣渣,而美夕保持著那個被卡到的姿勢,哇哇亂叫,像一尊石像似的,被井宿翼宿扛著走……
  
  也就是說,朱雀他們再也沒有辦法使用斗笠瞬移這種無敵無恥的外掛了。
  
  心宿派去的人就算一時追不上美夕,就算讓他們逃回去,也不能馬上召喚,美夕被卡成那個傻樣,還哭得出來都不錯了。
  
  那麼這之後的時間,給她,就夠了嗎?萬一太一君那個老太婆又出來搞差別對待,弄點壓箱底的寶貝給他們,那自己要怎麼辦?
  
  還是不能大意,要儘快召喚。
  
  有什麼辦法,能讓君心和民心都迅速漲到100%呢?
  
  韋湘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不禁苦笑。
  
  祈雨,難道真的繞不過去嗎?
  
  光靠祭天射柳,真的不夠?
  
  “巫女,請看——”這時氐宿的蜃氣術又有了新發現。
  
  只見京城的老百姓都伸長了脖子望天,但他們看到的天,和韋湘看到的天空一樣,萬里無雲,陽光普照……
  
  有人忍不住嘀咕,“巫女射柳,真的有用嗎?”
  
  “姿勢倒是好看,但會不會只是做樣子、沒有實際用處?”
  
  “……”
  
  【叮!】
  
  韋湘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
  
  果然。
  
  【觸發主線劇情“苦等不至”】
  
  【國民之心任務進度:88%】
  
  韋湘心中一沉。離射柳到現在,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雨還沒有下,所以百姓的信任減少,連任務進度也跟著縮水了?
  
  她想起當初房宿降好感的過程,一陣恐懼。
  
  民心這東西,漲得如此艱難,如果一下子掉乾淨,那她也就不用混了。
  
  有什麼方法儘快降雨呢?
  
  “巫女?”心宿出聲提醒她。
  
  韋湘沉默半晌,轉身對眾人說,“你們先休息一下,但是不要走太遠,我可能會很快回來找你們。”
  
  經過斗笠事件,美夕的慘叫還餘音繞梁,大多數星士對她的要求並無異議。
  
  尤其是亢宿,破除外掛立了大功,之前被美夕打擊的低落完全消失了,情緒一整個高漲——巫女曾經對他的期望,他沒有辜負。
  
  心宿快步追上匆匆離開的韋湘,眯起狹長的眼眸,“巫女走的這麼急,有何要事?”
  
  韋湘停下來,“準備召喚青龍——算不算要事?”
  
  心宿一愣,隨即問,“要我們去青龍殿等候嗎?”
  
  “不要!”韋湘的反應有點大,看到心宿的表情,連忙補充道,“你們先別去青龍殿,我先去,等我準備好了再叫你們。”
  
  “準備?”心宿玩味的說,“巫女還有什麼事,需要避開我們偷偷準備?”
  
  韋湘避開他探究的目光,“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你只要看住大家,不要走散,時刻準備召喚就可以了。”
  
  “召喚茲事體大,我是青龍主星,我有責任關心。”
  
  韋湘鬱悶,只得使出殺手鐧,“好吧,所謂的準備,也就是,焚香沐浴之類的——我想,這應該不用主星大人專程陪同吧?”
  
  “這很難說,像是巫女之前更衣,不就被人鑽了空子嗎?”心宿忽然想到什麼,“等在下抓到他們,會先剜去他們的眼睛。”
  
  額……他想到什麼奇怪的方向去了。
  
  “我也沒有全脫,裡面有穿的。”韋湘想到自己換衣服的時候,有可能那幾個人藏在斗笠裡圍觀,一陣後怕,但說出來又覺得囧,幹嘛跟他解釋這麼多,“不過現在也不用擔心了,反正井宿的法術已破,不怕他們再來搗亂,將軍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沒問題的。”
  
  “是麼?”心宿淡淡的說,“可是巫女要去的方向,好像不是青龍殿。”
  
  韋湘無詞。
  
  “——巫女要去的方向,好像是禁中。”心宿說,“難道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陛下也成了青龍星士之一?”
  
  韋湘只好七分假三分真,“我去找陛下,也是為了召喚。”
  
  “天地書?”心宿彷彿完全領會不到韋湘希望儘快打發他的意思,追問道,“這事在下可以代勞,巫女也能多沐浴一會。”
  
  韋湘無奈的閉上眼睛,“心宿……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
  
  “在下只是擔心巫女一時衝動,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巫女找陛下,不光是為了天地書吧?”
  
  ——他果然什麼都明白。早知道,一開始就不繞圈子了。
  
  韋湘不得不拿出從沒用過的口氣,“到底我是巫女,還是你是?”
  
  心宿也收斂起那副假意恭敬的姿態,皺眉道,“你不怕失去召喚的資格?”
  
  哦,終於說出來了嗎。
  
  韋湘也放棄了偽裝,“如果是說那個,我難道不是早就失去了嗎?”
  
  心宿沉默的看她。
  
  ——在韋湘一開始穿越到俱東國的時候,曾經被幾個流民圍困,在她昏迷之際,心宿出現,救下了她,免遭毒手。
  
  心宿跟原作中一樣,試圖讓她誤以為失去了清白,好讓她將怒火轉移到朱雀巫女身上,化悲痛為力量,堅定召喚青龍的意志。
  
  而實際的情況是,即使沒有心宿誤導,韋湘召喚的意志也很堅定,韋湘將錯就錯,而後來心宿看她態度鮮明,也沒有再三強調這一點。
  
  但不管怎樣,心宿一開始就打算利用她,這是不爭的事實。
  
  韋湘這句話,等於是撕破了某種……溫情脈脈的面紗。將心宿的初衷,曾經想要利用她的企圖,赤裸裸的展示出來。
  
  心宿苦笑,“巫女想要清算?”
  
  韋湘也苦笑,“不是的,我跟你的目的一樣,只是想要召喚。”
  
  “可是——”
  
  “你不要攔我,我知道我在做什麼。”韋湘定定的說。
  
  被她鮮有的氣勢震住,心宿一個恍神,眼睜睜的看著韋湘從他眼前走過,毫不回避的走向了禁中。
  
  明緋推掉眾多事務,抽身出來見韋湘。
  
  新帝含笑道,“巫女的身手果然不凡,可惜當時我在天壇,無法為巫女拍手叫好。”
  
  韋湘顧不得恭喜他初登大寶,就問,“陛下還有力氣嗎?”
  
  “誒?”
  
  “陛下可不可以……”韋湘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此時也難免不自在,為了不讓自己有退縮的機會,只能迅速說出來,“——可否助我祈雨?”
  
  明緋一愣,“你是說——”他當然已經想起來,關於祈雨,兩人曾在禦書房進行的那番對話。
  
  韋湘轉過身不看他,“我在……青龍殿的祭壇,等待陛下。”
  
  說罷匆匆跑走。
  
  這時有宮人找明緋,明緋沒有聽進去,“這些事稍後再說,現在朕有要事,你替朕應付一下。”
  
  心宿回去時,房宿注意到他的臉色,不禁問,“巫女說了什麼嗎?”
  
  “沒有。”心宿淡淡的說,“她只是叫我們等候。”
  
  他走遠一點,沒留意被張宿一頭撞上。
  
  “55555……”張宿揉著被撞疼的額頭,抬頭看見是他,忙說,“小唯姐姐呢?我想跟她請教柳祭的細節——”
  
  心宿沒好氣的說,“別找了,她有別的祭要趕。”
  
  “咦?那是什麼祭啊?”小正太的學霸之心被啟動,好奇的問。
  
  心宿怕自己一不小心誤殺友星人士,乾脆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什麼,他停下來,斟酌著問,“對了,你知不知道,有一種祭祀……”
  
  張宿果然沒有讓他失望,“高唐祭?知道啊,就是巫女充當‘祭品’,來跟上神交合,讓天地感應落雨嘛。”
  
  心宿木著臉抬頭看了看,還好跟其他星士有一定距離……
  
  “上神?”
  
  張宿很高興自己所學能派上用場,認真的說,“上神當然不是實指,一般都由君王之類假託啦。”
  
  果然有這種詭異的祭麼?經由張宿證實,心宿的臉色更加難看。
  
  沉默半晌,心宿忽然抬頭,“……一般?之類?”
  
  張宿點點頭,“巫女是神力最高的女人,相應的,另一個祭品要能夠匹配,而君王是權力地位最高的男人嘛,也很合理啊。”
  
  心宿神色變換,忽然正色道,“剛剛與我說的話,儘快把它忘掉,不准讓任何人知道。”說完便離開了張宿。
  
  張宿愣在原地。不遠處的箕宿看見他,嗖的一下飛過來,在半空中頭朝下的問,“你剛剛錯過好戲了哦,你的美朱姐姐被卡到——你那是什麼表情,剛剛跟心宿說什麼悄悄話呢?”
  
  “啊?我們……在討論祭禮啦,雖然說俱東國屬東,代表色是青色,但祭祀的時候也應該用五色泥土——”
  
  “切。”箕宿不感興趣的飛走了。
  
  氐宿被心宿匆匆拉到一處,聽了他的要求,氐宿那張油彩臉之後露出堪稱震驚的表情。
  
  “心宿,我沒聽錯吧?這豈不是……”
  


☆、高湯

  青龍殿。
  
  一如既往的幽暗清冷,原本的假山水池,因為沒有雨水補充,也失去了往日潺潺的水聲。
  
  韋湘站在祭壇旁。
  
  她還想要確定一下——
  
  “神君,到現在為止,你還是不肯承認我嗎?”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往下望去,那座青龍的雕塑就只是雕塑,豈止神君,連神君的使者也沒有一絲存在的跡象。
  
  “如果我可以祈雨成功,才能變成真的巫女吧?但……祈雨難道不應該是真的巫女才能做到的?”韋湘簡直理不清這團邏輯,彷彿和毛線球打架的貓。
  
  ——反正是偽天朝風異世界,條理什麼的都被吃掉了嗎?
  
  “而且,如果我沒有理解錯,所謂召喚,其實就是……將巫女作為祭品獻給神君,”韋湘說出這句話,幾乎放棄了節操,“但是為了證明我是巫女,需要先充當別的祭品……神君你如果看到,真的不會生氣嗎?”
  
  回答她的依然只有沉默。
  
  激將法什麼的,完全沒用啊,神君果然不能用尋常法子。
  
  韋湘心一橫,“那麼,我也算知會過了,神君既然默許,將來也別用這個反過來苛責我——我曾經、現在、即將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到巫女的資格!為了得到神君的承認!”
  
  她等了一會兒,但只等到系統無情的提示——
  
  【叮!】
  
  【觸發劇情“苦等不至”】
  
  【國民之心任務進度:85%】
  
  哦,離射柳又過了一陣子,民眾等的不耐煩了,任務進度繼續縮水嗎?
  
  ——那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神君,我收到您的提示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這時聽到青龍殿外隱隱傳來些許動靜,韋湘知道時間差不多了,於是深吸一口氣,拿出一個小瓶,將裡面的東西咽了下去。
  
  她將瓶子收好,果然不久就發現感覺有些遲鈍,腦子有些昏沉——效果這麼快嗎?當初煉丹的時候,她充分利用資源弄了點藥以備不時之需,其中就包括這一小瓶藥,可以起到有限的麻醉作用。
  
  她需要這種麻醉。
  
  不然她即使能說服神君,也無法說服自己繼續這種詭異的劇情。如果在祭禮過程中反悔掙扎,大喊大叫,那麼之前做的所有心理準備和動員,都白費了,說不定還會觸怒上神,旱情加重什麼的。她需要一醉不醒。
  
  青龍殿的門,被人緩緩推開了。
  
  藥效比她想像的還好,她手腳發軟,躺上了祭壇。
  
  效果有點好過頭了,她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連眼睛都睜不開。
  
  朦朧中,她感到有人慢慢走上了這一層,靠近了祭壇。
  
  那人在她面前停住,凝視著她。
  
  雖然睜不開眼睛,韋湘卻還該死的保留了一絲清醒。
  
  ——不要開口,拜託,不管想要說什麼、問什麼,都請不要說、不要問。
  
  她固然無計可施、出此下策,相信他也並不想要成為這場荒唐儀式中的另一個祭品。至於他曾經說的話,看花什麼的,多半是為了安慰。
  
  只是,她是巫女,她想要回去;他是皇帝,他想要落雨……
  
  他們都是無可奈何。
  
  那人彷彿聽到了她的心聲,並沒有開口。
  
  韋湘覺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肉。可笑的是,她還是主動跳上砧板,邀請那人前來。
  
  ——等她回去,大概需要找一個高強的心理醫師催眠,把在這個世界發生過的統統洗乾淨。
  
  那個高大的身軀給人相當的壓力,他走上祭壇,朝她俯下.身來。
  
  他低頭,觸上她的臉,拂過她禁閉的雙眼,不容拒絕的分開她的唇,吸吮,掠奪。彷彿是沙漠中跋涉了數日的旅人,終於找到一汪清泉,忍不住想要汲取全部。
  
  與此同時,他的手剝開她的衣服。她本來就穿的不多,輕輕一剝就去掉了,少女光潔的身子整個裸裎出來,幾乎照亮了幽暗的青龍殿。
  
  他彷彿君王巡視自己的領地,一寸寸,不放過任一個角落,既是傲慢的,也是虔誠的;唇舌與十指所過之處,引發少女些微的顫慄。少女的表情隱忍,身軀卻被他慢慢點燃。
  
  當他試圖分開少女的雙腿時,她終於忍不住掙扎。
  
  ——果然還是沒法完全麻痹嗎?
  
  韋湘迷迷糊糊的想,光是模擬……真的不可以嗎?真的……要那麼真刀真槍,才足夠引發什麼天地的交感,觸動上神降雨?
  
  他放緩節奏,親吻她的耳垂。注意力被轉移,果然掙扎的力道減小,他一邊看著少女在自己的攻勢下迷亂,一邊繼續之前的動作。
  
  青龍殿一片死寂,祭壇上的少女偶爾控制不住,從喉嚨裡逸出半個破碎的音節。除外,就只有兩人漸漸急促的呼吸。
  
  韋湘彷彿困入一個拼命想要醒、卻偏偏醒不過來的夢。她感覺自己在流沙中越陷越深。那滋味不是不愉悅的,但她卻清楚的知道,下面等待自己的,只是無法救贖的地獄。
  
  想要放縱自己,什麼也不管,就這麼陷落下去。
  
  另一個聲音卻在喊停——不行的,這樣下去不行。
  
  ——她會不會又犯了一個愚不可及的錯誤?就像之前為了刷房宿的好感度,假意與鬼宿做戲,卻只是讓進度變負而已……
  
  原本她以為,明緋和她有默契,只要“模擬”就好,但是現在,覆在她身子上的人,彷彿完全忘掉了這份默契,想要……繼續……到底……
  
  不是這樣的。
  
  這樣的話——
  
  那人彷彿感覺到她的不安,在她耳邊,微不可聞的說,交給我。
  
  彷彿加了麻醉劑量,剛剛積聚起來的一點力量又被這句話給打散了。
  
  他緩慢而堅定的分開她的腿,將自己的熾熱抵上她幽徑的入口。
  
  然後,在她拒絕之前,一鼓作氣的,挺了進去——
  
  也許是因為藥效,那份痛楚延遲了幾秒才到達,她後知後覺的想要呼痛,卻被他溫熱的唇堵了回去。
  
  他的動作沒有停下,她彷彿暴風雨中的一葉小舟,經受著一次又一次的衝擊。
  
  她恨自己自作聰明的吃了藥,以至於現在,想要後悔,想要喊停,都使不上力氣。
  
  她更恨自己沒有用夠劑量,如果真的能一睡不醒,感覺不到痛,感覺不到羞恥,感覺不到那人凝視自己的目光……就好了。
  
  而她現在,彷彿真的變成砧板上的一塊肉,任人宰割、凌遲。
  
  這還不算地獄,更加始料未及的是,她來不及阻止,就感覺到身上的人動作加快,然後,一股熱流……
  
  完了,怎麼可以——
  
  她並沒有打算要做到這種程度——
  
  她想要呼叫,卻根本發不出聲音。
  
  而那人並未停止,稍稍緩過來,又恢復了狀態,繼續衝擊。
  
  她覺得這大概是個永遠也醒不過來、無限循環往復的夢了。
  
  麻木中,痛意漸漸減輕,甚至消失,多餘的液體從兩人相連的部分流出來,她甚至聽到了兩人混在一起的液體滴下祭壇,落入水池的聲音。
  
  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水聲越來越大,她在快要被羞恥感淹死之前,終於撿回一絲理智——
  
  這不只是……
  
  這是……
  
  身上的人終於停下來了,覆在她身上,隔著薄薄的皮膚,兩個人的心跳一聲一聲的應和著。
  
  而水聲還在繼續,她聽清楚了,那是——
  
  雨聲!
  
  是雨水打在屋簷的聲音,是雨水打在地面的聲音,是雨水打在田地的聲音,是雨水打在池塘的聲音!
  
  聽清這個聲音,韋湘彷彿碰到某個機關,全身每塊肌肉都鬆懈下來。
  
  終於……成功了嗎?
  
  她感覺自己被抱起來,走下祭壇,走進水池。
  
  是的,之前因為久旱而不再流動的水池,此刻有了雨水補充,又恢復了潺潺的水聲!
  
  ——水還是熱的。
  
  她一絲力氣也使不上,被那人抱在懷中清理。清理到重點部位,那人修長的手指當然不可避免的再度觸碰到她,而她連羞恥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醒來,恢復了神志。
  
  衣服好端端的穿在身上。身下躺的祭壇也乾乾淨淨,全無痕跡。
  
  青龍殿只剩下她一個人。
  
  彷彿她只是在祭壇上睡了一覺。
  
  但她知道不是這樣。
  
  因為雨聲依舊。
  
  而她身.下的異樣也是無法忽視的。
  
  這場祭,真真正正的發生過。
  
  而那個人,已經……離開了嗎?也對,既然祈雨已經成功,想必有很多事等著他回去處理。反正留下來面對她,也只是徒增尷尬而已。何況他還細心的幫她做了清理才離開。
  
  【叮!】
  
  【完成主線劇情“祈雨成功”】
  
  【巫女聲望+100】
  
  【達到成就“虔誠為民”】
  
  【達到成就“澤被蒼生”】
  
  【國君之心任務進度:100%】
  
  【國民之心任務進度:100%】
  
  韋湘鬆了一口氣,終於100%了……
  
  於是,這個代價總算沒有白白付出嗎?真的……沒有另外的法子?
  
  ——神君,我已經獻出了我從沒想過要捨棄的東西,你滿意了嗎?
  
  回答她的依然只是沉默。
  
  韋湘理了理衣服,走下祭壇,竭力忽視體內的不適,裝作就只是在石床上打了一個盹。
  
  在潺潺的水聲中,她走出了青龍殿,去做下一件重要的事。
  
  殿門打開的一瞬,伴著雨聲,捲進來一陣風。
  
  那陣風,吹起了祭壇上遺落的一根髮絲。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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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殿

  明緋還沒走到青龍殿,就被人攔住。
  
  “陛下,有急事請示——”
  
  看著來人,他說,“將軍,朕亦有急事,容後再議。”
  
  金髮藍袍的高大男人微微斂眉,“那在下就不打擾了。”
  
  他眼中彷彿有什麼東西一閃即逝。明緋剛剛登基,對於這位執掌俱東國2/3兵權的將軍當然有話說,但不是現在——
  
  心宿退到一邊,看著新皇從他面前經過。
  
  ……
  
  “陛下果然是天命所歸,祭天之後馬上就落雨,實乃俱東之福。”臣子的聲音打斷明緋的回想,他回過神來。
  
  果然下雨了嗎?但那不只是自己祭天的功勞,還有巫女……或者說,如果沒有巫女的犧牲,這雨估計也落不了,這些臣子估計得費腦筋去編一套說辭來堵悠悠之口。
  
  他當然關心巫女在高唐祭之後的情況。雖然兩人都是祭品,但顯然巫女的代價更大,他之前倒是對巫女許下承諾,願意負責她的清白……
  
  儘管關心,但因為天降喜雨,原本的一些重大舉措要即刻更改,明緋只得迅速批復一些緊急事務。
  
  韋湘走出青龍殿,回到青龍星士聚集的地方。
  
  張宿第一個沖上來,仰臉問,“小唯姐姐,你去哪兒了?關於柳祭——”
  
  一個陰影靠近,張宿被那人的強大氣場壓制住,乖乖的住了口跑開。
  
  角宿也興沖沖的過來恭喜,“小唯小姐果然是巫女,射一箭就下雨了,早知如此,乾脆就提前舉行射柳儀式了,也免得旱了這麼久。”
  
  那個高大的身影終於開口了。
  
  “我想小唯小姐花了不少力氣才祭祀成功,現在應該很需要休息,”心宿轉向韋湘,“巫女,在下說的對嗎?”
  
  韋湘沒有直視他的眼睛,反正他比自己高一截,仰脖子也很累,她只是含糊的應了一聲,就去找氐宿,“蜃氣樓能看到美朱那邊的情況嗎?”
  
  “……是的。”氐宿接到某人的目光,連忙將那只貝殼拿出來。
  
  美夕的情況應該是被星宿知道了,派了人去接他們回宮,此刻美夕坐在馬車上,依然保持著卡到的僵硬姿勢,一旁的翼宿和井宿也筋疲力盡的樣子——
  
  韋湘握緊了雙手,“我們……我們現在就去召喚!”
  
  青龍星士們一愣。
  
  亢宿遲疑的說,“這個時間點不算好吧?而且巫女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不能被她搶在前面。”韋湘心想,如果這一步落後,那她的付出就全部白費了。
  
  心宿開口道,“他們現在用不了法術,回宮至少還要一天,巫女就算休息一下,也不會影響太多的。”
  
  韋湘看了他一眼,心宿眸色深沉,她忽然不敢細究。
  
  看了看天色,經過上午的祭天射柳,下午的……,現在確實天色已晚,並非召喚的吉時,而她自己,大概也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那就明天。”她做了決定。
  
  回到齋宮之後,有人造訪,雖然她此刻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位貴客,但還是只有讓他進屋。
  
  明緋也有些不太敢跟她對視,“巫女立了大功……我會論功行賞……”
  
  韋湘只得放棄節操,趁熱打鐵,“明日召喚,我需要陛下那本青龍天地書。”
  
  “這個沒問題,”明緋一口答應,忽然想到什麼,“明天?短短時間接二連三,巫女的身體吃得消嗎?”
  
  額,接二連三……還是不免談到這個話題啊。說的也是,第一天上午射柳,下午高唐,緊跟著第二天就要召喚……
  
  “可以的,我是巫女。”
  
  明緋沉默半晌,忽然說,“其實作為俱東國的君主,能夠降雨,我已別無他求,如果召喚對巫女損耗過大,我可以建議不用進行嗎?”
  
  韋湘苦笑,是,他並不貪心,他應該也有能力光憑自己來打理整個國家,而不需要祈求神靈。這真的是俱東之福。
  
  “可是我需要。”她說了實話。
  
  明緋深深的看著她,“你還是想要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嗎?我說過,就算你不是巫女,我也願意為你留一個身邊的位子——只為你留。”
  
  看著韋湘的表情,他又補充,“……並不光是因為這場祭……當然,這場祭也讓我覺得,更加有這個必要……我知道這場祭對你來說,是迫不得已,如果你對我不反感,我希望你可以留下來,至少試一試。也許多年以後你會發現,這場祭只是一個開始,而不是那麼的迫不得已。”
  
  明緋的目光和話語有他的感染力,韋湘幾乎覺得,自己也許真的可以留下來,像他說的那樣,試著發現為了他留下來的必要。
  
  ——也許,如果沒有美夕就好了。
  
  韋湘艱難的開口,“我並不是……其實,我很慶倖是陛下……但,我還是沒有福氣留下來,繼續感受陛下的好……因為我的確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希望陛下成全。”
  
  明緋輕輕歎了一口氣,“既然你如此堅持,想必真的是不得已的辦法。不過,我還是很高興看到你因為我掙扎過,猶豫過……天地書我會準備好的,到時候不用考慮我,或者俱東國;將那三個願望都留給你自己吧,你有這麼做的權利。而我,或俱東國的國民,都不會忘記曾經出現過你這樣一位巫女……”
  
  明緋還想說什麼,但終究忍住了,告辭離開,不久,就讓他的貼身內侍,送來了那本天地書。
  
  撫摸著那本用明黃綢緞包裹的青色封皮的書,韋湘感慨萬千。為了壓抑心中繁雜的思緒,以及為了準備明日的儀式,她早早讓自己上床休息。
  
  第二天明緋並沒有出現。他只是讓人提前將青龍殿打掃、整理出來,儀式所需的祭器禮器也擺放完整。
  
  召喚之前,韋湘先在秘室中洗浴。
  
  她有些恍恍惚惚,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熬到召喚這一刻。
  
  召喚對她來說,曾經是多麼遙遠、遙遠到不可觸摸的一個夢。
  
  她終於走到了今天嗎?
  
  不知道之前的兩位巫女,在召喚前一刻是什麼心情,會不會和她一樣茫然。她們當時都許了什麼願呢?是為自己,還是為國家?那些願望真的實現了?她們……都順利的回去了嗎?
  
  忽然想到被朱雀搶走的神座寶,韋湘心中不禁對玄武巫女道歉——
  
  對不起,辜負了你和你的星士……但我絕對不會讓她得逞的,我一定會搶在她之前!
  
  對著鏡子穿衣服的時候,韋湘不覺想起有點久之前,開爐煉丹前夜,她也是這樣焚香沐浴,做著準備,當時美夕就從鏡子裡借井宿的法術出現,對她大放厥詞,現在井宿斗笠被破,法術大打折扣,她也開不了這種外掛了吧?
  
  韋湘穿上青色巫女服,走進了青龍殿。
  
  在祭壇周圍,七星士分立不同的位置,相互之間隔了一定距離,而祭壇正中,移了一棵樹,正是她前天射過的柳,應和著青龍的木屬性。柳樹下的泥土上,就放著那本天地四神書。
  
  韋湘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
  
  七星士,齊了。
  
  天地書,也在。
  
  巫女,是她本人,她自己知道,如假包換,但是神君是否認可?
  
  國民之心,100%。
  
  國君之心,100%。
  
  而星士之心,還差兩個……
  
  韋湘往心宿和房宿的方向望去,他們站的角落較遠,看不太清楚,當然心宿那個人,即使是隔開這麼遠的距離,氣場的壓力還是一點也不少。
  
  這時哈士奇朝她汪汪叫了兩聲,韋湘想起好久沒抱著它當暖爐了,於是走過去,俯下.身子摸它脖子上的毛——
  
  “尾宿,你是第一個100%的星士,給了我最初的信心。沒有想到我會和你有那麼貼近的感應,也許因為你的天真、自然,還沒有被人間的污濁沾染。”
  
  尾宿不叫了,默默的注視著她。
  
  “感謝你無聲的陪伴,為我取暖,為我戰鬥。其實我不知道你是喜歡現在這個樣子,還是你之前的樣子,我希望你可以儘量按自己喜歡的方式來,畢竟你是星士,你有這種自由的權利。”
  
  尾宿伸出舌頭舔她。
  
  韋湘到了這個時候,忽然生出不舍。
  
  如果召喚成功,她回去,是不是就見不到他們了?包括尾宿?
  
