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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無奸不丈夫 BY謝上薰

無奸不丈夫 BY謝上薰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腐剎 您是第2163個瀏覽者
內容簡介:

雖然她從小生活在豪門家,卻不是正牌千金,
奶奶一再告誡她,不要去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否則只會自討苦吃,
她很聽奶奶的話,對於那些有錢公子哥,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最好都沒人發現她的存在!
但不知是否她的磁場太強烈,不管是何家、石家、沈家的公子哥,
一見她就拜倒,一個一個跑來追求她,可她不能接受呀!
所以她故意裝傻,每個都當成哥哥來敬愛,
只有這個沉厚言,果然夠厚顏,直接放話要她做好準備當他的親密愛人,
他的氣魄和大膽讓她一時芳心大亂,不知道這回到底誰贏誰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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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你是誰?」長相粗豪的少年,用變聲期的破鑼嗓音粗聲粗氣的問。

  「哥哥好!我叫年淨雪。」小女孩謹記奶奶的交代,要非常有禮貌,雖然這位哥哥長得有點凶。

  「我沒見過你。」正處尷尬年齡的少年,面對差不多年紀的國中女生才不甩咧!不過這小不點肯定比自己小很多歲,正好耍一下大人威風。

  「我奶奶在這裡工作,我奶奶煮的菜最好吃了。」

  「原來是年師傅的孫女。你幾歲?」

  「我八歲。」

  「什麼?你有八歲?我以為你還沒上小學。」比他小六歲而已?懷疑。

  「我真的八歲了。」顯然不是第一次被質疑,大眼睛含著一泡淚。

  「好啦!好啦!八歲就八歲,女生就是愛哭!」這年紀的少年最不會應付女生的眼淚了。「喂,年淨雪,你都不會問我的名字嗎?」

  「哥哥叫什麼名字?」

  「我叫沈厚言!」少年大聲宣佈,緊接著又警告說:「是言語的言,不是顏色的顏,不准給我寫成沈厚顏。」

  「言語的言,我會寫耶!」小女孩雀躍道,會寫國字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很好,很好,孺子可教。」少年忍不住賣弄一下成語。

  那是什麼意思?小女孩迷惑一下,但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年淨雪,你剛才蹲在那裡做什麼?」沈厚言終於把心裡的迷惑問出來。自從二姨去世後,他媽媽終於又帶他來白府拜訪,好像是來抗議二姨去世才剛滿週年,二姨丈便迫不及待的再婚了。

  不過,大人的恩怨不是孩子們該在意的事,他一樣跟表弟表妹玩得很瘋,然後,從落地窗望出去,瞧見一抹小小的身影蹲在花草間,久久不動。

  待他吃完點心,那抹小身影仍是一動也不動,他懷疑那是白府新買的雕像?

  有著旺盛求知慾的少年,非跑出來看清楚不可。

  結果是一位白淨如雪的小女孩,人如其名。

  「我剛才在聞薄荷草的味道。」

  「聞那麼久?」

  小女孩只是笑,笑容甜淨。邁入青春期的少年,跟著傻笑,心跳快三拍。

  「哥哥想聞聞看嗎?」

  「呃……好吧!」蒔花弄草會不會太娘娘腔了一點?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一起蹲在花草間,或許叫不出幾種花草的名字,但名字有什麼重要呢?看花開得多美,聞一聞香草植物清冽的味道。

  「年淨雪,我下次來你還會在這裡嗎?」

  「不知道,爸爸媽媽會來接我回家。」

  「你爸爸媽媽去哪裡?」

  「媽媽說要去二度蜜月,不過,奶奶說那叫十度蜜月了。」

  「怎麼不帶你一起去?」

  「爸爸說不行,叫我跟奶奶住一星期。」

  「哈哈哈……你是小電燈泡!」

  「我才不是。」小淨雪莫名地紅了眼眶,這兩天被同一句話取笑好幾次了。

  「喂,不准哭喔!當電燈泡又沒什麼,我爸媽出國旅行也常不帶我去,老是把我丟給二姨,不過現在二姨死了,以後出國非帶我去不可了。」沈厚言雖然難過疼愛他的二姨早逝,卻也得意父母沒辦法再拋下他冒充頂客族。

  「你爺爺奶奶呢?」

  「早死了,我對他們沒印象。」

  「哥哥好可憐,我有奶奶。」

  沈厚言古里古怪的看她一眼。他不覺得自己可憐呀!不過,看她可愛就原諒她吧!他沒跟這麼小的女孩當朋友的經驗,可惜沒機會再見了。

  「阿言!阿言!」他媽媽踩著三寸高跟鞋走出來,大聲喊他的名字,聽起來火氣不小。沈厚言忙站起身。

  「媽,我在這裡。」

  「走,回去!」

  小淨雪跟著站起來。「哥哥要回家了?」

  「嗯,再見。」

  兩人從此將分道揚鑣之時,從屋裡急匆匆的衝出數條人影,沈厚言心想,幹嘛?看我媽生氣了想留人?

  衝出來的人之中有白家的男主人白楚軒,揚聲道:「淨雪,快過來!我派司機送年師傅和你去殯儀館──」

  殯儀館?沈厚言嚇了一大跳。

  「去殯儀館做什麼?」小淨雪沒聽過那三個字。

  然後,她先聽見奶奶哭號的聲音,再瞧見奶奶由人攙扶著走出來,一向剛強的奶奶居然哭軟了身子,必須由人扶持著。小淨雪慌了、亂了,又驚又怕,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人類的本能使她恐懼起來,害怕即將面對的不好的事情。

  「嗚嗚……小雪,你爸媽都死了……好狠的心啊──丟下老母和幼女……」

  沈厚言從聽見「殯儀館」三個字便有不好的預感,這下證實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往下瞄,「啊,年淨雪──」及時伸出雙臂抱住突然昏倒的小身體。

  少年的心五味雜陳,代她悲歎、感傷。

  年淨雪初識沈厚言的這一日,成了父母的忌日,醒來後不復記得自己昏倒時的事情,但少年沈厚言卻不會忘記,生平第一個昏倒在他懷裡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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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年淨雪的奶奶,人稱年師傅,幫白家的皇太后白鍾泠老夫人掌廚超過二十年。

  從白鍾泠青年喪夫,獨自養大兒子和女兒,撐起「白氏企業」屹立不搖,到白楚軒娶妻生子,娶的不是他鍾愛的初戀情人,生下雙胞胎姊弟白舒媛與白晨洋,夫妻便同房不同床,結婚不過十二年,白夫人便抑鬱而終。

  又過一年,白楚軒便不顧母親反對,和離婚剛過半年的初戀情人邱玉簪去公證結婚,還帶回一個拖油瓶女兒曲元寧。

  一團亂啊!

  白家這些年來的變化與不足為外人道的親情戰爭,年師傅全看在眼裡,即使替僱主白鍾泠感到難受,但又能多說些什麼呢?

  接著,輪到她嘗受人倫大悲劇,兒子、媳婦雙雙死於連環大車禍,幸虧還留下一個小孫女給她,否則年師傅不知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白鍾泠嚴厲,白楚軒溫柔,但母子倆都是體貼下屬的好人,主動提議讓年淨雪住進白家和奶奶一起生活,解決了年師傅的燃眉之急。

  辦完兒媳的喪事,休假一個月重回白家掌廚,便聽說這一個月由新進門不久的白太太負責三餐,是白鍾泠下的指令,結果自然被嫌到臭頭。

  年師傅想也知道,當年就是因為邱玉簪出身貧寒,白鍾泠才硬是拆散兒子與她的情緣,邱玉簪後來結婚也嫁得不算好,當然三餐都須自己料理,但煮出來的菜色一定與富豪之家餐桌上的佳餚大大不同。

  唉,不被嫌棄才怪!

  即使門當戶對,豪門媳婦也未必好當,更何況貧富差距懸殊,光憑「愛情」兩個字便足以克服一切嗎?還帶著拖油瓶進門,更糟啊!

  年師傅一邊專心的料理出一桌好菜,一邊考慮著要好好叮嚀小淨雪,沒事別到前屋去,她不希望小淨雪去接觸富豪人家的愛怨情仇。

  「這才是正常人吃的食物啊!過去一個月我真是受罪。」白鍾泠在餐桌上毫不客氣的點出事實,令邱玉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年師傅,你可不能提早退休,跟我一起活到老做到老吧!」

  「是,只要總裁不嫌棄,我會一直做下去,要養孫女長大呢!」年師傅心底鬆了一口氣,感激的說。

  「淨雪呢?放假日也沒看到她的人。」

  「我讓她在房間裡唸書,不許她亂跑。」

  「年師傅,我們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你不用這麼見外。一個八歲大的孩子成天關在房間裡,不變傻才怪!」白鍾泠斜睨了坐在邱玉簪身旁的曲元寧一眼,掩不住心中嫌惡,才十歲就懂得巴住母親一起嫁入豪門,丟下沒出息的生父不要,對著白楚軒「爸爸、爸爸」的叫個不停,小狐狸的尾巴藏都不藏一下,噁心!不要臉!

  「年師傅,你叫淨雪來一下。」白鍾泠若有所思的吩咐道。

  「是。」年師傅無奈回後院去。

  白楚軒溫言道:「媽,您叫淨雪來做什麼?」他一向對守寡養大他的母親百依百順,唯一的叛逆便是堅持他的愛情,再婚娶了邱玉簪。也因此,他當定了夾心餅乾,在母親面前更加小心翼翼,對一雙兒女也心存愧疚。

  白鍾泠看著兒子,語氣逸出一絲強硬。「我要做什麼?放心,我不會加一指在你的寶貝老婆身上,也包括她的女兒……」

  「媽。」白楚軒求饒。

  「從你先斬後奏,公證結婚帶著她們進門,我老太婆就有自知之明,兒子不再是我的兒子,邱玉簪的重要性高於一切,否則你不會給她前夫三百萬元讓他們離婚,邱玉簪要女兒跟她一起進門享受榮華富貴,你也乖乖答應。你是邱玉簪生的嗎?這麼聽她的話!」

  「媽,我解釋過了,那個男人是個酒鬼,不是稱職的父親……」

  「那關你屁事!天下酒鬼那麼多,你要一個一個去養他們的女兒嗎?」白鍾泠最不能諒解的就是這一點,咬牙道:「你完全不顧我的感受,算了,但你有沒有考慮過舒媛和晨洋的心情?」

  「媽媽剛去世,爸爸便迫不及待的回頭尋找初戀情人,很快的舊情復燃,而那沒貞操觀念的女人也急著擺脫窮丈夫,不到五個月便簽字離婚,先在外面同居,只等法律規定的半年期限一到,便正大光明的跑去公證結婚!舒媛和晨洋怎麼辦?他們有拜託你給他們一個繼母嗎?還把窮酒鬼生的女兒也帶進門,存心臟了白家的門風……」

  「媽!」面對母親的疾言厲色,兒女看他的眼神也冷冰冰,白楚軒不是不痛苦,但是老天爺啊,他只是一本初衷的愛著同一個女人,有那麼不可原諒嗎?「媽,我知道您不能接受玉簪和元寧,不如分開住吧?!」

  「哼哼,是邱玉簪的枕頭狀嗎?鼓勵你丟下老母和親生兒女,跟她雙宿雙飛,讓她的女兒獨享父愛,然後再要求你正式收養曲元寧,是嗎?」

  「我沒有,我沒有。」邱玉簪嬌容刷白,百口莫辯。

  曲元寧甩開母親握住她的手,倔強的大聲反駁,「爸爸正式收養我又怎麼樣?為什麼不可以?」

  「爸爸?你的爸爸是姓曲的酒鬼。」

  「我喜歡這個溫柔的爸爸,不會打人的爸爸,不可以嗎?」曲元寧大聲喊。

  「他是我們的爸爸,不是你的!」白舒媛與白晨洋異口同聲道。

  曲元寧張口結舌,求助的看向白楚軒。

  「我可以當你們三個人的爸爸。」白楚軒溫柔道。

  就知道你的心歪了一邊!白鍾泠冷眉冷眼掃了兒子「一家三口」一眼,沉聲道:「楚軒,別忘了你答應我的兩個條件。」兒子執意帶狐狸精母女進門,她沒辦法阻止,但沒有人比她更瞭解兒子「溫柔」的弱點。

  背著母親再娶,溫柔的白楚軒在勇敢過後便開始內疚,白鍾泠乘機要他立下兩條誓約:第一,曲元寧永遠只能是曲元寧,不得改姓白,不得分白家的財產;第二,白楚軒須立刻結紮,邱玉簪不得生下白家孩子,以免日後發生「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去打我們的孩子」這種亂七八糟的事。

  事情發生當時,白楚軒只求白鍾泠不要拒絕她們母女進門,什麼條件都答應,還立下字據,並請來律師預立遺囑,日後財產由白舒媛與白晨洋姊弟繼承。邱玉簪能得到的,便是白楚軒每個月所賺的薪水和贈送的珠寶,以及曲元寧能受到很好的教育。

  邱玉簪真是怕了這位厲害的婆婆,雖然她很想幫心愛的男人生一個孩子。

  但白楚軒從來就不是強勢的男人,他生性溫柔,不忍心再傷一次母親的心。

  「媽,我不會忘記對您許下的承諾。」他只求家庭和睦,這兩三個月他嘗夠了夾心餅乾的滋味。

  白鍾泠默默瞥了邱玉簪一眼,那一眼令她全身戰慄。

  「你敢發誓不會受枕邊細語影響,而更改你的承諾?」

  「我發誓。」

  「不,我要邱玉簪發誓,發誓她在白家一天就不得鼓動你更改合約和遺囑,否則會報應在她女兒曲元寧身上!」

  邱玉簪顫著唇,說不出話來。

  「媽!」白楚軒倒抽一口氣。

  白鍾泠沒理他。「你不敢發誓你對白家的財富沒有野心,對吧?你不敢發誓你只是單純的愛著白楚軒這個男人,而不包含白氏企業,對吧?你不敢……」

  「我敢發誓!」邱玉簪抬起淚盈盈的眸,照著白鍾泠說的話賭咒發誓。

  白鍾泠滿意地笑了,這兩三個月來的作戰已暫時告一段落。「非常好!楚軒、玉簪,只要你們能信守承諾,我們之間是可以和平相處的。我只管保護我的孫子女,才不管你們要愛得天崩地裂或怎樣。」她懂得見好就收,更懂得收服兒子的心。

  「真的嗎?媽。」白楚軒大感意外,母親第一次親切的叫她玉簪。

  「當然。」至少在你面前!白鍾泠不會傻得將兒子逼出家門,白白便宜了狐狸精母女。她要她們生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敢大聲說話,不敢恣意張揚,笑容也不許太燦爛。

  白楚軒只覺得一顆緊繃的心又舒活了。

  年師傅聰明的等餐廳內的爭執聲停止了,才牽著年淨雪的小手走進去。唉!如果不是沒有值得托付的親人,她真不願意小淨雪在這裡生活,太複雜了。

  「小雪,叫人哪!這位是白總裁,這位是董事長,這位是夫人……」

  「好啦!好啦!別教孩子這些八股思想。」白鍾泠牽過小淨雪的手,笑著說:「淨雪,叫我白奶奶。」

  「白奶奶好!」一鞠躬。

  「好,好,嘴真甜,有禮貌,人又長得乾淨漂亮,白奶奶好喜歡。」白鍾泠心疼小女娃沒了父母,慈眉善目、好言好語的對待,指著白楚軒,「這位是白伯伯,叫伯父也可以。」

  「伯父好。」一鞠躬。

  「好,好。」只要母親大人高興就好。

  「這位是伯母。」

  「伯母好。」一鞠躬。

  「好。」婆婆也只准曲元寧喊她「白奶奶」。

  「淨雪,這兩位是雙胞胎,是白奶奶的孫子和孫女。他們比你大五歲,你要叫舒媛姊、晨洋哥。」

  「舒媛姊好!晨洋哥好!」一鞠躬。

  「好可愛的妹妹喔!」雙胞胎笑了起來。

  「呵,淨雪,對哥哥姊姊不用鞠躬啦!哦!還有這一位,是你伯母的女兒,叫曲元寧,比你大兩歲而已,互相叫名字比較親切,叫元寧吧!」

  「元寧好。」聽話沒有鞠躬。

  「哼!」曲元寧別開臉,討厭白奶奶對年淨雪好。

  「真是好家教呀!」白鍾泠搖一下頭,繼續對年淨雪親切的說:「白奶奶還有一位外孫會常來家裡住,叫何亞凡,你見了人要叫亞凡哥,懂嗎?」

  「好。」小淨雪默記住了。

  「淨雪,你以後可以和哥哥姊姊一起玩,功課不會的也可以請哥哥姊姊教你。舒媛、晨洋,還有元寧,你們要把淨雪當妹妹一樣疼愛,知道嗎?」

  「好的,奶奶。」雙胞胎一起答應。

  曲元寧故意唱反調。「她又不是我妹妹,我幹嘛疼愛她?莫名其妙!」

  「元寧,不准頂嘴!」邱玉簪嚇壞了。

  「元寧,」白楚軒溫柔勸說:「淨雪的爸爸媽媽上個月車禍去世,她一個人很孤單,大家有緣住在一起就要互相照顧,她年紀最小,當然要疼她。」疼愛一個小孤女可以讓母親高興、家庭和睦,他很願意。

  曲元寧很不服氣,如果沒有年淨雪,那麼她才是年紀最小的妹妹,這些疼愛全屬於她才對。只是,她太喜歡這位溫柔的爸爸,不願因為反駁他而使他討厭她,沒有溫柔爸爸的支持,她一定會被送回生父那邊,光想便恐懼不已。

  曲元寧沉默的屈服了,但心底對年淨雪的厭惡感從此生根。

  鞋底沾著草地的露珠,小淨雪跳躍得彷彿是一隻鳥,一大清早趕著去蕩鞦韆,原屬於雙胞胎姊弟的白色鞦韆,她好想愉悅地蕩個痛快,可是曲元寧每每霸著不放,直到她失望的走開為止。

  她知道曲元寧討厭她,但不明白為什麼。

  奶奶說,不可以爭,不可以吵。

  沒關係,她起個大早,沒人來跟她搶,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悠悠蕩蕩的晃著鞦韆玩,比早起的鳥兒更快樂。

  「小妹妹,你是誰?怎麼會一大早來蕩鞦韆?」早起的鳥兒不只一隻。

  小淨雪沒見過長相如此俊美斯文的哥哥,像童話故事裡的小王子。

  「哥哥好!我叫年淨雪,是年師傅的孫女,今年八歲。」

  男孩笑容燦爛,學她有禮貌的口吻說:「妹妹好,我叫何亞凡,白家奶奶是我的外婆,我今年十一歲,放長假來外婆家玩。」

  小淨雪忙跳下鞦韆,一鞠躬。「亞凡哥好!白奶奶說見了你要叫亞凡哥。」

  「我又不是老師,不用跟我鞠躬啦!」

  小淨雪害羞地笑著。

  何亞凡昨晚才下飛機,回到白家已過十點,見過新任舅媽和她的女兒,便被外婆打發去休息,沒見到早睡早起的年淨雪。不過,和雙胞胎通電話聊天時已得知白府近況,他自然是站在外婆和表哥表姊這邊的,對新舅媽也不失禮就是了,免得舅舅太可憐。

  因為時差的關係,他醒得早,在花園散步卻巧遇比他更早起的年淨雪。

  「你不是要蕩鞦韆嗎?來吧!小雪,我幫你推。」

  「真的嗎?亞凡哥。」

  「你都跟我鞠躬了,我就是哥哥嘛!」

  何亞凡走到鞦韆架後面,推著年淨雪蕩鞦韆,愈蕩愈高,她的笑聲也像喜雀一樣愈來愈歡暢,串串灑落在何亞凡心田。

  「亞凡哥,要不要換你玩?我幫你推。」

  「我不玩,我長大了。」

  「等我十一歲也不能玩了嗎?」

  「我是男生,不一樣,女生可以玩。」

  「為什麼?」

  「不知道,突然間就覺得有些遊戲變得不好玩了。」

  「我猜,哥哥是不是愛上電腦了?」

  「哈哈哈……沒錯,我比較喜歡動腦筋的遊戲,電腦裡取之不盡。」

  兩個小孩的個性都好,親切隨和,很容易便聊開來,打成一片,忘了肚子餓該進屋裡吃早餐了。

  曲元寧自告奮勇來請何亞凡,她昨晚興奮得幾乎睡不著,之前便聽爸爸提過,姑姑嫁到美國去,姑丈是銀行董事也是建築大亨,家族企業投資觸角極廣,何亞凡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但父母工作都忙,白奶奶心疼外孫,放長假時便接他回台灣享受親情,一方面也可以學好中文。

  在曲元寧心目中,已將何亞凡當成小王子的化身,一旦真正見了面,俊美高貴的形象完全符合她的想像,便一心一意想親近他,得到他的支持票。在她天真的想法中,只要何亞凡喜歡她,白奶奶也會跟著喜歡她。

  她滿庭園的找,最後看到何亞凡居然和年淨雪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他還幫年淨雪推鞦韆。

  曲元寧生氣極了。這個年淨雪跟白家一點關係也沒有,怎地什麼都要跟她搶?搶走白奶奶的憐惜,搶走白舒媛和白晨洋的疼愛,現在,連何亞凡的注意力都要搶走?是不是有一天,連爸爸的關愛也會被搶走?