  一直以來,她都想著怎麼趕進度,怎麼漲好感,怎麼儘快搶在美夕之前回去,卻好像從來沒想過,到了這一天,她會捨不得。
  
  她確實有捨不得的理由。畢竟待在這個世界這麼久,跟他們相處很多天,為了漲好感,努力的去接近他們,去理解他們,去幫助他們,而這個過程除了數字的變化之外,當然也留下了別的東西。
  
  想到回去之後,就真的見不到,韋湘忽然有些傷感。
  


☆、巫女的告別

  儘管傷感,韋湘也不得不繼續下去。事到如今,她已經走不起回頭路。她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已經沒有傷感的奢侈。
  
  離開尾宿,她走到角宿面前,少年的情緒難得有點低落——
  
  “小唯小姐,你會回去嗎——回去你的世界?”
  
  韋湘知道這個少年對自己抱有別樣的情愫,無論是原作的影響,還是現實中自然產生,但她都無法回應,對於他的好感只能報以感激,而外表只能裝作不知,將他與其他星士一視同仁。
  
  ——如果可以,她想儘量不欠下什麼。
  
  韋湘的沉默等於是回答,角宿只能笑笑,“我知道了……我也不該對巫女有任何要求。”
  
  韋湘還是沒有忍住,對這個少年開口,“角宿,你有……溫暖人心的力量,你充滿了活力,就像是太陽,還有,你的笛子也很好聽,雖然不是武器,卻很治癒——你對我的支持,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角宿揚起嘴角,“你說那首歌嗎?要不是擔心吵到神靈,我都想再吹一次給你聽。”
  
  韋湘在心中默默的說,溫暖人心的少年,你一定會找到可愛的女孩子,你們可以毫無負擔的相愛,將來也一定會吹出專屬於她的歌。
  
  接下來是亢宿。
  
  他跟弟弟的性格不同,只是默默的看著巫女走近。
  
  跟角宿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年,但卻又完全不同,到了現在,韋湘是絕對不會弄混的。這個少年,雖然曾經被敵人蠱惑,出過一些偏差,但及時懸崖勒馬,並不像原作那樣引發了血腥惡戰。後來更是發揮自己所長,為青龍方破除井宿的法術貢獻了重要力量。
  
  韋湘想起自己一開始區分這兩兄弟的辦法,不禁笑了,“亢宿,高亢的亢,跟聲音有關,武器是笛子,雖然不那麼悅耳,但武器本來就不用好聽,能贏就行,對不對?”
  
  亢宿繃緊的臉部放鬆,“巫女說的是。”
  
  “儘管有個一模一樣的兄弟,但你在這世界上也是獨一無二的,你有別人無法取代的東西,甚至是足以扭轉大局的能力,要是沒有你,我們今天也沒有機會召喚了——而朱雀巫女,曾經小看了你的能力,她會後悔的,說不定已經在後悔了。”
  
  亢宿笑了,“有時候,‘被小看’也是一種優勢,可以麻痹敵人,出其不意。”
  
  看到他的笑容,韋湘知道,關於他跟美夕的那部分過往,應該不會對這個少年構成什麼影響了。他已經釋然並且放下。
  
  離開亢宿,韋湘走向氐宿。
  
  看到氐宿,她差點沒認出來,“咦,你沒有化妝?”
  
  氐宿臉上的油彩不見了,韋湘原以為他臉上有什麼瑕疵,才會想要用五顏六色的來遮掩,想不到,鉛華褪盡,下麵居然是一張堪稱清秀的臉。
  
  “偶爾也要讓皮膚透透氣啊,”氐宿停頓一下,“再說,我也想要巫女記住的不光是我塗了油彩的臉。”
  
  “你……”韋湘想了半天,也沒找到更合適的形容詞,只能老實說,“……很好看。”
  
  “能得到巫女的肯定,真是榮幸。”氐宿說完,忽然後悔,“——呀,這種口氣好像不討巫女喜歡呢。”
  
  韋湘黑線,自己是有吐槽過他模仿某人說話腔調這件事,不過現在看來也沒什麼好吐槽的,“沒關係,想用自己的方式,或借別人的方式,都沒有問題,比起其他的來,這實在是太小的一件事,一點也不嚴重,也不必介懷。”
  
  氐宿沉默一下,“巫女……”
  
  “什麼?”韋湘有些好奇,氐宿向來行事神秘,難道這會兒有什麼掏心窩子的話要跟她傾吐?
  
  “其實……”氐宿欲言又止,“祭祀……我是說……”
  
  韋湘心想,氐宿作風神秘,但觀察力相當強,對於人心也有一定洞悉能力,再加上他獨門的蜃氣術,難道……
  
  想到祭祀,韋湘有些難以為繼,在這個關鍵時刻,她其實是想要多少回避一點這個話題。
  
  “不管怎樣,已經過去了,也成功了,不是嗎?”
  
  氐宿對上她的眼神,只能說,“……是的。”
  
  韋湘笑笑,“只要目的達到,方式不是問題。也不用在意太多,很多東西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放輕鬆一點,生活已經不見得完美,就不要自己為難自己了。”
  
  “巫女說的是。”
  
  箕宿漂在半空中,背對著韋湘。
  
  韋湘又好氣又好笑,“怎麼,對這個殼子不滿意?”
  
  箕宿嗖的一下轉過身來,“你滿意就行了啊,反正巫女大人親自紆尊降貴給我做殼子,還能不滿意嗎?”
  
  “額……當時你不是也提了不少意見嗎?還說可以自己修。”韋湘仔細打量了一下,看來他也沒怎麼修嘛。
  
  “你要回去啊?”箕宿直接問。
  
  韋湘苦笑,“不然呢?”
  
  “真是討厭,還好沒有放很多感情。”
  
  韋湘黑線,“對我這麼說無所謂,如果將來遇到重要的人,這樣並不見得好——也可以試著不用每句都說反話,畢竟不是人人都吃‘傲嬌’這一套的啊。”
  
  “反正你也要回去,管這麼多幹嘛?”
  
  “……又傲嬌了。”
  
  箕宿猥瑣的笑道,“你才傲嬌,你是不是想跟我多拖點時間,不用面對剩下那兩個啊?看我多瞭解你,你還想聊什麼?我陪你!”
  
  韋湘被他說破,有些訕訕的,回敬了一句,“你也很討厭。”
  
  箕宿完全沒有被打擊到,涼涼看好戲的說,“拖是拖不過去的。”
  
  韋湘不得不面對殘酷的事實,挪到了房宿面前。
  
  紅髮的美女照舊是一身清涼裝扮,冷冷的道,“現在,輪到我接受巫女大人‘臨行前的囑託’了嗎?說吧。”
  
  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啊,韋湘心想。她這臨別留言的對象,果然跟他們當初漲好感度的難度一樣,是個由易到難的順序。
  
  但這卻是繞不過的。
  
  韋湘開口道,“房宿,東方青龍第四宿,為青龍的腹房。在七曜為日,圖騰為兔,亦稱房日兔。”
  
  房宿一愣,似乎被韋湘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半天才說,“這是幹什麼?表示巫女大人博聞強記?不過你是巫女嘛,知道這些也是應該的。”
  
  韋湘歎息一聲,“其實論攻擊力,你算是青龍這邊的主力之一,之前的幾次戰鬥,也是多虧有你,才能佔據上風。”
  
  她這句話說的誠懇,房宿卻有些尷尬,大概是想到了某次戰鬥,她的攻擊力不但不能為己方所用,反而倒戈相向,差點釀成大錯。
  
  房宿有些臉紅,“巫女大人原來是專程來諷刺我的。”
  
  韋湘說,“房宿,其實也叫‘天駟’。”
  
  “咦?”
  
  “不知道兩邊的知識體系是否通用,至少我是有這個認知的。龍為天馬,房宿有四顆星,所以房宿也叫天駟。東方日起利蒼龍,房宿之日事多成。這一天,是嫁娶婚姻的吉日,起造三年無災星。”
  
  房宿一臉困惑。“天駟?”
  
  韋湘笑笑,“總之,就是吉利的意思。”
  
  她停頓了一下,又說,“我不知道‘房’是不是‘房宿’的天生技能,因為我沒有更早的遇到你——但在某種系統裡面,‘房宿’的技能是‘天馬’,我想,那大概跟跑得快,或者飛翔什麼的有關吧。”
  
  看著房宿的臉,韋湘搖搖頭,放棄了莫名其妙的語無倫次。
  
  卻是房宿開口,“巫女,你會回去嗎?”
  
  韋湘苦笑,人人都在問她這個問題,有的不希望她回去,有的巴不得她回去,真是眾口難調。
  
  “是的,我會回去。”韋湘看向祭壇,“否則,我也不會舉行這個召喚儀式了。”
  
  “……”房宿沒有開口。
  
  “你會幫我的吧?”韋湘問。
  
  房宿避開她的視線,“我是青龍星士,我有我的職責。”
  
  韋湘知道,她最多也只能這樣,“謝謝你,我很需要你的説明——如果你不幫我,召喚不出青龍,我回不去,大概就比較麻煩,對我、對我們青龍,都不太好。”
  
  當然,言下之意,對於房宿千方百計希望她不要出現在心宿眼前的私心,也是大大的不妙。
  
  韋湘腦海中,忽然響起了系統音。
  
  【叮!】
  
  她心中一喜,房宿的好感要漲了?難道真是這麼順利、水到渠成?
  
  她正要細心聆聽這天籟,忽然被一陣嘈雜打斷,聽不清那個聲音了。
  
  只見,青龍殿下方的殿門大開,沖進來了幾個她熟悉的人!
  
  其中為首的那個,就是紮著包包頭,穿一身粉紅衣服的——朱!美!夕!
  
  韋湘大驚。這是怎麼回事?朱雀這幾個不是應該在回紅南國的路上嗎?他們怎麼會出現的?在這麼關鍵的時刻?
  




☆、召喚的資格

  
  見到朱雀數人闖進來,青龍星士們都嚇了一跳,擺出架勢,護住韋湘。
  
  系統音被他們帶來的動靜蓋過,韋湘走到祭台邊,俯視來人,“你真的是朱雀巫女,不是蟑螂巫女?”
  
  ——怎麼就像打不死的小強,再賤也不能賤到這個地步。
  
  朱美夕驚訝的說,“啊,你站在祭壇上還敢說髒話?不怕褻瀆了神靈?”
  
  “反正有人比我更髒,我有什麼好擔心的。”見她出現,韋湘剛開始的震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釋然,彷彿是樓上房客的第二隻靴子終於落了地,這才能安心入睡——召喚這麼大的場面,她這個原女主不出現,那才真是有鬼了。
  
  美夕的臉色一黑,隨即振作道,“你以為我會乖乖的回紅南國,好給你時間不慌不忙的召喚嗎?”
  
  “沒有啊,我也做好了有人觀禮的準備,只是你們不由分說的闖進來,好像不太符合客人的規矩啊。”
  
  聽到這句話,跟在美夕身後的柳宿、井宿、翼宿都有些訕訕的。
  
  “觀禮?”美夕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我倒要等著看看,有什麼大禮可觀?”
  
  韋湘這個時候已經懶得問她為什麼會出現了——是,她自己原以為美夕會匆忙趕回紅南國向星宿哭訴接受治療,只是她到底還是低估了某人的極品程度,雖然井宿的法術被破,但並不表示她就一籌莫展吧?搞不好星宿擔心,提前出來接應;或者美夕嫌朱雀廟太遠,乾脆殺個回馬槍,掉頭轉向離她較近的青龍殿了。
  
  當然,他們那邊還有個不要臉的外掛——比井宿的斗笠還更加不要臉。
  
  “那個死老太婆沒跟你來?”對著美夕,韋湘也索性放棄禮貌了。
  
  “呀,我沒聽錯吧?你是在說……太一君?!”美夕一臉被嚇到的樣子。
  
  “管她是太一君還是太二君——對我來說,她就是一個死老太婆,反正也幫不上忙,有什麼好尊敬的,”韋湘忍這個人很久了,“沒有她的外掛,你也回不來吧?現在應該還是石像吧?”
  
  “你——”美夕想起之前被斗笠卡到的狀況,氣不打一處出,“你不怕得罪太一君嗎?”
  
  “在哪裡?讓她進來啊——怎麼,有膽給你開外掛,沒膽進青龍殿嗎?”韋湘假意四下環顧,果然,並沒有那個詭異的老太婆出現。
  
  呵呵,果然還是心虛麼。天知道他們這個世界的神仙系統是怎麼劃分的,太一君完全就是朱雀的親媽,既然這樣,她也不配享受青龍這邊的香火了。
  
  心宿忽然上前,扶著韋湘的肩膀把她轉過來,皺著眉開口道,“小唯,別理她了,快點召喚吧。”
  
  感受到他高大身軀的貼近,韋湘不禁一震。
  
  ——剛剛,跟房宿說完話就被打斷了,她都忘了自己該對他說什麼。
  
  但那又是很重要的。
  
  心宿是很重要的人——對召喚來說。何況他的資料一直沒有出現過。
  
  ——她原本想對心宿說什麼呢?
  
  美夕冷笑一聲,“召喚?我看你拿什麼召喚。”
  
  韋湘也笑,“我還缺什麼嗎?”
  
  “你當然缺的多了,”美夕眼珠子一轉,“你說,你現在還有召喚的資格嗎?”
  
  “……資格?”韋湘看著美夕的表情。
  
  ——她知道?
  
  ——她知道多少?
  
  見韋湘沉默,美夕以為自己成功戳中軟肋,“我沒說錯吧?你自己也知道,身為不清白的巫女,你以為能夠瞞天過海,召喚成功?這麼急著把星士召集起來,如果失敗了豈不是很難看?”
  
  她的“不清白”說出口,立刻被角宿喝止——
  
  “住口!不准污蔑小唯小姐。”
  
  “又是你啊,角宿,”美夕不以為意的看著他,“不過我可沒說錯哦,不信你自己去問你的小唯小姐,她現在是否還有清白之身?”
  
  ——又來這一套了嗎?
  
  但,角宿豈止沒有向韋湘求證,甚至連猶豫都沒有,“我是服從小唯小姐的命令,才對你忍讓三分,你要是再口吐惡言、大放厥詞,我寧願被小唯小姐懲罰,也要對你不客氣了!”
  
  這下,就連井宿都開口勸道,“美朱,不要這樣。”
  
  “她本來就不清白了啊!”美夕見井宿柳宿的表情都不太苟同,心裡一急,連忙下猛料,“我還真是太客氣了,所謂的不清白,就是指,她已經不是處女了!真是好笑,不是處女了還敢召喚?一旦不成功,你打算把責任推到誰身上去?”
  
  還沒等韋湘開口,就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
  
  “我也忍你忍的夠久了,這裡是青龍殿,哪裡容得外人放肆!”
  
  韋湘驚訝的看到身旁的紅髮美女上前,揚起胳膊,將一條長練往祭壇下抽去。
  
  居然是房宿。曾經被美夕煽動,掉轉頭來對付韋湘的房宿。
  
  她的長練儘管被翼宿擋住,卸去了幾分力道,但還是不免掃到美夕,立刻在她胳膊和腿上拉出了血痕。
  
  與此同時,韋湘聽到了系統提示音——
  
  【叮!】
  
  【觸發支線劇情“因禍得福”】
  
  【房宿好感度+30】
  
  【房宿攻略度:100%】
  
  韋湘這下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什麼節奏?
  
  ——難道是因為美夕為了攻擊自己,一直說什麼“清白”“處女”的,讓一邊的房宿躺槍,觸中痛處,於是對美夕增加了仇恨值,反過來對韋湘漲了好感?
  
  韋湘不得不想:美夕,你是專程來壞事的,還是來幫我一把的?
  
  被抽到的美夕果然哇哇亂叫,看清出手的是房宿,更加怒不可遏,“房宿,我還沒說呢,你知道是誰——”
  
  韋湘身子一顫,不是因為美夕的囂張——對於這個碧池來說,她現在即使能開出更大的外掛,韋湘也不會意外了——而是因為,美夕彷彿把這個秘密作為殺手鐧,還要……專程對房宿說?
  
  有些東西迅速掠過韋湘的腦海,但她還沒來得及抓住,就聽得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打斷了美夕的歇斯底里。
  
  她先去看亢宿,不,不是亢宿,他也很驚訝。
  
  角宿?也不是,他發現了什麼,指著下面的青龍殿門,“小唯小姐,你看!”
  
  眾人望下去,只見剛才因為美夕一夥趕來而打開的殿門口,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居然是——
  
  “張宿?”韋湘萬萬想不到他會出現。
  
  召喚青龍,本來沒有他的事。
  
  因為他的笛聲,美夕彷彿失語了一般,下半句話怎麼都說不出來,一手摸著脖子,一手怒指著他——彷彿在問,你身為朱雀星士,為什麼胳膊肘朝外拐?
  
  小正太停下笛子,對美夕說,“你這樣不好,小唯姐姐在做很重要的事,你不要吵到她。”
  
  說完,張宿仰臉望向祭臺上的韋湘,“小唯姐姐,現在安靜了,你召喚吧。”
  
  半空中的箕宿哼了一聲,“總算沒白疼你。”
  
  韋湘看著這個小正太,最開始在紅南國洗心書院的池塘救起他時,自己還後悔一不小心救了敵人,後來更是軟禁+哄騙,力求扣住他不讓朱雀七星湊齊,再後來帶他進宮煉丹,發生了很多事,想不到今天……
  
  “張宿——”她有些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張宿朝她眨眨眼睛,微笑著說,“我都知道的。”
  
  韋湘索性放棄了語言。她相信,這個小學霸明白自己要說的話——他會長大,變得堅強;即使自己離開,這邊的星士也不會敵視他;他的才能和品行就算沒有星士這層光環,也可以發揮作用,當一個有用的人。
  
  美夕說不出話來,還在手舞足蹈,甚至著急的掐了翼宿一把,讓他幫忙解決自己的問題。
  
  翼宿有些為難,支支吾吾的說,“美朱,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麼,他們也召喚不出來,你不用太擔心的……”
  
  美夕幾乎要氣炸了。
  
  韋湘呵呵一笑,如果說本來她還擔心自己不具備召喚的資格,那麼看到美夕的表現,反而堅定了信心。
  
  如果自己真的失去了資格,美夕何不躲在一邊看熱鬧呢?就算要嘲笑,也有的是嘲笑的機會,何必非得巴巴的趕來主持公道?還不是為了擾亂自己的心神,讓自己主動放棄。
  
  韋湘相信自己是有資格的。
  
  因為當初神君對她提的要求裡面,並不包括清白這一項。
  
  上祭壇行高唐祭之前,她也報備過,神君也沒有出來阻止啊?後來的資料不也是正面回饋麼?
  
  她就是可以厚著臉皮說:不知者不罪。
  
  再來,根據她對美夕這個碧池的瞭解,她覺得,清白不清白並不是問題,說不定反而是個障眼法。她根本不相信美夕原計劃留著處女之身直到召喚。
  
  高唐祭,看似荒唐,看似恥辱,或許反而是破解珍瓏的那一枚棋子。
  
  ——她就賭這一次!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韋湘望向東風。
  
  心宿碧藍的眼眸靜靜的回望她。
  
  終於還是繞不過去嗎?
  
  韋湘深吸一口氣,“心宿,你會支持我嗎?”
  
  心宿不答反問,“你呢,會留一個願望給我嗎?”
  
  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不過沒關係,反正她從剛到這世界,就一早就認清了她和心宿的合作關係。
  
  “我想知道,你……會毀滅世界嗎?”
  




☆、開神

  其實,在接近召喚的時候,韋湘腦海中忽然掠過了一些畫面,是以前不曾記得的,或是被她漏掉的劇透部分。
  
  在那些畫面裡面,心宿……好像搞出了很大破壞的樣子。好像不只這個世界,甚至連原作裡面巫女本來生活的世界,都因為他,而變得面目全非……
  
  就算沒有那些疑似劇透,韋湘也知道,心宿的野心,絕對不僅僅是當個手握2/3兵權的俱東國將軍,就可以滿足的。
  
  他能對自己俯首貼耳,討好維護,想必都是為了這個最終的目的。
  
  而自己對他的攻略,似乎也無法繞過這個目的。
  
  即使韋湘走到這一步,只差一點點就可以徹底擺脫這個詭異的世界,但她還是有著顧慮。
  
  ——你會毀滅這個世界嗎?甚至,不光是這個世界?
  
  心宿沒有回答,靜靜的看她。
  
  心宿的目光向來很冷,沒有溫度,韋湘卻覺得彷彿被燙到。
  
  “我當然是沒有資格對你的人生指手畫腳……只是作為巫女,我畢竟希望,這個世界不會因為我的錯誤而亂套”,韋湘直直的對著他的雙眼,“心宿,你能讓我放心嗎?”
  
  半晌,心宿垂下眼睫,“從一開始,我就說過,我是你的星士,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這句話,到了現在,依然是有效的。”
  
  韋湘凝視著他,心宿一開始對她說的那句話,是否真誠,或只是籠絡,大概已經不可考,但是,他實實在在為自己擋過一擊,拼上了他自己的命,儘管沒有造成大礙,但彼時瞬間的犧牲,是做不得假的。
  
  退一萬步說……我走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那好,”她定定的說,“心宿,我答應你。”
  
  心宿驟然抬眼看她。一貫平靜淡定的眸子也掠過一絲波動。
  
  【叮!】
  
  【完成隱藏劇情“定我以心”】
  
  【心宿攻略度:100%】
  
  【星士之心任務進度:100%】
  
  韋湘輕輕吐出一口氣。
  
  心宿,他的資料終於出現了嗎?
  
  真是……隱藏的太深了啊。
  
  時至今日,任務全部滿點,其中多少是自己上下求索、艱難苦逼求來,多少又是自己誤打誤撞、人品爆發,此刻也很難分辨得清。
  
  不管怎樣,滿點了就好。
  
  韋湘從心宿面前退開,走到祭台中央。
  
  下面的美夕見她的架勢,怒髮衝冠,大概是衝破了什麼謎樣穴道,或者張宿的封口術畢竟是來自同一陣營,無法維持太久,她恢復了語言功能,想要衝上來,“不准召喚!”
  
  “美朱——”井宿苦著臉,和柳宿一邊一個的抓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你們不知道,她要是召喚成功,肯定會整我的!”美夕剛才的囂張氣焰全部不見了,立刻變得可憐兮兮,三分哀求七分警告,“我是朱雀巫女,要是我出了事,你們也落不著好!”
  
  角宿說,“巫女,你儘管召喚,我們不會讓她沖上來破壞儀式的!”
  
  被鉗制的美夕,看著韋湘一臉決然的走向祭壇,面如死灰。
  
  韋湘居高臨下的看她,“既然來了,你就好好的觀禮吧。”
  
  似乎是感應到巫女的氣場,柳樹下那本天地書發出微微的青光。
  
  韋湘走上祭壇,力圖將所有雜念都摒除腦海之外,結了手印,她念誦出聲——
  
  “四宮之天與四方之地……”
  
  隨著她念出的每一個字,美夕的臉色都灰暗一層,越到後面,幾乎黑的不能看。
  
  “……青龍啊,降臨吧!”
  
  韋湘的咒語戛然而止,那本天地書忽然無風自動,唰唰的翻起來,原本些微的青光漸漸變得強烈起來,形成一道光柱,直射天際!
  
  空中風起雲湧,蘊含著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終於,一道強光破空而出,形成一個光球,越來越大,慢慢從空中降至祭壇,慢慢的,慢慢的,包圍住了祭壇中央的巫女!
  
  無論是祭台四周的青龍星士,或下方青龍殿的朱雀眾人,都被這強光耀的睜不開眼睛。
  
  韋湘卻看清了,空中出現了一條雄奇壯觀的青龍!比青龍殿雕塑的那一條更加強壯,更加美麗,也……更加震撼。
  
  那條青龍張牙舞爪的朝她直直撲來。韋湘卻不能躲避,只能直面。
  
  ——她做了這麼多努力,不就是為了這一刻?為了神君現身?
  
  果然,那條青龍在離她咫尺之遙停住,轉瞬變成一個男子。他的面孔無懈可擊,強盛的青色光芒來自他額間的字,韋湘卻看不懂那個字是什麼。
  
  男神——韋湘糾正了自己的注解。
  
  因為他的眼中沒有喜怒哀樂,他周身沒有七情六欲。
  
  在別人看不到的青色光芒籠罩中,神君開口道,“我是青龍星君,是誰召喚我?”
  
  韋湘說,“是我。”
  
  “你是誰?”
  
  “我是——”韋湘毫不回避他的目光,“——青龍巫女。”
  
  神君用不帶表情的目光看了她,在韋湘快要被無形的壓力窒息之前,他終於說,“巫女,你準備好了嗎?”
  
  “是的,我準備好了。”
  
  “請記住你只有三次自由的使用力量的機會,許願之前要先說‘開神’——”
  
  韋湘默默的跟著念了一遍,“開、神。”
  
  神君說,“那麼,就請巫女敞開自己,接受我,我將與你合為一體。”
  
  韋湘感覺自己被無形的力量包圍住,身上的巫女服彷彿也脫落了,額頭有著神秘文字的神君越走越近,他身上的光越來越強烈,連她的眼睛都要看不見了——
  
  就連青龍星士,包括心宿,也目瞪口呆的看著巫女被包裹在那個光球中,很久很久,久到他們都以為會是永遠的時候,光球漸漸黯淡下來,消失的地方,出現了巫女,只是巫女她倒在地上,而且——
  
  心宿的視覺最先恢復過來,看到祭台的情況,他眸光一縮,搶在眾人看清之前,趕上前去跪下來,用自己的披風裹住了赤果的女孩,將她抱了起來。
  
  韋湘好像從一個混亂的夢中醒來,彷彿天地都還是一片青色,她眼前只有那個不辨悲喜的神君。
  
  漸漸的,青色褪去,神君額間的詭異文字也不見了。出現在面前的,是祭壇、青龍殿,而她自己,正赤身裸體的靠在心宿懷中。
  
  這時,其他人的視覺也才恢復過來,正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心宿就對韋湘說,“巫女召喚費力良多,我看還是先休息一下,再來許願。”
  
  “不,”韋湘努力抵抗著體內的虛弱,“我現在就要許願。”
  
  “巫女——”
  
  韋湘的目光直直望向下方的美夕,她已經近乎癱倒在地,喃喃的搖頭道,“怎麼可能……不應該是這樣……為什麼可以成功……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韋湘儘管虛弱,卻清楚的問道,“朱雀巫女,這禮好看不好看?有什麼觀後感嗎?”
  
  韋湘此刻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已經不同於以往,體內彷彿蘊含著另一股力量。
  
  一股強大的力量。
  
  美夕忽然好像醒過來一般,“你以為召喚成功就了不起嗎?我警告你,不要隨便許願,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那絕對不是你承擔得起的!”
  
  韋湘稍稍用了點念力,將原本消失的巫女服變了出來,重新包裹住了身體,她離開心宿,用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記起青龍星君的話,斬釘截鐵的念出那兩個字,“——開神!”
  
  閉上眼,她感到自己額間發熱,那股力量彷彿被啟動,在體內流竄。
  
  “為了世界的和平——永遠剝奪朱美夕作為巫女、以及人類的所有能力!”
  
  看著祭臺上的韋湘念念有詞,下方的朱美夕面色慘白,彷彿被不知名的陰影籠罩住,情急之中,她摸到什麼東西,急忙將它掏出來,看清了,彷彿救命稻草一般擋在身前。
  
  “神座寶!我有神座寶!玄武巫女,你聽見了嗎?我也是巫女,是你的後輩,你要保護我!”
  
  她的嘴唇顫抖,手也在發抖,就連她的免死金牌——玄武巫女留下來的項鍊也抖個不停。
  
  韋湘睜開眼睛,雖然開神許願耗費精力,但她死死忍住,睜大眼睛看著美夕。
  
  只見美夕手中的項鍊在她面前幻化成一個圈,那畫面讓韋湘想起了小時候的轉糖餅——
  
  詭異的是,那個圈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撥動,還真的轉了起來——
  
  (壁水)貐……
  
  (鬥木)獬……
  
  (牛金)牛……
  
  (女土)蝠……
  
  (虛日)鼠……
  
  (危月)燕……
  
  (室火)豬……
  
  (室火)豬……
  
  (室火)豬……
  
  糖餅不轉了,項鍊形成的幻象消失,而美夕驟然委地,身形扭曲,不復原來的樣子。
  
  它仰起頭來,對天吼叫。
  
  “夯——”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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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願望

  
  韋湘看到原本還不甘心的做著最後抵抗的朱美夕四肢著地,變成了一隻肥頭大耳的生物。
  
  她腦中立刻響起了一首背景音樂——
  
  “豬~~你的鼻子有兩個孔
  感冒時的你還掛著鼻涕牛牛……”
  
  聽著“它”發出“夯夯”的哼叫,韋湘話都說不出來,只覺無限荒謬。
  
  這是她的第一個願望——她寧可召喚成功之後帶著疲累之身,也要儘快開神,就是因為朱美夕。
  
  自己莫名其妙被帶到這個世界,經歷了如此多的磨難,這一切都是這個碧池送給她的,那麼,第一個願望,自然要好好的回敬。
  
  朱美夕這個人,不管她是怎麼進入這詭異的世界,並且把自己帶進來的,事實證明,至今為止,在這個世界裡,她或許才是最大的BOSS,比什麼俱東國先帝都邪惡多了。
  
  所以,必須要把她整垮。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算犧牲再多,韋湘也不覺得可惜。
  
  這種人,無論是在哪個世界——在這個不可思議的世界也好,在自己穿越之前的世界也罷,她的存在,只會給周圍的人事帶來不安定的因素,造成不可預估的杯具。
  
  韋湘心想,既然她的代價沒有白付,那就替天行道,除掉這個孽障吧。
  
  她甚至連坐下來好好折磨美夕的想法都沒有,勢必要將她一擊致命。
  
  她沒那個美國時間折磨碧池。說實話,在她身上多花哪怕一秒鐘,她都覺得是對生命的浪費。
  
  ——絕對不能再讓她擁有巫女的能力了。自己一路走來,好幾次差點被她所害,多麼兇險,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後怕。
  
  不光是巫女的能力,甚至連人類的能力都不能再讓她擁有——
  
  這些念頭,差不多是隨著任務完成在即,在韋湘心中慢慢形成的。
  
  於是,青龍星君一旦出現,她感知到了體內多出來的力量,就迫不及待的吹滅了生日蠟燭,許下了願望——
  
  當然,韋湘心中還是有一絲底線,即使對著朱美夕,也無法說出,完全消滅這個人的存在,讓她形神俱滅的地步。
  
  她做不到。螻蟻草木,皆是生命。她自問還不能達到造物主的高度,可以生殺予奪——美夕可以沒有底線,但她的底線還是要守的。
  
  ——那麼,就給她留一線生機好了。
  
  剝奪了她害人為禍、荼毒生靈的能力,至於她剩下的命運,就留給老天來決定吧。
  
  韋湘原本以為,收到這份大禮的美夕,會變成一個無害的廢柴。
  
  那沒關係,朱美夕願意留在這個世界,就讓她留在這個世界好了,反正自己要回去,也不會被一個小白穿越女礙眼。就算朱美夕回到紅南國,那也成了被拔掉毒牙的蛇,影響不到俱東國,或者青龍星士,那麼韋湘也可以安心離開。
  
  至於朱雀巫女……管不了那麼多了,韋湘只知道,朱美夕這種人要讓她當巫女,那才真是亂套。真正的巫女絕不可能是朱美夕,至於是誰,這個她真心管不了了……
  
  跟“我走之後,哪管洪水滔天”的原則相比,韋湘自問,自己的這個願望已經很夠意思了。她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她見得人,拜得神。
  
  ……只是萬萬沒想到,千鈞一髮之際,美夕居然把那個從韋湘那裡騙走的神座寶拿出來當擋箭牌。
  
  聽到她的求救,韋湘更是話都說不出來了——
  
  ——玄武巫女,我也是巫女,是你的後輩,你要保護我?
  
  韋湘實在想像不到,朱美夕的下限,竟然比自己估計的,還要更加深不可測……
  
  她到底是從哪來的底氣,敢這麼大言不慚的向玄武巫女求救呢?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她後輩,“巫女”這兩個字都被她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
  
  好在人算不如天算,朱美夕拿出這塊免死金牌,非但沒挽能救自己的命運,反而將她的人品絕對值拉的更高——沒錯,是絕對值。
  
  大概神靈接受了巫女的指示,也在犯難呢——剝奪朱美夕作為巫女和人類的所有能力?這個指示要怎麼執行呢?
  
  偏偏這個時候,朱美夕好死不死的拿出多喜子召喚之後留下的神座寶——項鍊。曾經的玄武星士或許是有所感應,以各自的動物本體形態圍成一圈,聚集在項鍊周圍。
  
  鬥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虛日鼠、危月燕、室火豬、壁水貐。
  
  於是就開始了一種詭異的古早的天朝手藝人保留節目——轉糖餅。
  
  或者用現代一點的話來說,叫做幸運大轉盤。
  
  這也許是冥冥之中,玄武巫女、玄武星士送給這位“朱雀巫女”的小禮物。其實吧,機會也不是沒有,如果轉到個燕子啥的,還能贊一句可愛,牛的話也還算馬馬虎虎,蝙蝠略囧,不知道井宿會不會想到法術被破的畫面……
  
  只是看來美夕的好運耗盡,不偏不倚的轉到了“豬”。
  
  對於這次意外事件,除了no zuo no die,韋湘也找不出更合適的形容了。
  
  ——韋湘居高臨下的俯視那頭豬。
  
  那是一隻粉紅色的豬。就像歌裡唱的那樣,有著黑漆漆的眼,大大的蒲扇一般的耳朵,可愛的打著卷的尾巴,鼓鼓的肚子,笨拙的姿態。
  
  以及最值得點贊的,“夯”——對於她從前魔音穿腦一般、時而囂張時而裝可憐的聲音,韋湘真心聽夠了,現在聽她“夯”一“夯”,反而覺得可比天籟。
  
  其實豬也沒什麼不好,反正對美夕來說,能夠好吃懶做,不用奔波勞碌,已經是她的造化。
  
  何況一旦剝掉她的謎樣光環,按她每天不停嘴的吃法,就算還是人形,估計也比豬強不了哪兒去。
  
  看到這驚天的一幕,不只韋湘,就連其他人,也震驚的目瞪口呆,幾乎是被釘在當地。
  
  井宿、柳宿、翼宿的嘴巴張大成O型,對著這頭生物,不知所措。
  
  井宿最先醒過來,抬頭問道,“青龍巫女,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
  
  “這是……我們的巫女。”
  
  “哦,是嗎?”
  
  聽到她的回答,井宿一愣。
  
  後知後覺的,幾名朱雀星士身上彷彿出現了什麼變化。
  
  韋湘靜靜的等待著。
  
  ——從形體到精神,是這個順序嗎?美夕的巫女資格被褫奪了,接下來,她曾經作為巫女,對這些星士造成的影響,或者說,光環……也該漸漸消失了吧?
  
  彷彿印證了她的猜測,只見幾名朱雀星士的表情從最初的震驚,逐漸變得平淡,到了後來,彷彿只是在看一頭豬。
  
  被圍觀的生物帶著懵懂的眼神,哼哼唧唧。
  
  韋湘鬆了一口氣。
  
  她真的,成功了嗎?成功的讓美夕失去了一切為惡的能力?
  
  角宿忽然說,“在我們家鄉,逢年過節,都有一個保留節目,叫太公分烤肉。”
  
  亢宿點點頭,“除了年節之外,入夥、婚慶、動遷、織造之前都會供奉一頭神豬,嘴裡含只蘋果——不過這一隻略大了些,估計肉也不鮮嫩,烤出來不好吃,白白浪費油。”
  
  作為眾人焦點的生物彷彿覺得不安,用長嘴拱著翼宿,想要離開這裡。
  
  幾名朱雀星士面面相覷。
  
  柳宿最先回過神來,“我們的巫女哪兒去了?等我們回去,星宿找我們要人,怎麼辦?”
  
  翼宿只得努努嘴,指向地上的生物,“就只有給他看這個了唄。”
  
  “……”其他人黑線。
  
  無奈之下,他們只得趕著這只豬往外走。
  
  “等一下。”韋湘叫住了他們。
  
  三人一豬停下來,回頭看她。
  
  “有一樣東西,不能帶走。”韋湘伸出手,只見那串項鍊從豬耳朵上飄了起來,悠悠的回到了韋湘手中。
  
  拿到失而復得的玄武神座寶,韋湘感慨萬千。
  
  ——總算沒有讓它被碧池利用。
  
  韋湘將那串項鍊放在祭臺上,和青龍的天地書放在一起。
  
  豬看到項鍊飛走了,有些不滿,哼哼唧唧的。
  
  韋湘說,“你回紅南國好好待著吧,我就不送了。”
  
  朱雀三宿趕著豬出了青龍殿。高唐祭之後就開始下雨,到現在才算小了一些,外面臺階下頗有些泥濘。看著這泥濘,小豬就跟見了什麼似的,歡喜的撲進去打滾,連追上去的三宿都不免被甩了一身泥……
  
  看到這一切,韋湘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身子一軟,還好被心宿發覺,及時上前扶住了她。
  
  “巫女,你還是休息一下吧。”
  
  對上他碧藍的眼睛,韋湘緩了一口氣,“沒事的,還有兩個願望,我不想等。”
  
  “……”心宿眼中有些訝異。
  
  韋湘不知道曾經的玄武巫女和白虎巫女許了什麼願,大概會有世界和平、守護國家之類吧?
  
  不過,反正她已經親手除掉了美夕這個邪神,明緋也表示過並不需要靠神獸的力量來治國。
  
  何況,經過了高唐祭……
  
  ——韋湘自問,她在高唐祭上的犧牲,遠比一個願望要大得多。
  
  於是,她不欠俱東國什麼了。
  
  她也不欠這個世界了。
  
  她望向金髮的青年,“心宿,我不問你要什麼願望——我只問你,不會讓我後悔吧?”
  
  心宿凝視她良久,垂下眼睫,“不,我不會讓巫女後悔。”
  
  “好的。”
  
  韋湘說完,閉上眼,再度積蓄力量,“——開神!”
  
  熟悉的感覺再度襲來,她感受著體內湧動的力量,在大盛的青光中,她清楚的說,“請把這一次的力量給予心宿,讓他可以實現願望!”



☆、第三個願望

  說出這句話之後,韋湘感覺體內那股力量漸漸變小,原本包圍住自己的青色光芒朝心宿的方向移過去。看來神獸是聽到了她的願望,即將進行力量的轉贈。
  
  ——真的可以嗎?韋湘忽然有些惴惴不安,自己把第二個願望給了心宿,固然是為了實現當日的約定,但,心宿那個人,自己對他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她真的希望心宿不要騙她,說話算話,不會許下什麼讓她後悔這麼做的願望。
  
  之所以將第二個願望給他,也是為了提防這一點——如果心宿做了什麼,自己還有補救的機會。
  
  心宿漸漸被那團光芒包裹住,韋湘看不清他的樣子,也聽不清他的聲音——或者說,她根本沒聽到心宿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心宿周身的光芒消失,依然是那個身材修長挺拔的青年將軍。
  
  對上他靜靜的目光,韋湘一愣,這樣也行?
  
  他……已經許過願望了?
  
  心宿到底許了什麼願望呢?原以為會有一番不小的動靜的,想不到就這麼安寧了下來——該不會他許願今晚的飯桌上有一隻烤雞之類的吧?
  
  但她沒有問。感覺自己還有一絲力量,韋湘想要抓緊機會。
  
  夜長夢多,即使她親眼看見青龍被自己召喚出來,親眼看著美夕變成了豬仔,她也不想多等,只怕拖多一秒,都會出現什麼始料未及的變數,讓自己繼續被困在這個世界。
  
  大概因為第二個願望送出去了,所以並沒有耗費她太多力氣。
  
  至於心宿許的什麼願望,她來不及管了。
  
  就是那句話——我走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就讓她自私一次吧。
  
  韋湘定下心思,第三次說出,“——開神!”
  
  她再度被青色光芒包裹住。
  
  心宿一愣,還沒開口,就聽見她清清楚楚的說,“第三個願望,請讓我……完好無損的……回去!”
  
  “小唯小姐!”雖然一早有了心理準備,但到了這一刻,角宿還是忍不住喊出來。少年眼角帶淚,依依不捨。與他有著感應的亢宿擔心的看著弟弟。
  
  尾宿彷彿感受到離別的氣氛,也不安的叫出聲,朝她的方向撲過來。
  
  本來的青光逐漸變大,變厚,就像她召喚青龍那次一樣,漸漸強烈到耀眼的地步,甚至積聚了無形的力量,將巫女整個人包裹在其中,將她托了起來,韋湘雙腳離地,被青色光球帶著向空中飛去。
  
  眾人都望著巫女漸漸離地飛升——
  
  而此時青龍殿上方的天空一陣翻湧,電閃雷鳴之後,忽然雲層分開,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巨大縫隙,彷彿擇人而噬的巨獸之口。
  
  氐宿渾身一凜,喃喃道,“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時空裂隙?”
  
  這一幕畫面韋湘沒有看到,她根本什麼也看不見,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手腳都不屬於自己了,彷彿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朝未知的方向而去,朦朧中好像聽到聲音,卻根本分辨不清楚。
  
  ——這是,回去的途中嗎?
  
  不管怎樣,神獸聽到了她的願望,正在實現,不是嗎?
  
  是的,第三個願望,她留給了自己,她想要結束這一切,回到她正常的生活中。她想要回去的願望是如此強烈,以至於根本沒有閒心去想出另一個更加完美、更加得體的願望。
  
  就這樣吧,讓她回去,讓她……完好無損的回去。
  
  當然有一點小小的私心,但應該不至於太超過——青龍在東,屬木,不是可以治癒嗎?當初她也用自己的技能治癒過別人,現在,就讓自己也順便被治癒一下再回去,不過分吧?
  
  周圍的聲音從大變小再到消失,然後又從無到有,從小變大。
  
  韋湘感覺自己被無形的力量拉住,用力的拉過了某個通道。
  
  感覺重新回到她身上。
  
  她漸漸能看到周圍的景物了。
  
  周圍的景物往上移動,她重新感受到了重力,感受到了耳旁些微的風聲——
  
  她在慢慢的下降!
  
  看到四周出現的水泥建築、電燈,韋湘心中簡直不敢相信——
  
  神君沒騙她!真的送她離開了那個世界!她回到現代了!
  
  不過,是用這種方式穿回去嗎?從天而降?落地點誰來決定?是會落回學校、寢室,還是家中?
  
  萬一控制不好,摔個狗啃泥怎麼辦?
  
  韋湘看到自己離地面越來越近,想要調整一下姿勢,卻來不及了,好在她也沒跟地面親密接觸,而是落入了一個懷抱——
  
  她身上青色的光芒,終於消失了。
  
  接住她的是個現代青年,戴著墨鏡,幾乎遮去了1/3的臉。
  
  青年呆呆的抱著她,即使隔著墨鏡,韋湘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順著看下去,韋湘驚呼一聲,雙手擋在胸前——離開了青色光球的自己,居然是……赤果的!
  
  難道說,穿越是要這麼徹底,就連在那個世界穿的衣服,也不允許被帶走?
  
  看到懷中的赤果少女,青年墨鏡下的臉不覺一紅,慌忙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有些不自在的開口道,“Yui?”
  
  韋湘本能的答應了一聲,隨即心中打了個突。
  
  ——Yui?
  
  ……唯?
  
  韋湘看著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應該叫做……夾克?棗紅色的……款式……應該不算最新潮的那種,跟青年顯然是養尊處優的一張臉貌似不太符合。
  
  “小唯,你回來了?美朱呢?她沒跟你一起回來?”青年有些詫異的問。
  
  韋湘心中一沉。
  
  青年說的話不是中文,而自己居然都聽懂了。
  
  而這張臉,也喚起了她的一些記憶。
  
  她想起了之前被劇透的畫面,在那個《不思議遊戲》中,有著“裡世界”,和“表世界”,除了美朱和小唯穿到《四神天地書》當巫女發生的故事之外,在書的外面,也就是她們穿越之前的表世界,故事也在進行,而且被記錄了下來。
  
  表世界的主角,是美朱的哥哥,以及他的好友,也就是眼前這位墨鏡兄……
  
  “請問你是——”
  
  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說的,不是母語。
  
  她回想起來,這個發音方式,就跟以前朱美夕看劇外放的聲音差不多,是……霓虹語?
  
  果然,青年開口,說出來的話斷絕了她最後一絲希望——
  
  “你不認識我吧?我是美朱哥哥的朋友,我叫梶原哲也。”
  
  韋湘也知道自己赤身裸體的待在他懷中並不合適,但此刻的她,一點力氣都找不到,只能呆呆的望著他。
  
  小唯?美朱?美朱的哥哥?哥哥的朋友?
  
  “這裡是——”她艱難的轉頭四顧,發現此刻是晚上,自己和墨鏡兄待在四周都是書的房間裡。
  
  四周都是書,放在高高的書架上,那些書封書脊上的文字,不是中文,是日文。
  
  墨鏡兄說,“哦,是你們學校的圖書館啊,你不認識了嗎?”
  
  這時另一名青年跑過來,“哲也,怎麼回事?我剛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這邊好像冒出一團光芒?我沒看錯吧?”
  
  墨鏡兄將韋湘身上的外套緊了緊,轉向來人,“奎介,你沒有看錯。”
  
  奎介?夕城奎介——夕城美朱的哥哥?
  
  韋湘還來不及為自己的反應叫好,就見那位奎介走到跟前,清秀的臉上有一絲驚喜,“小唯!真的是你!”
  
  但他立刻問,“可是,美朱呢?她沒有跟你一起?”
  
  面對兩人的追問,韋湘心中的陰影越來越大。
  
  她冷靜的開口,“……能不能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時間,什麼地點?”
  
  兩名青年對視一眼,哲也理解的點點頭,“我想大概因為……她剛穿越回來,腦子……還不太清楚吧?”
  
  奎介給出了答案,“今天是西元1994年3月14日,這裡是日本東京,你和我妹妹夕城美朱是初中三年級的同班同學,即將參加中考,你們還想考同一所高中呢——想起來了嗎?”
  
  1994年?日本東京?
  
  不是“自己”真正穿越之前的那個時空?
  
  韋湘心中不安的猜測落了實,穿越過來死死守住的最後一絲力量也被抽走,來不及說話,就直接暈倒在墨鏡兄的懷中。
  
  看著昏迷過去的少女,墨鏡兄和奎介面面相覷。
  
  墨鏡兄沉默半晌,將韋湘抱起來,“她家在哪個方向?我看她大概很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美朱——”奎介跟上來,焦急的開口道,“我明明讓你等我上完洗手間出來再一起看的,你一定趁我走開,自己提前看了對吧?你看到哪裡了?小唯成了青龍巫女,召喚出神獸,許願讓自己回來?她不會不帶美朱回來的——”
  
  “噓,小聲一點,”哲也朝他示意周圍,“別忘了我們是偷偷溜進來看書的,如果被人發現,我們深夜在這裡出沒,還有個昏迷不醒的……女孩子,你是想去警察局喝茶嗎?”
  
  奎介只得壓下音量,“本鄉家?是這個方向。”
  
  在他們離開的地方,圖書館的地面上,靜靜的攤開著一本《四神天地書》。



☆、小唯

  少女睜開了眼睛。一絲陽光從微敞的窗簾縫隙透了進來,照亮她所處的空間。
  
  她從寬大舒適的床上醒來,只見臥室方正寬敞,室內陳設並不粉紅夢幻,卻透露著低調的奢華。
  
  少女走下床來。靠牆有一長排衣櫃,打開來看,除了熨燙完好的校服之外,運動服、休閒服、洋裝分門別類的擺放著。
  
  書桌上的文具相當整齊,稍稍不太協調的,是檯曆上用螢光筆寫下的一行字——
  
  目標:城南高中!繼續和美朱當同學~~
  
  掃過那行字,少女面無表情的將視線轉開,旁邊的書櫃裝的滿滿當當,世界名著、羅曼史小說之外,最多的還是中學輔導資料了。
  
  她換上校服,站在穿衣鏡前看自己。
  
  發育中的少女身材,栗色的短髮,堪稱精緻的面孔,帶點墨綠色的眼睛。棕黃色的校服套裝,白色短襪,黑色皮鞋。
  
  對著鏡中的自己,她微微一笑,不管那笑意是否到達眼底——
  
  “今天也要努力哦,YUI醬~~”
  
  走出房間,走廊果然冷冷清清。
  
  整個房間都冷冷清清。
  
  一位中年女子迎上來,帶著和善、甚至謙卑的笑容,“小姐醒了啊?老爺和太太今天還是沒回來——”
  
  “我知道了。”少女淡淡的說。
  
  “先吃早飯吧,做了你喜歡的煎蛋還有土豆泥。”
  
  少女坐在長桌的一頭,看著面前色香味俱佳的菜肴,默默叉起一塊煎蛋咀嚼著。
  
  “今天還是照常複習嗎?”中年女子想起什麼,“對了,樓下還有人在等你——小姐昨晚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是美朱的哥哥和他朋友送你回來,說是玩得太累了……還好是我認識的人,如果小姐遇到壞人,可就不好交代……”
  
  少女靜靜的抬頭看她,“讓您擔心了,抱歉。以後不會了。”
  
  管家領她下樓。
  
  沙發上果然坐了兩個人。美朱的哥哥奎介,以及他的朋友哲也。看到她出現,兩人立刻轉過身來,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本來他們昨晚送小姐回來之後,想要留下來等著的,我好說歹說,才把他們勸回去,想不到今天一早就來了,”管家有些擔心,“看樣子好像有什麼事要問小姐?會有……麻煩嗎?”
  
  “沒事的,”少女對她笑笑,“您忙吧。”
  
  管家準備了茶水點心端上來,看自家小姐和兩位客人果然只是平靜的聊天,這才退回去做事。
  
  “小唯,你沒事了嗎?”哲也想到什麼,有些不自在的補充一句,“昨天好像……很累的樣子。”
  
  “是嗎?”小唯眼神有些怔忪。
  
  奎介還是忍不住問,“現在你想起來了嗎?為什麼只有你回來?我妹妹美朱呢?”
  
  哲也不禁拉了他一把,又轉向小唯,“額,他就是這樣,一旦遇到跟妹妹有關的事,就會比較激動。不過話說回來,也是因為他擔心,我們才會去——”
  
  “……”
  
  看著沉默的少女,奎介有些著急,“小唯,你回來之前,在那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問哲也,他也說不知道——這種事怎麼可能不知道?!”
  
  哲也搖頭,“我是真的不知道!誰讓你當時去洗手間?忽然落下個人來,我差點沒被嚇死——”
  
  “你敢說沒有趁我不在,提前偷看?”
  
  “拜託那種事有什麼好不承認的啊!”
  
  ……
  
  小唯沉默半晌,開口道,“是啊,發生了什麼呢?”
  
  “你……”
  
  奎介一愣,正想說什麼,哲也連忙阻止道,“你不要一直這樣追問,我就說那本書太邪門了,能有一個回來已經是奇跡。”
  
  小唯好像抓住了什麼關鍵字,疑惑的看向哲也,“……那本書?”
  
  對上少女墨綠色的眼眸,哲也有些不自在的移開目光,“額,就是把你們吸進去的那本——《四神天地書》啊!”
  
  四神天地書?
  
  小唯站起來,“在哪裡?我想要去看看!”
  
  她的舉動倒是讓兩個青年嚇了一跳,連忙也跟著站了起來。
  
  奎介和哲也面面相覷,哲也開口道,“就在你們學校的圖書館——”
  
  “哦,”小唯一怔,立刻說,“那現在就去!”
  
  想不到她居然說風就是雨,奎介和哲也還沒反應過來,少女已經走向了大門,於是連忙追了上去,“我們一起去吧。”
  
  管家阿姨追上來,只能看到三人匆匆離開的背影,但想到小姐平時也是理智的孩子,這兩位青年,一個是小姐好友的哥哥,另外一位戴墨鏡的,聽他介紹,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跟他們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昨天,奎介和哲也在圖書館看書太過認真,以至於巫女突然出現,失去了理智,忘掉那本書,急忙把她送回家,一夜無眠,今天一早就上門守著。
  
  但現在小唯提醒,他們也明白過來,那本書才是關鍵!
  
  ——小唯穿越回來之前發生的事,就算她自己都不記得了,但是沒關係,還可以去書上找答案!
  
  這天是週末,校園裡的人很少,圖書館本來是不開放的,但奎介和哲也已經來了好幾次,自然有了經驗,如入無人之境,順利的帶小唯進了館藏文獻室——也就是當初美朱和小唯被吸進去的那本書所在的地方。
  
  昨天,小唯就是忽然出現在這裡的。
  
  只見文獻室似乎還保留著他們昨天臨時離開的樣子。
  
  “看,書還在!”哲也儘管戴著墨鏡,但視力並未受到影響,比其他兩人更快的發現了地上那本四神天地書。
  
  小唯撲過去,如獲至寶的把它撿起來,打開第一頁,果然是那只更像山雞的朱雀,就連那段文字都一樣——
  
  【……因為魔法是從故事翻開第一頁時,就變成事實然後開始了——】
  
  一樣的開頭……
  
  只是,現在的她,無心去回顧細節。
  
  召喚——
  
  召喚,應該是在最後一頁吧?
  
  她索性將書倒過來,從最後一頁開始翻。
  
  ——咦,空白?
  
  小唯一愣,連忙往前面翻了幾頁。
  
  也是空白?
  
  怎麼回事?
  
  不只她,就連旁邊圍觀的兩名男青年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小唯的手有些發抖,連忙又換回來,從頭開始翻。
  
  空白?!
  
  整本天地四神書,居然除了扉頁,也就是印著朱雀和那段文字的第一頁,後面全是空白!
  
  書從少女的手中滑落,小唯怔怔的坐在地上。
  
  怎麼會這樣?
  
  故事呢?
  
  奎介將書撿起來翻,但並沒有翻出更多的東西來,除了一頁,其餘全是空白。
  
  “怎麼回事?”他喃喃的道,轉向好友,“哲也,是不是你在搗鬼?”
  
  哲也連連擺手,“我有神經哦?我幹嘛做這種事?”
  
  “你敢發誓?”
  
  “我敢!”
  
  “那為什麼我轉個身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你問我,我問誰?”
  
  “夠了!”在兩人差點要動手的時候,冷不丁聽到地上的少女說了一句。
  
  他們訕訕的收了手。
  
  小唯重新撿起那本書,緊緊的抱在胸前,“這本書,我們有必要回去研究一下。”
  
  奎介重新燃起了希望,“對,說不定是用什麼特殊墨水寫的,我們回去做實驗讓它顯出來!”
  
  經過圖書館那張“如有遺失,罰款五倍”的標語時,三人一縮,哲也搔搔後腦,“額,不然讓小唯她爸爸捐個一千本書給學校圖書館好了。”
  
  奎介揚手欲打他,哲也見風轉舵,“好啦好啦,我來捐也是一樣。”
  
  回到本鄉唯家中,以“為了準備中考”為名,成功的騙過管家阿姨,三人成立了一間臨時化學試驗室,對那本書進行了各種實驗。
  
  結果,除了把那本書弄成五顏六色,甚至差點燒毀之外,他們想要的文字或圖像,一點都沒顯形出來。
  
  折騰了半天,三人都累的癱倒在地。
  
  “小唯,你真的不記得了嗎?”奎介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問。
  
  少女眼中的光一黯,“不記得了。”
  
  管家阿姨終於忍不住過來,“小姐,你這是要燒房子嗎?”
  