  曲元寧受不了這點,手指著年淨雪大聲道:「你給我下來!快下來!我說過不准你蕩鞦韆,它是我的!你敢不聽話,我叫爸爸把你趕出去!」

  何亞凡大皺其眉,不再出手推鞦韆,讓它慢慢緩下來,曲元寧卻等不及讓鞦韆完全靜止,粗魯的將年淨雪拉下來,跌個狗吃屎。

  「你做什麼?」何亞凡想不到有女孩子這樣惡劣,連忙搶至小淨雪身旁,看她已哭了起來,手掌與膝蓋都有擦傷的痕跡,心底對曲元寧不由得厭惡起來。

  「亞凡哥,我們不要理她啦!奶奶在等我們吃早餐。」私底下都嘛偷叫奶奶。

  「你別碰我!」何亞凡甩開曲元寧想拉他的手,只覺得噁心。

  表姊沒有形容錯,曲元寧真當自己「麻雀變公主」了。

  本來,舅舅既已娶了她媽媽,那麼她也算是舅舅的女兒,他也沒打算排斥她。但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惡劣的欺負比她小的女孩,還當著他的面,簡直是目中無人到極點!

  何亞凡忍住沒發脾氣,扶起哭花了臉的小淨雪,進屋裡找管家拿醫藥箱,免不了驚動白府上上下下。自白鍾泠以下,大家均聚集在餐廳準備陪小嬌客吃早餐,等呀等,等來了一件小意外事件。

  「怎麼回事?淨雪怎麼受傷了?」白鍾泠忙問。

  「亞凡哥。」跟在後面進屋的曲元寧討好地喚著。

  何亞凡停下幫淨雪擦藥的手,回首冷道:「你不要叫我亞凡哥,我受不起,你可以直接叫我何亞凡。」

  曲元寧滿臉漲紅,怔在當場。

  白鍾泠拿針刺般的目光看向曲元寧。白楚軒曉得亞凡這孩子向來不隨便發脾氣,事出必有因,忙問:「元寧,你做了什麼惹哥哥生氣?」

  略蘊責備的話語令曲元寧陡然一驚,害怕被爸爸討厭的心理因素,使她否認到底。「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做!爸爸,是年淨雪自己從鞦韆上摔下來的。」

  「真的嗎?亞凡,你說……」

  「舅舅……」何亞凡站起身,深深地盯了曲元寧一眼,那眼神令她心悸,「我必須坦白說,你的繼女是個問題兒童!我因為時差的關係很早醒來,便到花園裡散步,然後瞧見淨雪小妹妹在蕩鞦韆,便跟她玩了一下。過沒多久,曲元寧突然跑過來,對小雪大聲的叫罵,不准小雪玩「她的」鞦韆,要叫舅舅把小雪趕出去!我一沒注意,曲元寧便把小雪從鞦韆上拉下來,當時鞦韆還在晃呢,小雪這一跌下來當然受傷。」

  白楚軒和邱玉簪對望一眼,胸口驀地揪緊。

  何亞凡微瞇起眼。「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孩,所以曲元寧可以無視我這個證人,公然說謊。當然,舅舅可以選擇相信你的繼女,我也明白我說這些話會令舅舅和舅媽為難,我道歉,過兩天我便回美國去。」

  邱玉簪慌了。「別這樣,亞凡。」婆婆一定更不諒解她。

  白楚軒看著曲元寧,失望又心痛。

  曲元寧哭了起來,「爸爸,對不起,我怕你討厭我,所以才說謊……都是年淨雪不對,她不要玩鞦韆就好了,看到亞凡哥跟她玩,我很生氣才會……」

  「你住嘴!」邱玉簪忍不住罵道:「做錯了就是錯了,你應該向淨雪道歉,怎麼反過來說淨雪不對?元寧,當初媽媽問你,要跟媽媽還是生你的爸爸?你說你很怕喝了酒會發酒瘋打人的爸爸,你討厭那樣的爸爸!可是,看看你今天無緣無故傷害比你幼小的淨雪,你的行為跟你生父有什麼兩樣?」說著忍不住流下傷心淚。

  曲元寧如遭雷殛,媽媽真的以為她像那個壞爸爸嗎?

  到底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沒有人願意無條件的挺她、疼她、愛她、寵她?

  到底是為了什麼?因為有年淨雪的存在嗎?

  十歲的曲元寧不懂。

  十五歲的曲元寧終於慢慢懂得,當年的她確實表現得太笨了點。

  考進H大學的曲元寧,已出落得美麗耀眼、亭亭玉立,決定重新開始,她要進入學生會,當選校花,而且是才貌兼備的校花,令全校男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兩年後,年淨雪也進入H大學就讀。

  「年淨雪後來怎麼樣了?」濃眉大眼、高鼻闊唇、長相頗為粗豪的男人──沈厚言,扯開一抹懶洋洋的微笑。

  「說不好嘛,如今是孤苦伶仃一個人;年師傅在淨雪要進國中那一年,因癌症去世。不過,也因禍得福,憑我奶奶和年師傅將近三十年的情誼,奶奶收淨雪當干孫女,本來預定念公立國中,也在奶奶的私心運作下,轉入和曲元寧念同一所昂貴的私立中學,我想,那時曲元寧一定快氣炸了。」白晨洋哈哈大笑的說。

  「我似乎聞到一股陰謀的味道?!」沈厚言低沉的嗓音掠過難以分辨的情感。「白奶奶是不是想藉由年淨雪的存在,來和你繼母一較高下?誰教你繼母帶著拖油瓶女兒一道進門,白奶奶一定吞不下這口氣。」

  「那是一定的結果,不是嗎?」白晨洋的俊顏掠過一絲嘲笑。「我相信奶奶是真心喜歡淨雪,畢竟有誰不喜歡一個白淨漂亮、甜美隨和的女孩呢?但喜歡是一回事,若沒有曲元寧這號人物礙眼的存在,奶奶頂多義務性的監護淨雪至高中畢業,不會收她當孫女,不會讓她念昂貴的私校,不會因曲元寧學鋼琴、舞蹈、繪畫、電腦……淨雪也跟著一起學。打著年師傅照顧我們一家飲食近三十年的大旗,奶奶「惜情」嘛,我爸自然也感念年師傅的好,什麼都順著奶奶,只要奶奶不挑阿姨和曲元寧的毛病,我爸便感恩不盡。」

  「聽起來你爸對你繼母真是一本初衷的多情,為了她,可以把自己最嫉妒的男人所生的女兒當成自己的女兒,連年淨雪也一道疼憐,只求母親高抬貴手,對他所愛的女人網開一面。」沈厚言不由得嘖嘖稱奇。

  「哼!」白晨洋沒好氣的瞪了表哥一眼。

  「你別不服氣,像你爸那樣的「癡情種」,在我們這一代已絕跡了。」沈厚言唇間揚起的笑意好放肆。「我不敢保證能做到,你呢?」

  「你別忘了,我媽可是你的阿姨,疼你不比疼我少。」

  「我沒忘,只是就事論事。」

  白晨洋別過頭,望著大片落地窗外的恣意陽光、盎然綠樹,澀澀苦笑。

  「阿言,其實我並不恨阿姨,我的繼母,她只是個溫柔老實的女人,我一看就知道是我爸會喜歡的那一型。相反的,我生氣我爸的溫柔、懦弱,明明深愛邱玉簪這個女人,為何不力爭到底?」

  「他是白家的獨根苗,只要夠堅持,不惜一死或終生不娶,奶奶能不讓步嗎?偏偏他溫柔得不敢過分堅持,娶了我媽卻讓她心碎至死,他的溫柔反而害了我媽!在我媽死後,他才該死的「堅持」與邱玉簪再婚,這算什麼癡情種?」

  沈厚言歎了一口氣。因為他聽出白晨洋話裡藏著多麼深的孤寂!父母不愉快的婚姻對孩子造成的傷害是無形的,但至少還算父母雙全。母親一死,父親迫不及待的回頭尋找初戀情人,教孩子看在眼裡情何以堪?似乎父親也不再是他們姊弟的父親了。

  或許,白楚軒和邱玉簪覺得他們的愛情很偉大,一點也不輸給瓊瑤小說裡刻骨銘心、曲折纏綿的愛情,但除了當事人自己會感動,局外人通常會因不同的立場而有不一樣的看法。

  「阿洋,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舒媛也一樣。」沈厚言站起來伸一下懶腰,目光深幽的看著表弟,一臉篤定。

  「不然又能怎樣?」白晨洋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我媽都死了,代替她打抱不平有用嗎?所幸國中畢業後,奶奶便送我們至美國姑姑那兒當小留學生,放長假才和亞凡一起回來陪伴奶奶。」

  「不錯嘛!二十五歲便拿到雙碩士學位,準備回來繼承公司。」

  「亞凡才厲害,二十歲便開始進姑丈的公司實習。」

  「真是辛苦啊!」沈厚言仍是笑。

  白晨洋捶一下他肩膀,「你自己不也一樣?」這位表哥是大姨的兒子,母親死後,父親很快再婚,便幾乎不與母親那邊的娘家親戚來往了。

  但孩子自有屬於孩子的情誼,他們在美國重逢,很快又連成一氣,即使後來又分隔兩地,但電腦網路的發達讓友誼不輕易斷線。

  「我們出去走一走吧!這農場的生態景觀保持得非常好,就像這棟建築物一樣吸引人,我們每次回台灣都要先過來住幾天。」

  沈厚言率先走出房門,下樓在農場附近閒步漫遊。白晨洋和他一起靜觀生態池裡的動植物族群,採食山野果,看樹蛙跳躍。

  農場後方有一片遮天的竹林秘境,高聳入雲的孟宗竹在風聲中沙沙作響,天然的綠色浴場令人不自覺地放鬆精神,什麼鬱悶的情緒全拋開。

  「阿言,你每次見到我必問淨雪的事,可是我不記得你們有什麼交集啊!」只相差一歲而已,習慣互叫名字。

  沈厚言微勾唇角。「當年她才八歲,今年該有二十了吧!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一直忘不掉她,故意交了許多女朋友,還是忘不掉「年淨雪」這名字,再加上你斷斷續續給我的訊息,她更似在我心底生了根!我的脾氣既強又倔,抗拒著不願去你家再見她一面,因為她根本已忘了我!」

  「現在呢?」白晨洋又驚又笑。沈厚言也有這一面?

  「現在我投降了,順應自己的慾望去面對她,或許才是好主意。說不准等真正見了面,只短暫相處一會兒便印象破滅,證實她不是我的菜,我才好將她從我心底連根拔除,心無掛礙的去聯姻。」

  「嘖,我以為你會是我們之中最抗拒去聯姻的那一個。」

  「如果沒有中意的物件,又何須抗拒?」

  白晨洋心一跳,揚眸迎向他複雜的眼。

  若有中意的對象呢?

  沈厚言悠然自在的走過竹林秘境,步向另一片天然的柳杉林,整座農場坐擁遼闊天地。

  「阿洋,我現在去你家,會造成你繼母的不愉快嗎?」

  「都十二年了,她在白家的日子已跟我媽一樣長,還有什麼好忌諱的?」

  「白奶奶已停止內戰了嗎?」

  「偶爾還是會發動一場小戰爭。」白晨洋莞爾。他懷疑這是奶奶的精力來源之一,不斷挑毛病以防老人癡呆症上身。

  「了不起的白奶奶,不愧是女強人,精神硬是比別人家的老奶奶健旺,我打賭她可以活到一百歲。」

  兩人相視一眼,霍然大笑。

  年淨雪當真不記得沈厚言,誰會記得自己八歲時只見過一面的哥哥?

  沈厚言被重新介紹給她認識,白晨洋慎重其事的態度,使她明白沈厚言這位表哥對白晨洋而言是很重要的,不用特別交代,她一向不失禮。

  「沈先生、晨洋哥,很不巧,他們剛好有事都出去了。」家裡除了傭人,便只有淨雪算是半個主人。「晨洋哥要回來都沒有聯絡白奶奶?」

  「我存心提前回來嚇奶奶的。」白晨洋哈哈大笑。

  「那我先去幫沈先生準備客房……」

  「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沈厚言雖然不疾不徐,但語氣中仍掩不住慣有的霸道。「叫我阿言,言語的言,不是顏色的顏,不准給我寫成沈厚顏。」

  淨雪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你不說我反而沒想到耶!你的名字真有趣,令人印象深刻。你比我大一點,我叫你沈大哥或言哥吧?!」

  美人嬌聲軟語,正常的男人早點頭說好。

  「你幹嘛那麼愛認哥哥?我不喜歡你這樣,直接叫名字比較自在吧!」沈厚言直視她的眼神裡有很深的不以為然。

  「什麼?」淨雪呆了一下。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嗎?何須拿話刺人?

  「我不是你哥哥,叫我阿言,記住了。」

  淨雪當他是那種不愛與人稱兄道弟的人,點點頭,「我明白了,阿言,只要你認為我失禮,我自然會叫你的名字。」

  「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深沉的眼凝視著她。

  淨雪只是淺笑,上樓去整理客房。

  沈厚言盯著她那筆直優雅、風姿綽約的背影,直至消失。

  「如何?」白晨洋對他的反應很好奇。

  「只有練過舞蹈的女孩子,連背影都好看。」

  「那正面呢?有教你印象破滅嗎?」

  沈厚言但笑不語。

  不須上半點妝,白瓷的臉蛋美得純淨無比,楚楚可憐的柔弱氣質令男人產生強烈的保護欲,應對進退又那樣親切隨和,不顯小家子氣。

  才二十歲的女大學生竟有如此的氣質?!如果不是生長在白府,接受一連串的閨秀養成教育,今天的年淨雪又有什麼不同呢?

  「阿言,要下手請早。」

  「嗯?」有什麼言外之意?

  「喜歡淨雪的男生很多,而且每個條件都不差。」

  「那又如何?」

  「當然,倒追你的女人從來沒少過,你大可以不用破例追女人。」

  「阿洋,你在鼓動我追年淨雪,為什麼?」沈厚言幽幽地指出。「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別人干涉我的生活,尤其是插手管我的感情事。」

  「你以為我吃飽了撐著?我才沒那麼笨。」

  「那你在打什麼算盤?」

  白晨洋凝望表哥,眼神沉重。「阿言,我希望借你的手將淨雪帶離這個家,愈快愈好。」

  為什麼?

  沈厚言瞇起眼,湛眸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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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位於仰德大道的私人別墅,三層樓透天的花園洋房,仍舊是沈厚言記憶中的美麗雅築,花單清香、和風輕攬、雲靄樹蔭,將歐式建築的靜謐氣息烘托得更加宜人,彷彿置身於現代仙境中。

  而美麗的仙境,是否會醞釀出美麗的愛情?

  那可不一定。

  沈厚言靜靜的凝望那一抹蹲在花草間的身影,時光彷彿倒流回到十二年前,那個用娃娃童音向他介紹薄荷草有多好聞的天真小女孩,轉眼間成了無父無母的小孤女,也因此被奶奶帶進這個家。

  到底是福是禍呢?年淨雪自己又是怎麼想的?

  她明白自己實際上是白鍾泠手中的一顆棋子嗎?用來箝制曲元寧的一顆棋。

  萬一,寶貝外孫何亞凡愛上了這顆棋子呢?

  住進來才一星期,不,該說第四天,當何亞凡和白舒媛一道回來時,沈厚言便明白了年淨雪的處境有多艱難。

  他直接走到她身後,低低喚了一聲。「淨雪!」

  她沒反應。

  「淨雪!年淨雪!」

  她文風不動。

  他移到她身旁蹲下,仔細觀看她的側臉,懷疑她已進入某一種禪定的境界,思想整個放空,正呆呆出神中。

  他拍一下她的肩膀,她果然嚇了一跳。

  「啊!你……」

  「你也不怕曬昏頭,蹲在這裡發什麼呆?」他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不用……」她自己站起來,卻一陣頭暈目眩。

  他扶住她。「你蹲太久了,別逞強。」

  「對不起。」

  「你有點貧血,要注意一下。」

  「女孩子都有的小毛病,沒什麼。」淨雪笑了笑,覺得不用大驚小怪。

  沈厚言放開她,雙手環胸,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淨雪,你喜歡何亞凡對不對?」深眸緊盯她。

  震驚!長眼睛沒見過這麼直接的男人。

  他到底憑什麼問人家隱私問題呢?

  淨雪禁不住淺淺地笑。「沒有一個女孩子會討厭亞凡哥。」

  「我管別人喜歡或討厭何亞凡,我問的是你,年淨雪小姐,你對何亞凡是男女愛情的那種喜歡嗎?」黑眸更緊密地定住她,意欲抓住她神色間想掩飾的秘密。

  「你一向這麼直接嗎?沈厚言先生。而我,又該回答你嗎?」她不解地問他。

  他直直瞪她,好半晌莞爾一笑。「在感情上,我習慣直來直往。我對你感到怦然心動,很想追求你,所以必須先問一問,你心裡已有意中人了嗎?畢竟,整個白家上上下下,都因何亞凡公開向你求愛而人人情緒沸騰。」

  什麼?年淨雪嬌軀一凍。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漏聽了什麼,沈厚言說想追求她?

  至於何亞凡的公開告白,更是天大的難題。

  「你不要開我玩笑了。」她澀澀地說.嫌她還不夠心煩意亂嗎?

  「感情的事怎麼可以開玩笑?」他的視線流連在她清麗的臉蛋上,忍住想伸指撫平她微蹙的眉心。「我認真的再說一次,淨雪,我喜歡你,我想追求你,只要你心裡沒住著其他男人。」

  淨雪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男人,一個身形挺拔、長相粗豪的男人,卻以一種溫柔的眼神注視著她,她頓覺胸口被捶了好大一下。

  「阿言……」羽睫垂掩.

  「有嗎?你心裡有住著其他男人嗎?」沈厚言伸手抬起她下頷,「如果沒有的話,我會是個好對象,你考慮一下再回覆我。」

  「太突然了。」她撇頭,逃避他的碰觸。

  「怎會?你美成這樣,應該習慣了男生向你告白,除非你念尼姑學校。」

  「不,我並不習慣男生向我告白,尤其像你這種一看就是很厲害的社會菁英人士,應該有不少紅粉知己在等著你。」某種難以形容的酸澀滋味在淨雪心田漫開,她不是白白在這個上流家庭住了十二年,太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更認清自己的角色定位.

  年淨雪從小便冰雪聰明。

  不論白家的長輩多麼疼她、憐她,她永遠不是白家的一分子。

  她只是年師傅的孫女,承受著白奶奶比天高、比海深的恩情。

  她在這裡長大,這裡卻不是她的家。她對這個家、這座庭園有很深的感情,卻時時被曲元寧提醒她只是一個外人,還想賴多久?

  像沈厚言這型的豪門親戚,也不是她能接受的。

  「淨雪,你不要把問題拋回來給我。」一雙飛揚的濃眉往上挑動了兩下。「我過去有沒有紅粉知己,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足以成為你婉拒我的藉口。今天是我在詢問你的心意,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淨雪陷入沉默中。

  「你需要考慮很久嗎?」他從不知道主動追求一個女人,對方竟連一點欣喜的模樣也沒有,是因為何亞凡搶先告白的關係嗎?

  如果是的話,可就大事不妙了。

  聽說何亞凡即使在課業與家族事業的夾攻下,百忙之中每隔兩三個月一定飛回來台北住幾天,美其名是探望外婆,其實醉翁之意為了誰,明眼人早已瞧出。一直到今年完成學業,全心投入工作,他立刻公開告白,在白家投下一顆未爆彈。

  這顆未爆彈最後會不會炸開來?取決於年淨雪的態度。

  白家沒有一個贊成何亞凡與年淨雪成為戀人,因為何亞凡在美國的雙親頭一個就不答應,何亞凡的身份可以娶一個公主呢!

  可是,如果何亞凡堅持到底呢?

  沈厚言可沒打算拱手相讓,他喜歡挑戰。

  「有意思。」他眸底閃爍興味。「至少你沒有直接拒絕我,我尚有五成的勝算。」見她抿唇不語,他略沉吟又問:「淨雪,你想離開白家嗎?」

  「嗄?」她芳心一震,明眸圓睜,結結實實被他問倒了。

  離開白家?她能去哪裡?