  “只是實驗。”小唯站起來,“實驗結束了,複習了很多知識——這下化學應該沒問題了。”
  
  “誒?”不光管家阿姨,就連兩名青年都詫異的看著她。
  
  “雖然就算保送也可以,但不親自參加中考,總覺得是一種人生的缺憾呢,”小唯露出憧憬的表情,“何況,城南高中是前輩讀過的學校,很想要考進去。”
  
  “城南高中?”奎介終於找到一點什麼,“你不是跟美朱說好,要一起考四葉台高中的嗎?”
  
  “美朱?”小唯回過頭來,“——可是美朱,已經不在了。”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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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日常

  小唯在檯燈下麵複習。還有三個月就要考試了。雖然本鄉家的家境讓她不用這麼努力也可以衣食無憂,可是……
  
  有什麼東西讓自己忙起來比較好。
  
  讓腦子被那些數學公式化學元素占滿,也許,就不會想到其他。
  
  “小姐——”管家阿姨端進來一盤切好的水果,欲言又止。
  
  “怎麼了?”小唯抬頭問。
  
  父母生意做得大,滿世界跑,反而是這位管家阿姨跟她的接觸比較多。
  
  “那位……奎介少爺一直在附近徘徊的樣子,我問他是不是來找你,他又說不想打擾你複習,但看起來明明就是有事的樣子……”
  
  “我知道了,”小唯看看時間,“正好複習計畫提前完成,請他進來沒關係。”
  
  飲料的熱氣升騰,讓對面的人看起來有些失真。
  
  “小唯,我並不是故意——”
  
  “……”小唯向後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休息,“沒關係,換成我,也會擔心。”
  
  “那麼?”奎介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小唯沉默半晌,“她沒有跟你說嗎?”
  
  “誒?”
  
  “……美朱。”小唯說出這個名字,“她沒有回來,這真的是你始料未及的事嗎?”
  
  “誒——”奎介無詞。
  
  過一會,奎介小心翼翼的問,“你知道的?她跟我說過,她……好像不想回來。”
  
  當初,他擔心自己消失的妹妹,找到那本書,無意中發現美朱留在書中的頭髮,可以作為兩個世界溝通的媒介,於是呼喚美朱讓她回來,但那時的美朱已經深陷與書中朱雀星士的感情,寧願永遠的留在那個世界,為了斷絕自己的後路,甚至毅然燒掉了頭髮,毀滅了這個媒介。
  
  小唯有些疲倦的說,“果然是知道的吧……這樣,不是挺好嗎?她也得償所願了。”
  
  “可是我母親成天念叨——”奎介一說,自己也老臉一紅:女大不中留,在二八少女眼中,戀愛大過天,比起來親情算什麼。
  
  “這裡……這個國家,本來就有‘神隱’的傳說,不是嗎?”小唯無奈的勸慰道,“也許美朱她真的是太可愛了,是傳說中的那種‘神眷的女孩’,所以神靈打算把她私藏起來一陣子?”
  
  見奎介臉色一僵,想不到自己只是無心的玩笑也增加了這位兄長的負擔,小唯只得改口道,“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可思議的事,說不定哪天,她又忽然回來了呢?”
  
  “會嗎?”奎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張臉重新煥發了光芒,“小唯,你說真的會這樣嗎?”
  
  看著這張殷切的臉,小唯只得點頭,“會吧,我也希望……一切都能恢復原樣。”
  
  奎介如蒙大赦,有點激動的抓住她的手,“小唯,謝謝你,你果然是美朱的好朋友!”
  
  小唯一愣,“你……也是她的好兄長。”
  
  這時沖進來一個墨鏡青年,“奎介你又在逼問小唯!看你一臉鬼鬼祟祟避開我的樣子,我就知道!”
  
  哲也沖過來,二話不說的分開兩人的手,一屁股坐到小唯身邊,怒視奎介,“要跟你說多少次——小唯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她也不願意把美朱留在書裡面啊,你再這麼逼她,我要跟你翻臉了!”
  
  小唯訕訕的想,自己還享受上了“禍水”的待遇?談笑間讓好兄弟反目?
  
  別鬧了。
  
  “我沒有——”
  
  “還說沒有?要不是我沖進來阻止,這會兒你還不放手呢——”
  
  小唯無語的看著兩人打鬧起來,索性不管了,自己把飲料端起來喝。
  
  這場小打鬧以奎介敗退離開而告終。
  
  哲也坐回小唯身邊,煞有介事的說,“我已經警告過他了,如果他再來騷擾你,打我電話,我立刻出現。”
  
  “額……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啦。”小唯稍稍拉開一點跟他的距離。
  
  這位墨鏡青年看待她,估計不光是【好友妹妹的同學】這個概念,雖然本人是熱情活潑的性格,但小唯還是隱隱感覺到,他對自己有著超過一般水準的關心,甚至為了維護她,連跟奎介的友情也讓位。
  
  ——她想,希望是自己多心了,不然,這份額外的關心……自己應該是受不起的。
  
  就連管家阿姨也彷彿覺得這名客人對自家小姐過於熱情了,遠遠的咳嗽一聲,“小姐,牛奶要給你端到房間去嗎?”
  
  哲也相當的自來熟,“還要喝牛奶才睡得著?複習別這麼晚,憑你的本事,不需要這麼認真也能考上城南高中的——說起來,暑假有安排了嗎?沒有的話我可以幫你計畫,去法國吧?我們可以一起去,我知道那裡有個酒莊——”
  
  小唯看著面前的青年滔滔不絕的說著計畫,隔著墨鏡,也是一臉眉飛色舞的樣子——關於這個,她曾經忍不住好奇的問過,但得到的只是哲也臭屁的回答。
  
  “沒辦法,我長的太帥了。不戴墨鏡的話,桃花會更多,所以想要擋一下啦。”
  
  “……”小唯只能無語。
  
  當然他也不是胡說,即使戴著墨鏡,隔著這麼近的距離,也能看出他墨鏡後面的五官,確實是英俊到……耀眼甚至犀利。
  
  “其實你還是留長髮比較好看,”哲也不經意的繞起她的一縷髮梢,“當然也不是說短髮不好看,但……真的是太短了。”
  
  他不說小唯還沒注意到,回來這麼久,學習任務也重,就沒顧得上剪髮,索性留長了,管家阿姨也一陣稱讚,說是看起來更有大家小姐的味道。沒了美朱在身邊,長髮的沉靜小唯彷彿引起了更多的注意。
  
  關於美朱神隱這件事,對外的解釋是身體不好,回老家靜養……剛開始引起過一陣議論,但時間一長,也慢慢平息下來。畢竟,大部分人也不會太過關注一個旁人的狀況。
  
  甚至,就連曾經焦急的抓著自己追問的奎介,和他媽媽,彷彿也漸漸習慣了母子二人的生活。見面時,奎介也很少再提起美朱了。
  
  時間的力量是可怕的,卻……也不是沒有用的。
  
  夏天到了,小唯參加了城南高中的推甄考試,順利通過,被錄取,成為高中的新生。
  
  拿到通知書那天,奎介來了,苦笑道,“原本想看美朱和你繼續當高中同學的。”
  
  小唯知道奎介觸景傷情,只能安慰他,“各人有各人的緣法,雖然我們不知道,但也許她在另一個世界,比這裡更加幸福快樂。”
  
  知道女兒考上城南高中,父母破天荒的同時抽出時間來給她慶祝,母親送了她一系列大牌洋裝,父親則送了她長途旅遊。
  
  說到這個,父親本來還有些猶豫,因為他們兩夫妻幫女兒慶祝完就又要分頭忙活,並沒時間陪她玩。
  
  這時哲也主動請纓,表示正好自己也想出去玩,可以充當小唯的保鏢。
  
  哲也的父親和小唯的爸在商業上合作過,算得上朋友。小唯的父母對這名青年相當滿意,看出他對自家女兒的好感,女兒也罕見的對他不排斥,於是樂見其成的答應了。
  
  哲也自來熟的跟小唯老爸套近乎,小唯無可無不可,翻著旅行社的所謂全球豪華之旅的介紹,忽然說,“有一個地方我想去。”
  
  “誒?”
  
  之前討論旅遊計畫的時候,小唯並沒有給出意見,想不到她這時忽然要發表。
  
  小唯的手指停在旅行社宣傳冊的一頁。
  
  “我想去……中國。”
  
  小唯的母親說,“中國啊,都是亞洲國家,沒什麼好看的吧?還是法國好,可以去巴黎買東西——”
  
  “那就中國吧,”哲也連忙附和道,“既然小唯想,那就先去中國,之後再去法國也沒關係。”
  
  小唯的爸爸點點頭,“嗯,哲也說的不錯,就這樣吧。”
  
  ——————————
  
  青龍殿。
  
  一個小小的身影跑了過來。
  
  距離巫女召喚青龍,許願離開,已經過了好一陣子了。
  
  “小唯姐姐——”張宿眼神一黯。
  
  是的,青龍巫女即使離開,也為他做了安排——或者說,她曾經的影響力保護了他——如今他雖然是朱雀星士的身份,卻沒有被另眼看待。
  
  也許,當初應該聽一聽,巫女要對他說什麼吧?
  
  有時候太聰明了也討厭呢,就算自己能猜到,但如果她說出來,自己關於巫女的記憶也就多了一點吧?
  
  張宿來到青龍殿。
  
  這裡,是巫女最後離開的地方。
  
  他曾經和巫女在旁邊的齋宮住了不算短的一段日子,如今想起來覺得有些不真實。
  
  一個毛茸茸的生物湊過來舔他的手。
  
  “尾宿,你也想巫女了嗎?”張宿順了順哈士奇的毛。
  
  狗狗不會說話,眼神卻掠過一絲茫然。
  
  張宿抱著狗狗走進青龍殿,想起自己曾經在這裡撈過魚蝦,小臉一紅。
  
  當初巫女居然也沒有罵自己呢,還勸自己離某人遠一點。
  
  想到這裡,張宿不經意的往青龍殿的水池中望去。
  
  這一望,竟然讓他差點失手,把尾宿摔下來。
  
  張宿放下狗狗,一步一步的走近水池。
  
  不會吧?他用力眨了眨眼睛。
  
  只見池中除了假山、魚蝦、水草,竟然還有別的東西——
  
  一顆……青色的……蛋……
 


☆、去中國

  成田機場。
  
  “哲也,小唯就交給你了,要帶她好好玩哦。”本鄉夫人帶著一種丈母娘看女婿的目光,笑吟吟的說,“以前一直覺得女兒太悶了,整天只掛住學習,好擔心她將來……不過還好有男孩子眼光不錯。”
  
  小唯的爸補充一句,“唔,最重要的是安全。”
  
  哲也搔搔後腦,“叔叔阿姨就放心吧,小唯跟著我不會走丟的。”說完拍了拍小唯的肩膀,小唯有點不自在,但也不好打破這其樂融融的氣氛。
  
  “時間差不多了,你們進閘吧。”父母對他們揮手。
  
  離別的感傷,因為哲也不斷的笑話而打消了。小唯看了看哲也,“墨鏡……真的不用摘下來嗎?”
  
  “還是算了吧,如果讓空乘姐姐們芳心暗許就不好了。”哲也還是一貫的臭屁,忽然問,“小唯為什麼對我的墨鏡比我本人的興趣更大?”
  
  小唯默默的扭過臉,閉目養神。
  
  哲也的確把她照顧的很好,雖然也是富家少爺,但並沒有四體不勤的樣子。
  
  經過三個小時的飛行,降落到首都國際機場。
  
  他們在事先訂好的酒店登記入住,是兩個挨著的房間。
  
  小唯剛把行李放進房間,就想要出去。
  
  “幹嘛?”找她去吃飯的哲也一愣。
  
  想不到她對中國的興趣如此之大,還沒安頓好就迫不及待出去看,哲也好說歹說勸住她,讓她先別急,吃個飯補個眠,等休息好了,明天再出發。
  
  小唯最後還是聽了他的勸。
  
  一覺睡到傍晚,哲也過來找她聊天。
  
  “想不到小唯你的中文這麼好?”哲也的驚訝,即使隔著墨鏡,也很明顯。
  
  不管是登記處還是餐廳,小唯都可以自如的用中文和相關人員交流,反而是他的中文水準略顯蹩腳,勉強能聽懂,但要像她這樣流利的對話,就比較困難了。
  
  “從小一直有學啊。”小唯彷彿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
  
  哲也敗下陣來。好吧,跟小唯談學習就是自取其辱。
  
  見她拿出地圖開始研究線路,哲也樂得讓她來安排。少女留著過肩的長髮,眉目之間有一種沉靜的氣質,光是這樣看著,就能讓人忘記夏日的酷熱。
  
  城南高中是男女合校,這樣的女孩子一進校就會被發現吧?哲也心中生出警惕心,不禁走過去坐在床邊,挨著小唯一起研究——
  
  “故宮、頤和園、天壇,這三處可以安排在同一天吧?不然先去長城?從遠到近這樣比較好?”
  
  少女認真的跟他討論。長髮的馨香刺激著嗅覺。哲也不禁伸出手,幫她把一縷頭髮撥回肩上。
  
  碰到了臉頰。
  
  小唯臉一紅,目光從地圖上轉過來,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兩人幾乎是依偎在一起的姿勢。
  
  雖然是中學生,但是周圍同學交了男朋友的相當多,偷嘗禁果的也不在少數。
  
  “哲也。”小唯望向戴墨鏡的青年。
  
  “誒?”哲也無辜的問。
  
  “其實……不用這樣的。”小唯猶豫了一下,還是說。
  
  “不用怎樣?”
  
  小唯沉默半晌,“不用因為……見過……那個樣子的我,所以就……”
  
  “你以為什麼?因為我看過你的身體,所以要負責?”哲也毫不顧忌的把小唯沒說出口的部分補充出來,在少女微微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中否認,“——沒有這回事的。”
  
  “?”
  
  “我長這麼帥,在我面前跌倒、撞懷、失手砸了東西的女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裝醉想爬上床的也不計其數——我要是負責,怎麼負責得過來?”哲也頓住,好像忽然感染到她的不自在,“我是……真的……”
  
  雖然有些唐突,也不太符合他的性格,但哲也卻有一種衝動,想要把自己的心情讓她知道。
  
  ——趕在別人這麼做之前。
  
  這時電話忽然響了,打破了這份還沒說出口的尷尬。
  
  小唯連忙跳起來去接,是母親打來的,不禁暗暗慚愧忘了給家裡報平安。連忙彙報了別後行程,表示現在已經安頓好,明日即可按計劃旅遊,讓母親安心。
  
  當然,說到快結束的時候,電話又被哲也搶過去,跟那邊聊了半天,表示自己這個護花使者不負使命,小唯聽見自己母親在那邊被逗得樂不可支。
  
  放下電話,剛才那點曖昧也被這通電話打散了。時間不早,哲也訕訕的跟她互道晚安,回到了隔壁。
  
  躺在床上,小唯回想著今天在飛機和酒店裡聽到的中文。
  
  ——中國啊,終於來了呢。
  
  第二天就開始馬不停蹄的旅遊。
  
  這點被打斷的小插曲並沒太影響兩人的相處,小唯自然是裝作沒有發生過,哲也的裝傻功能也一流。
  
  暑假的遊客果然多,夾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兩人幾乎是完成任務一般下了長城。
  
  自然也沒漏掉特色的飲食——烤鴨。
  
  哲也有點笨手笨腳的用春捲皮包裹著烤鴨和黃瓜,不是太多就是太少,弄的一手醬汁,小唯忍不住笑,放下正在喝的粥,動手包了一個給他。
  
  接下這份比店內招牌照片還完美的烤鴨,哲也內牛滿面。
  
  ——小唯為他親手裹的烤鴨!
  
  連那份美味都彷彿放大了十倍。
  
  小唯一邊吃,無意中看到店內掛了一幅畫,正好應景的畫著他們剛剛下來的長城。
  
  之前在長城上,摩肩擦踵,汗流浹背,倒沒體會出多少意思。現在看著這幅長城遠景,彷彿才稍微感受到那份莊嚴雄奇。
  
  ——那種蜿蜒的姿勢。
  
  好像……一條龍。
  
  小唯心中一悸,彷彿被悄悄的敲打在某處。
  
  “怎麼了,蔥太辣了嗎?”哲也見她忽然失神,開口問道。
  
  “……啊,沒有。”小唯回過神來,繼續吃。
  
  但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了幾次那幅畫。
  
  真的,好像一條龍呢。
  
  ————————————————
  
  俱東國的青龍殿。
  
  張宿養成了習慣,每天都要跑來一趟,有時帶著尾宿,有時不帶。
  
  對於青龍殿池子裡那顆蛋,他第一次見到時,相當好奇,這池子裡啥時候冒出一顆蛋的?鳥下蛋怎麼會下到這裡?
  
  他努力搜索自己的知識庫,在水裡下蛋的生物——難道附近有鱷魚或者是……烏龜之類?
  
  他把青龍殿翻來覆去的找了一遍,也沒見著鱷魚烏龜的影子。
  
  那麼,難道是某種生物在外面下的蛋,被弄到這裡了?
  
  誰會幹這種事呢?
  
  本來他擔心這顆蛋泡在水裡會不會泡壞了,第二天趕緊過去看,沒想到蛋彷彿還長大了一些,後來第三天、第四天,每次去看,那顆蛋彷彿都會變大一點,漸漸的,從指頭大,變成拳頭大,一個半拳頭大,兩個拳頭大……
  
  張宿漸漸放下心來,心想大概是青龍殿有靈氣,反而是個適合這顆蛋的環境吧?於是也不再擔心,這麼一來二去,他倒對這顆蛋產生了感情,把它當做自己的秘密朋友,每天都來陪它一會兒,說說當日見聞感想。
  
  “蛋蛋,好像又長大了,今天過得好嗎?我今天有被明緋帝叫去幫他參謀哦……有點複雜就不跟你細說了,總之,還不錯,當然,要是小唯姐姐在這裡,就更好了——對了,我再跟你說點關於小唯姐姐的事吧,昨天說到哪兒了?哦,想起來了,她和青龍星士一行,進入北甲國,一路走到了冰雪飄零的黑山……”
  
  “……這就是關於玄武神座寶的故事,很炫是不是?之後還有更炫的,明天再跟你繼續說——要快快長大哦,好想看蛋蛋是什麼樣子。”張宿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在他離開之後,另一個身影,默默的進入了青龍殿,來到他剛才待過的位置,看清池中的異樣,目光不禁變得驚訝。

☆、天壇

  
  紅髮的高挑女子魂不守舍,細微的表情沒能逃過某人的目光。
  
  “你是怎麼了?”摒退了旁人,俱東國的將軍淡淡的問。
  
  房宿一愣,隨即苦笑,“哦,心宿,想不到你現在還能注意到這個?”
  
  金髮藍眸的青年沒有回答。
  
  房宿忽然說,“如今……風調雨順,想必都是當初祭天祈雨的功勞,將軍……也是這麼覺得吧?”
  
  心宿沉默的看她。
  
  房宿欲言又止,到底還是忍不住,“當時,祭天之後,我好像聽到心宿在跟人說什麼‘祭’,後來,就找不到人了——”
  
  她的一雙美目緊緊鎖住心宿的臉。
  
  心宿並沒有否認,只是不帶表情的說,“你可長了一雙好耳朵。”
  
  當時他向張宿追問高唐祭的種種,以為已經遠遠離開其他人,想不到還是被房宿聽到隻言片語。
  
  房宿其實不光是聽到隻言片語而已——因為關心,所以敏感,她甚至注意到了當初巫女讓他們待在一處不要亂走,自己卻毅然的離開,心宿追上去跟她拉拉扯扯,後來心宿轉回來跟張宿對話之後,更是招呼也不打就離開,她偷偷跟在後面,卻在青龍殿外失去了心宿的蹤影,她想要進青龍殿看個究竟,卻被無形的力量彈開,不得其門而入,看來是布下了結界……
  
  後來……居然毫無預兆的落雨了,心宿若無其事的回來,然後是巫女……
  
  當時的房宿,以為巫女和青龍主星、皇帝為了求雨,要私下進行什麼秘密儀式,甚至連他們這些星士都不能告知,只好知之為不知。
  
  畢竟祈雨成功,巫女召喚出青龍,許下願望然後離開,是她希望看到的事。
  
  第二天,在祭壇之上,召喚之前,巫女走到她面前,說了一堆話,但房宿還是執意的問,她是否會離開,得到了巫女肯定的答覆,她才放下心來,也遺忘了那個小插曲。
  
  巫女真的離開了,一如她之前再三追問時,巫女的保證。
  
  看著巫女被青色光球包裹,離地升空,消失在天邊那道縫隙的時候,不得不說,房宿心中是鬆了一口氣——如果可以忽視某人刹那間悵然若失的樣子。
  
  不過這個不重要,她畢竟見過鬼宿和朱雀巫女曾經的深情,知道巫女和主星會有天生的感情吸引。何況,拋開自己的立場不論,巫女本人……或者還算是有一些可取之處,最後還送了一個願望給心宿——心宿眼中會有她的影子,這很合理。她相信隨著巫女的離開,時間的流逝,心宿會慢慢忘記這個人。就拿朱雀那邊來說,朱雀巫女還沒離開,兩人不就分道揚鑣了麼?
  
  現在離召喚青龍,已經過了不少時間,她不知道自己的希望有無成真。只是,她和心宿,依然沒有恢復到巫女出現之前的狀態。
  
  心宿對她,如同對任何一個青龍星士。並非拒之千里,卻是不帶感情的一視同仁。以前聽人說心宿的目光很冷,她不信,她覺得自己能看到其中的暖意,但現在她漸漸相信了,心宿的雙眼,就像兩塊沒有溫度的寶石。或許一直如此。
  
  最近幾天,張宿頻繁的往青龍殿跑,問他幹什麼他又不說,雖然是狀元卻難掩小孩心性,欲蓋彌彰,於是某天她索性跟在後面,等張宿離開,自己悄悄進了青龍殿,站在他停駐的位置。
  
  她看到了,池中那顆青色的蛋。
  
  幾乎是瞬間,記憶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她想起心宿和張宿的對話,想起心宿和巫女的拉扯,兩人先後的離開和再次出現,青龍殿的異樣……
  
  曾經被忽略的東西又翻卷了上來。她畢竟有著一般人缺少的敏銳和猜疑。
  
  “你想說什麼?”帝位更替權勢依然不減的青年將軍皺眉問道。
  
  “我……”房宿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說出來,扭頭離開。
  
  心宿疑惑的望著她的背影,忽然站起來,跟了上去。
  
  ————————————————————
  
  逛完長城,接下來是頤和園、故宮。哲也本來是陪客心態,後來也對這個古老鄰國的文化產生了濃厚興趣,不得不說,有他在旁邊,這趟旅行增添了不少笑聲。
  
  小唯和哲也的中國之旅最後一站是天壇,之後他們便會搭機飛往法國。
  
  因為是全世界著名的旅遊景點,所以遊客很多,各種膚色、各種語言的都有。頂著烈日,從四面八方趕到這裡,感懷這座古老建築的過去和現在。
  
  天壇的景點之一是圜丘。他們去時,很多人在拍照,擠的滿滿當當,哲也說“沒什麼好玩的樣子”,小唯卻站住了不動。
  
  這時,旁邊一支旅遊團經過,穿制服、舞著小旗的導遊用標準的普通話介紹起來,“圜丘,中國古代皇帝舉行祭天大典的場所,俗稱祭天壇,它始建於……”
  
  ——祭壇?小唯腦中忽然刷過這兩個字。
  
  祭壇。
  
  “……圜丘的中心是一塊圓形的大理石板,叫做天心石,接近這塊石頭的過程,也就表達了步步近天的意思……古代祭天的時候,皇帝就站在這上面誦讀祝文,因為根據回聲的原理,在這裡朗讀的聲音會顯得特別洪亮……”
  
  聽了導遊的介紹,果然那支旅行團的人都很激動,紛紛對天心石產生了興趣,在導遊的鼓勵下,也有人開始排隊,想要站上那塊天心石,感受古代帝王曾經感受過的豪邁。
  
  “小唯?”哲也見小唯眼神有些茫然,不禁問。
  
  這時,本來豔陽高照的天忽然變了。
  
  幾乎是轉瞬之間,烏雲密佈,天邊響起滾滾的雷聲。
  
  周圍的遊客紛紛議論,“奇怪,明明預告說今天天氣好的很,怎麼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天氣預報做不得准,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啊已經下起來了,趕快找個地方躲雨。”
  
  果然,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始料未及的下起雨來,很少人出門帶了傘,雨勢相當大,幾乎是砸在地上、人身上……剛才那位導遊也連忙集結遊客離開,原本滿滿當當的圜丘,立刻只剩下小貓三兩隻。
  
  “小唯你不去躲雨嗎?”哲也出來也沒帶傘,連忙去拉小唯。
  
  儘管被淋濕了頭髮衣服,少女還是呆呆的站在雨中。
  
  彷彿祭壇和下雨這兩件事,對她來說是相當大不了的東西。
  
  眼看著那雨漸漸變大,從雨點,雨絲,雨線,雨簾……
  
  小唯不但不離開,反而著了魔般,向著空無一人的圜丘中央走去。
  
  哲也愣愣的看著她的動作。
  
  雨下的太大,以至於地面立刻積起了水窪。小唯沒注意腳下一滑,跌倒在地,她愣了一下,歪歪倒倒的站起來,繼續往圜丘中央走去。
  
  又一滑,再次跌倒。
  
  手上傳來些微的刺痛,被雨水沖上去又難受幾分。
  
  ——不趕快離開的話會著涼吧?
  
  ——手上的傷口,不及時處理也會感染吧?
  
  ——再這樣下去,會被周圍的人當做神經病的。
  
  ……
  
  少女彷彿抽離出了一個意志,飄離出來,冷冷的看著那個“自己”乾脆不站起來,而是手腳貼地的爬著,在大雨的沖刷中,艱難的、一步一步的、接近圜丘中心那塊石頭。
  
  小唯終於摸上了那塊石頭,古時的皇帝祭天時,所在的地方。
  
  哲也在她身後愣愣的看著這一切,忽然他聽到天邊傳來一輪讓人頭皮發麻的雷聲,心中一沉,“小唯,快回來!”
  
  少女好像沒有反應,於是他朝著小唯沖了過去。
  
  但是已經晚了,陰沉的天幕被閃電撕開一條口子,那道閃電直直的向著圜丘中央而去!
  




☆、被掩蓋的

  俱東國。
  
  青龍殿。
  
  房宿獨自前來,愣愣的看著池中那顆青色的蛋。
  
  她幾乎可以肯定,這比自己第一次見著的時候,又大了不少。
  
  這池子,好像真的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它生長,變大。
  
  ——會長到多大呢?會不會有一天占滿這個池子,甚至撐破青龍殿呢?
  
  蛋裡面,到底是什麼呢?
  
  房宿不敢猜,也不願猜。
  
  自從那場雨下過之後,俱東國漸漸恢復了正常的風雨節序,如今青龍殿也再度響起了潺潺的流水聲。通過精巧的機關,池水被汲到假山頂部,再順著一片片岩石落下來,重新滴回池中,再被汲上假山……迴圈不絕,彷彿一個自給自足的小世界。
  
  池中有魚蝦,水草,岩石上長著青苔。
  
  跟她最初見到的青龍殿,已經是兩個模樣。
  
  以前那個青龍殿固然也有假山水池,但看著就像是假景,人力雕琢的痕跡太過刻意。
  
  但現在,它變得生動起來,因為……有了活物,也就彷彿有了呼吸,有了生命。
  
  想必,這也是那顆蛋能夠順利長大的原因吧。
  
  房宿彷彿聽到一些響動,立刻警惕的回頭望。
  
  ——不,心宿沒有跟過來。
  
  離開心宿之後,雖然她滿腹心事,但還是沒有忘記本能的防備,也許是她欲言又止的詭異行為跟平時的偏差太大,引起了心宿的懷疑,於是默默跟在她身後,以為沒有被她發現。
  
  房宿不由得苦笑。到了今天,心宿竟會對她如此提防麼?
  
  她都忘了,他們是否有過可以把後背放心交給對方的日子。
  
  按心宿的脾性,他是要求下面的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青龍殿池子中出現了一顆蛋,這麼重大的事,當然應該在彙報的內容裡面,不知道為什麼張宿沒有說,也許在他眼中,那顆蛋就跟一條蝦、一尾魚沒有區別,只是多了一個傾吐心事的秘密朋友而已,何況他的身份特殊,未必受到青龍星士的限制。
  
  可她不同,這件事她應該彙報,說不定心宿還會為她記上一功。從前的她,為了心宿的這些肯定,無不用心竭力。
  
  但是現在,她不想要彙報這件事。不想要那些功勞。
  
  ——她根本不想讓心宿知道這顆蛋的存在。
  
  說不出原因,只是不願意,大概是本能的驅使,或者說,對未知情況的擔憂。
  
  總覺得,一旦讓心宿見到這顆蛋,就會有什麼立刻被改變。
  
  雖然心宿現在的狀態也說不上好,但比起未知的改變,她寧願心宿保持現在的樣子。
  
  ——不能告訴他。
  
  於是,房宿略微使了點障眼法,讓心宿以為她只是女人一時的多愁善感、傷春悲秋,實則調虎離山,成功混過去,心宿一無所獲,放棄了跟蹤。
  
  她確定等到心宿不在附近,才悄悄來了青龍殿。
  
  如果沒有人帶路,她覺得心宿是不會主動來這裡的。
  
  沒有為什麼。
  
  自從召喚青龍,巫女離開之後,心宿彷彿就忘記了這個地方,忘記他也曾經作為青龍星士的一份子,幫助巫女召喚出神獸,甚至忘記自己在這裡得到了巫女的一個願望。
  
  在那之後,他完美的扮演著俱東國將軍的角色,比以前更加完美。
  
  如果說他以前私下還不掩飾對在位者的不屑,那麼現在,這一層情緒彷彿也消失了。
  
  一來,是因為如今的皇帝明緋,跟他的侄子前任,確實不能相提並論;二來,房宿不願意承認,心宿他……彷彿比以前更加失去溫度了。
  
  他甚至沒有再提過巫女。
  
  這不像他,不像那個曾經為了召喚青龍跑東跑西、奔波張羅的青龍主星。
  
  雖然這樣的心宿讓房宿感覺陌生,但……也許習慣了就好,畢竟心宿從來也不是古道熱腸的人。
  
  房宿反而擔心,要是讓他得知青龍殿的異樣,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會出現別樣的情緒。
  
  ——那就瞞下來吧。
  
  ——讓這顆蛋成為秘密吧。
  
  房宿心情複雜的盯著池中那顆蛋。
  
  其實,她覺得自己除了瞞住心宿不讓他知道,或許還有別的事可以做。
  
  對這顆蛋。
  
  她不是沒有想過對這顆蛋可以做的事。
  
  可她,暫時沒有辦法下手。
  
  如果是荒郊野外倒也罷了,但這裡是青龍殿。
  
  青龍殿的氣氛向來……說是陰森也不過分,即使流水潺潺、池中有活物,但也只是自成一體,何況殿內那條龍的雕像雄偉威嚴,哪怕她只是站在池邊,彷彿也能感到,背後有兩束懾人的目光牢牢盯著自己……
  
  這裡是青龍殿。
  
  而她,是青龍星士。
  
  ——這句話她自己說過,巫女也說過。
  
  這是改不了的事實。
  
  即使她心不甘情不願,即使她只是當做任務,當做接近心宿的有利條件,但,她依然是青龍星士。
  
  就算她本能的嗅出這顆蛋對自己沒有好處,但,還是無法親手做些什麼。
  
  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伴隨著間或的狗叫。
  
  房宿一愣,明白是張宿過來玩了,連忙拋開那些思緒,找了個隱蔽角落藏身。
  
  “蛋蛋,我又來看你啦,今天過的好嗎?”張宿蹲在池邊,跟那顆蛋差不多同一高度,“想我了嗎?或者說,想我的故事了嗎?”
  
  尾宿站在旁邊,和他一般高,進了殿反而不叫了,跟張宿一樣凝神望著蛋。
  
  “我有看到你扭了一下,那就是想了,於是我們開始吧,上次說到……俱東國久旱不雨,土地開裂,田裡的莊稼被曬蔫了,老百姓叫苦不迭,省下燈油捐給龍王廟,只求老天開眼降雨。而剛剛登基的帝王也把這個當做頭等大事,於是,選擇吉日,打算祭天祈雨……”
  
  張宿朗朗的聲音充斥在青龍殿,哈士奇彷彿也聽入迷了,表情隨著他的敘述而變動,彷彿真的回到當時那一幕。
  
  就連隱匿處的房宿都不由得一愣。
  
  ——祭天、祈雨?
  
  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
  
  那場雨到底是怎麼降下來的……
  
  在祈雨過程中,皇帝、巫女、星士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尤其是……巫女和心宿……
  
  而這間青龍殿,又跟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有什麼關係……
  
  難道,她苦思已久的問題,要通過張宿這孩子的故事解惑?
  
  真是……太荒謬了,但好像也只有這一條路?
  
  房宿不禁豎起耳朵,力求把張宿接下來要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聽進去。
  
  “新帝選定了吉日,率文武百官,拜謁太廟,然後在天壇舉行了盛大的祭天儀式,那一天,可說是群賢畢至、少長鹹集,甚至還有遠道而來的別國使者,紛紛共襄盛舉,一來,是因為新帝才德兼備,名聲遠揚,二來也是因為俱東國實力雄厚,國富兵強,不得不臣服……”
  
  說到這裡,張宿忽然聲音有些變小,不知道是否想起了自己原本的國家,從而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有些感慨。
  
  房宿聽的急死了,心想俱東國的實力我也知道,拜託你快點說下文吧——
  
  但張宿卻忽然一拍腦門,“啊呀,想起來了,陛下明天要跟我討論經籍,我還沒溫習呢。蛋蛋,等我明天應對順利了再來看你,接著講下面的故事哦,你要快快長大,讓我看看你的樣子——”
  
  說完便帶著狗狗跑走了。
  
  房宿鬱悶的走出藏身處。
  
  但她不死心,第二天又趕在張宿來之前藏在青龍殿內,等著聽下面的故事。
  
  “嘿嘿,陛下誇我了,蛋蛋你一定有在保佑我,今天就給你多講一點吧,”張宿樂呵呵的說,“……卻說那新帝登上天壇,念誦祝文,祭天奏樂,之後便輪到巫女,只見巫女她穿著簡練俐落的裝束,彎弓搭箭,對準百米之外的柳樹,一箭射去……”
  
  房宿聽到了,不禁冷哼一聲,哪有百米,一半還差不多。
  
  但此時她只得屏氣凝神,因為她最關注的,無非是巫女射箭之後,到下雨之前,中間發生的事。
  
  “……只聽嗖的一聲風響,那支箭已經射穿了好幾片柳葉,在場諸人,無論是天壇上的新帝,壇下的文武百官,還是別國的使者,無不為巫女的身手驚歎……”
  
  張宿緩了一口氣,繼續說,“……而更讓人驚訝的是,隨著那一箭,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眾人還來不及將袖子舉到頭上,大雨便傾盆而至……”
  
  “……久候的大雨滋潤著乾涸的土地,灌溉著枯萎的禾苗,激動著老百姓的心,這一刻,所有人都見證了巫女的神力,紛紛跪倒,對巫女獻上讚頌之詞,就連皇帝也對巫女深深鞠躬,感謝她拯救了俱東國的萬民——這,就是巫女祈雨成功的故事。”
  
  房宿在隱匿處聽得不敢置信:這就完了?這就完了?哪裡是這樣?明明不是好不好?
  
  張宿這小鬼頭怎麼亂講?是狀元就能信口胡說嗎?他這是,這是……
  
  滿懷的希望落了個空,房宿傻眼了,呆呆的怔住,直到張宿離開,還沒回過神來。
  
  而池中的蛋,不為人察覺的,輕輕動了一下。
  
  ——想要出來,看看這個世界呢。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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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發現的

  心宿去見明緋的時候,正好皇帝和張宿討論經籍,到了尾聲部分。
  
  說起來,之前還是他稍微在明緋面前提過一下張宿,這位來自紅南國的小狀元,頓時引起了皇帝的好奇,讓他來禦書房考校,果然有理不在身高,小才子通今博古,對答如流,也不像有些朝中老油子圓滑,對於皇帝提出的朝政問題也誠懇的交流了自己的見解,讓明緋如獲至寶,顧及他的身份,沒有高調封賜,只讓他領了個顧問身份,時常來皇帝面前走動,實際待遇卻是沒有虧待他的。
  
  對於那些經史子集,心宿不怎麼感興趣,便沒有參與討論,在一旁側身等待。
  
  “對了,本王想起一件事,聽說……舉行過召喚儀式的青龍神殿,最好是封掉,你懂的多,知道這方面的講究嗎?”
  
  “咦……”不僅張宿一愣,就連等在旁邊的心宿聽到,都微微有些驚訝。
  
  進行過召喚儀式之後,要把神殿封起來?
  
  “……倒是沒聽過,但以前的書籍文章裡面根本很少有召喚神獸的部分,所以,在下也不好說……”張宿認真的回答。
  
  “是麼?我還當你們星士會比較瞭解呢,”明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個,還是朕從青龍星士口中聽到的。”
  
  “敢問是哪位青龍星士?”心宿忽然發問。
  
  想不到他居然開口,明緋一愣,“……是房宿。那天朕無意中碰到她,跟她聊了幾句,聽她說,好像有這個規矩。”
  
  心宿微微皺眉,“她什麼時候對陛下說的?”
  
  “三四天前吧,”明緋回憶著,“朕也不太確定,本想找人問問,但後來政事一忙就忘了,今天也是忽然想起來——”
  
  心宿眉頭不展,“……在下明白了。”
  
  張宿本來沉默的聽他們對話,但好像想到什麼,不禁搖著明緋的手臂,“陛下,如果要封掉……能不能,晚一點?”
  
  “誒?”明緋和心宿都望著他。
  
  張宿小臉一紅,“額……就是我還想著小唯姐姐,有時會跑去玩一會兒。”
  
  明緋/心宿:“……”
  
  明緋不再是剛才跟飽讀之士討論政事的嚴肅口氣,而是換了一種接近于……哄孩子的口氣,“還沒有定下來——就算要封,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張宿鬆了一口氣,忽然說,“心宿將軍有事找陛下吧?那我就不耽誤了。”連忙邁著小短腿退下跑開了。
  
  “……”明緋和心宿默默看著他跑遠的背影。
  
  明緋先開口,“其實還是小孩子自在,喜怒哀樂都能表現出來,也不用顧忌什麼,是不是?”
  
  心宿恭敬的答:“陛下說的是。”
  
  明緋歎息一聲,“我不是想聽你說這個……好吧,關於邊防……”
  
  ————————————————
  
  “是誰告訴你,召喚儀式之後要封掉青龍殿的?”心宿淡淡的問。
  
  房宿強笑一下,“怎麼,陛下還是徵詢你的意見了?”
  
  心宿眯起雙眼,“私下跟陛下說這事,你是故意要繞過我了?為什麼?”
  
  房宿哼了一聲,“原來我應該事先知會將軍麼?”
  
  心宿皺眉不語。
  
  房宿看他表情,稍稍有了點底氣,“別的事倒也罷了……但,後來將軍不是一直沒有去過那裡嗎?是將軍故意要繞過它的——我只是,揣摩將軍的意思而已。既然將軍想要回避,何不乾脆把它封掉了乾淨?”
  
  這個理由是她情急之中扯出來,為自己的行為打掩護,沒想到好像還真的可以混過去,心宿聽到她的解釋,也沒有再追究她私自請示皇帝這件事。
  
  半晌,心宿才說,“你不要妄自揣測。”
  
  “屬下知錯。”房宿乖覺的回答,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有些不死心,“但那殿……既然完成了使命,封掉……或者改作他用,也不是不可以呀,畢竟……”
  
  “住口,”心宿止住她的話,“這個不是你能決定的,你也沒必要操這份閒心。”
  
  “……是。”房宿不甘心的回答。
  
  “下去吧。”心宿疲倦的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
  
  房宿有些留戀,“……”
  
  心宿閉目養神一會兒,睜開眼見她還在,有些驚訝。
  
  “心宿,你也累了,不能讓我留下來,陪陪你嗎?”房宿放軟了口氣,也不再稱呼他為將軍。
  
  放在以前,也就是一個眼神的事。現在要她主動開口,自薦枕席,殊不容易。
  
  但,她也不想這樣,一直和他隔著這麼遠的距離。
  
  她不想自己對於心宿來說,只是普通的屬下之一,每天彙報完正事就各走各的。
  
  擾亂他心神的人已經走了,也過去了這麼久,就真的……不能回到以前那樣嗎?
  
  她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都是煎熬。
  
  終於宣判了。
  
  “不用。”那人薄薄的嘴唇吐出不帶感情的兩個字。
  
  再無其他解釋。
  
  就連敷衍的客套,也覺得沒有必要了嗎?
  
  房宿的臉皮還沒厚到知之為不知,不看臉色硬上,見他明顯的拒絕之意,只得訕訕的離開。
  
  她還不死心的想——也許是時機不對,今天讓他想起了青龍殿,所以……才會拒絕自己?
  
  真不該選今天的。
  
  但青龍殿……青龍殿裡面的東西,確實是個隱患。
  
  如果不封掉青龍殿……
  
  她狠狠的掐了一下手心。
  
  離開心宿的房間,房宿猶豫了一下,乾脆轉身向著青龍殿的方向而去。
  
  天色不早,如果亮燈,一定會引起別人注意……
  
  她心中忐忑,想不到走近青龍殿時,卻發現裡面亮著燭火。
  
  雖然不算很亮,卻足以照明。
  
  是張宿,他帶了一隻燈籠過來。
  
  小孩在宮中聽皇帝說有可能會封掉青龍殿,心中著急,也忘了君臣禮儀,連忙跑來這邊,停留的比平時更晚。
  
  “蛋蛋,怎麼辦?有可能會封掉這裡呢,你聽到了嗎?到時候,你還能出去嗎?不然我先帶你離開——問題是,如果現在就帶你離開,萬一其他地方的水不合適怎麼辦?”張宿饒是學富五車,也從沒應對過這種情況,急得兩眼一抹黑。
  
  池中的蛋彷彿感染到他的不安,在水中輕輕晃動一下。
  
  “你聽到了?”張宿沒有漏掉這個細節,“怎麼辦,你能告訴我嗎?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過來封掉,但我們還是儘快離開這裡比較好,你說呢?如果把你移出來,連同池子裡的水一起,是不是就可以繼續長啊?不然我去找個盆子?”張宿四下裡張望,但顯然青龍殿是沒有這玩意兒的。
  
  “蛋蛋你等著,我這就去找東西,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張宿一心要當小英雄,想到就做,連忙跑了出去。
  
  他一走,房宿便刻不容緩的進了青龍殿。
  
  青龍殿離最近的能找到盆子的地方還有不短的路程,那小傢伙得賣力跑才行——
  
  借著張宿遺落在這裡的燈籠照明,她心情複雜的盯著那顆蛋。
  
  之前她想盡辦法,終於找到旁人不在的機會,悄悄跟皇上說了這件事,希望皇帝信以為真,借他的手封掉這殿,也封住裡面……可能會有的秘密。
  
  但現在心宿知道了。看他剛才的光景,估計會阻攔這事。他會繞過這裡,不代表他願意封掉這殿。
  
  就連張宿也擔心了,想要把這顆蛋“救”出去。
  
  ——但房宿……不希望。
  
  她心中本能的敲起了警鐘。
  
  不能讓這顆蛋見光。
  
  要……趕在心宿、張宿之前。
  
  讓它……永遠的成為秘密吧。
  
  房宿心亂如麻,再度看到了放在池邊的燈籠。
  
  青龍殿的樑柱、案桌都是木頭做的。
  
  角落裡,還有充作貢品的香燭、錦緞。
  
  這些都是可以燃燒的。
  
  ——只要一點火種,就可以……
  
  只要一點點……
  
  她伸出手,顫巍巍的靠近那燈籠。
  
  跟她無關的,張宿一個人跑出去,留著火在這裡,就算風一吹,也有可能。
  
  當然,也許她會被發現,張宿會怪她,心宿會怪她,皇帝會怪她。
  
  但是,那個時候,就算青龍殿沒被燒毀,至少這顆蛋……也受不了太久煙薰火燎吧?
  
  就算讓心宿知道這裡曾經有過什麼,既然沒都沒了,也不可能讓她生一個出來賠償吧?
  
  房宿苦笑,如果可以,她倒是願意,但——
  
  還是別想那麼多了,張宿也不知找到盆子沒有,估計快回來了。
  
  房宿的手挨上那只燈籠——
  
  她提起那只燈籠,彷彿用上了一輩子的力氣——
  
  “住手,你幹什麼?”忽然一個聲音響起,來人打了個響指,青龍殿內的燈火就全部亮了起來。
  
  殿內一切被照的清清楚楚。
  
  門口面色不豫的將軍。
  
  池邊提著燈籠、神色慌張的女子。
  
  房宿見到他,臉色蒼白,手一抖,燈籠啪一下落在池子裡,倒落的蠟燭迅速點燃了燈籠外殼,在水面上成了一個小火球。
  
  來人三步並作兩步沖上來,看清池中的火球,伸指發力,燈籠上的火焰迅速熄滅。
  
  房宿幾乎不敢去看那池子。
  
  即使只有一小會兒,但……池水也會升溫,會對那顆蛋有不良的影響吧?
  
  “——這是什麼?”心宿忽然沉沉的問。
  
  房宿感覺自己像是聽到了來自地獄的聲音。
  


☆、誕生

  聽到這句話,房宿如遭雷擊,艱難的抬頭望過去。
  
  只見心宿的目光直直的,對著池中那顆青色的蛋。
  
  被他發現了……
  
  “哦,這個啊,”房宿笑出來,努力用平淡的語氣說,“我也正覺得奇怪呢,好端端的青龍殿怎麼冒出這麼個玩意兒,正想仔細看,將軍就來了——好像張宿早就知道了,居然一直不跟我們說,真是的。”
  
  “哦?”心宿看她一眼,不帶感情的問,“你也才知道?那麼你前幾天勸陛下封掉青龍殿,是否也在擔心會出現這種‘玩意兒’?”
  
  “啊?”房宿一愣,連忙附和道,“可不是嗎,青龍殿的力量誰也不知道,保不准也會吸引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呢。”
  
  “莫名其妙?”心宿轉回頭,玩味的看著那顆蛋,“倒還真的有點莫名其妙呢。”
  
  看著他的表情,房宿有些慌張,“將軍,你……該不會想……留著它吧?”
  
  “有什麼不能留下的理由嗎?”心宿淡淡的問。
  
  “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根本……沒有道理可言。反常必妖,或者……是災星也說不定。”房宿情急之中隨口扯道。
  
  “災星啊,好熟悉的說法呢。雖然其實是有點遙遠的事情。”心宿說完,似乎有所感應的望向青龍殿門口,彷彿應和一般,那裡不久便出現了跑得氣喘吁吁的小才子和他身邊的狗狗。
  
  張宿見青龍殿燈火通明,多了兩個人,差點失手將盆子摔在地上,“咦,你們也在?”
  
  還沒等房宿或心宿回答,他就想到什麼,“該不會是蛋蛋出事了吧?蛋蛋——”說完,也顧不得掩飾的沖上來,跑到池邊,看到那顆蛋還在水中,完好無損,他才鬆了一口氣。
  
  “咦,我的燈籠——”
  
  “哦,好像剛剛起風了,”房宿搶先一步打斷他的話,“對了,張宿,你發現了這個,怎麼都不跟我們說呢?我還以為有什麼秘密呢。”
  
  “哦……”張宿呆呆的答,“我,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小時候在紅南國,他想要養的小動物都被父母送走,說是怕他玩物喪志,張宿在流淚送走小貓小狗小兔子、小魚小蝦小青蛙之後,就再也不敢表示出對活物的興趣了,專心讀他的聖賢書,雖然年紀輕輕就成了狀元,卻總是覺得有些失落。
  
  這個習慣也保留到了現在,以至於他第一時間發現這顆蛋時,想的不是與人分享這個新聞,而是把它當做秘密保留起來,除了不會洩密的尾宿。
  
  房宿卻接過話茬,“你也聽到了?心宿看吧,就連張宿,也覺得這顆蛋有些不妙呢。”
  
  “啊,不是這樣的——”
  
  張宿本能的覺得不對,想要解釋,房宿逮著這個話茬,對心宿道,“這玩意兒來路不明,不可輕視,搞不好是敵人偷偷藏在這裡的。”
  
  心宿盯著蛋,沉默不語。
  
  房宿以為自己的話被聽進去了,大膽進言,“將軍在就更好,你一定不會留著可能會威脅俱東國的東西,是吧?我看,還是趁早把它——”
  
  她想,心宿的出現或許不是壞事,畢竟論起警惕性來,心宿可不在他人之下,或者,由他來動手,更加方便。
  
  “啊?不行!”張宿本來一直提醒自己,這是青龍星士的對話,這是大人之間的對話,輪不到他發言,自己裝傻、裝不存在比較好,但聽到這裡也漸漸覺得話風不對,難道這兩人的出現,不是跟自己一樣保護這顆蛋,反而是要……
  
  被打斷的兩人看向他。
  
  張宿小臉一紅,還是直著脖子說,“這個……絕對不是什麼災星,我敢保證。”
  
  房宿皺眉,“保證?你拿什麼保證?”
  
  房宿的表情雖然不能絕對等同,卻讓他想起以前的長輩,將他偷偷藏起來的小動物找出來,彷彿找到了罪證,要他承認,並且放棄。
  
  以前的自己,就是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小動物離開了。
  
  但是這次……
  
  他看了看池中的蛋。
  
  絕對不可以!
  
  虧他還給蛋蛋講了那麼多故事,告訴它,這裡曾經出現過一位多麼勇敢的巫女,她的勇敢不在於能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
  
  她身形瘦小,甚至只會一點花架子的射箭,連這個都是後來惡補的。
  
  她的勇敢在於,即使只有語言這一種武器,也能將這種武器發揮到極致,用它的力量來打退敵人,保護己方。
  
  讓那些比自己高大很多、勇猛很多的人對她嘆服。
  
  想到巫女最後跟他的照面,那是青龍殿召喚之前,巫女站在高高的祭台,而自己就在現在的位置望她。
  
  當時他們沒有說太多,因為張宿明白她要對自己說的話。
  
  ——她希望自己能勇敢。
  
  即使寄居在這個長不高的身體裡面,即使永遠是這張娃娃臉,即使總是很容易哭……
  
  還是要勇敢。
  
  就算有那些束縛。
  
  雖然巫女已經不在,但她留下的東西卻是永遠的。
  
  想到這裡,張宿忽然勇氣倍增,雙手握拳,轉身指著青龍殿正中那條龍形雕塑,“就因為——這裡,是青龍殿!”
  
  “誒?”房宿被他突來的氣勢嚇了一跳。心宿也沉默的看著他。
  
  “因為這裡是青龍殿,”張宿重複了一遍,“而我,我就算不是青龍星士,也知道——青龍在東,主生髮、孕育。因為這個,所以,青龍殿出現的這顆蛋,它絕對不會是什麼災星!相反,它應該是福星!是青龍殿在庇佑著它!我們應該做的,是保護它,讓它順利的生長,而不是破壞它、摧毀它。”
  
  張宿說的話雖然簡單,卻讓房宿啞口無言。
  
  許久,心宿才開口道,“我並沒有要摧毀它。”
  
  房宿這才回過神來,“心宿——”
  
  “你有什麼意見嗎?”心宿淡淡的問。
  
  房宿苦笑,“我哪敢有什麼意見。”
  
  “你已經敢了。”
  
  心宿的話讓房宿全身一凜。就連無關的張宿也被他不怒自威的口氣嚇了一跳。
  
  這時,池中忽然有了異動。
  
  “快看!”張宿手指過去。
  
  只見那顆蛋不再安靜,而是在水中載沉載浮,彷彿醞釀著什麼,彷彿有什麼要……爆發。
  
  張宿睜大了眼睛,“難道是,蛋蛋它要出來?”
  
  “心宿,你真的……要讓它出來?”房宿顧不得心宿之前的警告,急急的問。
  
  她本能的覺得,等那顆蛋破開,再要阻攔,就來不及了。
  
  心宿緊盯著那顆蛋,不放過它片刻的動靜,頭也不回的說,“尾宿,看好門戶。”
  
  哈士奇有些小興奮的汪汪兩聲,連忙守在青龍殿門口,不讓可疑人士接近這裡。
  
  張宿有些無措,狀元的學識也有派不上用場的一刻,“我呢?我該做點什麼?我也不會……接生啊……”
  
  聽到“接生”這兩個字,心宿悠悠的目光朝他飄來,小狀元的聲音被自己吞了回去。
  
  ——額,好像蛋不用接生?就這樣等它自己出來真的可以嗎?
  
  房宿盯著那顆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看到心宿的表情,知道此刻無論說什麼,都不會改變心宿的決定。
  
  在數道目光的迎接中,那顆蛋顫顫巍巍漂到池邊,立了起來。
  
  幾位星士接近,卻都不敢伸手動作,甚至連呼吸都屏住。
  
  那顆蛋忽然停止了上下浮動,安靜了下來。
  
  但這安靜就像暴風雨前的沉默。
  
  下一刻,隨著一個輕微的響聲,只見蛋殼上面出現了一道裂紋。
  
  眾人一震。
  
  ——真的,就在這個時候嗎?
  
  裂紋向兩端延伸,中途又分出支路,支路再分出支路,漸漸的,蛋殼的上半部分已經形同蜘蛛網。
  
  只要一下下,一下下,就——
  
  裡面忽然又安靜了。
  
  彷彿是蓄積了足夠的力量,蛋殼終於破開一個小口,順著那些蜘蛛網一樣的裂紋。
  
  蛋殼的下半部分完好無損,還浮在水面,彷彿裡面的東西輕若無物。
  
  有東西從那小口中搖搖晃晃的伸了出來。
  
  心宿、房宿、張宿都提起了一顆心,就連看守殿門的尾宿,也緊張的注視著這邊。
  
  伸出來的會是——
  
  會是——
  
  ……
  
  是一截白嫩如藕的手臂。
  
  五指微微張開,細幼無比,卻分明是……
  
  ——屬於人類的手。
  
  那個破口越來越大,終於,蛋殼的上半部分被完全頂開,露出了裡面的全貌。
  
  是一個全身裹著黏糊糊液體的白嫩嬰兒!
  
  四名星士張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嬰兒坐在蛋殼裡,稀疏的頭髮打著旋兒,上面還沾著幾片碎掉的蛋殼。
  
  嬰兒的眼睛也被黏糊糊的液體擋住了,彷彿是依稀覺得這邊有光,於是朝著這邊,咿咿呀呀的揮著小手、踢著小腿。
  
  它這一動,大家看到它腿間的物事,便明白了:【它】是【他】。
  
  他這一動,薄薄的蛋殼承受不住,搖晃起來,眼看就要沉入池底。
  
  心宿最先回過神來,上前一步,在那蛋殼沉水前的一刻,將那小嬰兒捉住,捧了起來。
  
  彷彿並不在意那黏糊糊的液體會弄髒他的手。
  
  嬰兒在他掌中,被穩穩的托住,彷彿依然輕若無物。
  
  心宿將他舉到眼前,沉默的與他對視。
  
  嬰兒光.裸的身子在他的一雙大手中翻滾撲騰,雖然眼睛還睜不開,嘴裡卻彷彿想要說什麼。
  
  “他在說什麼?”心宿忽然問,看了張宿一眼。
  
  被點名的小狀元一愣,“問我嗎?”
  