  他眼底黑幽幽的,高深莫測。

  「你想,白奶奶還容得下你嗎?」

  她呼吸一緊。「為什麼……」嬌嗓莫名乾澀。

  「為什麼容不下你?」他英眉一挑,嘴角嘲諷地淺勾。「這些上流社會的老夫人、貴婦名媛,心地善良的很多,熱心公益的也不少,撫孤恤貧的好事她們樂意去做,但永遠永遠也不會將接受她們恩惠的人當成自家人,她們或許願意為善不張揚,卻不容許那些孤兒貧民侵犯到她們的領地,妄想成為她們家中的一分子。」他淡淡評道。

  她輕輕一震,迷惑地凝著。

  「聽了很難受嗎?不過,這卻是事實。」俊拔偉岸的身軀逼近她,繼續給她壓力。「很快,你會接收到四面八方給你的壓力,因為何亞凡公開向你告白,壓力便會集中在你身上,所有人都會暗示你攀龍附鳳的拜金女郎不會得到幸福,不會有人祝福你們。」

  「你也一樣嗎?」淨雪輕聲反問,神情有些嘲弄。

  「我?」沈厚言回以一記苦笑。「說真的,如果你很愛很愛何亞凡,愛到願意承受所有的壓力和委屈,當然,那絕對比邱阿姨在這個家的壓力更大了許多倍。如果你的愛是如此地義無反顧,那麼,我只有祝福你與何亞凡能通過重重考驗,修成正果。」

  「真的?」那又何必向我告白?淨雪不解的側頭看他。

  沈厚言雙目微瞇,冷靜的、一字字緩道:「如果你愛何亞凡的心如磐石堅定,我不識相的橫刀奪愛,你會開心嗎?應該很困擾吧!我這個人最識相了,沒興趣製造三個人的痛苦。」

  咬咬唇,淨雪不禁歎息。這男人看似粗豪,其實心思細密、銳眼如電。

  沈厚言嘴角微勾,繼續道:「你會反問我,沒有直接點頭贊同我,我想,你對何亞凡的感情並沒有大家以為的那麼深,是這樣嗎?」

  淨雪怔怔然,瞅著他半晌,小腦袋瓜一偏,看向那棟代表上流階級的美麗洋房,眉心漫上淡淡的愁緒。

  「不是每個女孩子都會愛上「白馬王子」。」她低語。

  「當白馬王子主動獻上玻璃鞋,求你當他的王妃,你卻迷惑了?」

  「誰不會呢?」她眸子先是眨了眨,而後莞爾一笑。「我是平凡人,也會迷上美好的人、事、物,但不一定非要佔為己有。」

  「聰明的女孩!」他更欣賞她了,那雙眼含著勢在必得的決心看進她眼中。「我要展開追求行動了,可以嗎?」

  「別說笑了。」

  淨雪直接對他搖頭,轉身摘下數片月桂葉和羅勒葉,笑道:「今天的主菜是蔬菜肉卷和羅勒茄汁蝦,希望你會喜歡。」

  沈厚言沒有被婉拒的不快,笑著點點頭,目送她回屋裡去。

  「精通廚藝的美女更具追求價值,我的眼光真的很不賴!」

  自得一笑,他也回屋裡去。他不是「君子遠庖廚」的奉行者,不介意在廚房裡和心儀的女孩談情說愛。

  光憑這一點,他就比何亞凡有勝算。

  年師傅過世後,白家自然又請了一位專業的廚師來掌廚,不過這位冷師傅的廚藝一流,但個性也冷得可以,唯獨很愛他的家、他的老婆,采上下班制,做完晚餐便走,每週至少休一天,每三個月要給他一星期長假,他要帶著老婆去旅行。

  又輪到冷師傅放長假的日子,每當這時候便由年淨雪頂替上場掌廚。

  這是淨雪自己要求的。她從小在奶奶身邊打轉,學了不少,後來廚房換冷師傅當家,他雖然不愛開口,卻不介意有人在旁邊看,當淨雪開口說想學做看看,他只是冷靜的瞥了她一眼,默默的教。

  淨雪反而是在冷師傅身邊學會料理的精髓。

  再好的廚藝,也需要有人捧場啊!

  冷師傅放假的時候,便成了淨雪驗收最近所學的好機會。

  當然,沒有人感到不滿,白楚軒甚至希望白舒媛和曲元寧也學一學。

  沈厚言衝著淨雪綻出爽朗的笑容。「美人啊美人,你不僅性情溫柔、蘭心蕙質,還有一手讓我連盤子都想吞下去的好廚藝,教我不把你追上手怎麼甘心?」

  被他的笑容給眩了眩,淨雪杏眸圓睜,一時間倒忘了該如何反應。

  白晨洋先笑開來。「阿言,你眼光一流,手腳也挺快的嘛!」

  沈厚言哈哈笑道:「那當然,條件好的女孩可是非常搶手,先下手為強是我的座右銘,省得到時藉酒澆愁。」

  淨雪頭皮一陣麻,嫩頰一陣熱燙。

  這男人怎麼好意思在吃飯場合公開求愛?他都不考慮一下她會不會因此而感到尷尬、不安?

  何亞凡的臉色僵了僵,冷肅地說:「小雪是我的意中人,請你另尋目標。」他嘴裡雖然對沈厚言嗆聲,但視線卻投落在嬌美動人的淨雪身上。

  那一年,蕩在鞦韆上的小天使墜落他面前,而他,從此神魂牽掛。

  他才不管每個人都露出不贊同的神色,有的人甚至氣急敗壞。他只願和淨雪廝守一生,帶她離開這個家。

  淨雪心跳一亂。今天是什麼黃道吉日,男人都搶著在餐桌上求愛?

  「年淨雪才不敢當你的意中人!」曲元寧拉高嗓音,氣白奶奶不出聲喝止,她可耐不住性子。「亞凡哥,你不要因為可憐她就以為自己愛上她,年淨雪最擅長用「楚楚可憐」這一套來吸引男人,連我們的學生會長石俊羽都上鉤了,甩了女朋友改追年淨雪。」

  何亞凡不悅地冷哼。「我問你了嗎?你為何在我面前說小雪的是非?再說,漂亮的女孩子沒人追求才奇怪。」

  曲元寧的美艷是耀眼奪目的,因為她總是精心妝扮,以符合千金名媛的身份,她誓言要在每一個場合壓倒年淨雪,死也不讓年淨雪搶走何亞凡,所以她一定要喚醒何亞凡對年淨雪的迷思。

  「亞凡哥,我說的全是事實,而不是編造是非。」她深信自己比年淨雪更適合、更有資格匹配何亞凡,這是她一生最大的夢想,她非實現不可。「亞凡哥,你是什麼樣的身份地位,你的家人是不可能讓一個廚師的孫女進門做少夫人的。你明知不可能,還執意向淨雪告白,難道你要淨雪當你的情婦、地下情人?那淨雪不是更可憐了嗎?」

  貓哭耗子假慈悲!

  大家心裡都這麼想,包括邱玉簪,但也不能不承認曲元寧說的是事實。

  何亞凡從來沒喜歡過曲元寧,只是礙著舅舅面子,不撕破臉而已。

  「只要小雪點頭,我立刻帶她去公證結婚!」他繃緊嗓音,不是在開玩笑。

  沈厚言吹了一聲口哨。了不起,有種!

  其他人的臉色像被雷打到。

  「亞凡哥,我不會跟你結婚的。」淨雪仰起臉,化開沉默,迷濛的瞳眸滿是感動。「這麼多年來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哥哥,溫柔、親切、慷慨,我很驕傲你是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但我作夢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嫁給白馬王子。你公開向我告白,我受寵若驚,說真的也嚇呆了,不知如何因應,但現在我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對不起!亞凡哥,我一直當你是比晨洋哥更親一點的哥哥。」

  該面對的,逃也逃不掉。她想,她是有點兒惱何亞凡的,豪門貴公子難免自傲些、任性些,但明知不會有結果,為何不能一直保有青梅竹馬的美好回憶呢?不傷人、不自傷,惆悵中自有一番甜蜜,這樣不好嗎?

  不是義無反顧的追求所愛就一定是對的,不考慮對方的心情,也是一種傲慢。

  有錢到一般人想像不到的富貴之巔。其實是一件可怕的事。不知不覺問,彷彿世間的人與事都會依他的意願而轉,連懷疑一下都不必。尤其,何亞凡又是那樣高雅卓爾的俊秀人物,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完美人才,有錢、有權、有勢、俊美如王子、智商一百五十,有哪個傻女孩會笨到去拒絕他呢?

  淨雪一向冰雪聰明,卻寧可傻一回,笨得徹底的婉拒王子親手捧上的玻璃鞋。只因為啊,她忘不掉奶奶病危那段日子一再重複叮嚀她的話。

  奶奶說,「人定勝天」不是一句至理名言,有些事情是人力無法扭轉、無法勉強的,不妨饒了自己吧!

  比如,貧富差距,根深柢固的門第觀念……

  那時候,何亞凡已經很明顯的表現出對淨雪的疼惜、憐愛,每次都從美國拎著一皮箱的衣物用品送她。小學生的淨雪很開心,奶奶卻很憂心。

  淨雪慢慢長大,習慣了寄人籬下的日子,終於也慢慢懂了奶奶的用心良苦。

  不是你的,永遠也不會屬於你,強求只是徒增痛苦。

  只是單純的戀慕不好嗎?

  即使覺得遺憾,心弦莫名地揪扯著,她也不敢勇敢追愛,只能黯然輕歎。

  這樣的心思轉折,看似一瞬間事,其實在淨雪心間已百轉千回好幾年。

  「你最好說的是真心話!」曲元寧防備地盯著她,忽然咯咯笑道:「當然啦!你能做出明確的決定,可見你是聰明人,不敢高攀豪門世家,我反倒有點欣賞你了。不如這樣吧!等哪天我嫁了人,你可以繼承你奶奶的工作,過來幫我掌廚理家,我一定會付你優渥的薪水……」

  這就是為什麼何亞凡沒辦法喜歡曲元寧的緣故吧!

  白鍾泠不發一言,任由她去發威,讓寶貝外孫更討厭她才好呢!

  「曲元寧,你閉嘴!」

  何亞凡好不容易聽明白淨雪是在拒絕他的愛,他望著她,呼吸屏凝,腦中一片空白。哥哥?他只是比白晨洋更親一點的哥哥?

  去他的見鬼的哥哥!

  他不相信淨雪真心想拒絕他!

  他猛然站起身,繞過幾個位子,一把抓住淨雪的左手臂,柔聲卻堅定的說:「跟我來,我們必須談一談!」

  「亞凡哥……」

  「走。」

  淨雪被他半強迫性的拉出餐室。

  留下來的人啞然相對。

  曲元寧首先劃破靜寂,氣急敗壞道:「奶奶,您為什麼吭都不吭一聲,不大力阻止亞凡哥呢?您不會眼睜睜看亞凡哥娶了年淨雪吧?」

  白鍾泠朝她露出一抹冷笑。「淨雪不敢!」可是你敢。老太后心裡很清楚誰該防、誰又不足為懼。

  何家已在美國幫何亞凡挑了一位門當戶對、又十分中意何亞凡的千金小姐。

  與其讓曲元寧有機會去癡纏何亞凡,不如教何亞凡對年淨雪付出純純的初戀。白鍾泠自信給年淨雪的暗示夠明確,她不敢癡心妄想真的嫁給何亞凡,只有讓淨雪去拒絕何亞凡,何亞凡才會死心的回美國聯姻。

  男人初戀失敗才好哇!兒女情長能成就什麼大事業?白鍾泠篤定的想。

  曲元寧還不到老謀深算的年齡,看不出老太太的心機,只是單純的害怕何亞凡會說服年淨雪接受他的愛,她一定要阻止。

  她衝了出去,她受不了年淨雪得到她渴望擁有的一切。

  邱玉簪擔憂地望著她衝出去的背影,但女兒老早便不聽她的勸,一心一意追逐著一個夢,何時肯醒來?

  沈厚言把一切全看在眼底,銳利的眸子正慢慢醞釀起某種陰謀。

  他知道,老太太在玩陰的。

  但沈厚言不在乎,有時候順勢而走,反而漁翁得利。

  他吃飽了,走出餐室,緩緩步向屋外的庭園.吃飽後走動才有益健康,順便找到他要找的人。

  遠遠就瞧見曲元寧躲在矮樹叢下,正前方便是小時候玩過的白色鞦韆,歷經歲月洗禮,依然堅固。鞦韆上,坐著仿若白雪公主的年淨雪,而何亞凡以白馬王子之姿輕輕地推著鞦韆,就像小時候那樣。

  沈厚言覺得刺眼極了,但他遠比同齡男子更富有人生經驗,交往過N個女友,曉得急躁是沒用的,氣怒之下只會壞事。

  假使他渴望將淨雪擁進懷裡,讓淨雪只屬於他一個人,他不在乎耍點奸計。如同白晨洋說的,將淨雪帶離這個風起雲湧的家,這不是她該承受的。

  無奸不丈夫!這才是沈厚言的座右銘。

  他悄悄走過去,和曲元寧蹲在一起,輕輕地歎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畫面看起來真美呀!我想,他們兩人應該談得很愉快,戀情大有進展……」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曲元寧小聲卻頗激動的說:「亞凡哥才不是真的愛上年淨雪!可是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因為她是無父無母的可憐孤兒嗎?那我也很可憐啊,他為什麼不對我好?從小時候便如此,他一次也不肯幫我推鞦韆,即使我拜託他,哀求他,他也不肯,為什麼呢?明明我長得比淨雪漂亮,功課也比年淨雪好,我對他也可以非常溫柔、順從,為什麼他就是看不見我的好?只因為有個年淨雪擋在我面前嗎?」

  笨蛋!不愛就是不愛,還問為什麼?

  沈厚言最受不了死纏濫打的女人,幸好這不是他的問題,該頭痛的是何亞凡。

  「你不是出來阻止他們談情說愛嗎?怎麼退縮了?」

  「我怕亞凡哥更討厭我。」

  「你也知道他討厭你?那你幹嘛自討苦吃去愛他?」

  「我深信只要年淨雪從這個家消失,亞凡哥就會從迷霧中清醒過來,看清楚我才是真正愛他的人!」

  「你又知道淨雪不是真愛他?」沈厚言倒好奇了。

  「年淨雪算什麼?她只是一個可憐蟲罷了,捨不得拒絕對她好的人而已。」

  「是這樣嗎?」沈厚言懷疑她到底懂不懂男人,男人才不會因可憐而愛上一名女孩,又不是開救濟院。

  「還有……」曲元寧的目光始終盯住那兩人,何亞凡又在輕撫年淨雪那一頭幾乎及腰的長髮。

  「還有什麼?」

  「亞凡很愛她烏溜溜的長髮,我命令年淨雪剪掉,她死也不肯。」

  「是很美啊!真想請她拍洗髮精廣告。」

  「如果沒有那一頭長髮,亞凡哥還會愛她嗎?」

  嘖嘖,她當何亞凡有「戀發癖」或「長髮情結」?

  沈厚言忍住笑意,語重心長的歎道:「頭髮長在美人頭上,只有等她哪天心情不爽才剪羅!」

  曲元寧可不這麼想,眼神森冷,燃著狂熾的火。

  情之一字,癡的人看不破,有人成聖,有人入魔。

  何亞凡只停留數日便走。

  那一夜的凌晨三點,從淨雪房裡傳出可怕的尖叫聲,接著是嚎啕大哭的聲音,間雜著詭異的笑聲……

  沈厚書第一時間從客房衝出來,客房離淨雪住的小房間最近,門半開著,他立即衝進去,眼前的景氣使他怔了一下,大喝:「快點住手!」飛快的搶下曲元寧手中的剪刀,曲元寧也不掙扎,反正她已達成目的。

  「你瘋了你!」他破口大罵。

  「我沒瘋!」曲元寧尖銳的說.「我是在幫她下決心遠離亞凡哥!」

  其他的白家人也全體集合,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幕,包括老成持重的白鍾泠。

  聽淨雪的哭泣聲,看粉紅床單上飄散的長髮絲,淨雪哭得縮成一團,雙手護著自己的頭顱,渾身抖得如風中之落葉。

  沈厚言惱怒的瞪著曲元寧,氣咻咻的說:「你愛何亞凡是你的事,何亞凡就是不愛你,那也是你的事,但你惡劣的欺凌淨雪,那就是我的事!」

  「關你什麼事?」曲元寧尖刻的諷刺道:「難不成你也喜歡這種可憐兮兮的女人?」內心對年淨雪的怨妒更深了。

  「沒錯!我對淨雪一見鍾情!」沈厚言深吸口氣,沉聲道:「這個家居然養出你這種可怕的妖怪,我不能再把淨雪留在這裡,我要帶她走!」

  「誰是妖怪?年淨雪才是假惺惺的妖女!嘴巴說拒絕亞凡哥的求愛,其實是欲擒故縱,亞凡哥說她如果真心想回絕他,就剪掉他最愛的長髮……結果她就是捨不得,不是假惺惺是什麼……」

  沈厚言不理會曲元寧如鬼叫般的辯解,走到床邊,輕拍淨雪的背,好一會兒,淨雪才怯憐憐的抬起哭紅眼的臉,惹得他的心一陣抽痛,放柔了嗓音道:「淨雪,來,跟我離開這裡。」

  「去……哪裡?」帶哭的嗓音微啞。

  「去哪裡都好,只有這個家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一臉彷徨,像迷路的孩子。

  白鍾泠一臉凝肅的開口,「淨雪,你老實告訴白奶奶,你對亞凡當真沒有男女之情,只當他是哥哥?」

  淨雪跪坐在床上,一頭參差不齊的亂髮,卻依然有著驚人的美麗。

  白鍾泠又心折又感慨的想,難怪亞凡不惜要背叛家庭!但她又豈能眼看著原本可以平步青雲的寶貝外孫,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孩毀了光明燦爛的未來?

  「你老實告訴白奶奶沒關係,我不會怪你,反而會替你作主。」白鍾泠慈藹的嗓音沒說出口的是:作主讓你成為亞凡的地下情婦,只差一個名分而已,一樣可以保有你們偉大的愛情。

  淨雪垂下臉,囁嚅道:「白奶奶,我喜歡亞凡哥,從小就喜歡,就好像喜歡白奶奶一樣,但是……雖然我不懂愛情,可是我面對亞凡哥從來不會臉紅心跳,只有單純的喜悅而已,這應該不算男女之情吧!」

  柔柔的嗓音,軟弱無助的模樣多麼惹人憐愛,只要是男人都想伸出臂彎保護她吧!白鍾泠在心底歎了一口氣,下了另一個決定。

  「元寧,」老太太看向艷如玫瑰卻渾身芒刺的曲元寧,到底也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她的心滿是痛憐,感慨的問道.「是不是只要淨雪離開白家,不再出現,你就有把握得到幸福?」

  「沒錯。」曲元寧好高興白鍾泠終於站在她這邊了。「只要把年淨雪趕出去,我就會得到幸福!奶奶,年淨雪是我生命的掃把星!」

  淨雪輕顫了一下,委屈的垂下淚,楚楚動人得教沈厚言心旌動搖。

  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孤女,因為沒有謀生能力,捨不得拒絕別人對她的好,這樣也會妨礙到另一個人的幸福嗎?

  白鍾泠低歎一聲。「淨雪,你就離開這個家吧!元寧到底是我兒子的繼女,我不能趕她出去,只有請你離開。」

  「白奶奶……」淨雪依戀地輕喚。

  「淨雪,你只須記住自己說過的話,教亞凡從此對你死心斷念,如此,你便算是報答了我的恩情。」

  「白奶奶……」淨雪茫然。

  白鍾泠深沉地看了沈厚言一眼,語重心長道:「請你善待她。」

  沈厚言莊重道:「我明白,我會努力追求淨雪,直到她愛上我,再談論未來的事。您放心,我不是輕薄的人。」

  白鍾泠點點頭,揮揮手讓大家都回房,自己也狠下心不再理會年淨雪,毅然的離開了。她老了,能做到的只有將傷害減至最低而已。

  小房間頓時沉寂下來,只有曲元寧發出勝利的笑聲。「我贏了!年淨雪,畢竟我和奶奶才是一家人,最終她仍會站在我這邊,替我出了好大一口窩囊氣!」進自家十二年,就屬今天最開心了。她半夜悄悄剪掉年淨雪的長髮,原是抱著被長輩們嚴厲責罰的心理準備,豁出去了!沒想到,奶奶、繼父、媽媽都沒有責備她,反而順利拔除年淨雪這顆眼中釘。

  她不知道的是,長輩們其實是對她的行為感到寒心,啞口無言。

  沈厚言雖然永遠不會說出口,但心裡著實感激她的「蠢」,或者美其言是「為愛盲目」,總之他達成了第一階段的目標,讓淨雪順理成章的離開白家。

  「曲元寧,不要為一點小勝利就得意忘形。」沈厚言看她的眼光深奧難懂,好整以暇的說:「等你順利嫁進何家,再來耀武揚威吧!」

  曲元寧迅速武裝自己,「你們等著吧!尤其是你,年淨雪,趕快打包行李滾出去!等我睡好美容覺醒來,希望你已消失得乾乾淨淨。」她走了。

  淨雪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竟要忍受這樣的屈辱與不公平待遇。

  沈厚言溫柔的伸指拭去她的淚,緩緩道:「我認識一位元得過國際大獎的美發師,等天一亮,我先帶你去修剪頭髮。」

  淨雪又是感激又是充滿感傷,跟著,滿腹心酸的伏枕又哭,當了十二年的「家人」,到底不是真的一家人。

  沈厚言拍拍她的背,溫言道:「淨雪,你不要難過,離開白家才會有嶄新的人生,至少,日後曲元寧要為愛發瘋,都跟你無關了。不要怪白奶奶一家人狠心,你離開白家,才不會再受到傷害。」

  在淚雨交織的酸楚中,她無法回應。

  「你睡一下吧!」他走出去,輕輕關上房門。

  淨雪抬起沾淚的小臉,感傷的梭巡這個她住了十二年、咀嚼無盡心事的小房間,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爭氣的又淚霧濛濛。

  在天上的奶奶,她這樣做對吧!不能愛上何亞凡,不要在白家的地盤上和曲元寧爭什麼,更別將自己當成白家的一分子。

  在天上的奶奶,她一直都在努力呢!她沒做錯吧!