  “——你跟他比較熟。”心宿淡淡的說。
  
  張宿連忙湊近,心宿蹲下來,讓他夠得到嬰兒的高度。
  
  張宿側耳細聽。
  
  “嗚……嗚……”小嬰兒彷彿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但即使這樣,也只能蹦出這個不明意味的單音。
  
  張宿一臉茫然。
  
  “嗚……嗚……”小嬰兒繼續努力。
  
  張宿茫然的眼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我知道了。”
  
  “什麼?”
  
  “他想說——‘巫女’。”張宿驚喜的翻譯了出來。
  
  心宿:“……”
  
  房宿:“……”
  
  尾宿:“……”
  
  對上眾人懷疑的目光,張宿覺得有必要為自己這個學霸正名,“我敢肯定——因為我之前對他講的最多的,就是……巫女的故事!”
  
  眾人:“……”
  
  好半天,房宿才回過神來,“還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吧?”
  
  心宿站起來,撩起披風,用乾淨的內側擦了擦嬰兒身上的黏液。
  
  房宿目瞪口呆的看著堪稱潔癖的心宿做這件事。
  
  直到心宿轉身往殿門走去,她才追了過去,“心宿,你這是——”
  
  “你有什麼意見嗎?”心宿扯下一截披風包裹住嬰兒。
  
  “我……”被心宿不明意味的目光堵回來,房宿一時無詞,情急之中抓到什麼,“你……不怕被人知道嗎?”
  
  “誰?”
  
  “……陛下。”房宿說出這個人,果然見到心宿眼中一抹異色,“這麼大件事,你不打算彙報給陛下知道?”
  
  心宿沉默半晌,忽然說,“你還不明白,有的時候,需要‘知之為不知’?”
  
  說罷,便裹緊了咿咿呀呀的嬰兒,轉身走出青龍殿。張宿和尾宿連忙跟了上去。
  
  於是青龍殿裡只剩下房宿。剛才心宿臨走之前,輕輕發力,收拾了現場,於是此刻,關於那顆蛋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一點都沒有留下。
  
  房宿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永遠的失去了。
  
  ——在她看到小嬰兒頭頂,那淺金色的胎毛之時。
  



☆、奶爸難為

  明緋經過皇家書齋,正好看到張宿提了一簍子書出來。
  
  這孩子從來好學,即使知識儲備已經是普通人的幾十上百倍,依然覺得學無止境,經明緋特許,可以自由進出皇家書齋,更是相當歡喜,因為俱東國的藏書量在整個大陸上,也是數一數二的。
  
  明緋自然是喜歡這孩子的好學,見他停下來跟自己請安,便順手拿起最上面一本書來,“最近在研究什麼呢?”
  
  ——《兒科要略》?
  
  明緋一愣,“對醫學感興趣?”
  
  張宿沒想到皇帝還這麼巨細無遺,忙說,“啊,隨便看著玩兒。”
  
  明緋放下那本書,笑道,“不為良相,便為良醫——朕看你倒是兩樣都當得。”
  
  張宿不好意思的笑,“陛下過獎了。”
  
  陪皇上聊了一會兒,有人找明緋,張宿這才提著一簍子書告退。
  
  將軍府。
  
  春桃和秋葵圍著一個小小的繈褓。
  
  那天晚上,將軍深夜歸來,將懷中一個東西遞給她們,“好好照顧他。”
  
  兩人一看,居然是個才出生,眼睛還沒睜開,渾身黏糊糊的小男嬰!
  
  ——這是誰?跟將軍有什麼關係?孩子的媽媽呢?
  
  雖然有一肚子問號,但兩人在將軍府待了不短的時間,其間見證過無數大嘴巴是怎麼離開的,都懂得了“問多錯多”的道理,默默接過來。
  
  跟其他寶寶不同,這孩子洗乾淨了就乖乖待在繈褓裡,也不怎麼哭鬧,看清了這寶寶的淺金色胎髮,眾人便不自覺的拿他跟將軍府主人做著對比。
  
  哦,原來如此……
  
  有了這個共同點,彷彿其他也順理成章起來。寶寶白皙的皮膚,雖然沒睜開眼、但依然精緻(?)的五官,甚至難得的安靜似乎都能在將軍身上找到相似的痕跡。
  
  於是將軍府從上到下,默默將這孩子當做了小主人看待。
  
  因為心宿完全沒提過這孩子的母親,每個人心中都有個故事,或狗血或虐心,知道不好觸心宿的逆鱗,只好默契的裝作那位女人完全不存在……
  
  但是,剛出生的孩子,吃啥?喝啥?
  
  又不能找心宿要母乳。
  
  但偏偏一時又找不到剛生了孩子的女人當奶媽,秋葵千方百計打聽到某大人養的馬剛生了崽,母馬奶水充足小馬喝不完,將軍府跟那位大人有一定交情,於是便去討要了來,每天派專人把新鮮的馬奶送來給小主人喝。
  
  寶寶倒也不挑,馬奶也喝得有滋有味,倒比一般寶寶長的快些。
  
  解決了吃喝問題,另外一件事卻讓人頭疼。
  
  ——寶寶一直沒睜眼。
  
  本來以為是剛出生時眼睛周圍糊的東西太多才睜不開,但洗乾淨了還是沒睜開。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三天過去了,寶寶喝奶相當順利,卻彷彿故意要人失望似的,任憑周圍的人怎麼期待,就是不睜眼。
  
  這件事,心宿雖然沒有明言,但從他經常抱著寶寶去院子裡曬太陽,循序漸進的讓寶寶感受越來越明亮的光線這個跡象來看,他也不是不緊張。
  
  房宿站在一邊,看心宿將寶寶抱在懷裡換了好幾個方向,終於忍不住問,“不請御醫來看看嗎?光是民間的大夫恐怕經驗不足,御醫畢竟……要高明很多。”
  
  見心宿不回答,她又說,“就連奶媽也是——如果讓宮中幫忙找,也許並不難。”
  
  心宿淡淡的說,“何必驚動太多。”
  
  “這孩子……你不想讓陛下知道?”房宿尖銳的問。
  
  心宿看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我……”房宿終於忍不住問,“想知道,為何將軍如此在意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
  
  心宿將寶寶舉到自己面前,看了他一會兒,薄唇微啟,“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
  
  “那你這樣把他偷偷摸摸養起來算什麼呢?青龍殿怎麼會有一顆蛋?蛋裡又怎麼會孵出一個孩子?”房宿咬了咬嘴唇,“這件事太過古怪,將軍一點都不覺得嗎?”
  
  “張宿的話你沒聽到嗎?枉你身為青龍星士,不知道青龍本來就是主生髮的?”心宿凝視懷中的寶寶,“他……也許就是上天的旨意,作為青龍主星,我很有必要把他照顧好——現在,你明白了嗎?”
  
  心宿一向惜言如金,難得跟她說了這麼多,房宿一愣,他對孩子如此不同尋常的態度……才不相信只是他說的原因呢。
  
  她是知道心宿的,神靈對他來說,只是表面討好、實則利用的工具而已,他根本就不是那種對神靈俯首貼耳、頂禮膜拜的性格。
  
  這時,張宿興沖沖的跑過來,彙報他在書房待了大半天的收穫,“我把《濟生集》《嬰童百問》《幼科證治準繩》都看完了!”
  
  “哦?”心宿撇下房宿,轉頭問道,“可有發現?”
  
  張宿像只被戳爆的氣球一樣蔫了下來,“額,講到這個的很少,總結了一下,也就是注意衛生,環境刺激,其他只能順其自然——如果超出半月還未睜眼,可能有其他問題,例如瞼下垂什麼的……”
  
  看著心宿的臉色,他急忙補充一句,“根據古籍記載,也有月餘才睜眼的。”
  
  “我知道了,有勞。”心宿說。
  
  雖然他的語氣沒什麼波動,房宿和張宿卻都感到一股低氣壓。
  
  這時,眾人討論的焦點無意識的伸手揮舞,張口道,“嗚……嗚……”
  
  聽到這個聲音,心宿低頭去看他,雖然表情依然沒有波動,但在場兩人都感到那股低氣壓驟然消失了……
  
  張宿樂了,“他一定是又想起我給他講過的故事了。”
  
  心宿看著他,“為什麼不早說?”
  
  “額?”張宿明白他在問什麼,不由一窘,“沒想到會是……”
  
  本來以為裡面只是個小動物,青蛙之類的,就像是他從前沒有留住的那一隻。
  
  如果知道裡面會出來個孩子,他可不敢放任那顆蛋待在池子裡那麼久。
  
  “以後有什麼發現,要及時告訴我——即使你不是青龍星士。”心宿正色道。
  
  “嗯,一定。”張宿乖乖的說。他忽然想起了巫女之前隱隱跟他提過的,想在俱東國求生存,皇帝和心宿的大腿一定要抱牢。
  
  心宿忽然問,“接下來的故事呢?”
  
  “啊?”
  
  “出來了,就不用聽故事了嗎?”心宿微微皺眉,彷彿很奇怪他會有此一問。
  
  “……”張宿努力解讀著俱東國將軍的表情。他的意思是,自己這睡前故事還得繼續講下去?
  
  額,以前“他”還是蛋蛋,自己講起來很自然,但現在蛋蛋成了“他”,又有心宿在場,這故事好像就有點……講不下去了?
  
  ——心宿龜毛。
  
  ——心宿性格善變。
  
  ——心宿喜怒不形於色。
  
  ——不要以為他對你和顏悅色就是好事。
  
  ——不想領教他的脾氣,就努力降低存在感,讓他不要想起你。
  
  巫女曾經的教誨在耳邊響起。
  
  小狀元頭上冒出一顆汗珠。
  
  他本來是有在好好遵循這些教誨的,但自從蛋蛋的事,自己就忘了,成天往將軍府跑,來看寶寶。
  
  ——對了,心宿好像還沒清算當初他挖蚯蚓喂狐狸的事?
  
  小狀元頭上冒出第二顆汗珠。
  
  那個人,那個人他開口了。
  
  “是不是要我——”
  
  他想說什麼?
  
  張宿急忙說,“不要!”
  
  與此同時,心宿卻把後半句話說完,“是不是要我給你準備一間安靜的屋子?”
  
  誒?
  
  “——這樣你可以專心給他講故事?”
  
  張宿一愣,隨即有些汗顏,“那什麼……巫女的故事好像……講的差不多了的樣子。”
  
  心宿卻不以為意,“沒關係,也許有你遺忘的呢?或者把講過的再講一遍,也是可以的,隔著殼子,可能聽的不夠清楚。”
  
  “……哦。”張宿答應了下來。當天就住在了將軍府,繼續給蛋蛋——哦不,應該是寶寶講睡前故事。
  
  “關於巫女,還有其他的故事哦,這個是我從亢宿那裡聽來的,寶寶還記得嗎?亢宿,就是那位用笛子當武器的星士……
  
  門外的紅髮美女酸溜溜的說了句,“你對他還真好。”
  
  聽牆根的某人轉過身來,“我看,你是不是有點太閑了?宮中的舞樂坊,和邊關都缺人,你要選一個嗎?”
  
  房宿只得噤聲。
  
  到底還是沒有請御醫,等到寶寶出生十五天,心宿出門前例行去看他時,毫無預兆的,他睜開了眼睛,驚喜了一屋子人。
  
  因為寶寶的眼睛很美麗,會讓人聯想起一句古詩:
  
  春來江水綠如藍。
  
  ——那是一種……介於藍色和綠色之間的驚豔。



☆、抓周

  關於小主人的眸色問題,大家爭論了很久。有人說是寶藍色,“跟將軍的簡直一模一樣”,也有人反對,“乍看是藍色,但如果換個角度,或者換個環境,其實是灰綠色”。
  
  為了證明到底是什麼顏色,一群人抱著寶寶在屋裡看,移到院子裡看;天晴時看,天陰時也看。
  
  某天他們又開始做實驗,抱著寶寶跑來跑去,被心宿看見,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默默的掃了一眼,心宿的眼神銳利如刃,丫鬟們連忙收斂,明白寶寶不是玩具。
  
  後來寶寶長大一些,會表達高興不高興了,又讓眾人有了新發現——他的眼睛顏色會隨著情緒而變動:不高興的時候就像心宿一樣,是冷冰冰的藍色;高興的時候,就變成了柔和許多的湖綠色。
  
  眾人終於達成了共識:既不是純粹的藍色,也不是絕對的綠色——寶寶的眼睛彷彿把這兩種美麗的顏色糅合在了一起。
  
  而因為他奇異的眸色改變方式,讓照顧他的人更加方便——
  
  “寶寶眼睛綠了,他喜歡吃雞蛋羹,通知廚房,明天還做這個。”
  
  “寶寶眼睛藍了,那個老鼠玩偶他不喜歡,別嚇他,拿走啦。”
  
  心宿最初聽到“藍了”“綠了”還有些詫異,破天荒的請教秋葵,知道原因之後,只哼了一聲,倒沒有說什麼,默默容許了他們繼續用這套詭異的語言系統。
  
  寶寶學爬的時候,將軍府專門騰了一間屋子出來,鋪上厚厚的地毯,寶寶手腳貼地的往前挪動著,尾宿在一旁看的起勁,居然也四肢貼地趴下來,跟寶寶一起爬,還有意無意模仿著寶寶略顯笨拙的姿勢。
  
  寶寶爬一會兒,覺得累了,停下來不動,想歇會兒再爬,哈士奇很快就超過了他。寶寶見到小夥伴PIAPIA的跑到自己前面,眼睛一下子就變藍了……
  
  受大環境影響,尾宿現在也明白寶寶眼睛變色代表什麼,便默默返回來,想了想,乾脆再往後退幾米,跟寶寶“非同一起跑線”再次比拼。寶寶爬到中途又停下來,於是,又被超過了,這次尾宿又默默再往後退了幾米……
  
  後來寶寶越爬越快,越來越專注,尾宿讓的距離也隨之縮短,終於,再次從同一起跑線開始,寶寶先爬到了丫鬟們畫出來的“終點”,領先哈士奇一個身位,在丫鬟們的拍手叫好中,他好心情的張開小手摸了摸尾宿,眼睛變成了異常柔和的綠色。
  
  寶寶很好奇,善於從周圍的環境中發現亮點,比如,雖然已經攻克了“爬”這一關,不再需要尾宿充當陪練,但他發現趴在尾宿背上,被尾宿馱著走很好玩……
  
  某天心宿回來,見到寶寶騎在尾宿身上,從他眼前呼嘯而過。
  
  將軍大人連盔甲都來不及脫,就立刻叫停了一人一狗,讓寶寶從哈士奇身上下來。丫鬟們都嚇了一跳,不知道將軍要說什麼。
  
  寶寶發育的快,還不滿周歲但已經懂得察言觀色,明白將軍生氣了,剛才還意氣風發的勁頭,立刻蔫掉。丫鬟們七手八腳把小主人抱下來,心宿讓她們退開,小小的寶寶站在將軍面前。
  
  “尾宿,你也過來。”心宿對哈士奇說。
  
  尾宿不明所以的跑過來,看著小主人不斷變換的眼色,知道他有點被嚇到,於是舔了舔他的手,給他壓驚。
  
  “你身邊的尾宿,他不是你的寵物,”心宿頓了一下說,“他是青龍星士——以後不可把它當馬騎。如果你想玩,我找人給你做個木馬;等你長大一點,可以騎真的馬;但是,尾宿,他不是馬,不能騎,記住了?”
  
  心宿即使對著寶寶,也難得說出這麼長一番話,寶寶的一雙大眼睛茫然的從藍變綠,又從綠變藍。
  
  秋葵忙說,“小主人哪裡懂這些,是我們沒有看好他,以後會注意了。”
  
  心宿轉身對尾宿說,“你也要知道自己是星士……跟我一樣的星士。有些事不願意做,是可以拒絕的,不要太順著他。”
  
  尾宿一愣,腦海中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在他剛剛衝破鐵籠的束縛,甩飛了虐待自己的班主,對著周圍的人,想要爆發體內蟄伏的力量時,那個女孩就叫住他,說過類似的話——
  
  “……你現在,是青龍的星士。”
  
  那句話,彷彿將他滿心的仇怨、周身的戾氣都撫平了,卻同時又給他灌注了無限的力量。
  
  心宿動動手指,“過來。”
  
  寶寶彆彆扭扭的走了過去。
  
  心宿把他牽的離自己近一些,伸手摸他髮頂——跟自己一樣的金色軟發,“乖一點,過幾天我要巡城,可以帶你體驗一下騎大馬的感覺。”
  
  寶寶睜著一雙大眼睛看他,感覺到將軍放軟的口氣,眼中容易被忽視的暖意,這才明白,好像做錯的事被原諒了,於是眼睛又變的綠了些……
  
  當然,將軍府多了個男嬰的事根本瞞不住。
  
  房宿本來懷疑心宿千方百計不想讓皇帝知道,但某天皇帝親臨,心宿也沒有露出驚慌的樣子,而是坦然讓丫鬟們把寶寶抱出來給皇帝看。
  
  明緋一臉驚訝,小心翼翼的探上寶寶的臉蛋、小手,“將軍喜獲麟兒,真是值得恭賀!”
  
  心宿自然是感謝皇帝的關心。
  
  明緋自然也很好奇,“這孩子……”
  
  停頓了一下,見心宿一臉坦然,並無解釋的意思,他立刻明白了,不著痕跡的帶過這個話題,“哈哈,跟將軍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這對眼睛尤其讓人喜愛——正好,朕這個不速之客也別空手來,這塊玉佩很襯他,將軍若是不棄,就收下當做朕的賀禮吧。”說完便解下腰間一塊玉佩。後來這塊玉被鑲了金,掛在寶寶胸前,據說是有神靈的庇佑。
  
  而那個時候,房宿在一邊看得著實無語。
  
  本以為當著皇帝的面,心宿多少會解釋一下——她也是覺得機會難得,藉故替下了丫鬟,親自來送茶水,就是為了聽一聽這孩子的來歷,想不到心宿還是不解釋,不解釋就是不解釋,而皇帝居然也把他放過了,並不追究這個問題。
  
  ——難道明緋覺得依心宿的脾性,弄回來一個出身不明的兒子,也是毫不出奇,所以相當順利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明緋後來時不時的來看這孩子,有時國事太忙,也會讓人送點小玩意兒,或是好吃的,當然寶寶年紀太小,那些東西大多吃不上,最後還是落到將軍府眾人的口中。
  
  身為將軍的孩子,又有皇帝撐腰,寶寶的地位漲上來,沒人去追問他的出身,反而不少媒婆借著“幫寶寶找個娘”的理由,來勸心宿。畢竟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心宿多了個娃,將軍府也很需要一位元女主人來打理。城中不少名媛貴女早就仰慕心宿,也暗暗打著主意,甚至放下淑女的矜持,央求父母找人說媒。
  
  但這些媒人紛紛鎩羽而歸,將軍表示,感謝她們的好意,但,不需要。
  
  其實,不少人懷疑過,那位神秘的娘,會不會就是房宿?
  
  畢竟心宿平時獨來獨往,稍微跟他過從密一些的女人,除了府中丫鬟,就是房宿了。但等到寶寶快滿周歲了,他還沒把房宿扶正,眾人又通過小道消息得知,房宿在將軍府跟其他人沒什麼特別的,便打消了這個猜測。
  
  轉眼間,寶寶快滿周歲了。
  
  上至皇帝,下至丫鬟,都在關心一件事。
  
  ——抓周。
  
  心宿本來無可無不可,直到皇帝親自派人送來了一組“宮廷抓周套裝”,才引起了重視,既然抓周這麼重要,那就抓吧。
  
  於是,寶寶滿周歲這天,將軍府小規模的辦了個宴,因為有明緋出席,所以沒請太多人,只有朝中跟心宿交好的幾位文臣武官,再來就是青龍星士。
  
  宮廷禦制的抓周套裝果然非同尋常,件件都是名工打造,大小重量顏色外形等力求接近,以免造成誤導。
  
  用過膳,小息一會兒,主角被帶出來,放在事先準備好的“抓周毯”上,周圍放了一圈用來抓周的玩意兒。
  
  寶寶果然被這些精緻的小玩意兒吸引住,好奇的湊近了看。
  
  首先,他靠近了算盤。
  
  圍觀群眾中有人慫恿:“抓這個抓這個,‘算盤一響黃金萬兩’,長大了經商,賺大錢。”
  
  寶寶離開了算盤,靠近了字典。
  
  這下換成一位文士開口,“這個好,將來博學多才。”
  
  就連張宿也贊同的點點頭。
  
  寶寶離開了字典,靠近一隻頭盔。
  
  這下連丫鬟們都忍不住喊,“抓這個,將來子承父業,像你爹爹那樣,當個威武的大將軍——”
  
  寶寶忽然頓住,卻沒有轉移向下一樣抓周物品,而是抬頭左顧右盼。
  
  終於,他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準確的走了過去,抓住那人。
  
  “爹——”
  
  被寶寶忽然撲進懷的心宿一愣,本能的抱住他小小軟軟的身子。
  
  “爹——爹——”
  
  寶寶的發音有些可愛,但在場的人都聽清楚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春桃喜極而泣,“教了他那麼久,但見到將軍的面還是叫不出來,想不到是要把這驚喜留到今天——”
  
  雖然寶寶並沒如眾人所想的抓周,但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爹爹,也讓人感慨,紛紛恭喜心宿。
  
  明緋微笑道,“抓什麼不要緊,曉得爹爹養他不易,這才更加難能可貴,此子將來必定大有可為——”
  
  心宿抱著寶寶,有些呆怔的接受眾人的祝賀,彷彿不明白怎麼主角又從兒子轉到了自己身上。
  
  ——卻沒有太多人注意到,寶寶揮著雙手,摸到了心宿耳朵上的那顆青色。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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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湘

  “湘湘,睡著了?”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似乎很遙遠,又似乎很接近。
  
  “湘湘——”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來,更清楚了,她感到肩膀上傳來些微的力量。
  
  韋湘一下子驚醒,坐起來,倒讓過來問她的同學嚇了一跳。
  
  韋湘看看四周,是自己熟悉(?)的寢室,自己坐在下鋪的床上,面前的桌子攤著一本英語習題,腦子還有些迷糊,看來是剛剛複習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
  
  “你……回來了?”韋湘看著叫醒她的室友,是個短頭髮戴眼鏡的女生。
  
  是寢室裡家住本地,經常回家的那個同學。
  
  “沒辦法,一回家就惹人煩,還不如待寢室呢。”室友大大咧咧的說,又朝她揚了揚手中的大包小包,“鹵雞翅哦,上次你說好吃來著。”
  
  “哦……”韋湘愣愣的應了一聲,忽然想到什麼,站起來朝上鋪看去。
  
  那個人!她該不會也——
  
  出乎意料的,上鋪沒有那個讓她無法直視、無法心平氣和相處的女生。
  
  韋湘呆呆的看著上鋪,只見那裡空蕩蕩的,既沒有蚊帳也沒有床褥,只剩光禿禿的床架床板,還被一堆鞋盒、包包、盆子、塑膠袋占滿了。
  
  怎麼回事?
  
  “這……人呢?“
  
  室友見到她的樣子,有些不解,又立刻明白過來,“你真睡迷糊了吧?朱美夕不是休學好久了嗎?”
  
  韋湘茫然坐回自己的床,聽著室友的感慨,才拼湊出來發生過什麼——她的同學、室友,朱美夕,在三個月前有天忽然莫名失蹤,之後就再沒出現過,後來她家人來了一趟學校,把她的東西都收拾走了,還去學生處辦了休學手續,說是朱美夕得了什麼……抑鬱症?需要回老家休養?
  
  但是對於這些,韋湘只能聽室友敘述,她自己則完全回憶不起任何細節,腦中一片空白。
  
  難道就像室友所說,自己真的睡迷糊了,連之前發生過的事都全無印象?
  
  她明明還記得朱美夕在上鋪看動畫的一幕,不過……好像是隔了挺久的。
  
  可能,真的要怪自己剛做的那個夢吧,她從小到大二十年都沒做過這麼精彩豐富的夢。
  
  而且詭異。正是因為太詭異,太脫離現實了,反而讓她可以輕易喚回其中任何一段情節。
  
  看著床板上還放著自己從圖書館借來的書,《民間圖騰》《中國龍文化》……韋湘苦笑,難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許是她對民俗學講的那些青龍朱雀印象太深,所以乾脆做了這個夢?
  
  而且,夢中的她不光是看客,竟還有不少戲份,甚至起到了推動劇情的作用,跟那些神獸發生了很多互動。
  
  不過,這夢雖然詭異,卻又自有它的條理、邏輯。
  
  像是什麼任務系統,好感度之類的……這跟自己剛接觸了幾款遊戲有關嗎?
  
  但是,總覺得好像……特別真實、過於真實的樣子。
  
  甚至連夢中因為害怕任務完不成的擔憂、攻克一個超難NPC好感度的歡欣,對小孩子小動物產生的愛憐,以及其他……這些感覺都歷歷在目,稍稍用力就能重溫當時的心情。
  
  看來是自己太投入了吧,連這麼詭異的夢也信以為真,還對其中的邏輯全盤接受,苦哈哈的做任務漲資料。
  
  如果換一個人,大概在這個夢的一開始就清楚明白這不是真實,堅決擊碎它的虛幻面目,根本不去理會那些遊戲規則?那樣的話,夢是不是就不用繼續下去了?
  
  會把它當做真實世界來拼命努力的自己,好像有點傻?
  
  不過……好在後來任務完成了。自己也成功離開了那個夢境。
  
  韋湘不禁想,要是其中某個任務完不成,她還能順利離開夢境回到現實嗎?
  
  這時,室友將一個包放在她的上鋪,還跟她擠擠眼睛,“幸好有這個空鋪,不然我們東西這麼多,肯定會把寢室塞滿,到時候連腳都放不下……聽說有人在打這個鋪位的主意呢,我們可要把它守好,免得又來一個JP。”
  
  說到這裡,室友彷彿也覺得有點不妥,連忙收斂了,把家裡帶來的吃食打開,還叫了幾個隔壁寢室的同學過來分享。
  
  一群女孩子的談笑聲立刻充滿了整個寢室。
  
  當然女孩子湊在一起免不了議論八卦,其中還輪到了某個韋湘很熟悉的人——
  
  “……當自己是公主啊,看個視頻很大聲外放,三更半夜還在語聊,小組活動什麼任務都推給別人,找老師套題改分最拿手,同學學長老鄉腳踏幾條船……”
  
  哦,原來是公認的JP啊。
  
  韋湘默默的想著。
  
  說著說著,話題又轉到她身上,“湘湘你也太好說話了,我每次看她吃定你的樣子就不爽,勸你你也不聽,還說什麼同學互相幫助,這種人狡猾著呢,就是會鑽漏洞,知道該利用誰——要不是我們說,你也不知道她這麼多JP事吧?”
  
  韋湘表示出幡然醒悟、回頭是岸的樣子。
  
  不過,就算她們不說,她現在也明白了那人有多極品,甚至差點連她自己也被算計,成為那個極品的炮灰。
  
  ——是夢,但說不定也是現實的一種反映?
  
  想到這裡韋湘有點後怕。
  
  在那個夢裡,還好自己沒放棄,而是堅持到底,用盡了所有的辦法,才最終完成任務脫身。
  
  當然也有死馬當活馬醫,抓住救命稻草的心情,但另一個主要動力,則是不想讓那個人太順利。
  
  ——即使是在夢裡,她也不想看到那人囂張的表情,或是聽到她得意的聲音。
  
  不好好學習成天鑽營,看了瑪麗蘇少女向文藝作品,就幻想自己是女主角?
  
  你要YY沒人攔著,但是不能殃及無辜。
  
  把別人也拉進那個詭異世界,還妄想按她的劇本安分扮演炮灰角色,真的是有病啊。
  
  韋湘想起,自己清清楚楚的對她說,會讓她後悔——把自己拖進來,將是此生她所犯最大的錯誤。
  
  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沒找齊七星士,還沒刷滿好感度,還沒熬到明緋上位,完全就是一句氣話,一時狠話。一旦失敗,就會成為他人的笑談。
  
  不過還好,後來終於成功了。
  
  不知道當那個人自作孽、變成全身都是寶的動物時,會不會想起當初聽到的這句話,有沒有因為自己的極品而慚愧自省?
  
  韋湘當然對這個問題很好奇,可惜她沒有辦法知道了。
  
  夢中那人變成了動物,她是分不出“夯”和“夯”的區別的。
  
  而現實中,那人也遠遠的離開了。
  
  既然已經離開,那麼這一切也都結束了,無論夢中還是現實。
  
  就算禍害留千年,春風吹又生……但至少,不要害到她。如果有運氣的話,努力去找下一個能被她順利利用的工具吧。
  
  但韋湘相信,會被她利用的人,絕對不再容易找。
  
  畢竟就連她在那個遊戲裡的後宮第一人,不也擺脫了光環詛咒,看清她的本質然後疏遠了嗎?
  
  何況這個禍害的水準根本沒有多高,除了自己剛開始腦子糊塗被蒙蔽之外,很多人早就看透了她的本質。
  
  “咦,你的手鏈哪兒買的,好漂亮。”隔壁寢室的同學發現了新大陸,把韋湘的手臂舉起來,湊近了看她那串綠松石手鏈。
  
  ——咦,這個還在的嗎?韋湘表情複雜的看著那串青色。
  
  室友又有話說了,“說起這個,你還不知道吧,當初她騙你是兩條包郵,她一條你一條,買回來跟你平攤,你當時嫌麻煩沒去查——其實是你把兩條的錢都給了,她白白撈到一條。”
  
  韋湘簡直不忍卒聽,想不到自己還真有如此喪心病狂的黑歷史。
  
  “你喜歡?那我給你好了。”她本能的不想跟那個極品再有聯繫,也不想每看一次就想起自己的被騙史,於是動手往下捋。
  
  可是奇怪,手鏈根本捋不下來。
  
  “額,還是算了,我自己去買好了。”同學倒不貪這個,也有些好奇,“居然捋不下來啊?”
  
  韋湘跑去洗手池,用了點肥皂沾水再試,依然捋不下來。
  
  “哈哈,難道是認准了你這個主人?看起來很靈的樣子。”同學越來越心動,乾脆自己回寢室上網搜了。
  
  韋湘只得放棄,擦乾淨了手。
  
  算了,捋不下來就捋不下來吧,手鏈本身是無辜的。
  
  ——何況,也幫過她。
  
  韋湘一邊想,一邊無意識的慢慢轉著那串手鏈。
  
  這一轉,居然讓她發現有些不對勁。
  
  咦,怎麼回事?
  
  其中一顆,跟它周圍的綠松石珠子相比,長的不太一樣?


☆、不該出現的

  某天,在韋湘的專業討論課上,正好談到中國古代的圖騰文化,於是教授讓學生成立小組,每組討論一種中國圖騰文化,形成文字,再派一人作為代表上臺進行報告,作為平時成績的一部分,計入該門專業課的學期總成績。
  
  韋湘成績好,又勤奮認真,任務一出來,立刻被哄搶。
  
  最後還是跟室友和另外幾個交好的同學組成一組,開始討論。
  
  室友興致勃勃的提議,“不如選龍吧?提起圖騰就想到這個,可以說的也很多,像是什麼舞龍、賽龍舟、皇帝的龍袍、二月二龍抬頭,一抓一大把。”
  
  有人提出另外的,“鳳也不錯,‘天生玄鳥、降而生商’嘛,什麼壁畫啦、青銅器上的鐫刻啦,鳳求凰啦,百鳥朝鳳啦,東西也不少。”
  
  “那個,我聽到隔壁組在討論朱雀——鳳凰和朱雀根本就是一回事對不對?為了避免撞車,我看我們是不是應該和他們協商一下?不然就按現在的座位方向,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算了——”
  
  聽著大家的笑談,韋湘有些感慨,好像以前沒有感受過這麼歡樂的討論氣氛呢,難道是因為以前一旦有這種小組討論的機會,朱美夕就在第一時間拉攏自己,再隨便找兩個能聽她使喚的觀音兵,就算完成任務,在一邊繼續看她的瑪麗蘇言情小說,於是每次都變成韋湘一個人費心思,完成任務大家沾光、便宜她等現成?
  
  好在以後不會這樣了。
  
  “舉手!我有問題——為什麼是前朱雀後玄武?難道不應該是南朱雀北玄武?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兩種說法不匹配啊!”有同學提出疑惑。
  
  室友推推她,“湘湘,你應該知道吧?你好像對這個挺感興趣的?看你借了不少這方面的書。”
  
  韋湘清醒過來,進入答題模式,“哦……是不是因為,‘前後左右’那套體系,是按人面向南方、背對北邊來說的?這樣的話,好像就不矛盾了。”
  
  眾人聯想起學過的知識,恍然大悟,“哦,對啊,古代講究面南背北嘛,正好南方的朱雀就成了前面,是這樣沒錯。”
  
  有人乾脆讓她做主,“不然湘湘你來決定,我們討論哪個圖騰好?”
  
  “要占40%的分數啊,”韋湘想了想,“好像很多人都會說那幾種,估計教授也聽膩了——不然我們換個偏門的吧。”
  
  “啊,那是什麼?”
  
  “蛙。”
  
  其他人一愣:“……”
  
  韋湘笑眯眯的解釋說,“青蛙的蛙。這也是圖騰啊,相對偏僻,也許會讓人眼前一亮呢。”
  
  眾人雷倒。
  
  青蛙啊?是圖騰沒錯,但是……好像一點都不高大上呢……
  
  室友站起來作勢掐她,“是很偏僻,資料找起來也會很偏僻,好不好?”
  
  但大家最後還是決定相信她的眼光,佈置了任務,分頭去找資料。
  
  數日後的食堂。
  
  室友放下餐盤,開心的說,“還是你眼光獨到,我們那組得分最高,教授也聽的很有興致——其他組說龍啊鳳的,教授都在打呵欠。”
  
  韋湘只得微笑。
  
  最後能夠皆大歡喜,當然是最好;但其實,她只是想要避開那些東西而已。
  
  ——那些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看似美麗又強大、實則蘊含危險的東西。
  
  她幾乎不敢再去觸碰。
  
  就連專業課的討論,就連這種程度,都不敢。
  
  至於那幾本書,“夢醒”之後,也早早的還回了圖書館。
  
  其實,還書那次,她猶豫過一下,要不要去“夢中的”舊書閱覽室一探究竟,比如:
  
  ——那本書到底有沒有?
  
  ——那本書還在不在?
  
  ——有沒有人發現了它?
  
  ——上面是不是空白?
  
  ——她……還敢不敢翻開?
  
  儘管好奇,儘管還有很多沒有解開、想要知道的“為什麼”“怎麼樣”,但韋湘還是死死忍住了,最後只借了幾本英語資料,甚至連民俗學的書架都不敢太接近。
  
  好在民俗文化的部分,這學期很快就要學完。以後大概也不容易接觸到了。
  
  ——那個不可思議的世界,自己,還是遠遠的離開比較好吧?
  
  韋湘收回思緒。
  
  食堂有電視,不知道什麼頻道,此時正在放巴黎時裝周的錄影。
  
  想看NBA新聞的男生到處找遙控器,但怎麼也找不到,只得打上飯回寢室。
  
  有些女生一邊吃飯,一邊也會瞟上幾眼。
  
  室友忽然叫道,“快看,那個模特,好高!好帥!”
  
  好高,好帥?
  
  韋湘一愣,心想,男模?
  
  不過,男模還有不高不帥的嗎?
  
  抬頭看去,只見在T臺上,果然是位男模,穿著知名品牌新推出的春裝。男人的衣櫃沒有那麼絢麗多彩,該位模特所穿的,也只是一套標準款的休閒西裝而已,身材是標準的衣服架子,就連如此基本的服裝款型也能穿出味道,會吸引人去注意到他的臉,而他的臉……
  
  韋湘低下頭,默默吃飯。
  
  “居然就這麼幾秒鐘——”室友一陣遺憾,轉過頭來,“你看到了吧?很帥對不對?”
  
  “是,很帥。”韋湘點點頭。
  
  “標準金髮碧眼啊,還是披肩長髮,錄影也不可能修片……想不到這種人出現在三次元居然毫無違和感。”室友還在感歎。
  
  韋湘心想,大概是自己看錯了。
  
  或者,只是像而已,這也不奇怪。金髮碧眼的人應該差不多都長那個樣子吧?
  
  她以為自己忘了這個插曲。
  
  直到有一天,室友借隔壁寢室買的時尚雜誌,翻到其中一頁,叫出來,“哇,就是那個男模,居然上雜誌了,還是專訪——有印象沒?那天我們在食堂看到的——”
  
  室友是該雜誌的粉絲,說居然是橫跨版面的整整四頁,這種雜誌很少這麼大張旗鼓的用如此篇幅介紹一位新人。
  
  “奇怪,他接受採訪,居然說自己是東方的?既沒染髮也沒帶美瞳?不科學啊,東方人哪有這種頭髮和眼睛?難道是趕最近時興的‘東方熱’?至少得是個混血吧——”
  
  東方……?
  
  是不太可能。
  
  難道,也跟之前的“前朱雀後玄武”那樣,看似矛盾,實則合理?
  
  韋湘的單詞背不下去了。奇怪,明明抗干擾能力沒這麼弱的。
  
  “我也來看看。”她索性放下書本,走過去坐上室友的床。
  
  “來來來。”室友安利成功,很是開心。
  
  入眼的是一個很大很大的特寫。
  
  照片上的男子,冰藍的眼睛放出的光,彷彿能穿透薄薄的紙張,穿進讀者的心裡。
  
  韋湘不敢與這樣的人“對視”,匆匆移開視線。
  
  但也沒有好多少。
  
  因為男模將金色的長髮撥到耳後,而露出來的耳垂上,赫然有一抹青色。
  
  韋湘的呼吸快要停止了。
  
  她定定的看著那抹青色。
  
  過了不知多久,她才去看自己的手腕。
  
  ——那個不應該在那裡。
  
  應該在這裡。
  
  ——而這個也不應該在這裡。
  
  應該在那裡。
  
  ……
  
  這個東方。
  
  不是那個東方。
  
  那個人。
  
  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
  



☆、重逢

  韋湘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心想,大概是這幾天看書看昏頭,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但她也沒有找室友求證,那些細節到底是真實存在,還是自己的幻覺。
  
  她換上外套,打算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要出去啊?”
  
  “去買蛋烘糕。”韋湘隨口說。
  
  “幫我帶兩個唄,要草莓醬的。”
  
  “嗯。”
  
  賣蛋烘糕的小攤就在校門外的小路上。韋湘也不是真饞,只是想做點什麼,讓自己分散一下注意力。
  
  室友要草莓醬夾心,自己要什麼呢?鳳梨醬?芝麻醬?碎肉豇豆?肉鬆?
  
  學校的歷史悠久,校外這條路也築成古色古香的樣子,好像還在申報什麼一條街。
  
  一輛小車經過,車速緩下來,不停按喇叭。
  
  韋湘看過去,車前有個小孩,剛好走在路中間,對身後的喇叭聲置若未聞。
  
  咦,這麼小的孩子沒有家長看著嗎?
  
  韋湘快走幾步,將小孩拉到路邊的臺階上,“小心。”
  
  小車緩緩的開了過去。
  
  小孩只有三頭身高,抬起頭來,韋湘才發現他連帽衫下面,竟然是金色的卷髮——
  
  韋湘扶著他肩膀的手一抖,隨即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了。
  
  附近有歷史古跡和博物館,平時也有很多老外會把這邊當做旅行中的一站,並不奇怪。
  
  小孩愣愣的看著她。
  
  果然是標準的……金髮碧眼。
  
  居然忘了該怎麼開口。
  
  韋湘搜腸刮肚的,最後找出一句來,“Are you OK?”
  
  “嗚……”小孩努力拗出一個口型。
  
  韋湘以為他被嚇到了,“啊,別哭,沒事了……Don’t cry。”
  
  小孩卻沒有要流淚的意思,只是保持那個口型,“嗚嗚——”
  
  韋湘黑線:這是哪國語言?
  
  情急間,她猶豫是不是該帶小孩去附近的派出所,這時總算有了救兵。
  
  “哎呀,寶寶怎麼一個人跑這兒來了?一眨眼就不見了——”
  
  一個穿的很花哨的男人跑過來,見到小正太,如獲至寶,飛身撲了上來。
  
  看著那人的黑髮黑眼,韋湘有些狐疑,“他是你的小孩?”
  
  男人將身子一扭,翹起蘭花指,“怎麼,不可以嗎?”
  
  這時,小金髮口齒清楚的對他說,“張大發,我爹的廣告拍完了嗎,今天怎麼那麼慢,我看的不耐煩了才出來玩,還好……嗚嗚拉了我一把。”
  
  韋湘/張大發:“……”
  
  張大發先反應過來,“哦,一定是寶寶亂跑不看車,有沒有謝謝這位……姐姐?”
  
  想來他也是掙扎了半天,才在“阿姨”和“姐姐”裡面做出了選擇。
  
  “謝謝嗚嗚。”寶寶仰臉對韋湘說。
  
  “額……不用啦,以後要注意一點。”韋湘心想這小孩居然會說中文啊,虧她剛才煎熬那麼久。
  
  花哨男子很健談,“這位小姐是附近的學生?”
  
  “嗯。”
  
  這時巷口停下了一輛車,小金髮一看見,就叫了起來,“爹地——”
  
  花哨男子也喊道,“老闆——”
  
  韋湘跟著他們看過去,那輛黑色豪車緩緩降下車窗,駕駛座的人看不清臉,只能看到一頭金髮。
  
  哦,這才應該是小金髮的正港爹親。
  
  見小孩找到家人,韋湘放下心來,剛好賣蛋烘糕的攤子就在不遠處,便記起此行的任務走過去。
  
  “老闆,兩個芝麻醬,兩個草莓醬。”韋湘把硬幣放在小車的錢盒子裡。
  
  “來的正好,今天生意好,剩下的材料只夠做最後四個了。”老闆立刻擰開爐子,架上了小小的平底鍋,熟練的將準備好的蛋糕液倒入鍋中,手腕一抖,鋪滿整個鍋底,待面皮烤成形,又迅速往上面塗芝麻醬,最後再撒上一層白糖。
  
  香氣立刻飄了出來。
  
  韋湘感到有人靠近自己,低頭一看,居然是小金髮,居然還沒走,估計是被香氣吸引過來的。
  
  大概是從沒見過這玩意兒,小孩眼巴巴的盯著那只鍋,老闆將蛋烘糕的面餅掀起來疊成半圓形,俐落的用油紙包好,遞給韋湘,又繼續烤下一個。
  
  蛋烘糕本是趁熱吃最好,但韋湘被小孩灼灼的目光鎖住,不好下口。
  
  “這是啥,名小吃嗎?”張大發也被這小玩意吸引住了,好奇的問。
  
  韋湘乾脆把那只蛋烘糕遞給他,“請寶寶吃吧——小心別燙到。”
  
  一大一小以風捲殘雲的速度分食了那只蛋烘糕,齊齊轉頭盯著她手上的第二隻。
  
  韋湘默默的遞了過去。
  
  好吧,反正她少吃兩個沒關係,老闆常年擺攤又不會跑。就當招待外國友人好了。
  
  結果最後把原本要給室友帶的兩隻草莓餡蛋烘糕也請了出去,老闆完售,提前收工走人。張大發和寶寶吃的一臉滿足。寶寶臉上還沾了點芝麻醬,韋湘好笑的掏出濕巾幫他擦了。
  
  ——小孩的眼睛不是純粹的藍,還有點兒綠呢。
  
  大概是他們這邊耽誤太久,那輛車的主人打開車門,朝這邊走來。
  
  那人個子挺高的。
  
  剛剛聽寶寶說拍廣告什麼的……
  
  難道是……模特?
  
  也有道理,這麼高,身材又好,還是金髮——
  
  大概是因為怕人認出來,所以戴了墨鏡。
  
  隨著那人的走近,韋湘忽然心中重重的一頓。
  
  “我……有事先走了。”
  
  “誒我錢還沒給你——”張大發在後面喊,但韋湘就像只兔子一樣的溜了。
  
  高大的金髮男子走近,蹲下來,捏了捏小孩的臉,“說過多少次了,不能一個人亂跑,也不能隨便吃別人給的東西?”
  
  張大發有些心虛,“……老闆,是我沒看好。”
  
  “不是別人。”寶寶忽然說。
  
  “嗯?”
  
  “她是嗚嗚。”
  
  張大發一臉無奈。這父子經常進行一些他無法理解的交流,即使是中文也聽不懂,但當爹的似乎樂在其中。
  
  他當初也很好奇,為什麼老闆和他兒子標準的西方長相,卻能說一口地道中文,但本著非禮勿問的原則,他還是努力按捺住好奇,努力扮演老闆的管家、經紀人和他兒子的保姆。
  
  “嗚嗚?”金髮男子摘下墨鏡,冰藍的眸子淡淡掃向女孩離開的方向。
  
  沒有帶回蛋烘糕,韋湘只能改成學校餐廳的手抓餅。
  
  室友也不計較,吃的津津有味。
  
  韋湘心神不定,終於問,“那個……模特,他成家了嗎?”
  
  “幹嘛,你看上了?”室友八卦的說,“官方資料肯定是沒有,但有粉絲爆料,他身邊經常帶著個小孩,挺神秘的,好像是侄兒還是什麼。”
  
  侄兒?
  
  過了幾天,以前登記過的大學生打工仲介找上了她。
  
  是附近一家業主的委託,因為工作太忙,希望找人照顧一下家中的小孩,時間要求不多,正好是韋湘下課之後的兩小時。
  
  給出的時薪挺高,也正好把下課後到晚飯前的垃圾時間利用起來了,簡直像是為她量身打造的。聽說小孩年紀不大,也就是陪著玩玩,還不需要像家教那樣做大量準備工作。
  
  韋湘如約而至,大概是委託人事先跟社區保安說好,由保安幫忙開的門。
  
  很大的屋子,應該說是別墅。
  
  韋湘剛進客廳,就見一個小孩朝自己奔來。一頭金色卷髮照亮了逐漸降臨的暮色。
  
  “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看看還有沒有番外可寫,沒有的話差不多就算完結了。。
感謝大家這麼多天的陪伴,麼麼噠~~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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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貴姓

  韋湘一愣,連忙打電話給仲介負責人,“是不是……搞錯了?”
  
  “當然沒有錯,”負責人肯定的說,“也不瞞你了——其實,是委託人看過資料之後,指名要的你。”
  
  “委託人?”
  
  “是個金髮大帥哥呢,可惜戴著墨鏡,不知道會不會是明星,估計也很挑吧,他看資料的時候,我們在旁邊可幫你說了不少好話呢。”負責人一邊花癡,一邊邀功,“他那麼帥,小孩一定長得像洋娃娃吧?”
  
  “……我知道了。”
  
  韋湘放下電話,有些不知所措。
  
  “嗚嗚陪我看電視。”寶寶倒是很自來熟的把她拉到客廳。
  
  韋湘無奈的坐上沙發,囧囧有神的陪他看起了動畫片……這什麼動畫片啊,幾隻動物分屬兩個陣營,臥底、色誘、人質、械鬥,一會兒扔個手雷,一會兒來個大炮,吵吵鬧鬧,螢幕動不動就被炸開花,寶寶倒是看的很開心,嘴裡跟著喊出招式名稱。
  
  她如坐針氈,不停的看鐘,心想反正也就兩個小時,熬完今天,找個機會跟仲介那邊說自己沒空不來好了,反正這種肥缺也不差人。
  
  “嗚嗚吃糖。”寶寶倒是大方,也許還想著上次的蛋烘糕,拿出自己的零食來跟她分享。
  
  在他的推薦下,韋湘囧囧有神的剝開一塊五顏六色的糖果……
  
  “你爸爸不在家嗎?還有那個……張大發?”
  
  那個名字真是讓人過耳不忘。
  
  “爸爸拍廣告,張大發陪他,他們都不管我。”寶寶癟著小嘴哭訴。
  
  “……那,你媽媽呢?”韋湘終於問。
  
  寶寶慘兮兮的說,“媽媽不見了——就是來找媽媽的。”
  
  韋湘的手一抖。
  
  寶寶忽然想起什麼,從脖子里拉出一個東西來,“嗚嗚你看。”
  
  韋湘看見,他脖子上有條項鍊。
  
  說項鍊也誇張了,其實就是一根細繩穿著一個墜子。
  
  ——那個墜子她很熟悉。
  
  就是她手上戴的綠松石手鏈,被替換掉的那一顆。
  
  寶寶湊近她,“阿爹說這是媽媽給我的,到時候要用這個當認親信物——不准告訴別人哦。”
  
  看著他圓圓的眼睛,韋湘茫然的應了一聲,卻悄悄將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那串珠子。
  
  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從腳底升起。
  
  “嗚嗚幫我剝。”寶寶剝不開糖紙,隨手拿給她。
  
  “……少吃點糖。”韋湘幫他剝開了,但還是忍不住說。
  
  “沒關係,我每個月都要跟阿爹去看牙醫,牙醫叔叔跟我說,吃完糖再吃牛肉乾就不會長蛀牙了。”寶寶振振有詞,指著桌上早就準備好的牛肉乾。
  
  韋湘哭笑不得。這什麼牙醫啊。
  
  說笑間動畫片已經放了三集,時間也總算到了兩小時。韋湘原本覺得自己應該如蒙大赦,卻在告別時有些不舍。
  
  “嗚嗚不留下來嗎?我還有寶貝沒給你看呢——”寶寶眼巴巴的說。
  
  韋湘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臉,“嗚嗚還有事。”
  
  “哦——”寶寶拉長了聲音,顯然是不捨得她離開,卻又知道這樣是不禮貌的。
  
  寶寶送她到門口。
  
  “好了,你回去吧。”
  
  “嗯,那嗚嗚明天來我再給你看。”
  
  對著那張可愛又帶點狡黠的小臉,韋湘實在無法說謊,又不想看他失望,只得笑笑,“關好門,不認識的人別給他開啊。”韋湘從沒發現自己可以如此雞婆。
  
  終於離開那間大屋,轉過身,韋湘垮下一張臉,鬆了口氣往前走。
  
  ——要找個什麼理由告訴仲介呢?考試?找到了別的兼職工作?
  
  反正這次就算義務了,仲介也不會太為難她吧。
  
  沒看路的她忽然撞上一堵牆。
  
  “啊,對不——”
  
  話語戛然而止。
  
  她呆呆的看著眼前高大的金髮男子。
  
  沒戴墨鏡,冰藍的眼眸毫不掩飾的看著她。
  
  韋湘心中一驚,裝作沒有看到,匆匆想要走開,卻被那人的一句話定在當地。
  
  “這就是面對委託人的態度嗎?”
  
  ——哦,對,委託人。
  
  她轉過身來,客氣的說,“對不起,沒注意到,這位……先生。”
  
  情急之中,她都忘了仲介公司跟她說的,委託人貴姓。
  
  一張薄薄的名片被那人用兩根修長的手指夾著,遞到眼前。
  
  韋湘只得接下來,力圖平靜的說,“不好意思,MR.辛。”
  
  真是不常見的姓氏呢。
  
  那位辛先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韋湘只得公事公辦的說,“今天的看護工作我已經完成了,寶寶很聽話也很可愛……當然如果能少吃點糖,多注意安全就更可愛了。”
  
  “這也是我找你來的原因。”
  
  韋湘囧然一笑,“多謝厚愛,但我從明天起忽然有事,所以可能來不了,你看再找人方便不方便?不然我也可以幫你介紹——”
  
  她的同學中也有在外面打工的,比起來,陪寶寶看電視應該是挺輕鬆的肥缺。
  
  “我為什麼要找別人?別人又不是他親媽。”
  
  辛先生的一句話讓韋湘整個人一震,她強笑道,“辛先生說笑了。”
  
  “小唯,我沒有說笑。”
  
  這個稱呼讓韋湘臉色蒼白。
  
  半晌,她才撿回理智,“辛先生大概找錯人了吧?我叫韋湘,並不是你說的這個人。”
  
  “是麼?”那人薄唇淡淡開合,顯然她的話毫無說服力。
  
  不承認。
  
  打死也不承認。
  
  他難道還能逼著自己承認她就是小唯嗎?
  
  ——她已經離開那個世界了。
  
  韋湘給自己打氣,但顯然計畫趕不上變化。
  
  “那麼這個呢?”金髮男子忽然抓起她的手,袖子落下,露出了那串瑩潤的綠松石手鏈。
  
  他並沒有用很大的力,韋湘的手卻在他掌握中發抖。
  
  他們都看見了,在那串綠松石珠子中,混著一個顯然畫風不同的東西。
  
  大小、質地、透明度都不同。
  
  不是綠松石,而是藍寶石。在周圍小夥伴的映襯下相當醒目。
  
  濫竽充數。魚目混珠。鶴立雞群。
  
  韋湘兩眼一黑。
  
  自從她發現這玩意兒之後,根本不敢放縱自己想太多,一門心思想要把它弄下來,但既然整條手鏈都弄不下來,更何況其中一顆珠子了,她也不至於為了這顆珠子而砍手,索性就戴著。原本她都快忘了這件飾物的存在,想不到今天……
  
  是說,該來的始終躲不掉嗎?
  
  “需要跟我那顆比較一下嗎?小唯?”
  
  韋湘努力鎮定下來,“這個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出現的。但是你說的小唯,我真的不認識。”
  
  辛先生微微皺眉,“你就是她,還談什麼認識不認識?”
  
  韋湘乾笑,“是麼?我怎麼不記得了?”
  
  “我會讓你記起來的。“金髮男子說完,俯身攬住她,迅速的襲向目標。
  
  韋湘驟然見到一張逼近的臉,還來不及躲開,就被他有力的手臂抱緊,嘴唇也貼上了一陣溫熱。


☆、逃不掉

  高大的男子緊緊抱著她,彷彿連一點縫隙也不留。他的唇吻灼熱無比,帶著強大的壓迫感,足以將最後一絲理智擠出韋湘的腦海。
  
  雖然在屋外,但因為是別墅區的私家小徑,周圍花木掩映,路人都難得見到一個,所以方便了男子“行兇”。
  
  “唔……”韋湘想要抗議的話語都被堵了回去,她的掙扎也消融在男子有力的肢體中。
  
  彷彿一張密不可破的牢籠,將她網住。
  
  不知過了多久,韋湘才再度感覺到氧氣的存在。
  
  她終於找回力氣,推開男子,大口的呼吸。
  
  “都是當媽的人了,還學不會正確的接吻姿勢嗎?”金髮的辛先生戲謔的看著她。
  
  同樣的互動,韋湘彷彿經歷了一場鏖戰,對他來說,卻絲毫沒有傷及筋骨。
  
  “你神經啊……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報警了。”韋湘緊張的注視著他的動作,一步一步的往後退。
  
  辛先生並沒有追上來,而是好整以暇,彷彿看著老鼠徒勞掙扎的貓。
  
  韋湘鼓起勇氣,轉身逃跑。
  
  她一口氣沖出了社區,跑了幾十米,跳上正好停下的一輛公車,直到車門在身後關閉,車子緩緩駛動,才抓住欄杆,鬆了一口氣。
  
  辛先生和他兒子居住的那處住所,漸漸的遠離了視線。
  
  “上課上的怎樣啊?委託人的小孩很可愛吧?”彷彿還嫌不夠亂似的,仲介的工作人員打電話來回訪。
  
  韋湘驚魂未定,卻也不得不強撐著說,“委託人很高尚,小孩也很可愛,是我能力不濟,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那邊的女聲立刻換了一個調子,“啊,哪有這樣的?才去了一次,而且委託人也沒跟我們說不滿意啊。”
  
  韋湘懶得跟她蘑菇了,“就這樣吧,抱歉了。”
  
  說罷收了線。
  
  這車恰好是開往學校方向的,韋湘讓自己冷靜下來,下了車,在附近的營業廳換了一個手機號,以免被順藤摸瓜找到。
  
  室友倒是好奇,“打工回來了?什麼情況?”
  