  摸摸自己的亂髮,淨雪又如何不對曲元寧生出憤怒之情?

  但她依然忍了。

  曲元寧太好強、太犀利,不服輸的個性自然會讓她受盡折磨,吃盡苦頭,一個何亞凡就夠她萬劫不復了。

  淨雪決定發一封E-mail給亞凡哥,說她自行剪髮,了斷情緣,並祝福他與曲元寧早日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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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就是這裡?」沈厚言將車子停在一棟紅磚大樓前。

  「嗯,謝謝你送我過來。」淨雪解開安全帶。

  「不再考慮一下?」

  「什麼?」

  「我可是很認真的提出我的計劃,你居然一口否決.」沈厚言不可思議的看著嬌弱如花的淨雪,以為離開白家後,她便會順理成章的到他身邊來,結果卻不。

  「阿言.」她無奈的笑。

  「我雖然不是大富豪,但也是一名標準的金龜婿,讓我照顧你,不好嗎?」他低沉而堅定的嗓音,似乎想給她催眠。「我住的那棟大樓,我家買了三戶,除了一戶出租之外,另外兩戶自住。你不用擔心我會對你伸出魔爪,我打算把我那間房子借給你棲身,我搬去和我爸媽住,相信他們不至於將我掃地出門,你為什麼就是不願考慮一下呢?你真的對我一點好感都沒有?」

  淨雪反而笑了。「剛好相反,如果我對你沒有好感,純粹當你是受白奶奶之托關照我,我反而會厚著臉皮賴上你,直到你討厭我為止。」

  沈厚言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唇角緩緩勾了起來。「你的想法很特別。」

  淨雪的微笑漾得更深.「阿言,你父母雙全,又有很高的社會地位,即使只是當普通朋友,我也不想因此而被你父母瞧輕。」

  「怎麼會?」

  「長輩們即便嘴上下說:心裡也會覺得這女孩子很隨便,又不是多親密的男女朋友,怎麼就住到別人家裡來?」

  「我爸媽對我早就放牛吃草了,才懶得管。」不過,他也不再堅持自己的提議,對淨雪多了一份尊重。

  年淨雪很早便明白一個道理,自己是沒有父母可依賴、可保護的女孩,反而更該潔身自愛,才不會被人看輕了。

  「你分租你學姊的小公寓,生活上沒問題嗎?白奶奶給不給生活費?」務實的男人,最先想到的便是金錢問題。

  淨雪投給他感激的一眼。他的話,讓她覺得他是真的關心她的死活,他非常的在乎她、重視她。

  這種感覺真好呢!

  「阿言,你不用擔心我付不出學費和生活費。我奶奶一輩子都在工作,卻很少娛樂,早就幫我存一筆教育費,再加上……你曉得我爸媽是車禍死亡的嗎?當年白伯父曾派律師和肇事者打官司,最後和解,拿到一筆合理的賠償金。」淨雪失落的笑笑,她寧可父母雙全,奶奶健在,勝過那些冷冰冰的鈔票。「白奶奶養了我十二年,沒動過那些錢一分一毫,全都幫我存了起來。如今我長大了,怎麼好意思再讓白奶奶付我生活費?我欠白奶奶的恩情太多了,從今以後,我要堅強起來。」

  「你本來就很堅強。想在那個家活出自我與美麗,不堅強怎麼行呢?」沈厚言嗤的一笑,笑得眼睛閃亮,那抹不羈的神態充滿眩目的男性魅力。

  淨雪一張俏臉莫名地紅了紅,心湖不自覺地翻起數朵悸動的浪花。

  明明長相不夠精緻俊帥,卻自有一股難言的男性魅力。

  沈厚言也被她那股含羞帶怯的嬌容給迷花了眼,心情大好。

  「走了,我幫你把東西搬上去,然後一起去吃飯,慶祝你單飛成功。」

  單飛?「我要出唱片了嗎?」她開玩笑。

  「出唱片算什麼?當個國際巨星才酷!」

  「那比較符合你的調調吧!」

  「錯!我才不想走到哪裡都有狗仔跟著,那不是正常人過的生活。」

  「真可惜,我覺得你很有型,自信得會發光。」她說真的。雖然他不算美型男,但自有屬於沈厚言的迷人風采。

  「每個人不都該在自己的生活領域發光發熱嗎?」沈厚言將裝滿書的紙箱抱起來,裝衣物的皮箱留給淨雪提。

  「抱歉,書真的很重。」淨雪很不好意思,感激他肯出借力氣。

  「追女朋友,這點辛勞不算什麼啦!」

  「你又來了.」

  「淨雪,不要想閃躲,我要當你的男朋友!」他明亮的眼眸中露出認真與決心的光芒,一瞬也不瞬地直視著她。

  「你到底為什麼可以那麼篤定的認定我適合你?」淨雪按下電梯鈕,側著頭好奇的看著他。「我認識亞凡哥那麼多年,都不敢篤定他適合當男朋友呢!」

  「你說反了。應該是認識了許多年,你知道他不適合你,才不敢投入感情吧!」電梯門開了,他率先走進去,對著有點呆住的她喊話:「進來啊!我不知道你住幾樓,也沒第三隻手按。」

  淨雪摸摸及肩的秀髮,趕緊進電梯,按九樓。

  「很不習慣吧!」沈厚言看有外人跟著進電梯,順勢轉移話題,一副既欣賞又苦惱的表情。「美人胚子即使剪三分頭也美麗,只是比起長髮時的你看起來稚嫩兩歲,你朋友會不會笑我老牛吃嫩草?」

  「也許學姊會想,「還是先夾來配好了」,一腳踢開我。」淨雪取笑道。

  「你一定要保護我喔!」沈厚言眨眨眼。

  「什麼?你不曉得向海蘭學姊柔道二段?請恕我先逃命要緊。」

  「沒關係,逃命時記得拉我一起跑就好了。」

  「你不是很有男子氣概嗎?」淨雪忍笑。

  「誰在造謠生事?像我們這種公子哥兒最愛惜生命了,有命才有美人陪呀!」

  淨雪笑了起來。真正的公子哥兒才不會承認自己是公子哥兒。

  「阿言,謝謝你。」她摸摸頭髮。

  因為沈厚言的關係,那位得過國際大獎的美發師提早兩小時到店裡,只為她服務。淨雪心裡感激沈厚言的貼心,怕她到一般美容院被人指指點點。而在美發師的巧手之下,使她更見清麗甜美的氣息。

  習慣了長髮飄逸,不預期的變短,淨雪一時間還改不掉撥弄長髮的動作,但心底深處也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如果這麼做可以償還一些白奶奶的恩情,她認為犧牲最愛的長髮也是值得的。

  但是,前提是她自願剪髮。曲元寧半夜摸進她房裡亂剪她頭髮的恐怖行為,並不值得原諒!

  因為要找到適合的住處不容易,淨雪在白家又多住了一星期,自然沒有人會反對,除了曲元寧。曲元寧唯恐白奶奶又心軟改變心意,又認定淨雪在故作姿態想賴著不走,不是有沈厚言願意收留她嗎?拿什麼喬!

  就怕多年的心願落空,曲元寧在學校也不放過淨雪,甚至追到社團活動的教室,要淨雪別浪費時間玩社團,快去找房子。這一鬧,不僅淨雪羞怒難當,美食社社長向海蘭更看不過去,馬上仗義執言,分租一個臥房給淨雪。

  這棟紅磚大樓的住戶很多在教育界服務,因為是有名的學區,住在中部的向家父母為了兩個女兒求學方便,便買下九樓的一間公寓,有三房兩廳雙衛。向海蘭分租一個房間出去,妹妹向海薇也沒意見,她和淨雪是女中的同班同學,如今同是H大學二年級。

  傢俱是現成的,淨雪只須將書本、衣物、日用品帶來即可。

  「你的東西就這些?」留著俏麗短髮的向海薇,高中時去過淨雪住的白家,看得出白奶奶很疼淨雪,讓她穿得像白雪公主一樣。

  看到淨雪只帶來一皮箱衣物,她會好奇也是正常的。

  「晨洋哥有空會幫我送過來。」淨雪淺笑。其實是事先不曉得一個房間有多大,所以只帶來必需品。

  沈厚言坐在五坪大小的客廳沙發上等候,心裡有點後悔沒事先陪淨雪來參觀環境,那個房間是最小的一間,不到三坪,而白家的「小房間」少說也有八坪,怎麼可能把用慣的東西全帶過來?

  都怪曲元寧驅魔趕鬼似的催催催,害淨雪沒辦法找到更佳的住處。就算要把房客趕走,不也該在一個月前告知嗎?真搞不懂,為何白奶奶這一次如此地容忍曲元寧撒潑?連白晨洋都說不可思議。

  老謀深算的白奶奶,到底有何打算呢?

  「這學期結束就搬家吧!」沈厚言一邊切著牛排一邊說。

  「什麼?」淨雪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氣氛優美的高級餐廳享用鮮嫩可口的牛排大餐,跟搬家話題很搭嗎?

  「那個姊姊聽她講話就知道她滿懂事的,那個妹妹卻是個任性的傢伙,希望不要比曲元寧更糟才好。」他搖搖頭,擔心的說:「如果只跟向海蘭同住還好,偏偏有個任性的妹妹,你不覺得你受夠了那種人嗎?又不是非忍耐不可的人,想搬走時就搬走吧!」

  「你不怕再當一次苦力嗎?」

  「隨時等候差遣。」他笑著保證。

  她怔然。如果他真心在追求她,不能說不用心。但她真的能接受嗎?

  她發一封電子郵件回絕了何亞凡愛的告白,在何亞凡的反應尚未明朗之前,委實不願將問題更複雜化。

  「我說真的,淨雪,你不要再為了任何人而委曲求全,我會心疼。」

  淨雪淺淺地笑。「我跟海薇同學了兩年,她就像一般好家庭的小女兒一樣有點小任性,因為父母疼、姊姊讓,但還算無傷大雅。」

  「反正你自己看著辦,不要太勉強自己.記著,你是有付房租的房客,沒欠她們什麼,不用把對曲元寧的忍耐功夫用在房東身上。」

  「是,沈大人。」有點小窩心的俏皮道。

  「你應該說「是,男朋友大人」。」他乘機宣告。

  她斂下眼。「阿言,我們不能先當普通朋友嗎?」

  他蹙眉。「我不跟教我一見鍾情的女人當普通朋友。你對我有何不滿嗎?」

  「當然不是。」抬起明眸坦然地看著他。「我發一封E-mail告訴亞凡我自己剪短了頭髮,以示回絕他的告白。但亞凡哥也有他任性固執的一面,我擔心他會誤會我利用你來逼退他,反而更不願認輸退出。」

  沈厚言扯開似笑非笑的笑容。「你總是這麼懂事,這樣為人著想,你不累嗎?淨雪。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只要你沒有腳踏兩條船的玩弄男人,何亞凡憑什麼阻止你跟我交往?你害怕刺激他?」

  「沒錯,如果他真愛你,他一定會傷心落淚,但身為一個跨國大財團的繼承人,從小被刻意栽培、磨練,我相信他不會比我脆弱。不甘心?會。想挽回?會。但那都是過渡時期,只要你夠堅強,以他溫良的本性,他終究會成全你。」

  「真的嗎?你好瞭解愛情喔!」

  「你別忘了,我跟何亞凡也是親戚啊!小時候也一起玩過,後來常聽阿洋說起他的事,挺佩服他所承擔的家族壓力。」沈厚言巧妙的避開回答「你對愛情好瞭解」的問題,絕不說情敵的壞話。

  淨雪當然曉得何亞凡將來必須面臨聯姻與家族事業所帶來的壓力,而她年淨雪太渺小,雙肩太柔弱,不是他的良伴。

  其實,哪個女孩沒幻想過嫁給白馬王子,過著童話般的幸福曰子?

  除了奶奶的臨終叮嚀,最關鍵的一刻是--

  在她考完大學聯考的那個暑假,白奶奶破天荒的帶著她和曲元寧遠赴美國探親,在何亞凡家--佔有上千坪土地的豪宅住了二十天,淨雪終於明白了白奶奶在暗示什麼,徹底從幻想的童話愛情中醒來,不再存有一絲一毫的僥倖。而曲元寧,反而沉醉得更深。

  淨雪渴望的是像她父母那種受到祝福的愛情,絕不要像白楚軒和邱玉簪那樣,不被祝福的偉大愛情的背後,是一顆顆傷痕纍纍的心。

  那樣的愛太沉重,她要不起。

  今天倘若她在不知曉何亞凡的背景的情況下,與他偶然邂逅,相識進而相愛,愛到刻骨銘心、難分難捨,那麼即使後來知道他是何方神聖,也分不開吧!就算要嘗盡愛的苦果,也會吞下去吧!

  只因,愛上便愛上了。

  只因,給出去的心,即使要回來也不是原先那一顆。

  想到這兒,淨雪不知該慶幸或是惋惜。事先知道了童話愛情的不可能,也欠缺斬妖伏魔的勇氣與決心,自己先宣告放棄。

  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而不是女英雄啊!

  「回魂了!」沈厚言俊朗的眉峰挑起,認真無比,「我在你身邊的時候,請你只想著我。」

  「嗄?」她一愣.

  「請你只想著我,請你專心對我。當然,我也不會三心兩意,不尊重你。」

  她僵住身子。「阿言?」他仍是堅持……愛的現在進行式?

  他淡勾嘴角,專注地睇她。「你知道嗎?我並不喜歡你一直想著何亞凡,即使只當他是哥哥,我也會吃醋。但男人的自尊告訴我要有風度,女生最討厭小裡小氣的男人!你說,我是不是左右為難?」

  「阿言,」她搖頭,勉力揚起唇角,「我跟亞凡哥、晨洋哥有十二年的兄妹之情,雖然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並不多,但他們給我的關愛卻溫暖了沒有手足的我。舒媛姊也是,對我永遠比對元寧好。不管是基於哪一種心態,我的確是受益人,白白享受十二年的富有生活。所以,我不可能不去想他們,包括亞凡哥,但我心裡知道那不是愛情,畢竟我不是灰姑娘。」

  黑眸掠過無奈。「但王子卻真愛灰姑娘,怎麼辦?」索性問到底。

  無奈又溫柔的語氣震撼了她,令她無法迴避。

  她揚睫,柔聲道.「阿言,你曉得灰姑娘為什麼終於嫁給王子嗎?」

  「因為王子對她一見鍾情。」沈厚言低低感歎。

  「一見鍾情不等於百年好合。」淨雪搖頭。

  「哦,那是為什麼?」

  「因為灰姑娘也對王子一見傾心,更因為王子的父母沒有門戶之見,所以才能夠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沈厚書莞爾一笑。「有道理。」

  淨雪淺淺的笑。「光是王子一個人一見鍾情是沒用的,只是在童話故事中,王子從沒失戀過而已。」

  「你打算從你開始嗎?」

  「就算是灰姑娘,也有選擇愛或不愛的權利吧!」

  「好,我明白了,我不會再懷疑你對何亞凡餘情未了。」他答得流暢。

  她翻翻白眼。「先生,你有點霸道喔!我又還不是你的誰。」

  「從這一刻起,你,年淨雪小姐,是我沈厚言的女朋友!」

  「你確定你真的叫沈厚言,而非沈厚顏?」她朝他俏皮地眨眨眼,相信精明的他聽得懂。

  「確定。不過,男人的狩獵本能告訴我,相中獵物便須一鼓作氣地撲過去,慢一步便會被人搶走。」

  再賞他一個白眼。「我不是獵物,是平凡的女大學生,成績中等,更非學校的風雲人物,你的眼光不夠好喔!」

  「你眼光好就好啦!我絕對是個一等一的人才。」他大言不慚。

  淨雪噗哧一聲笑出來。

  有個優秀的男人執意要追她,她何必一再往外推?

  沒了白家的庇護,沈厚言願意接手保護她,她又何必一再拿喬?

  就算她曾經偷偷愛戀過何亞凡,她永遠也不會說出口,將那份少女的秘密戀情封存於心底,連何亞凡也不告訴,當成她私人的秘密回憶。

  不到一個月,何亞凡果然又丟下工作趕來台北,在白家自然見不到淨雪,一問之下,知道淨雪已離開白家,偏偏白鍾泠和白楚軒夫婦、雙胞胎都到公司去了,從傭人口中問不出細節,只能由曲元寧那兒打聽。

  曲元寧作夢都在夢想和何亞凡獨處的這一刻,迫不及待的、興奮的告訴他,「亞凡哥,你專程回來參加我們H大的校慶,對不對?你收到我傳給你的邀請函,你肯回來,我好高興喔!

  「我告訴你,這次我們戲劇社要演出的新戲,是由我這位社長親自編劇、導演,並擔任女主角,被視為是我畢業前最偉大的作品,你一定要看完才能回去喔!我相信你看完之後一定不會對我感到失望。」

  從小到大的教養,使何亞凡沒有打斷她的自吹自擂,忍耐的聽完,直率的說:「請你告訴我,小雪現在住在哪裡?」

  曲元寧收起笑臉,悻悻地別開臉。「不知道!她沒告訴你嗎?」

  「沒有。我只收到一封E-mail然後便無法聯絡她。」

  「算她識相!」

  「你不曉得她的住處?」

  「我為什麼該知道?她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何亞凡神色一變,目光凌銳的瞥了曲元寧一眼。就算是普通朋友,不也該打電話關心一下?更何況同住了十二年,小雪的個性又那麼好,曲元寧卻總是看小雪不順眼,只因為他喜愛小雪嗎?

  「元寧,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敢做敢當,就誠實答覆我。」

  「什麼事?」

  「小雪的長髮是如何變短的?」

  「怎麼?年淨雪向你哭訴?」她冷啐一聲,「那個假惺惺的女人還跟奶奶示好,說她會向亞凡哥聲明是她自己跑去剪短的,因為她向奶奶保證她對你沒有愛情,非教你死心不可!結果私底下還是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

  「小雪說她自己剪髮的沒錯!」他沉聲道:「但我不信。我問表姊,她只回答我一句「不是」,叫我自己來問你.」

  「呵!舒媛姊果然始終如一,看重年淨雪勝於我這個繼妹!」她冷嗤。

  「你敢誠實的回答我嗎?不敢吧!」他冷冷的睥睨她。

  「我有什麼不敢?我一向敢做敢當,學不來惺惺作態!」曲元寧銳聲道:「你想知道嗎?好,我就告訴你。我趁年淨雪睡覺時,半夜幫她剪的!」

  「是你!」他倒抽一口氣。

  「沒錯,是我剪的!她嘴巴說不愛你,卻死也不肯將長髮剪掉,我受夠了她欲擒故縱的伎倆,還有那副假惺惺的討人厭嘴臉……」

  「住嘴!」冰冷的斥喝聲止住她尖銳的攻擊。

  她一愣。「亞凡哥?」他沒聽清楚嗎?年淨雪飄逸的長髮沒了。

  「我要你閉嘴,從此不准再叫我「亞凡哥」,我一向只准小雪如此喚我,是你的厚顏無恥令我歎為觀止。」何亞凡語氣森冷,凝住她的眸光更是冷得不像王子。「搞清楚,曲元寧,我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才忍耐你,你不要欺負小雪也就罷了,偏偏你總是要惹毛我。你竟然敢做出半夜潛入小雪的臥房偷偷剪掉她長髮的卑劣行為,我真不敢相信,舅媽居然沒帶你去看精神科醫生?」

  他只關心那個討厭的年淨雪,反過來罵她有精神病,可惡!

  「你……」俏顏染紅,她氣得全身發抖。

  「難怪小雪要搬走,誰敢跟一個精神有毛病的女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曲元寧身子一凍。「我才沒毛病,有毛病的人是你!」怨怒一下子席捲她全身,嗓音尖銳的喊道:「我剪了年淨雪的頭髮又怎樣?奶奶沒罵我一句,相反的直接命令年淨雪搬走!奶奶很高興我這麼做呢,你為什麼指責我?年淨雪她根本不愛你,也不配愛你,你懂不懂?」

  他擰眉。「小雪不配愛我?那你呢?你配嗎?」

  「我當然比她更有資格,你愛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啊!我比她漂亮,比她有才華,從不矯揉造作,我有一副真性情,最重要的是,我、愛、你!」

  何亞凡靜靜看她,黑眸深不見底。「我不愛你,甚至厭惡你。曲元寧,不克制情緒的撒潑不等於真性情!你不要弄混了。」

  「你、你、你太可惡了!」

  「我愛小雪,我在她身上看到了真性情。」

  「你撒謊!」

  他冷著一張俊臉,轉身走開,準備去白氏企業找人問出淨雪的下落.