  “不怎麼樣。”
  
  “什麼叫不怎麼樣?陪萌孩子玩還有錢拿,這麼好的事怎麼我遇不到。”
  
  韋湘疲憊的說,“相信我,遇不到是幸運的。”
  
  ——她實在需要消化一下今天的資訊。
  
  被那人指定來帶孩子。
  
  他說自己是孩子的親媽。
  
  光天化日之下發情。
  
  韋湘覺得,這些事不應該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學生,不過做了一場太過逼真的夢而已,別玩了。
  
  努力做好了心理建設,接下來的日子,韋湘努力按照舊日的節奏來,該聽課聽課,該吃飯吃飯,只是,儘量減少了出校門的機會,以免再遇到突發狀況,所幸大學校園也自成一個小社會,吃的用的都有,想要宅的久一點也沒關係。
  
  “湘湘,我們等會兒去吃缽缽雞,你真的不去?”室友再次動員。
  
  韋湘只能淚奔,“幫我捎點回來吧。”
  
  天知道,在店內蘸著湯料吃的,和用塑膠袋裝回來粘成一團的,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都怪那個人。
  
  彷彿只有待在學校這個結界中,才能享有安全。
  
  室友和同學吆五喝六的結伴離開了,韋湘只能認命的去圖書館自習。
  
  走進圖書館就發現自己果然還是太甜了。
  
  周圍的同學們早已沒有在關注各自的事,而是三三兩兩的指點議論。
  
  “好高啊,有一米九吧?奇怪,雖然很高,卻不會想要勸他打籃球呢。”
  
  “你有看到嗎,他的眼睛是藍色的,標準金髮碧眼啊。”
  
  “這種人會出現在大學圖書館簡直不科學!”
  
  被眾人議論的焦點,彷彿充耳不聞,完全沒有一丁點的自覺性,專注的在自助查詢終端上點點點,一本正經的找著什麼。
  
  韋湘簡直欲哭無淚。
  
  就連神聖學院的結界也擋不住妖孽入侵了,還有天理嗎?
  
  她敏感的往周圍看看,還好,沒有那個三頭身正太,她稍稍鬆了一口氣。
  
  是說大的已經夠讓人提心吊膽,如果再加上小的那根本是1+1>2。
  
  如果轉身就走,很可能馬上就驚動到他,當眾上演你追我趕戲碼,她立刻就成為校園BBS論壇當日頭條。
  
  她可不想出這種風頭。
  
  反正圍觀群眾那麼多,他未必會注意到自己的小動靜,那還是低調的完成自己的任務然後自然的離開吧。
  
  韋湘遠遠的找了一台自助終端,還書,確定。
  
  “同學對這台機器好像很熟的樣子,可不可以幫我——”
  
  一個聲音如雷炸在耳旁。
  
  韋湘幾乎要暴走了。
  
  這種傻瓜自助機器哪還分什麼不熟很熟一般熟啊,剛剛他不是玩耍的很愉快的樣子嗎?
  
  韋湘抬頭給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指了指牆上醒目的標語,“公共場所,請勿喧嘩”,又指了指在服務點快要打瞌睡的大姐,“如有疑問,請諮詢工作人員,謝謝。”
  
  金髮男子居然從善如流,閉嘴,轉身,走向服務點。
  
  韋湘鬆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不敢鬧出太大動靜吧,這裡畢竟不是他的私家場所。
  
  “小姐,我想問一下——”
  
  服務台的工作人員對上前來詢問的美男,臉都紅了,“啊,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嗯,這樣比較對,專業問題是該交給專業人員來回答嘛。
  
  韋湘放心的轉回頭去,繼續進行自己的操作。
  
  即使如此,辛先生的話還是一字不漏的傳進她耳中。
  
  “我想找一本書,但查詢顯示無結果,怎麼回事呢?”
  
  “哦,是這樣的,我們的自助終端只收錄了近二十年出版的書物,如果是更早的出版物,可能就沒有記錄在電子資料中;不過沒關係,還可以人工查詢。”工作人員的回答堪稱典範,無懈可擊。
  
  “這樣嗎?那本書好像是有點久了,可不可以麻煩您?”
  
  “可以的,請問書名是?”
  
  “那本書,叫做‘四……’”
  
  還沒等他說完,一個女孩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沖過去,“啊不好意思,我知道這本書,我帶他去找好了,就不麻煩您了謝謝——”
  
  說罷,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女孩子就抓著高大男子的手臂,將他一路往外拖。
  
  眾人都被這種光天化日強搶美男的暴力事件驚呆了的時候,兩人已經消失在大家視野中。
  
  ——說暴力好像也不太妥當,至少那個美男好像一點反抗也沒有,乖乖被比自己矮兩個頭的女孩拖走,好像還有點……開心?
  
  “你是什麼意思?”終於到了眾人的視線死角,韋湘放開手,有點生氣的問。
  
  “啊,我是——”
  
  “你為什麼要去找那本書呢?你知道那本書有多可怕嗎?一旦不小心翻開,就會被它詛咒,陷入看不到希望的噩夢中。”
  
  “我不是——”
  
  “你就不能放過我嗎?我好不容易回來了,只想安安靜靜過回我的生活,你為什麼看不慣,一定要把我拖回去呢?我還欠你什麼?你說!就連你要的那個願望,我不是也已經給你了嗎?心!宿!”最後兩個字,韋湘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男子輕輕的笑了,“好懷念啊,巫女大人。”
  
  發現自己情急之下自投羅網,韋湘無語凝噎。
  
  好吧,如果這就是他的目的,就算她中計,承認了,那、又、怎、樣?
  
  ——這裡是她的地盤,而且心宿也沒否認她是巫女!
  
  也就是說,她依然是他的領導。。。。。。
  
  想到這裡,韋湘有了幾分底氣,“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穿越過來的,但這樣……不太合適,會打亂兩個世界的平衡,所以,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還是……回你該回的地方吧。”
  
  顯然她這番說法沒有達到目的。
  
  “平衡?”辛先生——好吧心宿,玩味的笑了起來,“這種東西,不是早就被打破了嗎?在我們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之後?”
  
  韋湘臉色一白,“不可能!怎麼可能?你風流是你自己的事,不要算在我身上——我連十月懷胎都沒有,哪會憑空多出來一個孩子?”
  
  “是嗎?”心宿好整以暇的將一個東西遞到她面前,“這個夠科學嗎?”
  
  韋湘疑惑的看過去。
  
  是一份DNA親子鑒定報告,真是高大上。
  
  在一串數位圖表之後,結論是:“……樣本A、B、C提供者為父、母、子的概率>99.95%。”
  
  心宿感歎道,“這個世界的確不錯,有很多新鮮玩意兒。”
  
  韋湘張口:“……”
  
  心宿彷彿知道她要問什麼,提前回答,“樣本怎麼來的?你陪寶寶的時候,喝水的杯子上留下了口腔上皮細胞,足以提取DNA樣品,夠嗎?”
  
  看著韋湘呆怔的表情,心宿好心補充道,“如果你懷疑,我們三人可以去鑒定現場,重新測試一次。”
  
  “不可能……”韋湘只能像念經一樣重複這三個字。
  
  “還有,我要找的書其實是《四物湯》,”心宿無辜的說,“雖然寶寶出生到現在還健康,但也要防著他有個頭疼腦熱的,畢竟書到用時方恨少。”
  
  ——韋湘看著他,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


☆、父之精,母之血

  “正好,寶寶這幾天也吵著要見你,你就跟我一起回家吧。”心宿說完,無比自然的攬著韋湘的腰往外走。
  
  韋湘被巨大的荒謬感打敗了。
  
  “你在說什麼啊?我根本一個字都聽不懂,我要回寢室了才是真的。”韋湘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抓的更緊。
  
  “你真的聽不懂?”心宿眯起狹長的眼眸,“這叫什麼,‘一孕蠢三年’麼。”
  
  “你不要亂講……什麼孕不孕的?”
  
  “那寶寶是怎麼來的?你覺得我會弄個假報告來騙你?”
  
  對上他的目光,韋湘連忙移開,“我不知道……就算有,也……不該是跟你……”
  
  心宿彷彿早等這句話,湊近她耳朵,“是麼?不跟我?那是跟誰?”
  
  被他曖昧的話帶回那個韋湘想要忘記的場景,青龍殿,祭台,作為祭品的自己,還有……
  
  心宿的聲音有點冷,“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眼睜睜的看著你跟明緋滾祭台吧?”
  
  韋湘渾身一凜,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巫女大人?”心宿俯下身來,“就算當時你吃了藥,行動受限,也不會忘的一乾二淨吧?你真的沒有熟悉的感覺嗎?”
  
  韋湘的心跳越來越快。彷彿什麼秘密被他這句話揭開了。
  
  儘管她努力想要把高唐祭當做一個荒唐的夢境忘掉,但懊惱的發現,當時的細節居然歷歷在目,甚至另外一個祭品身體的溫度,呼吸的氣息,狂野又有所控制的節奏都那麼清晰——她不得不惶恐的發現,自己能完成那場祭,多少還是覺出了幾分熟悉感,才敢稍稍放心的交付……
  
  事後她甚至不敢回顧,不敢追問,潛意識中,也是因為這個秘密吧。現在想來,那種不追究的態度,是否已經是一種“明白”?
  
  不敢證實那個人是心宿而非皇帝,不敢跟明緋多說,不敢跟心宿對視,只想順利的召喚出青龍趕緊走人——當時的她,也許是心虛到快要崩潰了吧。
  
  看著她表情的變化,心宿微微一笑,“如果還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可以幫你,你不會忘了氐宿的蜃氣術吧?”
  
  “氐宿?蜃氣術?跟這個有關嗎?”韋湘微弱的抵抗著。
  
  “啊,說起來,當時我就是怕巫女事後不認帳,專門拜託了氐宿,借他的蜃氣術一用呢,想不到果然有用武之地,”心宿見韋湘臉色一紅,不慌不忙的安慰道,“不過你放心,他很懂得非禮勿視這四個字。”
  
  一旦猜測那蜃氣術會記載了什麼畫面,韋湘就恨不得鑽地洞,哪裡還有重溫的勇氣,她蒼白的笑了一笑,“是這樣麼?原來不是皇帝也可以啊。”
  
  心宿好整以暇的解釋,“我也覺得後怕——當時還好張宿提醒了我,他說高唐祭的必要條件是巫女,但另一個祭品其實沒那麼嚴格,只是人們多半覺得皇帝作為最尊崇的男子,才足以匹配——我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李代桃僵,想不到真的成功了;不過想想也對,作為主治癒的青龍,或許已經比人間的皇帝要高上一格也說不定。”
  
  韋湘真是無力吐槽,就算心宿是接近於神的存在,也不用跟皇帝比個高下吧?
  
  不過,相比而言,她覺得兩人在這裡,一板一眼的探討高唐祭的必要條件才最荒謬。是不是因為真相太過殘酷,才不得不用黑色幽默來沖淡一下?
  
  組織了半天語言,她才開口,“那畢竟是非常時期……而且已經過去了,計較太多也無用,所幸完成了任務,結局好就一切都好了。”
  
  “巫女這是過河拆橋嗎?”
  
  “你說什麼?”
  
  心宿無辜的說,“要用的時候用一用,不用了隨手扔開——巫女不打算對在下負責?”
  
  韋湘幾乎要昏倒在地,“你……真的是夠了!你是那種需要別人負責的嗎?”
  
  說反了吧,他大概是這句話聽太多,耳熟能詳,不分語境就拿來用。
  
  “在下皮粗肉厚,自然是不敢反抗巫女,但……”心宿眼波一轉,“對寶寶就比較委屈,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骨肉,你就忍心看他缺少母愛、變成問題兒童嗎?”
  
  “我沒有覺得他會變成問題兒童啊,他吃的好穿的好——”韋湘忽然發現自己被帶進了陷阱,“什麼叫做我的骨肉?”
  
  “父之精,母之血,孕育出來的孩子,難道不是你我的骨肉?”
  
  終於又繞回這個問題,韋湘只得讓步,“就算……就算高唐祭是那樣……但怎麼會有……”
  
  台言裡面媽咪帶球跑是老梗,但也很少見爸比帶球跑啊,更別說媽咪不知情的前提了——難道心宿還能生子?韋湘被這個猜測雷倒。
  
  “這個部分我也覺得匪夷所思,如果說高唐祭你不用看,那麼這個你可能真的需要看一下——”
  
  也不知道心宿使了什麼花招,彷彿在兩人周圍隔出結界,韋湘眼前出現了一片幻境,是她不知道的,離開之後的事。
  
  於是,她看到青龍殿的池子裡出現那顆蛋,張宿陪它說話,蛋一天天長大,被心宿發現,寶寶破殼而出,髒兮兮的嬰兒被心宿裹在披風裡……
  
  這個幻境不到半小時就結束播放。
  
  韋湘看著心宿,“你沒有去學PS之類的吧?”
  
  “為了方便你觀看,難免會用到快進和抽幀等技術,但純為簡化,並無胡編亂造或修改。”
  
  韋湘喃喃道,“於是你就把這來路不明的……當做……你的孩子?”
  
  “是‘我們’的孩子,還有,什麼叫來路不明,完全是有據可考,”心宿糾正,“你再接著看。”
  
  於是,韋湘看到了寶寶如何在將軍府長大,看到寶寶把尾宿當馬騎時,她也忍不住皺眉,直到心宿訓他才鬆開……再後來,寶寶抓周,看了一圈都沒選,卻直直摸上了心宿的耳朵……
  
  畫面到此為止。
  
  “知道我許了什麼願嗎?”心宿忽然問。
  
  韋湘別過臉去,“……不知道。”
  
  ——不是毀滅世界就好。
  
  “骨肉連心,看來寶寶知道,也幫了我一把。”心宿靜靜的說。
  
  韋湘剛剛看清楚了,寶寶摸到的心宿的耳朵,原本應該綴著一枚晶瑩的藍色耳釘,但卻不是。
  
  心宿的耳釘在她手鏈上,而她手鏈上的一顆珠子,被換掉了。
  
  她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換掉的。
  
  也許……就是心宿許願的那一刻?
  
  心宿替換了它們,讓它們成為“連接兩個世界的東西”,於是在後來的某一天,借由寶寶的手,打開了這條通道,讓他們成功實現了穿越?
  
  韋湘到底是在不思議世界中闖過了九九八十一道關卡的人,對於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在短暫的震驚之後,也不得不接受。
  
  “等會兒你可以仔細觀察,雖然寶寶的頭髮隨我,但他高興起來,眼睛的顏色完全是你……當時的樣子。”
  
  韋湘終於找到救命稻草,“你也知道,那是我‘當時的樣子’。”
  
  就算承認又怎樣?知道了真相又怎樣?
  
  時過境遷。
  
  事過境遷。
  
  “沒關係,”心宿笑起來,“就算‘當時’已經過去,我們還有大把時間,可以從現在開始。”
  
  “開始什麼?”
  
  “開始習慣我在你身邊,”心宿低頭吻住韋湘,滿意的感受著女孩的抗拒漸漸軟化,好不容易分開一點,又補充道,“寶寶的弟弟妹妹,也應該在舒服一點的環境裡出生,而不再是那個冷冰冰的池子。”
  
  韋湘臉一紅,正要開口,卻被他更深的吻堵了回去……
  

第100章 番外一

……於是在某人鍥而不捨、百折不回、酷帥狂霸拽的攻勢之下,韋湘只得認清了現實,承認寶寶確實是自己和心宿孕育出來的骨肉,無法抵賴。

她承認了,心宿卻放緩了節奏,似乎也明白能有此進步已屬不易,如果再加壓,韋湘很可能會反彈。

韋湘想起來都覺得無奈。從前美夕還在的時候,總愛看這種口袋本小言,老師在臺上講課她就拿本書擋著狂看,自己一個人看不夠,還熱情的邀她共賞,韋湘當初不明覺厲,盛情難卻,看了幾本,發現無一例外是清秀平凡的女主被英俊腹黑總裁盯上,不從,奸之,逃避,再奸之……終於從了,被改造成斯德哥爾摩患者,甘心當男主的地下情婦,苦逼的為他傷心傷身,被各種情敵、男主父母虐,百般隱忍,終於在到達心理承受的極限時黯然離開——當然此時女主已經身懷包子——數年後長髮及腰,哦不對,應該是包子可以打醬油之後,跟男主再度不期而遇,神奇的是女主在經歷生產、辛苦拉扯小孩的數年後容貌如昔、身材不走樣,對男主的吸引力依然致命,而更加神奇的是不管包子有多小,男主也能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的種,於是誘之,拐之,糾纏之,各種死乞白賴、公告天下、軟硬兼施,包子也毫無壓力的反戈到生父陣營,各種胳膊肘朝外拐,死活將女主跟男主送做堆,於是經過一番XXXX、XXXX、XXXX,女主終於成了總裁的正牌夫人,而男主則畫風一變,成了傳說中的愛妻狂魔……

這種書看了兩三本都大同小異,韋湘實在不能認同那種奇怪的三觀,於是美夕再度邀請時婉言謝絕,想不到美夕還能津津有味、孜孜不倦的翻開新的一本換湯不換藥的《XX總裁XX妻》。

——可是今時今日,詭異的既視感讓她不禁苦笑,感歎天道好輪回。這帶著包子破鏡重圓的戲碼真是無縫銜接……不過,看在心宿並不是標準意義上的QJF,而她也沒有經歷十月懷胎的份上,總算不用代入的那麼苦逼,至少一手將包子帶大的不是她。

儘管一開始難以接受二十出頭的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有了個會走路會說話的親兒子,但也許是母子連心,漸漸的,寶寶的一舉一動都開始牽扯著她的情緒,那雙可憐巴巴望著自己的大眼睛,那故作成熟卻難掩天真的性格,都讓她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道關卡、自以為已經刀槍不入的心臟軟化下來。

於是這一天,她也把寶寶帶出來玩。

心宿比較忙,因為得天獨厚的外型條件,再加上周身的神秘氣質,出道沒多久就迅速躥紅,成為知名品牌、設計師的御用模特,但他跟韋湘說過,並不打算一直走模特這條路,“……要承受太多人的目光,負擔很大。”

因為他說這句話時相當認真,以至於韋湘都不知道該不該吐槽他自戀。

“……打算創立自己的品牌,以後減少走秀,重心更多轉到幕後……”當時的心宿,徐徐的說起將來的打算。

韋湘愣愣的聽著,原來成為萬眾矚目的模特,並非心宿的終極目標。

——不過,總比毀滅世界要好吧。

韋湘知道心宿的行動力,果然不久他的計畫就成為現實。

於是,現在真的是“總裁”了。換成犀利幹練的西服,心宿對於商界竟也遊刃有餘,滿世界跑,畢竟是創業初期,即使手下有員工,也有很多事需要身體力行。

不過,他這麼忙也有好處,韋湘不用隨時面對他的強大氣場。

——雖然接受了寶寶是自己兒子這個事實,但不表示要將孩子的爹買一贈一的一併接受。

畢竟……是意外。

是無奈。

沒有辦法的辦法。

因為要離開,要求生。

“嗚嗚。”寶寶忽然仰臉叫她。

“嗯?”韋湘不知道心宿私下是怎麼跟寶寶解釋她的身份,既沒有要求她和寶寶表演現場版母子相認,也沒有讓寶寶改口,但寶寶彷彿很自然的接受了她時不時的陪伴。

——也對,難得糊塗嘛。

很多事情,解釋起來根本就是……沒法解釋。

至今她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妙遭遇依然充滿問號,卻沒有追問,也找不到人解答。

不過結局好就一切都好。她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走不動了,嗚嗚抱我。”寶寶踮起腳,朝自己伸出短短的小手臂。

“嗯。”韋湘彎下腰來抱起寶寶。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寶寶比自己初見時要顯的小一些,因為自己低頭看他的幅度是越來越大了——奇怪,寶寶不是應該越長越大嗎?

軟軟的身子抱在懷中並不吃力,就像一隻小動物。

寶寶被她抱在懷裡,眼睛都彎起來,小嘴也揚起來,甚至在她臉上響亮的親了一下。

“……”韋湘有點措手不及,大概是愕然的表情被寶寶接收到,後者立刻眼神一黯,由綠變藍——

對於寶寶眸色變化的規律,韋湘也覺得很不科學,但同樣無法追問,只能接受。寶寶的情緒讓她有些歉疚,連忙補償似的在他臉上回麼了一下。

寶寶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嗚嗚?”

“寶寶乖。”韋湘心裡確實這麼想,於是也就這麼說了。

寶寶身後那條無形的尾巴翹上了天,把她抱了個結實,得意的說,“爹地還讓我注意保持距離,哼,我就不信。”

“額,保持距離?”

寶寶認真的看她,“爹地說,嗚嗚雖然喜歡寶寶,但有一些苦衷,不能表現出來,爹地讓我知道就好,不要來吵嗚嗚,不要老是纏著嗚嗚,也不要太高調被別人看到,不然嗚嗚會不高興的。”

“……”韋湘想不到心宿私下還跟寶寶說過這些,一時無詞。

心宿——

“但寶寶真的是很想親近嗚嗚,有時候就忍不住,把爹地的話忘了……如果爹地怪我,嗚嗚要幫寶寶說情哦。”寶寶眨巴著眼睛,粉無辜的說。

韋湘哭笑不得。

這時起了一陣風,韋湘連忙幫寶寶戴好連在外套上的帽子,免得小孩受涼。

——她可不會說偷偷去圖書館借了一堆育兒問答之類的書,當做考研資料那樣背呢。

這時一個同學走過,好奇的看了她一眼,“湘湘?這是……你兼職帶的小孩?”

“……額,是的。”韋湘實在沒法說這是她親骨肉。

“哇,好可愛的寶寶,像個洋娃娃。”同學在旁邊羡慕的看著,卻又不敢上來動手動腳,大概是覺得這孩子太精緻而脆弱,像個精美的瓷器,萬一碰壞了賠不起怎麼辦,只好小心翼翼的問,“Hello! How are you?”

“Fihank you.And you?”寶寶一口氣不停,又問,“姐們兒您好,吃了嗎?”

“I’m fioo……吃了……”同學呆怔片刻,淚奔,“我還是回去背四級好了……”

韋湘和寶寶一同望著她絕塵而去的背影,“……”

寶寶忽然想起什麼,“爹地說我其實挺幸運的。”

“嗯?”韋湘有些慚愧,心想寶寶是在青龍殿的水池裡出生的,如果不是張宿發現,都不知道能否順利來到這個世界,這樣的他……當然算是幸運了。

“我也不知道,”寶寶的表情有點疑惑,“爹地說我現在可以隨便走在外面,最多別人多看兩眼,卻不會把我當做異類——嗚嗚,我這樣真的很幸運是不是?”

“……是。”韋湘的睫毛一垂,掩蓋住自己的心情。

心宿跟寶寶說的還真不少。不過,大概心宿也想不到吧,在不思議外面的世界,確實,不同發色、眸色的人也可以自由的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不僅不會被當做異類,喊打喊殺,反而會因為獨特的相貌獲得更多、活得更好。

也對,這樣的心宿,確實沒必要再毀滅世界了。

當天送寶寶回去的時候,意外的發現某人提前回來了,好整以暇的坐在客廳,彷彿掐著點等她。

“爹地!”寶寶笑著撲上去,被心宿輕而易舉的抱起來,動作熟稔無比,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今天有乖嗎?”

“有,嗚嗚可以作證!”

“額……寶寶很乖啦。”

心宿默默的看了韋湘一眼。

大概是因為玩的太盡興,寶寶不一會兒就困了,將他安置上床睡覺,兩人離開了他的臥室。

“那我就先走了。”韋湘匆忙說。

雖然她默認、接受了這個事實,但依然住在學校寢室,只是過來看寶寶時碰上心宿,會跟他簡單的聊幾句。

“等一下,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心宿忽然說。

“誒?”韋湘停下來轉身看他。

心宿彷彿有點累,靠在沙發上揉著眉頭,但儘管如此,還是清楚的說,“寶寶也是時候上幼稚園了,要去幫他弄戶口,這個沒什麼問題,但——”

心宿放下手來,一雙冰藍的眸子看著她,“寶寶的名字還沒起。”

“額,這樣啊,”韋湘慚愧的發現自己居然忽視了這事,說的也是,總不能一直讓寶寶放羊吃草的長大吧,“那,你給他起個名字好了。”

對了,心宿姓什麼?好像穿過來之後改成“辛”了?

“還是你來起吧。”心宿溫和的說。

“……”

見她沉默,心宿補充道,“我那個姓氏,已經……不存在了,何況這裡也拼不出來,改成‘辛’也只是為了工作方便——所以,你可以決定。”

不一定姓辛嗎?那……

“跟我姓可以嗎?”韋湘脫口而出。

心宿看著她,“可以啊。”

韋湘仰天長歎,粑粑麻麻,咱老韋家的香火問題解決了!雖然此時她還想不到,將來把這個金髮碧眼的包子帶回家,說是韋家的孫子時,二老會是什麼表情……

忽然覺得挺合算,心宿這事還是做的很地道嘛——

“那真好,姓韋,叫什麼呢?”韋湘止不住的笑。

心宿眼神一動,“我對這個世界的文化還在學習中,瞭解的不夠深,於是,依然可以由你決定。”

韋什麼呢?韋小寶?韋不群?韋唯?

韋湘思索的目光投到男人身上,忽然思緒飛出去,想到他當初跟寶寶說“異類”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呢?

“韋……心。”

“嗯?想好了嗎?”心宿好像沒聽到後面那個字。

韋湘握了一下雙手,“韋心。”

心宿眼中無波的看向她,“哪個心?”

韋湘簡直覺得他是故意的,“就是……那個心啊,這樣……筆劃比較少,將來……寫考卷,可以省出好幾秒時間,可以……”

她還在努力硬掰,卻被不知何時走過來的高大男人一把抱在懷中。

心宿在她耳邊低聲笑道,“嗯,我也覺得這名字不錯。”

韋湘被他簡單話語下面的情緒牽動,淚盈於睫——

她想要忘記自己在那個世界時,他曾給予的照顧,可是她辦不到;

她想要忽視自己自從遇到他,對他感情一點點的轉變,可是她辦不到;

她想要以為自己避開他是對的,他並非此生良伴,可是她辦不到……

這個人,隱藏起自身的傷痛和陰影,一直默默支援著她,帶著心心追過來,霸道又隱忍的接近她,讓她想不出能說服自己的,拒絕的理由——

台言就台言吧,反正結局好就一切都好。

韋湘緩緩的、卻堅定的回抱這個男人。

她也可以給予。

她可以給予的,也不只是一個願望。

(番外一完)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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