  「你要去哪裡?你想去找年淨雪?」她幾乎歇斯底里地狂喊,「你去找她有什麼用?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就是上次住在這裡的沈厚言,是他把年淨雪接走了,兩人目前正同居於他的住處……」

  高挺的身軀一僵,又不為所動的走了。

  「我說的是真的,年淨雪下課後常被沈厚言開車接走,兩人非常恩愛……」

  憤怒的銳喊,隨著他的遠去而消散。

  「笨蛋!何亞凡是大笨蛋!我才是愛你的人,為什麼你偏要執迷不悟?為什麼你不來愛我……」嗚嗚哭了起來。

  何亞凡直接去H大學找淨雪,在偌大的校園不斷詢問有沒有人認識年淨雪,她在哪間教室上課?形象尊貴的美型王子很容易遇到熱心的女同學,一個一個的問,第七個便問到向海薇,向海薇當場化身為她最不屑的那種崇拜偶像的女粉絲,紅色小愛心不斷從雙瞳飛出來。

  「找年淨雪?我帶你去!」驕蠻女轉眼成了溫柔小女人,只為能與他相伴走在校園裡,引來多少羨妒的目光。而這種虛榮感是向海薇以前沒享受過的。

  「向小姐是小雪的同學?」

  「叫我海薇。」她堅持。

  何亞凡有風度的微笑。

  「我和淨雪當了一年同班同學,而她現在還住在我家呢!」她眉飛色舞。

  「小雪住你家?府上還有哪些人?」

  「就我跟我姊,我爸媽住台中,房子是我爸媽為了方便我們在台北唸書而買的。」有意無意的強調自己算是個富家女。

  何亞凡笑得很燦爛。小雪並沒有跟沈厚言同居在一起!

  向海薇險些被他的笑容迷暈了。如果是為了這位美男子,她不介意當個「有愛情沒友情」的橫刀奪愛者,她與年淨雪的同學之誼算什麼?不對,年淨雪有一位叫沈厚言的男朋友了。

  「你特地來找淨雪,有急事嗎?你是她的親戚?」

  「親戚?」神秘一笑。

  「不是嗎?」

  「算是吧!」很親很親的親人,渴望像夫妻那麼親。但何必告訴一個陌生人呢?何亞凡只是教養太好,並非來者不拒。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何亞凡。」這是他在台灣使用的中文名字。

  向海薇喃喃念著這名字,將它刻在心版上。她又問了好幾個問題,何亞凡卻是笑而不答,他不回覆私人性的問題,心裡認為這女孩子沒禮貌,立志當狗仔嗎?

  到了美食社租用的料理室,淨雪正在示範食雕,用色澤鮮艷的紅蘿蔔雕飾出一朵美麗的花,以白蘿蔔雕出逗人的小白兔……

  乍見到長髮修剪至肩膀的淨雪,尤其想到她半夜被曲元寧偷偷剪掉長髮,當時一定充滿恐懼吧引何亞凡心裡真是難受極了。

  「小雪--」

  突然聽到這個聲音,淨雪拿刀的手抖了一下,「啊!」在左手食指上劃了一下,血珠冒了出來。

  何亞凡見狀馬上衝過去捏住她食指關節,並將指頭放進自己嘴裡吮掉血珠。

  「亞凡哥!」這樣不衛生啦!

  在場的美食社成員全看呆了。是怎樣?在拍偶像劇嗎?

  向海薇則是雙眼冒出火花。年淨雪劈腿?

  何亞凡帶淨雪至水龍頭下衝水,回頭瞄眾人一眼,恩賜地。 「碘酒?oK繃?」烹飪教室應該有醫藥箱。

  向海蘭乖乖的拿出來,她自備的。她心裡也好奇得要死,但不會多問。

  「亞凡哥,一點點小傷口,不用包啦!」淨雪覺得難為情。

  「想想我好像幫你擦藥擦了好幾次。」何亞凡熟練的貼好oK繃,「從你八歲到現在--對不起,我又嚇到你了。」

  「知道自己像個瘟神,就離我遠一點啦!」淨雪狠下心來不看他,拿了自己的包包便往外走。

  何亞凡無聲的歎道,追上去。他可以對任何人擺架子,就是對小雪不行。

  「我帶來一皮箱GUCCI的新品。」

  「不要。」

  「我有說要送你嗎?」故意逗她。

  「那最好,曲元寧一定很開心。」悶著頭朝前走。

  「小雪!」何亞凡拉住她的手臂,放低姿態。「我們找個清淨的地方聊一聊,你不能用一封E-mail打發我。」

  淨雪眼眶微紅。「亞凡哥,我已經離開白家,拜託你別再來找我了,我真的沒辦法承受那麼可怕的壓力。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平凡女孩,可以是你的好朋友、好妹妹,不可能成為你的愛人或妻子,我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你那麼聰明,不可能不明白啊!」

  「小雪,我們可以的……」他抓牢她,一股寒意從心窩處竄起。

  「亞凡哥,讓我們將最美好的回憶珍藏在心底,好不好?直到有一天我們都兒女成群了,可以像老朋友一樣的笑談往事,到那時候再重逢好嗎?如果你還願意記得我的話。」

  「不,小雪,這不是我要的。」激動地漲紅了臉。

  「我很遺憾我們的想法不同,但這是我要的。」淨雪甩掉他的手,退後一步,防備地看著他,然後轉身跑掉了。

  「小雪--」

  淨雪告訴自己不要朝後看,絕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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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人在追你嗎?」

  喘息,再喘息。「快走。」

  沈厚言看她以史無前例的速度跑步過來,不太優雅的跳上車,活像後面有鬼在追,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朝照後鏡看,很快發現來龍去脈。

  「怎麼了?」將車子駛向市區,他期待淨雪自己開口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淨雪平緩氣息後,不安的朝後看,自然沒看到那個人了。

  「沒事就好。」他回以一個酷酷的笑容,心裡已有了計較。

  他不追問人家不想回答的問題,免得聽到更多敷衍的、不真實的答案。等她想說時再說吧!

  說實在的,他絕不想再跟她談論何亞凡的事。

  不過,他還真沒想到何亞凡這麼快又追到台灣來,愛情的魔力真大。

  他還從白晨洋口中得到一個可靠的消息,淨雪真的是何亞凡的初戀,何亞凡在美國求學期間,倒追他的女孩前仆後繼,但他從沒亂愛過。

  不愧是潔身自愛的高貴王子,何亞凡如何敢確定淨雪是他今生的唯一?搞不好就因為他太執著、太講求愛情的神聖性,他的家人和白奶奶才會誓死反對他與淨雪在一起,一家跨國企業的繼承人,怎麼可以愛美人勝過愛江山呢?這絕對不被允許。

  一個大企業家若是對妻子忠實,不傳緋聞,會被稱許的。但若是為了女人而方寸大亂,則會被質疑。

  可憐的何亞凡,這麼龐大的家族壓力你自己去承受就好,不要把淨雪拖入那個無底深淵!

  柔情似水的年淨雪交由他來疼愛就好了。沈厚言沒有比這一刻更確定自己的心意,希望日後她別怪他心機太重,使奸計將她拐來愛。

  路過一間花坊,他暫時停車,衝進去買了一打玫瑰花送給她。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淨雪,坐在副駕駛座上沉思,心底仍慌著,揣測何亞凡的下一步舉動為何?他家裡的人不可能放任他多待幾天吧?還有白奶奶……

  「送你。」

  一束典雅的香檳玫瑰捧到她面前,她感動地接過手捧著,小臉蛋漾起一抹醉人的笑。「謝謝,好漂亮的花!」嗅著濃郁的花香,心頭的壓力自然化開.

  「你人比花更嬌!真的,我認為你比這世上任何一種花更美、更具靈性.」沈厚言著迷似地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以往從不出口的甜言蜜語也自然說出。

  「油嘴滑舌!」她嗔道,心裡在偷笑。

  甜言蜜語是談戀愛必須的養分之一,哄得人心花開、笑顏綻,距離自然而然又拉近了一步。

  「今天去我家,我想讓你嘗嘗我的手藝。」將車子開往他家的方向。

  他敢拿一半身家打賭,何亞凡的車一定在後面跟蹤。

  「你會下廚?」淨雪倒真沒想過。

  「等你更瞭解我,你會知道我會的事情可多了。」他不是在臭屁,他真有自信。「我十幾歲就被我爸媽送出國去自生自滅,對於如何滿足自己的五臟廟,非常有心得。雖然不是什麼繁複的料理,但絕對易學又美味。」

  「比如呢?」被挑起好奇心。

  「今天請你吃義大利面。」

  「沒啥特別,我也會做。」故意吐槽。

  「你吃過男朋友煮的料理嗎?」

  淨雪怔了怔,而後咬著唇笑了,那笑容又柔又美,讓沈厚言幾乎想把車子停在路邊吻她,吻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

  「我認識的男生都不會做菜耶!」

  「除了我。」他的確特別。

  「那也要吃過才知道,煮泡麵不算喔!微波義大利面也不算。」

  「我沒那麼遜!」

  沈厚言就這樣將淨雪拐到他的住處。

  當車子駛進大樓的地下停車場,跟蹤的車子只能停在附近等候。

  淨雪真的太好奇了,所以沒想太多。

  像沈厚言這樣的大男人居然會做菜?以為他這一型的生來只等女人服務。

  看來她對他的喜惡,瞭解的並不多。

  二十樓的中庭華廈,沈厚言就住在C棟的二十樓,佈置簡潔的客廳裡,到處可見名家設計,從燈具到地上鋪的石材,一眼望去全是品質絕佳的高級貨,而且品味一流,不見俗氣。

  淨雪在白家生活十二年,見慣了豪宅,看透了有錢子弟,不容易被迷惑。

  對他的感情尚淺,不願蒙騙自己,淨雪淺淺的笑著。「很不錯的豪宅呢!如果你習慣把女孩子約回來家裡,我相信你的愛情路無往不利。」

  沈厚言聞言不禁失笑。「你不必這樣沒安全感,我承認我在國內外都交過女友,但從不帶回自己的「家」,因為我媽知道了會逼婚。」

  「逼婚?不會吧!你才幾歲?」

  「我媽二十歲就結婚生子喔,她那一票朋友現今正在趕流行,五十歲之前趕上當年輕祖母的行列!」黑眸向她投去戲譫的一瞥.

  真的假的?

  淨雪為之傻眼,繼而大笑。

  「你笑起來真漂亮,真希望我能讓你永遠保持這樣的笑容。」沈厚言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如花燦爛的笑容。

  淨雪的胸口瞬間劃過一道異樣的感受。

  四周的氛圍悄悄起了變化,她覺得自己完全被他那雙深瞳緊緊扣住。

  兩人都感受到了,他與她之間似乎起了某種波動。

  淨雪感到有點不自在,沈厚言眼睛頓時一亮,這表示她開始將他當成交往的異性在看待了,所以會變得敏感,此時不宜打草驚蛇。

  「你自己隨意參觀,我進廚房準備.」他指指廚房的方位。

  「需要我當助手嗎?」她有禮的詢問。

  「下次吧!」

  還有下次啊?剛才沒留心,現在才猛然想起,隨便跟一個獨居的大男人回家,似乎是不太謹慎、不太聰明的行為.可是,如果現在掉頭就走,似乎真把人家當色狼看待,感覺更差。

  「阿言對我應該是認真的吧!」淨雪在心裡下註解。他還說不曾將女友帶回「家」,除非打算被逼婚。難道沈厚言是以結婚為前提跟她交往的嗎?

  不會吧?她才二十歲,念大二,而他也才二十六歲。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淨雪搖了搖頭,搖掉多餘的念頭。還是保持單純的思考方式,日子比較好過。

  她開始用心欣賞這個家的佈置,如果客廳代表主人的品味,那表示沈厚言不是浮華豪奢的人,講究簡潔、舒適、品質佳。

  「跟亞凡哥在美國的家完全不一樣呢!」她喃喃自語。她也只去過那麼一次,比電影或電視影集裡的富貴豪門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覺得壓力很大,感受不到「麻雀變鳳凰」的幸福滋味。

  沈厚言的家,讓她感覺自在多了。

  走到廚房門口,看他動作熟練的做料理前的準備,不是臨時抱佛腳,顯然很習慣照顧自己的腸胃,淨雪不諱言,第一次遇到這麼成熟獨立的男人呢!

  他轉頭看她,「冰箱裡有飲料,想喝什麼別客氣。」

  「我想喝白開水。」

  他指指三支水龍頭最左邊那個。「那是可以直接喝的淨水。」

  「謝謝。」

  她一邊喝開水,一邊好整以暇的看他熟練的切菜,意識到他真的要做菜給她吃呢!生平頭一遭,有男人親自下廚想餵飽她。感動呢!

  「阿言,你是做什麼的?」

  「我的工作嗎?」沈厚言露出一抹三分詭異的微笑,揶揄似的瞄了她一眼。終於對他這個人有興趣瞭解了?

  那是什麼眼神?好討厭喔!

  「很神秘嗎?不可以問嗎?」不以為然的嘟囔了一句。

  「不是。」他的眼睛帶笑,坦率地說:「我是一個最俗氣的商人,從我爺爺那一代便是做肥皂、洗衣物、清潔用品起家的商人,我爸是第二代,我則是第三代。「磊石企業」你聽過嗎?沒印象,那……你用過××洗髮精?××衛生棉?××清潔劑……」

  淨雪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幾乎每一個家庭都有一兩樣你家的東西。」

  「一家老字型大小的傳統產業,沒啥大不了的。」

  「亂講,愈是老字型大小、老招牌,能夠不被時代淘汰,愈是了不起!」

  「謝謝誇獎!我爸聽到後一定會很高興。」沈厚言對自家企業也是挺驕傲的。雖然不是了不起的首富或跨國企業的大財團,更非獲利驚人的高科技產業,但高獲利便存在著高風險,不如穩紮穩打、一步一腳印的實在打拚,比較經得起全球金融風暴的考驗。

  不論景氣衰退或復甦,對於民生必需品的需求,總是少不了的。

  沈厚言不折不扣是個家底深厚的金龜婿哩!

  淨雪自嘲地想著,怎麼她的桃花旺到火紅呢!左遇到一個金龜婿,右遇到一個金龜婿,連在學校裡,放話要追求她的學生會長石俊羽,也是金融世家的二公子呢!怪不得曲元寧要將她逐之而後快。

  為了不讓奶奶在棺材裡跳腳,淨雪告訴自己只能往幸福的道路去走。

  而哪一條才是真正幸福的道路呢?她尚在摸索。

  一杯紅酒就醉倒了,酒量真差呀!

  沈厚言將酒醉而昏睡過去的淨雪整個人橫抱起來,晶瑩雪白的臉蛋染上一層薄紅,無心流露出魅惑誘人的姿態,深深挑逗著男人的征服欲。

  洶湧的情潮佔據他的眸心,他幾乎是用盡了最大的自制力將她送進客房的床上,拉來薄被覆蓋住誘人的嬌軀,在她平滑的額上輕輕一吻。

  「晚安!就在我家好好的睡一覺吧!」

  對著自己勃發的慾望苦笑一下,他可沒有迷姦睡美人的變態嗜好,只希望淨雪在他家睡一晚。

  回主臥的浴室沖冷水澡,他回想著兩人愉快的一餐。他抱歉家裡只有緊急照明用的備用蠟燭,很俗氣的那一款,不能拿來混充浪漫的燭光晚餐。她反而笑說她不愛那一套,她比較喜歡在適當的燈光照明下用餐。這一點與他不謀而合。

  「味道還可以嗎?」

  「很好吃。」

  看她秀氣的咀嚼食物,儀態柔得似水,他發現連她的吃相也令他欣賞得捨不得不看她,彷彿跟她單獨吃飯是一件挺享受的事。

  坦白說,有點新鮮。他又不是沒跟美女吃過飯,只要一碰上節日,歷任女友都要求上高級餐廳吃燭光晚餐,不吃就代表不愛她。

  其實他根本沒用心愛過那些女人,只是不想為了一頓晚餐而起爭執。老實說,他覺得對著燭光吃晚餐,真的又怪又悶,他從沒喜歡過。

  所以,他不曾為歷任女友費心的煮過一頓飯,只因感覺不對,是以他不邀女友回家。現在想想,真是英明的抉擇!

  對淨雪,他卻以流星般的速度愛上她。

  即使用點小奸計,他也想擁著佳人在懷,與她共度一生。

  很早以前,他便曉得淨雪沒酒量。

  在美國唸書兼打工的歲月,與白晨洋E-mail或MSN,是一種抒發,也可以知道台灣親友的近況,包括年淨雪的。他記得有一次白晨洋提到回台北為白奶奶慶生,他無聊的問道,有喝很多酒嗎?年淨雪喝不喝紅酒?答案是不。

  想想也是,白奶奶是那麼講究規矩的老頑固,接受她嚴格管教的淨雪自然滴酒不沾,頂多喝到滴在補湯裡的水酒吧!

  沈厚言自然而然在共進晚餐時邀她喝一點對女生很好的紅酒,與她聊很多很多,包括他在美國的生活,還有去澳洲農場打工的經驗,甚至談及他與她的第一次會面……交談中,淨雪不知不覺的喝下一整杯紅酒,如他所願的醉倒了,再一次倒在他懷裡。

  「別怪我,淨雪,我問過你好幾次,你愛何亞凡嗎?如果你愛他,我會離得遠遠的,因為那時我尚未愛上你。但你一次又一次的給我希望,表明你對何亞凡不是男女之情的愛,那麼,就讓我斬斷他對你的迷戀吧!」

  沖完冷水澡,看著鏡中自己冷靜的面孔,他必須再去做一件令何亞凡吐血的事。假設載著何亞凡跟蹤而來的車子一直停在大樓外面。

  毫無疑問的,何亞凡在等淨雪離開這棟大樓,不是嗎?

  走!去最近的便利商店買保險套去。

  睡了一覺醒來,發覺自己躺在一間完全陌生的房裡,腦海會有一瞬間的空白,接著回想起自己在誰家……

  叩叩。「淨雪,我進去了。」沈厚言推門而入,笑了起來。「你終於睡醒了。早安,睡美人!」

  「我怎麼……」她僵化成石頭。

  「你喝醉了。」他一臉又好笑又抱歉的表情,「是我不對,沒想到你完全沒酒量,一杯紅酒就不省人事。」

  淨雪尚在茫然中。

  「我在浴室放了一套新的梳洗用品,你整理好了再出來吃早餐。」

  淨雪看著房門重新闔上,雙掌捧住臉蛋,無聲的尖叫。啊~~好丟臉!好丟臉!居然醉倒在男人家裡。

  嗚~~她有沒有發酒瘋啊?還是吐了人家一身?沒有吧?沒有吧?

  噢,她沒臉走出去面對沈厚言啦!

  狼狽萬分,超尷尬到極點,丟臉丟到太平洋,一張俏臉忽紅忽白,頭開始痛了起來,她要拿什麼臉走出房門?

  哭笑不得的苦瓜臉?

  故作灑脫的白癡笑臉?

  哎呀,不管了,先梳洗再說啦!

  拉平自己身上皺掉的衣服,她呼出一口大氣,幸虧沈厚言是個正人君子,沒有趁人之危,否則她會哭著去跳樓。

  衝著這一點君子風度,她就該給沈厚言一百分。

  梳洗過後,她大大的深呼吸一下,拉開房門走出去。

  「早安!」

  「早。」酷臉綻放魅人的笑,瞄一眼時鐘,早上十點整。

  剛才下樓買早餐時,他特別注意到載著何亞凡的那輛氣派黑色轎車一直沒開走,真是驚人的執著力。高貴的王子居然拚著一夜不得好眠,苦等在他家樓下。

  也對,如果連這點忍耐力都沒有,憑什麼繼承家業?

  不知情的淨雪將面臨一場什麼樣的風暴呢?

  沈厚言性感的薄唇噙著笑,遞給她一杯蜂蜜水,野花蜜的香氣與味道有舒緩身心的效果,也可讓酒後乾渴的口腔獲得滿足。

  淨雪一方面感到難為情,一方面又因他的體貼而感到窩心。

  吃著他買來的廣東粥,看他喝著自己煮的咖啡,淨雪有一種錯覺,彷彿他們已認識了好多年,常一起這樣共度早晨。

  事實上,他們認識還不滿兩個月。

  為什麼人與人之間可以這麼快就成為一對?而她與何亞凡為何認識得愈久卻必須愈疏遠呢?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可以很簡單,有時卻複雜得像解不開的千古之謎。

  能單純的歸咎於「緣分」嗎?

  淨雪想不通,決定不多想了。

  「阿言,我昨晚喝醉酒,有沒有醜態百出?」鼓起勇氣問出最擔心的事。

  「放心,我會幫你保密。」咧嘴笑,一口白牙閃閃。

  一張俏臉發白。意思就是她真的醜態百出?她忍不住想尖叫。

  「我不會告訴別人,一杯紅酒便足以醉倒你,免得給其他男人可乘之機。」

  「你故意嚇我!」杏眸瞪人。

  「你不聽我把話說完,就先自己嚇自己。」寬肩一聳,沈厚言目光灼熱的勾唇淺笑。「不過我很開心,你會在意喝醉酒是否出醜,這表示你開始在乎我的觀感,不是我一相情願的單戀著你。」

  是這樣嗎?因為在乎這個男人,所以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醜陋的一面?

  她心跳一亂,粉頰微紅,澄亮的眸子半迷惘的睇他。

  「少亂講,你才沒有單戀我呢!根本是一告白就不容人拒絕。」

  「你這麼被動,我不主動些,你可能來倒追我嗎?」

  她誠實的搖頭。她不敢,況且當時尚在心煩何亞凡的告白炸彈。

  「這不就結了!男女交往的開端,一定要有一方主動,另一方也不討厭,才有辦法擦出火花。」他不介意自己是讓她開竅的那個男人。

  淨雪看著他,喜悅偷偷在心裡冒著泡泡。

  她開始相信,自己一定被他深深喜愛著,否則他沒必要追求一個沒有聯姻價值的女孩,還這樣努力的討她歡心,又很尊重她。

  那是男人對真心喜愛的女人才會有的表現,不是嗎?

  想到這裡,她的眼神裡有著一種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動情的溫柔。

  而沈厚言察覺到了,為了那眸光裡的情愫而動容。

  「為了我的君子風度,我想我有資格得到一點獎賞!」

  「什……」

  他傾身向前,覆住了她的唇,雙臂穩穩地將她納入懷中,霸氣的唇舌吻入她口中,汲取他想了一整晚的甜美。

  他的吻既深入又熱情,讓她覺得頭好昏,什麼事都無法思考了。

  唇舌相親,愈深入愈甜美,片刻過去,主導一切的沈厚言才緩緩地放開她,對於她笨拙的回應滿意得不得了。

  深幽幽的黑眸看住她的水眸,那樣專注而深刻,似乎要瞧進她的靈魂深處,要她無處可退、無法逃避。

  「承認我是你的男朋友了嗎?」

  淨雪一怔,被吮得微腫的紅唇蠕了蠕,沒有立即出聲,他溫熱的氣息再一次逼近她臉容,極度蠻力的密密吮住她的小嘴。

  「回答我,你的男朋友是誰?」他擺明了不介意一次又一次的吻她,吻到她記住誰是她的男朋友。

  「是你,沈厚言。」怕他又來一遍,她伸手擋住他的嘴,趕緊紅著臉承認,心海已起波瀾。

  男人的厚臉皮,她算是見識到了。

  「很好,要記住喔!」他說得似有深意,可惜淨雪聽不出來。

  「我下午有課,我想先回住處一趟。」

  「我剛好要去公司,先送你回去好了。」

  「你常來接送我,會不會妨礙你的工作?」她突然想起要問。

  「沒辦法過去的時候,我不是有知會你嗎?所以你不用擔心,我自己會看著辦,絕對沒有白領公司的薪水。」

  事實上,他只要告訴父母他有了想要結婚的物件,他家老娘一定會馬上將他踢出公司,專心「辦事」去,不生出一個孫子來,不必再進公司了。

  因為太誇張了,怕嚇跑淨雪,害他都不敢聲張。

  愛得如此低調,也真是難為他了。

  獨自搭電梯下樓,年淨雪心想這是她人生中「奇妙的一夜」吧!

  第一次正式有了男朋友,第一次到男友家,兩手空空的去白吃白喝,第一次醉倒了,第一次夜不歸營,沒有預警的睡在別人家。

  許許多多的第一次,使她竟然忘了去煩惱何亞凡突然又出現的事。

  以前或許不敢去愛何亞凡,但無可否認的,她一直將何亞凡視為生命中極重要的存在,他給了她溫暖、疼寵、愛憐。哪個女孩捨得下這些?

  當兩人都長大了,卻發現無法跨越「愛情」那座橋,她想慧劍斬斷橋,何亞凡卻遲遲不肯,難免滋生出許多煩惱。

  跟沈厚言在一起的時候,卻使她暫時忘了煩惱。這是不是表示,他們離愛情不遠了?還是,他們已在愛情橋上了?

  搖了搖頭,淨雪走出電梯門,不多想了。

  原本要送她回家的沈厚言,臨時接到朋友要來拜訪的電話,他留她下來一起接待他的朋友,她婉言推辭說:「下次吧!衣服都睡皺了,不想出醜.」其實,是還沒有心理準備與他成為公開的一對。

  不用急,慢慢來,是你的就跑不掉。

  走出大樓,決定散步至捷運站:心裡想要不要買一輛二手機車代步比較方便?開車的話要負擔稅金,還有停車也是一大問題……

  經過社區小公園,有人攔在她面前。

  「小雪!」一夜沒闔眼的何亞凡,命司機將車往前多駛一個路口,自己回頭走過來堵住她。他不想讓淨雪知道他在沈厚言家的大樓外等了一個晚上,甚至親眼目睹沈厚言外出買保險套回家。

  他這一生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淨雪,如果是他逼她做出了選擇,迅速投向沈厚言的懷抱,他又該怪誰呢?

  怪命運作弄人嗎?明知兩人不會有結果,為何讓他遇見她、愛上她?

  怪淨雪不夠勇敢的與他一起對抗命運嗎?他又怎捨得看她在無情的命運之前掩面哭泣而束手無策呢?一個晚上,母親二十幾通電話的奪命連環叩,一再的要他迅速回美,不許再兒女情長……

  是驚,是怒,是怨,也是難以逃避的絕望。

  一夜的痛苦煎熬,令何亞凡的心智在一瞬間成熟了。

  曾經慌張、迷亂、激顫、憤怒、想哭、想嘶吼……隨著黑夜過去,黎明到來,又一點一滴的沉澱了。

  他只能無助地看著愛神背棄他,就像現在,只能無助地看著淨雪--命運使他愛上她,命運又教她偏偏不屬於他。

  「亞凡哥,你怎麼了?」淨雪來不及詫異他的突然現身,便讓他異樣的神色給驚住了,感覺仍是天之驕子的亞凡哥,但又似乎與昨日之前的那個亞凡哥有所不同。到底哪裡不同?她無法形容。

  「小雪!」他閉上眼,渾身發顫,滿腔情愫原來只能是空話。

  「亞凡哥,發生了什麼事?你到底怎麼了?」淨雪擔憂地看著臉色慘白的他。

  「小雪,你……你真的……」真的投向沈厚言的懷抱?何亞凡無法問出口,只能以遭人背叛的絕望眼神看著這個他想擁在懷裡、溫柔呵護的女孩,成為另一個男人的女人。

  心中無愧的淨雪,不明白他內心的掙扎,只是靜靜的等他把話說完。

  何亞凡誤以為她無話可說,再不死心,難道要死纏濫打嗎?

  「小雪,我要回美國了。」他眨回眼中的淚意,走也要走得瀟灑。

  「好。」意料中的事。淨雪揚起眸,凝睇他的眼神籠著淡淡的依戀,但也只能僅止於此.「我們都長大了,不該讓長輩再為我們擔心。」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所以你做了選擇,是嗎?」

  「嗯。」

  他輕歎口氣。「好,我明白了。」

  「亞凡哥,謝謝你一直對我那麼好,而我卻對不起你,無法回報你。」

  他只是澀澀苦笑。

  他但願自己是一個眼中只有名利、沒有愛情的男人,或者,只願遊戲花叢卻從不交心的男人,那麼,他的心就不會這麼痛,撕心裂肺般的痛。

  不管多痛,依然不忍心發洩在她身上。

  「小雪,只要你覺得幸福就夠了。」

  一個男人一生中只會有一次純純的、無私的、無條件的愛情,遺落了,便再也尋不回來。

  何亞凡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空了一個洞,這一生還有誰能填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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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鍾泠電召淨雪回去一趟。

  「亞凡平安回家了,離開前,他托我將這箱東西帶給你。」老太太慈愛的拍拍干孫女的手,「奶奶要謝謝你,讓亞凡放棄你的同時卻沒有太傷他的心,他只是說,終於認清楚兩人之間的不可能。」雖然,幾年內寶貝外孫都不會想再踏上台灣的土地,但又有什麼關係?她隨時可以搭飛機過去。

  「我並沒有做什麼,只是很開心亞凡哥自己想開了。」淨雪柔軟的聲音不自覺地帶著些微苦澀。

  「這全是我的功勞!」從樓上走下來的曲元寧,顯然聽到她們的談話,玫瑰唇角一挑,洋洋自得道:「奶奶,這可是我立下的一大功勞喔!」

  「怎麼說?」白鍾泠老眼閃過銳光,看她要哪一出猴戲。

  曲元寧跩跩地一笑。「因為我告訴亞凡哥,年淨雪被沈厚言接走了,兩人同居在一起,是很甜蜜的一對情侶呢!亞凡哥是那麼高貴的天之驕子,一旦查證我所言不虛,就不會再將年淨雪當清純玉女寶貝著,自然非放棄不可。」

  「是嗎?」白鍾泠失笑。何亞凡才不會輕信曲元寧的話。

  「當然啦!奶奶,你看亞凡哥不是終於放棄了嗎?可見他原本也沒多愛年淨雪,一得知她有男友便不要了。」曲元寧挑釁地看著淨雪。

  淨雪冷淡回凝.「亞凡哥本來就只當我是妹妹。」在白家的土地上,她不會跟曲元寧起衝突。但是,曲元寧居然編造她與男人同居的謠言,真是太惡劣了!

  曲元寧諷刺地掀唇。「算你識相,希望你從今以後也別再與亞凡哥通訊息,免得沈厚言吃醋也不要你了。要知道,像你這種沒背景的女人,能被沈厚言看上也算是釣到大魚了,不好好把握可沒機會嫁給有錢人羅!」

  你的背景又多雄厚?淨雪在心裡冷嗤,嘴上從不逞強。

  白鍾泠向來喜愛年淨雪的乖巧、識大體,常想邱玉簪帶進門的拖油瓶若是淨雪,她老早接受她們了。偏偏曲元寧完全不像母親溫柔老實,一定是生父那邊的遺傳不好,教白鍾泠始終排斥在心。

  「淨雪還有我這位干奶奶在,不是好人家我不會答應讓她嫁,不勞你操心。」老太太不悅地瞪了曲元寧一眼,轉頭慈祥地對淨雪說:「這一箱GUCCI的新品是亞凡對你最後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

  曲元寧嫉妒得雙目發赤,聽到是最後一次,忍了。

  淨雪笑得有點為難。「我目前住的房間很小,實在放不下太多東西,只能擺些基本生活用品,我不是還有很多東西沒搬過去嗎?」她不想收,因為看了心裡會難過,她真的傷了亞凡哥的心。

  「看我真的是老糊塗了,忘了該去你新搬的住處繞一繞。」老太太很有算計的,聽話的干孫女才值得疼愛。

  何亞凡終於拋下對淨雪的愛,白鍾泠心滿意足之下很樂意當個慈祥大方的好奶奶,不再不聞不問。

  淨雪急忙搖著雙手。「白奶奶您別來,我只是分租學姊一個小房間,真的很小,您去反而不知該如何招待您。」

  白鍾泠更心疼了。「我現在就去,若是環境太差,我馬上幫你換地方。」

  「白奶奶,您真的不用為我費心……」手機鈴響,淨雪抱歉地笑笑,先接聽手機,「喂~~我現在在白奶奶家……沒什麼事,只是白奶奶說很久沒見到我,我來探望她……你不用特地過來接我啦……有啊!我有見到元寧……」抬頭看一眼曲元寧,「沒事,元寧對我很客氣……阿言,你不用擔心……好,好,好吧!」笑容很甜的關機。

  白鍾泠打趣道:「怎麼,他要過來接你嗎?」

  「是。」淨雪大方回應。

  「你很喜歡他?」

  「對。」

  「他會讓你臉紅心跳嗎?」

  害羞一笑。「嗯。」

  「很好,這真的很好。」白鍾泠欣慰地笑了,真正放下心來。

  曲元寧冷哼一聲。「奶奶,您應該關心我才對,關心年淨雪是多餘的。她從小寄人籬下,最懂得替自己打算,才不需要別人多擔心。」

  白鍾泠揚起眸。「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正因為淨雪沒有其他親人,才更需要有人關心她,否則她一定會將委屈全往肚裡吞。依我看,你才不需要我多費心,你不是纏著你繼父說要去美國留學嗎?你最怕我費心插手阻止你去,不是嗎?」

  淨雪看向曲元寧,唇角揚起一絲神秘。

  曲元寧沒看她,只顧和白鍾泠一決高下。「哥哥姊姊可以去留學,為什麼我不行?他們國中畢業就去美國由姑姑照應,而我卻不行,堅持要我留在台灣念大學,現在我都大四了,沒理由不讓我去了吧!」她最氣的正是這點,如果她也國中畢業就去美國留學,住在何亞凡家裡,早就近水樓台而先得月了。

  為什麼奶奶就是看不得她好?分明她與亞凡哥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為什麼沒人肯幫忙撮合?到底她有哪一點不配?

  因為何亞凡不愛她,甚至討厭她,就這麼簡單而已。

  曲元寧偏偏不願承認這點。

  尤其如今亞凡終於對年淨雪死了心,她成功踢開年淨雪這塊絆腳石,這證明她曲元寧不僅貌美如花,而且絕頂聰明。她相信以她的聰明、才情,一定可以將何亞凡的心吸引過來,只要她也能去美國留學.

  白鍾泠老眼一瞇,銳光逼人。「等你順利申請到學校再說吧!」

  「真的嗎?奶奶,只要我能申請到學校,您就不阻止我去?」曲元寧喜出望外,想確認太后娘娘的心意。

  「我沒理由阻止你的好學之心。」

  「就這麼說定了喔!奶奶,我一定能辦到。」

  白鍾泠只是淡淡地笑。等你畢業出國,最快也是明年秋天的事,在這之前,何亞凡應該已奉父母之命聯姻,成了有婦之夫。

  淨雪下意識的流轉眸光,從白奶奶老謀深算的臉上看向曲元寧雀躍的表情,心裡已瞭然。她放下對何亞凡的愛慕之心果然是正確的!只是,沉在心底的歎息,依稀彷彿的流蕩。

  不是無情,而是不能有意。

  有的時候,你的敵人反而最瞭解你。因為她時時刻刻想打擊你,反而時時刻刻在注意你,因此更能看清你的本質。

  至少曲元寧有一點說對了,因為從小寄人籬下,淨雪最懂得為自己打算。因為她沒有避風港,所以輸不起。

  她嬌美柔弱的外表惹人憐惜,那麼,就滿足男人去發揮他們的保護欲吧!

  她乖巧懂事令長輩們疼愛在心,就當個乖乖女讓長輩們疼愛吧!

  而她的有人緣,更襯得曲元寧的任性驕蠻惹人嫌,那她一定要努力維持她的好人緣,教曲元寧一輩子看她不順眼,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復仇吧!

  淨雪軟軟一歎。「元寧的成績好,繼續念碩士、博士沒問題.我就不行,順利念完大學我就滿足了。」

  曲元寧自信的笑。「你當然不能跟我比,我是白董事長的女兒,你是廚師的孫女,就算奶奶收你當干孫女,社交界也不會承認你是名媛。」

  淨雪只覺得好笑。「我也不想當什麼名媛,很高興我不是.」

  曲元寧冷笑。「你當然會這麼說,對於得不到的東西乾脆表明不稀罕,這是人性的弱點之一。」

  「那好吧!我很稀罕,我很羨慕你是新一代名媛,可以了吧!」淨雪像在安撫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反而令曲元寧更不爽。

  「你那是什麼口氣,好像把我當笨蛋……」

  「我沒有說過這種話。」

  「你嘴巴沒講,心裡搞不好在取笑我是自封名媛的假名媛。」

  「你太多心,你確實是白伯父的女兒啊!」

  「我本來就是!」曲元寧小時候很介意自己沒有改姓白,一直到她發誓長大後要當何亞凡的新娘,反過來慶幸自己與何亞凡不是姑表兄妹。

  白鍾泠搖頭失笑。「作賊心虛的人總是疑神疑鬼的。淨雪,你別理她,女孩子最要緊的是嫁對好丈夫,念到博士卻嫁不出去有什麼用?」

  曲元寧哼一聲,卻不願對號入座。

  淨雪笑問道:「白奶奶,聽說您和白伯父已經幫舒媛姊挑了一位青年才俊?會不會太早了點?舒媛姊不是剛進公司開始上班。」

  白鍾泠老成持重。「好條件的男人不是天天有,既要條件好、又要年齡相當,那就更少了。女孩子的青春短,二十八歲之前挑一個情投意合又條件好的男人嫁出去,還怕婚後不能發揮所長嗎?夫妻一起奮鬥、一起成長,才是長久之道。」

  「白奶奶說得是。」

  「相反的,如果一心一意想要在事業上有所成就才結婚,你以為三十多歲的女強人有那麼好嫁嗎?才不,看得上眼的男人都結婚了,剩下來的也都想娶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太太,這一蹉跎下來已年過四十,只能當別人的第二春、第三春,做個現成的後母。」

  淨雪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好像都是這樣子耶!」

  「什麼好像?事實就是如此。我在商場上見多了事業得意、感情失意的女強人,有些人嘴上好強不說,有幾個把我當阿姨找我訴苦,都有點後悔當初為了拚事業而冷落了男友,如今事業有成,男友早已成了別人的老公、孩子的爸爸。」白鍾泠不無感慨的說。

  淨雪本來就是沒什麼野心的人,只要日子過得舒坦,不要有太大的壓力就好,是千萬個普通女孩之中的一個,加上性情好,不會爭強好勝,很贊同白奶奶的論調,一臉心悅誠服的表情。

  曲元寧則是習慣性叛逆,喜歡唱反調。「如果亞凡哥現在向我求婚,我也同意早婚。要不然,我一定要當個女強人,和亞凡哥一決高下。」

  白鍾泠當作沒聽到。就憑她?

  淨雪緩和氣氛的笑問:「白奶奶,我可以知道舒媛姊的物件是誰嗎?」

  「當然,你也認識的。石家的長公子石尊元,哈佛畢業,今年二十八歲.」

  「金融世家的那個石家?」

  「對。他弟弟石俊羽還來過我們家,說要追求你。」白鍾泠打趣道。

  淨雪不好意思的笑了。

  曲元寧涼涼道:「可惜後來發現你不是這個家的小姐或表小姐,只是一個廚師的孫女,他父母那關根本過不去,只好打消追你的念頭了。」

  淨雪沒說話,白鍾泠可忍不住了。「元寧,你那張嘴巴為什麼老是要說出讓人討厭的話?真是一點教養也沒有。」

  曲元寧火道:「實話實說也叫沒教養嗎?矯揉造作才算有教養嗎?」

  「你……看看你這德行,難怪亞凡討厭你!」

  這可踩痛了貓尾巴,曲元寧跳起來。

  「亞凡哥會討厭我,還不是您和年淨雪害的!」

  「沒人害你!我們沒那麼偉大,沒辦法操控亞凡愛人的心。」

  「如果您肯讓我國中畢業就去美國唸書,住在亞凡哥家裡……」

  「元寧!」淨雪出聲喝道:「你不要對白奶奶大吼大叫,老人家年紀大了,你不該再拿過去的事情來吵,萬一白奶奶血壓升高怎麼辦?」

  曲元寧像顆皮球,愈壓反彈愈大,嗓門愈高揚,「你少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她是我奶奶不是你奶奶,她血壓高關你什麼事?就算她血壓高也不是我害的,是她自知愧對我,所以……」

  「元寧,你不要再說了!」淨雪站起身,安撫道:「冷靜一點,元寧,拜託你不要再氣呼呼的吼叫……」

  「我看到你就一肚子火,冷靜不下來--」曲元寧一把推倒年淨雪,朝她吼道:「你快點滾出去!以後不准再來!你來一次我打你一次!」

  淨雪簡直不敢相信,不由紅了眼眶。

  沈厚言由傭人請進門,看到的正是這一幕,心頭火起。

  白鍾泠氣得發抖,「真是反了!反了!這是我的家,你居然當著我的面推打我請來的客人,還要趕淨雪走!接下來是不是要趕我走了?」

  沈厚言走過來扶起淨雪,對曲元寧真是厭惡到極點。

  白鍾泠對傭人下旨令,「打電話叫先生、太太馬上回來!在我被他們的女兒氣死之前趕回來!」

  傭人用跑的去另一個小客廳打電話。其實白鍾泠座位旁邊就有一座電話,手機也隨身帶著,但自家上下還真沒人敢違抗她的旨令,除了曲元寧不時的捻虎鬚之外,但現在她也有點後悔了,又不願道歉認輸。

  沈厚言不想扯進別人的家務事,向白奶奶打完招呼後便道:「淨雪,我們先回去吧!下次我再陪你來探望白奶奶。」

  淨雪眨回眼中不爭氣的淚霧,「好。白奶奶再見!」

  「淨雪啊,奶奶對你真是不好意思。」

  「不,沒關係。白奶奶您自己要保重,不要生氣,小心您的血壓。」

  「我知道,我才不想太早死,稱了某人的心!」白鍾泠若有所指的冷冷射了曲元寧一眼。

  這話尷尬了,「外人」只有退避三舍的分。

  「真難為你能在這個流彈四射的家裡住了十二年。」

  一坐進車子裡,沈厚言大大吐了一口氣。「曲元寧竟然這樣欺負你,若不是白奶奶在場,我會賞她一巴掌!淨雪,你……」

  淨雪正在拭淚。

  不知不覺的,淚水滾落她的臉龐,心酸莫名,搖著頭,擦著淚,新的淚珠又掉下來,忍不住掩面哭了起來。

  「淨雪,為什麼哭了?」沈厚書忙傾過身去擁抱她,安慰她,「看我說了什麼傻話,你自然是受了委屈才哭的,要不要我們再進去打曲元寧一頓出氣?」

  「不要……」喉頭好緊,她摀住嘴,眼淚仍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我不明白……從來也不明白為什麼……她會那麼討厭我……喜歡欺負我……從小到大……」

  「以後你不要一個人來白家,知道嗎?」

  「嗯。」哽咽著。

  「也不可以對我撒謊,說曲元寧對你很客氣,我不會再相信,知道嗎?」

  「嗯。」聽出他話裡包含的溫柔,淨雪心中為之震盪,胸口蔓延著的那份疼痛,反而泛出微微的甜。

  只因,他與她之間是親暱的心已有了交集.

  「不哭了?」

  「好。」眼角仍有淚光,嘴角已在微笑。

  沈厚言將淚拭去,看白皙的鵝蛋臉上雙眼微紅,更添楚楚風情,自己的心就像被下了咒一般,為她心疼,為她跳動。

  他想,他真的是陷進去了。

  兩人的吻如野火燎原,輾轉而深入,再慢慢地如細水纏綿,彼此慰藉、眷戀著,微喘的呼吸相互交錯,在溫暖的情懷中浮沉。

  俏臉蛋紅通通的,比楓紅醉人。

  沈厚言微微眩惑了,眼瞳變幻著不同的光彩。「淨雪,我愛你.」

  這下子教她心跳不加速也難。

  她臉紅得更徹底:心底甜得在釀蜜,女孩子的矜持還是沒辦法全拋開。

  「阿言,我沒談過戀愛,不明白這就是愛情嗎?我會因為你而臉紅心跳,這便是愛嗎?」聲音細細的,不敢偷瞄他,怕被他笑。

  「當然,這就是愛情!」沈厚言霸道的不容許她有絲毫懷疑,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眼神如此深邃,特別惹她怦然心動。「淨雪,你愛我嗎?」

  咬了咬唇。「我可以嗎?」

  「為什麼不行?」

  「你父母沒有門戶之見嗎?你不會嫌棄我無父無母無身家背景嗎?你不會討厭我膽小、沒有野心……」

  她的一連串問語終止於他另一個深入的吻。

  「你就是你,我愛的就是這樣單純的你。」額貼著額,男人剛強的氣息直勾勾的逼近,「如果你愛我,你會因為我父母反對就不愛我了嗎?」

  「不會,可是……」

  「可是什麼?怕我為難?怕我被踢出家門?還是怕我父母會找你麻煩?」

  「都有。」

  「你怕嗎?」

  「怕。」

  他低低笑了。「你真誠實,我喜歡你的誠實。可是,淨雪,你沒問題的,你可以在白家生存十二年,還活得如此美麗,我保證我父母兩人加起來沒有白奶奶一半難搞,更何況,我也沒跟父母住在一起啊!他們才不想跟兒子、媳婦住在同個屋簷下,兩人世界多自在!我這兒子除了在公司之外,想拜見父母還須預約時間。」

  「啊!」淨雪微怔。也有這種父母?

  「至於門戶之見,有。演藝圈的女星不准進門,在歡場打滾的女人也不准進門,有不良前科或家中有親人嗜賭、吸毒、犯罪者的女人不准交往。我爸媽的門戶之見就這樣,其餘的我自行斟酌,畢竟這是我的人生。」

  他一口氣說完,朝她眨眨眼。「被嚇到了嗎?」

  淨雪想笑,卻還是忍住了。她點點頭,鄭重地說:「很嚴苛的門戶之見呢!」

  「是啊!不過很幸運的,你剛好過關了。」

  「我要說謝謝嗎?」淘氣的問。

  「不要。」他直接反應,撫著她纖細的背脊,心中充滿愛憐。「其實,做父母的人訂什麼標準全是多餘。一旦真心愛上了便義無反顧,不然那些女明星、酒家女嫁給誰去?只是,我很難去反駁父母的一點心願。」

  「其實,父母的出發點全是好的,怕孩子上當、吃虧,期望孩子和一個好物件戀愛、結婚,未來的人生路途可以走得順一些。」

  「沒錯,至少比白奶奶的「門戶之見」合乎人性多了,所以我便乖乖答應,當一次孝順兒子。」

  「的確合乎人性多了。」淨雪輕歎,聲音卻好輕好低。她想到白奶奶的門戶之見若不是建築在門第、財富上,白楚軒與邱玉簪的愛情之路便不會走得如此艱辛,一輩子風風雨雨不斷。

  沈厚言挑了挑眉。「那你不乖乖的說愛我?」

  「哪有人這樣子,一點都不浪漫。」

  「坐好了!我馬上帶你去吃燭光晚餐要浪漫。」

  淨雪失笑。「神經,中午耶,哪來的燭光晚餐?」

  「這有何難?把窗簾全拉上了……要不然,我們買蠟燭到電影院去點,那裡面最暗了,點上蠟燭肯定浪漫,然後在電影音效的伴奏下說……」

  「我愛你!阿言,我愛你!」淨雪忍住笑意,趕緊告白,免得真的被拉進電影院被人當瘋子看。

  「真的愛我?」

  「真的。」

  「不勉強?」

  「不,我很榮幸。」

  「其實我也很會製造浪漫的情境,比如說買下……」

  「不用了,謝謝!現在這樣子就很好,讓我感受到一種自在的幸福。」

  淨雪趕緊聲明,唯恐他也跑去買報紙版面作愛的宣言,或從百貨公司頂樓放下長得嚇死人的紅布條,上面寫著她的名字,作求婚告白……

  她這輩子絕對不要上新聞,絕對不要!

  她不想出名,當這種名人。

  「不用緊張,我是說買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送你。」

  「然後壓扁我?」

  沈厚言放聲大笑。「真的太重了。」

  「真的是很不錯的「消滅」女朋友的高招。」

  朗朗笑聲中,車子發動了,準備找一家餐廳,好好慶祝兩人的關係更向前邁進一步,將白家可能會引爆的爭吵、紛爭全拋之腦後。

  H大校慶,由曲元寧身兼導演、編劇、女主角的戲劇社公演,劇名是「永遠的灰姑娘」,故事敘述一位在豪門當司機二十年的男人突然去世,遺下一名孫女叫白雪,無依無靠,再無其他親人。豪門家的女主人不忍心將白雪送進孤兒院,便收養為乾女兒,和自己的女兒一起上學、成長。而白雪愈長大卻表現得愈機伶,一方面討長輩歡心,暗地裡卻不時陷害正牌的千金出醜,連正牌千金的未婚夫都受到蒙騙,準備拋下正牌千金去娶白雪……

  結局呢?自然是邪不勝正,正牌千金終於揭穿了白雪的真面目,奪回了未婚夫的心,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灰姑娘,永遠只能是灰姑娘!

  曲元寧所飾演的正牌千金是那樣有氣質、有涵養,被白雪暗中欺負也忍氣吞聲,只為了家庭和諧……而飾演白雪的女同學也充分將白雪兩面三刀、表裡不一的陰險性格演得入木三分,讓觀眾們紛紛同情正牌千金……

  接受曲元寧邀請,特地來捧場的淨雪,看著看著,身子逐漸僵凝,她明白曲元寧是故意顛倒黑白,還特別叮嚀要她來看,直說可惜了亞凡哥沒看到。

  亞凡哥會想看這種戲嗎?

  或許,曲元寧一直將自己當成受害人吧!

  公演順利結束,淨雪到後台恭喜曲元寧大出風頭,展現自己過人的才華。

  「謝謝,希望這是你的肺腑之言。」曲元寧覺得自己正在品嚐復仇的甜蜜滋味,笑得很燦爛。「別人或許只是欣賞了一齣好戲,但只要清楚我們家內幕的人就會領悟故事的題材從何而來,我倒挺佩服你還願意來恭喜我。」

  「為什麼不?你真的演得很好嘛!」淨雪笑得又甜美又溫柔。「元寧,你真的將「舒媛姊」正牌千金的角色演得非常出色,可是,你也不必刻意醜化自己,為藝術犧牲到這種地步。」笨蛋才會對號入座。

  「你說什麼?」

  「咦,「白雪」不正是你嗎?那位女同學演得實在太像了,模仿得真棒!」

  「才不是……」

  「總之,恭喜你了!元寧,謝謝你邀請我來看戲。」淨雪不給她反駁的機會,說完心中感想,轉身便走了.

  就算曲元寧氣得全身顫抖,又關她什麼事?

  只要不是站在白家的土地上,年淨雪可沒義務任由曲元寧欺負。

  將她趕出白家,或許是曲元寧的一大失策。

  淨雪彎起笑容,沒了白家的庇護,她的生活真的起了很大的改變,但也因此不必再有所顧慮,小心翼翼的待人處事,可以快樂的笑,也可以不高興的拉下臉,沈厚言對她說,這才是正常的。

  她終於確定她回絕何亞凡的愛是對的,即使何家父母勉強接受她,她這一生也必須抱著如履薄冰的心情度過。

  那樣的生活,曲元寧想要就讓她去爭取看看吧!

  淨雪不要,她只想過讓自己覺得自在的生活。

  說到這點,她考慮要搬家了。

  向海蘭是個好學姊,向海薇則愈來愈超過,尤其何亞凡上次在H大翩然現身之後,向海薇似乎對他一見鍾情,纏著淨雪要何亞凡的E-mail.淨雪當然說沒有,而且何亞凡回美國了。

  向海薇尚未戀愛便宣告失戀,自覺在淨雪面前出了大醜,老羞成怒之餘,任性一發不可收拾,使刁耍蠻,甚聖將內衣褲丟在浴室叫淨雪幫忙洗乾淨。淨雪憤而拒絕,向海薇便嚷著叫淨雪搬出去,她討厭家裡多一個外人。

  向海蘭感到為難,她知道淨雪沒錯,但向海薇畢竟是自己的妹妹。

  淨雪覺得該是搬走的時候了,她又不是柿子,任人揀軟的捏。曲元寧為了何亞凡處處找她麻煩,向海薇也為了何亞凡不顧念同窗之誼,真是夠了!

  這時候,便感受到沒有親人的苦楚,重新找房子搬家是一件煩人的事。

  幸好沈厚言沒空來看曲元寧編導的舞台劇,她曾邀他來參與校慶,他原本說好,又來電取消,說是有一位美國的好友來找他,要聚一聚。

  淨雪沒問那位美國來的好友是男是女,為什麼不將她介紹給朋友認識?是因為不方便,還是那位朋友沒有重要到必須介紹?更甚者,沈厚言不想讓她參與他另一面的私生活?

  她不知道,也沒有追問。

  像那種從小被父母送出國留學的有錢子弟,一定有很多段的愛情故事,或互取所需、或互相慰藉、或真心相愛的各式戀情,她從舒媛姊或晨洋哥口中已聽過不少,依白奶奶所期望的,早早將「初戀」當成回憶,千萬別步上白楚軒的後塵。

  沈厚言又怎麼會例外呢?

  淨雪認為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從此只用心對待她,將最終的愛情奉獻給她,把她當成他唯一的人生伴侶。

  她還沒有考慮要結婚,但從小寄人籬下的生活,使她渴望安定、穩定,包括愛情,畏怯浮動,看不到明天的未來。

  外表嬌嫩可人的淨雪,心智卻是早熟的。

  外表美艷成熟的曲元寧,淨雪常覺得她很幼稚,因為任性或有恃無恐吧!而她的有恃無恐來自於白楚軒,這個男人一生只專情於她的母親.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幸福感覺呢?既是男人的初戀,又得到他一生的鍾情。

  「淨雪!」有人叫住她。

  她回首,嫣然一笑。

  「伯母,你也來啦!」

  邱玉簪溫柔的淺笑,面對淨雪的心情,卻始終是那樣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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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回到分租的住處,淨雪打開小臥房,邱玉簪走進去參觀了一下。

  「真的太小了,連個書櫃都放不下,難怪奶奶不放心,叮嚀我一定要過來看一看。淨雪,你準備搬家好嗎?」

  「搬家?為什麼?要搬去哪裡?」淨雪有點吃驚的問。她想搬家的事還沒向任何人吐露呢!

  邱玉簪牽住她的手,「走吧!淨雪,跟我到一個地方去。」

  「去哪裡?」

  「你伯父為你安排的新住處。」

  坐上邱玉簪開的車子,淨雪看著她掌握方向盤的樣子:心想這位伯母多年來也被白奶奶磨練得不得不堅強吧!學會開車,學會管理公司設立的慈善基金會,努力想證明自己是一個有用處的人。

  原本弱不禁風的溫柔小女人,經過十多年的風風雨雨,流轉在眼眸唇角的微笑,由卑微、怯懦,變得優雅又充滿了自信。

  女人嫁對好丈夫真的很重要呢!

  淨雪由邱玉簪身上的蛻變而認清這個事實。

  車子開進一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邱玉簪引領她至D棟十六樓。

  「這棟有六個小單位,坪數從十坪到三十坪,由我們家全部買下,給外籍主管短期居留時可用到,省下住飯店的錢,反正這地區的房價一直看漲,奶奶說當成投資也好,便買下來.」邱玉簪拿出一張磁卡開了第一間的門,溫和的微笑。「最大的那間給舒媛和晨洋姊弟佔去了,上班時就住這裡。其他的有人住,剩這一間最小,不過一個人住剛好。」

  「這間要給我住?」驚訝浮現在清麗的臉龐上。

  「是啊!奶奶交代下來,你白伯父和我都覺得這裡剛好,平常可以和雙胞胎互相照應,又各有小天地,而且離學校也近。」

  「可是……」要繼續接受白家的恩惠嗎?

  「怎麼了?是不是太小?」

  「不是,不是,而是太奢侈了,我怕我負擔不起。」淨雪從訝然中恢復,扯唇淺笑,說的是真心話。

  十八坪的單身公寓,有獨立的浴室、陽台,傢俱、床組一應俱全,還以半人高的小吧台隔了一個小廚房,一字型的廚具簡單實用,討喜的佈置使人感到溫馨,只等新主人鋪上乾淨芳香的床單,便可一夜好眠。

  「淨雪只要肯搬進來,伯母便謝謝你了,你大可以住到你出嫁的那一日,沒有人會跟你收房租。」

  「那怎麼可以?我沒理由一直接受您們的恩惠。」

  「這是你白奶奶的心意,你也不接受嗎?」邱玉簪故作傷心狀的說:「那只有請奶奶親自出面說服你,然後,我又要被奶奶冷嘲熱諷,說我連一點小事也辦不好,果然是個沒用的人。」

  淨雪失笑。「伯母,激將法是沒用的。房租算我便宜一點就好啦!」

  邱玉簪無奈。「我回去跟奶奶商量看看。」

  「沒問題的啦!伯母早已非昔日阿蒙。」淨雪風姿楚楚的嬌笑著。

  「元寧如果像你就好了.」邱玉簪心情很複雜的看著淨雪。白奶奶總是拿淨雪來比較元寧,用淨雪的乖巧、聽話、識大體,更襯托出元寧的尖刻、叛逆、不知足,但淨雪是淨雪,元寧是元寧啊!

  她有時也會想,如果沒有淨雪的存在,白奶奶對元寧的不滿意是否會少一些?

  但她又怎能責怪無辜的淨雪呢?天生好性情並不是罪。

  「伯母,我打賭元寧一點也不想像我……」

  話說到一半,手機鈴響,淨雪一看來電顯示,是沈厚言,便笑著告訴沈厚言她要搬家的事,他問明地址,要立刻過來看一看,別又是兩三坪的鴿子籠。

  淨雪和邱玉簪只好等他來。

  「你遇到一個好男人呢,淨雪。」

  「我知道。」

  「你恨元寧嗎?淨雪。」突如其來的一問,邱玉簪存心教她無法逃避。

  「什麼?」

  「我知道,元寧從小常欺負你,你不會告狀,我很感激,也一直在勸誡元寧。但為了亞凡,她聽不進我的勸告,曾瘋狂的剪掉你的長髮,上次又對你粗暴無禮,惹得奶奶大動肝火。淨雪,你不會恨元寧嗎?」這是邱玉簪第一次主動問起。

  淨雪搖頭,水眸中只有堅定。「以元寧那種個性,要愛她真的很難,但我不想去恨任何人。」有機會的話,報復一下當然好,但為了一個討厭鬼而絞盡腦汁去恨她,根本不划算!

  邱玉簪放心了.「謝謝你,淨雪,我知道你對元寧一直忍讓,你白伯父其實也看在眼裡,一直誇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很欣慰沒白疼你。」

  淨雪知道自己必須感恩,臉上漾出美麗的笑。

  「你笑起來真的好美!」

  「哪裡,元寧光芒四射,比較耀眼。」

  「淨雪,你覺得元寧去美國留學,真的好嗎?」

  「她堅持要去,誰能阻止呢?」

  「是啊!那孩子就是這麼死心眼,怎麼勸她都沒有用,為什麼非亞凡不可呢?」邱玉簪低聲輕歎,滿是做母親的苦惱。

  當然是像伯母你啊!伯母不也堅持只愛白伯父嗎?即使曾嫁給別人,心裡依然忘不掉,最後只好離婚再嫁。

  淨雪旁觀者清的這麼想,自然不好坦率直言。

  沈厚言來的時候,邱玉簪便將磁卡交給淨雪,先行回去。

  他參觀一下整個環境,點點頭。「還不錯。」

  淨雪嬌嗔的白他一眼。「什麼還不錯?一個大學生住這裡根本太奢侈了。伯母說不用房租,但我不想再欠白家太多恩情,請她房租算我便宜一點就好了.」

  「在能力負擔得起的範圍內,不要對自己太苛求,盡量善待自己。」沈厚言捏捏她的臉,笑得很自由。「白奶奶喜歡把你當孫女寵,你就讓她寵愛一下又何妨?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位老太太是怕我把你拐去同居,壞了她的規炬。」

  他的笑容溫暖了她的心,跟著粲笑。但她心裡明白,這份寵愛是用她割捨掉對何亞凡的感情換來的。

  「我呀,在結婚之前都不想跟別人同居在一個屋簷下,不管男生、女生。我想好好品味一下一個人生活的自由自在和寂寞孤獨,那是我從未嘗試過的生活滋味。」她決定接受白奶奶的好意,為什麼不?有所失,便有所得。至少在這個小空間裡,她可以完全釋放自己被約束已久的情緒,做自己的主人。

  聰明的女孩,才不要輕易被男人掌握。

  沈厚言反而覺得她更有魅力了,欣然接受。「我知道了,我不會再鼓吹你搬來跟我同住。不過,我可以約你一起出去吃飯吧!」

  「當然。」她把左手伸進他的臂彎裡勾住,嘴角彎彎,一副小女孩的嬌憨。「你如果不約會我,我會到你家一哭二鬧三跳腳!」

  「挺鮮的!也許我該等著看好戲?」作勢要拉下她的手。

  「想的美!」她勾得更緊,教他逃不掉。「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出爾反爾的玩弄我的感情呢?」

  「哇,這罪名可大了,非請你吃頓大餐才足以贖罪。」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她搖頭晃腦。

  沈厚言哈哈大笑,真心喜愛淨雪不再那麼《一づ。

  請吃大餐,小事一件啦!

  「想吃什麼?」

  「吃燒烤。」

  「剛好我也想吃,走吧!」

  兩人手牽手去大快朵頤一頓,一邊吃燒烤一邊聊天,沈厚言聊到他美國來的朋友,原來是個女人,中文名字叫魚娣,是華僑第二代,中英文均很溜,因緣際會被台灣一位製作人相中,培訓當旅遊節目的外景主持人。

  「你的朋友要當明星?」淨雪訝然抬眸。雖然現在明星滿街跑,但現實生活中還是與那種人無交集,感覺滿鮮的。

  「尚在培訓中,還未正式在節目中露臉。」沈厚言將烤好的菲力牛肉夾給她,語氣像聊天氣一樣平常。「明星只是職業異於常人,私底下也跟我們一樣吃喝拉撒睡。我們上次去吃火鍋,不也碰到一位名模帶緋聞男友和兩三位朋友去吃?今天來這家有名的烤肉店,角落那桌不是那位有名的女歌手和她的朋友?常碰到,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想發光發熱還是少不了造型師和鎂光燈的加持。」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畢竟我認識的人裡面沒一個明星,當然會好奇。」秀眉一揚,「你那位朋友條件好嗎?你覺得她成名的機率高嗎?」

  沈厚言聳聳肩。「不知道。魚娣不算美麗,但濃眉大眼、身材高姚,很上相,而且個性外放,很敢沖,當旅遊節目的外景主持人應該適合吧!」

  「你們在哪兒認識的?」

  「有一年,我申請去澳洲農場打工,我想磨練自己一下,結果在那裡結識魚娣,她一個女孩子也去幹那苦差事,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你很欣賞她?」

  「我也很欣賞希拉蕊。」俊唇若有似無的一挑。

  她盈盈一笑。「改天介紹我認識魚娣。」

  「好。」

  兩人改聊別的話題,她說學校生活,他談現今的經濟走向。

  「今年的園遊會有趣嗎?」

  「跟去年差不多。」

  「很可惜沒去逛一逛,明年一定要再邀請我,我沒見識過台灣大學生辦的園遊會,想大開眼界。」

  「好。」幸好明年的園遊會沒有討人厭的曲元寧。

  吃飽喝足了,又去看一場電影,沈厚言才送她回住處,照例要送進大門內才安心,因此也親眼瞧見向海薇對淨雪冷眉冷眼,不給好臉色。

  「請你自愛一點,晚上不要把男朋友帶回來,白天也不行,我跟我姊會很困擾!」向海薇不屑的哼一聲,扭身回自己房間,砰的大聲把門關上。

  淨雪有點難堪,不敢去看沈厚言。

  「她是怎麼回事?」沈厚言蹙起眉頭,沉聲道:「你沒告訴我你在這裡受人白眼?她憑什麼如此待你?」

  淨雪有些猶豫,心知不宜在他面前多提何亞凡這名字,片刻,才淡淡開口道:「聽學姊說,她愛戀的物件有女友了,心情很糟,所以看到我有要好的男友很不順眼吧!學姊也拿她沒辦法,我正在考慮要不要搬家,白奶奶就先替我安排了新住處,我的運氣還不錯。」

  「明天就搬吧!」

  「也不用這麼急,東西要整理,等下個週末再搬好了。」她不急著逃之夭夭,沒道理太順著向海薇的意,她有權利住到月底。

  「那好,我把下週末的時間空出來。」

  「如果你忙,我拜託晨洋哥也行。」

  「阿洋很疼你?」眼底閃過異彩。

  「對咩!」不好意思,這又是一件令曲元寧嫉妒不已的事。

  「我一定把時間空出來。」

  「真的嗎?先謝謝你羅!」她嬌笑。

  結果當然不盡如人意,沈厚言那天剛好沒空。

  白晨洋帶著司機來幫淨雪搬家。原本打算看好戲的向海薇,以為淨雪要自己當搬運工,看到天生貴公子形象的白晨洋現身,心中懊惱不已。

  當白晨洋幫淨雪提起兩皮箱衣物,她的心似在淌血。

  怎麼無父無母無家世的年淨雪,身邊出現的儘是條件一等一的優質男人,甘願替她服務?而自己卻沒有?

  「一個人生活的第一周,感想如何?」

  「很舒服,很自在。」

  陽台邊的白色小餐桌,淨雪親手煮了兩碗拉麵,口味清淡卻料好實在,沈厚言吃了個碗底朝天,滿足的喝綠茶聊天。

  「做了什麼新的嘗試?」

  「想試著當「魚乾女」,不收拾、不整理,放任自己懶到最高點,衣服堆滿床上,穿過的和洗乾淨的混在一起,鞋子東一隻西一隻……」

  「結果呢?」沈厚言有趣的問。從他進門到現在,連浴室都乾淨得可以在裡面吃飯,其他地方更不用說了。

  「我連一個小時都無法忍受。」淨雪笑歎。「人的習慣真的很可怕,因為從小在乾淨清爽的環境中長大,便無法忍受髒亂了。」

  「你這樣很好,不用去學別人。」唇角微勾,他伸手捏了捏她俏美的鼻尖。

  她的淨美是渾然天成的,不經人工改造。整型美人最怕男友捏她的鼻子了,他慶幸自己愛上的是自然美人。

  「還想做哪些嘗試嗎?」

  「還沒想到,想到再試試看.」明眸眨呀眨的,似撒嬌,又似挑釁。

  「想不想去旅行?」

  「兩個人嗎?」淨雪心兒怦然直跳。

  「我是很想,不過其中另有文章。」他神秘地眨眨眼。

  什麼文章?天文?地理?武林外史?

  都不是,是情史外一章。

  魚娣誠然如沈厚言所說的,高姚健美,個性外放,不算太美,但濃眉大眼,有三分外國妞的影子。但沈厚言沒說的是,她非常熱情。

  一見面,魚娣就給沈厚言來個貼胸貼腹貼大腿的大擁抱,還送上紅通通的香唇就要來個法式熱吻,所幸沈厚言腦袋沒當機,頭一側,香吻印在面頰上。

  淨雪當場便拉下臉。

  若說這兩個人過去沒有一段露水鴛鴦情,誰信?

  沈厚言約她來,是想來個前後任女友大對決嗎?他有必要叫她來目睹這種場面,令她尷尬、難堪嗎?

  一起跟來湊熱鬧的雙胞胎姊弟檔,馬上給表哥下馬威.

  「姊,我說要跟來,沒錯吧!」白晨洋吹了一聲口哨,露出滿滿的「被我抓到了」的笑意。「我們家淨雪單純得像一張白紙,阿言一盯上她,我就想,啊,慘了,小紅帽逃不過大野狼的毒手!」

  不是你先挑起阿言對淨雪的興趣?白舒媛瞄了老弟一眼,胳臂朝內彎的幫腔道:「不錯,女孩子的初戀很重要,千萬別愛錯花心男,成為一生的夢魘。」

  「姊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白晨洋一把攬住淨雪的香肩,悲天憫人道:「沒關係的,淨雪,哥哥再幫你介紹幾位青年才俊,保證不會和外國妞又抱又親的,不將正牌女友放在眼裡。」

  一道殺氣騰騰的視線射過來。誰理你?

  白舒媛笑著推開弟弟,雙臂張開抱住淨雪香軟的身子。「我們才不需要臭男人呢!淨雪有我就夠了。」

  在雙胞胎的笑鬧中,淨雪反而冷靜下來,原本憤慨的情緒沉澱了。

  她才不要露出小家子脾氣呢!

  「阿言,你不把魚娣小姐介紹給我們嗎?」

  她與雙胞胎站成一排,形成他們這邊是一國,而沈厚言與魚娣是另一國。

  她會吃醋,但不會吃醋給別的女人看,因為顯然這個女人對沈厚言餘情未了,還存著復合的希望,所以才會一見面就對沈厚言熱情洋溢,分明在向她挑釁。

  這問題的關鍵不在於她會不會跳腳,而取決於沈厚言的態度。

  沈厚言聰明的馬上表態,走上前去拉住淨雪的手,與他們站成同一陣線,慎重向魚娣介紹說.「WendY,這一位美女就是我之前向你提過的,我很認真想追來當老婆的女朋友年淨雪,拜託你以後不要對我又抱又親的,我怕我女朋友會誤會,因為在台灣不流行這一套。另兩位是雙胞胎姊弟,白舒媛、白晨洋,我的表弟妹。」

  魚娣露出太陽花般的燦爛笑容。「哈羅!你們大家好,你們可以叫我wendY。」一點也不會覺得尷尬。她很擅長把舊情人變成朋友,大家好聚好散,沒必要交惡嘛!而且,在需要時可以成為人生資源之一,好用得很。

  魚娣正在受訓當外景節目主持人,事實上想紅並不容易,為了想一炮而紅,她千方百計向製作人套出想讓她首度登場的舞台,就位於桃園的某度假村,號稱全台灣最優質、擁有上萬坪綠意樹海的度假村。魚娣一得知地點,便軟磨硬求的要沈厚言帶她先來實地查訪一番,以便日後正式錄影時可以做深入簡出的精采介紹,教製作人刮目相看。

  因為魚娣發現,製作人的口袋名單不只她一個,這一行的競爭比她想像中的激烈,想躍上舞台的女孩一大堆。

  孤注一擲的來台灣發展,她不想一事無成的回美國去,美國的失業率更高。

  要當明星,第一要有話題性,第二還是話題性,否則安吉莉娜裘莉何苦有事沒事便帶著養子或養女亮相,炫耀自己手臂很有力?當然不是。

  魚娣不在乎沈厚言拉了女朋友和表弟妹一道來,有競爭才更有話題性,搶來的男人更夠味!

  度假村佔地遼闊,還包含住宿的飯店與溫泉泡湯池,他們已預約了房間,預備好好的在週末假日放鬆一下。

  沿著依山城地勢而築的森林步道走去,剛好為都市人來一場身、心、靈的森呼吸,帶著閒適的心情,拾取初冬的沁涼。

  繁重的精神負荷,向大自然展臂一呼,頓時便化為烏有,這兒真是個愜意自在的好地方呢!

  晴暖的冬曰午後,太陽烘得人暖洋洋軟綿綿的,舒服得想昂首高歌,如果只有兩個人來的話--攜手走過拱形木橋的沈厚言和年淨雪,在彼此眼中讀到相同的心意,會心一笑,手兒握得更緊。

  淡淡的白雲從樹梢悄悄地馳過,倏忽,一陣風迎面襲來,淨雪下意識地拉一拉針織外套,薄冷的冬呵!

  沈厚言脫下身上的夾克,披在淨雪肩上。

  走在前方的魚娣,回首剛好瞧見,馬上抗議道:「RiCky,我也會冷,而且我穿短袖上衣,更需要你的外套。」她習慣叫沈厚言的英文名字。

  你想的美!淨雪索性把手臂套進袖子裡,讓男性夾克的溫暖包覆住自己。

  沈厚言朝魚娣微微一笑。「Wendy,吃得苦中苦,才能成為外景主持人喔!外景節目可沒有天天吃大餐、住飯店的好康事,反而常得跋山涉水、露宿郊外,曬太陽、吹冷風、蚊蟲咬都是小事,你自然該好好磨練一下啊!」

  「成名是要付出代價的!」白晨洋在一旁吟哦。

  「我才不怕吃苦。」魚娣大聲反駁。「RiCky,你忘了嗎?我們曾一起在澳洲的農場打工,什麼樣的粗重工作我不搶著跟男人一起做?你該知道我的,我不是溫室裡的花,我不畏懼任何挑戰。」

  「當然,我知道你很堅強,不畏懼人生的挑戰。」沈厚言好整以暇的說:「所以,Wendy,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完全不需要擔心你.相反的,站在男人的立場,我當然要小心呵護我嬌弱如花的女朋友,萬一她感冒了,我會心疼的。」他伸臂溫柔的摟住淨雪,而依偎在他懷中的嬌人兒,宛如一株雪白高雅的百合。

  真的有女人柔得似水、美得像花、清靈得如一首詩?

  魚娣在美國沒見過這種女孩,這也是為什麼沈厚言的雙眸可以如此溫柔多情的原因嗎?在澳洲的農場認識、相戀的那段時間,沈厚言是很酷、很剛強的,不曾因為她是女人,甚至變成他的女友而溫柔相待,該做的工作一樣也少不了。

  當然,她也是贊成男女平等,女人不要求特權才能跟男人爭平權,她是這樣被教育長大的,也奉行不渝。

  可是,為什麼沈厚言不曾以溫柔多情的眼眸與她對望一次?

  難道只有外表嬌滴滴的女人才能得到男人的傾心溫柔?

  「RiCky,沒想到你是這樣膚淺的男人!」魚娣不平的衝口而出。

  沈厚言聽得沒頭沒腦的。「你在說什麼?我喜歡呵護我心愛的女人,這也叫膚淺嗎?好,等哪天你遇到你真心愛的男人,對他好得不得了,換我笑你膚淺。」

  「我是說你以貌取人!」

  「誰不是以貌取人?外表看順眼了才進一步交往。」

  「你……」魚娣被反駁得啞口無言,一時又說不出內心真正的意思。

  淨雪不禁笑開了臉。「阿言,WendY說的「以貌取人」應該解讀為以特色取人。她笑你看我外型柔弱便心生呵護,其實是有待商權的,因為外表柔弱的人不一定不堅強,而外表堅強的人也有可能是內心脆弱。」

  魚娣不置可否的哼了哼。「差不多是這意思。」

  「女人的弦外之音,只有女人聽得懂,是吧?」一記輕笑之後,沈厚言認真地說:「不過,淨雪,你的「堅強」卻令我心疼,希望你不要太堅強,可以放心的依賴我。」

  淨雪臉頰一燙。「嗯。」她好喜歡他大大方方的說喜歡她、心疼她,那令她安心,有種甜甜的受寵感。

  魚娣心一突,殺風景的說:「為什麼堅強反而令你心疼?我最堅強了,你幹嘛不心疼我?別以為咬文嚼字我聽不懂。」

  沈厚言意味深長的說:「承受著不該承受的委屈和壓力,還能笑著面對,才算令人心疼的堅強。而WendY你只是依照你自己的慾望、野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實踐你的人生藍圖,你很堅強,令人佩服的堅強。」

  魚娣實在看不出年淨雪像是承受過委屈和壓力的人,不以為沈厚言說的是她。「RiCkY,你變圓滑了,不像以前那樣直來直往、尖銳敢言。」

  「這算是褒是貶呢?」

  沈厚言不想再深入討論,牽著淨雪的手往前漫步,繼續森呼吸。

  曾在美國留學多年的白家姊弟,纏著魚娣聊起在美求學的趣事與見聞,好心的給那對愛情鳥一點獨處的時間。

  清風過處,樹葉沙沙作響,幻成一種詩意的美境。

  「聽晨洋哥說,你以前每次回台灣,都喜歡找個農場或度假村住幾天,為什麼?」淨雪緩緩漫步,幽幽說著。

  「因為沒急著想做的事,住農場或度假村真的比單純住飯店有趣多了,一樣有乾淨舒適的房間,卻多了大自然的洗禮。」沈厚言老實回答。

  「為什麼不直接回家?」這才是人之常情呀!

  「因為我每次都心血來潮便跑回來,有一回看到我爸媽措手不及的將情趣用品收拾乾淨,我傻眼,自己摸摸鼻子走了。後來便養成回台灣先去外面住幾天,順便通知我爸媽不肖子回來了。」

  淨雪聞言吃笑不已。

  「這可是我沈家的深宮秘聞,洩密者,處終生當煮飯婆之罪,知道嗎?自己可要算清楚,一天煮三頓,一輩子當煮飯婆要煮幾萬頓?」沈厚言恐嚇道。

  「知道啦!」淨雪伸出右掌發誓不說。

  「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什麼?」

  「關於魚娣的,你也可以問。」

  「這麼大方?」

  「當然。」

  「掃興!這樣反而挑不起人家的好奇心。你愈是不給問,支支吾吾的想瞞過去,女人才愈想挖掘出真相。」

  「對不起喔!壞了你的興致。」

  「要好好反省喔!下次再出現一位哪國來的舊情人,如果曾刻骨銘心愛過的,不要介紹給我認識。」

  「好險!好險!到目前為止只有一位。」

  還真的有啊?

  淨雪一顫,斂下眸,要哭了喔!

  「就是你呀!」他捏了捏她的俏鼻尖。

  「真的?」

  「千真萬確。」

  淨雪笑著反抱住他。「即使是哄我的我也開心。」

  沈厚言更熱情的擁吻她,宣誓他的愛不是假。

  儷影成雙,夕陽影裡看夕陽。

  直到回飯店,一行人才又會合。

  他們訂了同一樓的兩間雙人房和一間單人房,單人房自然是魚娣的,她以為台灣的雙胞胎姊弟長大了還同睡一房,直至進房時,才恍然大叫:「你們沒有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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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沈厚言和白晨洋睡一間,淨雪和白舒媛睡一間,很奇怪嗎?

  魚娣驚訝的大叫:「你們沒有睡在一起?」叫得那麼大聲,幸好走廊上沒其他客人,否則大家都要忙著挖地洞了。

  「RiCky,你為什麼沒和你女朋友睡在一起?她不愛你嗎?」她那麼興奮幹嘛?

  淨雪羞死了,溜進房去。

  沈厚言摸摸鼻子,雖然不至於顏面掃地,但還是很尷尬,他事先沒考慮到這一層。

  白舒媛呵呵一笑,櫻唇揚起囂張的弧度。「因為我不准!淨雪是跟我們一起長大的妹妹,就算阿言是表哥,我也不會讓他佔淨雪的便宜,至少在我面前不准!回家後奶奶若問起來,我如何交代?」

  「男女朋友睡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為何要向奶奶交代?」洋化的魚娣不能理解,懷疑其真實性。

  「男女朋友沒有睡在一起是彼此互相尊重,又需要向你交代什麼?」白舒媛冷冷睇她,似真似假的笑道:「難道你以為有機可乘,想當第三者?」

  「什麼第三者?我和RiCkY在一起將近一年,彼此非常契合……」

  「WendY!」沈厚言出聲警告道:「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我們只是單純的普通朋友,如果你一直忘不掉過去,那我們連朋友也當不成了。」

  魚娣感覺有點沒面子,過去只要她願意,前幾任男友都樂意與她藕斷絲連,通常她是先下手了斷的那一個。但現在,沈厚言卻拒提五年前的舊情,看樣子他真的很在意年淨雪,很怕被年淨雪誤會,忙不迭的與她撇清關係。

  她暗暗深呼吸,然後大笑道:「你緊張什麼?你當我沒人追嗎?從我十五歲至今,男朋友從沒斷過,我只在乎曾經擁有,才不想天長地久!我的事業剛要起步,談個小戀愛無妨,太認真就不必了。」

  「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沈厚言點了點頭。

  「待會兒一起去泡溫泉,記得叫我,先bYe了!」魚娣隨意揮個手,走向走廊那端的單人房。

  白晨洋玩味道:「這女人不簡單,當心點。」

  沈厚言新奇地望著他。「這麼的觀察入微,你對她有興趣?」

  白晨洋沒好氣的撇唇,「我跟你是姨表兄弟,才不當那種「表兄弟」!」

  白舒媛懶得理他們,先行進房,看淨雪坐在靠近陽台的那張單人床上,雙腳百無聊賴的踢晃著,垂眸似在思索。

  「在想什麼?」

  「我很奇怪嗎?」淨雪低低的問.

  「我看不出你哪奇怪,曲元寧比較奇怪。」白舒媛直接反應。

  「男女朋友睡在一起真的是天經地義嗎?」

  「當然不是。我交過三個男朋友,也沒跟他們睡在一起。我可是很寶貝自己的千金玉體,不是真命天子,休想我獻出寶貴的身體。」

  淨雪抬起臉,翦翦秋水凝定她。

  「別驚訝,我是如假包換的處女。」白舒媛炫耀似的宣佈。

  「舒媛姊!」淨雪反而尷尬了。

  她卻認真地回答,「我並非思想古板,刻意守貞,而是交往過的男友都讓我心裡產生疑問,「這個男人值得我獻出貞操嗎?」答案是否定的。而一旦我拒絕跟他一起過夜,那些男人很快就沒耐性了,也很快被另一個願意上床的女人勾走了。所以到目前為止,我很慶幸自己沒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舒媛姊都沒有被愛沖昏頭嗎?」

  「跟初戀男友曾差一點擦槍走火,因為他很老練,我卻很稚嫩,但最後我還是拒絕了,幸好他有紳上風度,不過也只撐了三個月,便被我發現他帶別的女人回家過夜,我跟他大吵一架,最後散了。」

  怎麼聽起來頗似她與沈厚言的情況?男的情史豐富很老練,女的初歷情場很稚嫩。淨雪心裡感覺怪怪的。

  「男人都這樣子嗎?不上床便分手?」

  「各人情況不同吧!我遇到的三任男友都讓我感覺不夠真心,他們都知道我是富家女,有的會刻意討好我,有的則刻意表現性格的一面,一副「我不屑你家有錢」的死德行,總而言之,都無法令我刻骨銘心,愛到自願獻身。想一想,我的戀愛運真不好喔!」

  所謂愛情,就是有千百種不同的樣貌。

  看她有點魂不守舍,白舒媛笑著推了她一把。「不要把我的失敗經驗套用在你和阿言的關係上,庸人自擾不會有好結果。」

  淨雪氣息一顫。是呵,她是她,白舒媛是白舒媛,她不是富家女,不用擔心男人貪圖她什麼,只問男人肯不肯付出真心。

  「舒媛姊,白奶奶極為看好的那位豪門公子石尊元,你對他的感覺又如何?有沒有一見傾心、再見鍾情?」她說笑似的眨眨眼。

  「八字都沒一撇呢!」白舒媛微微一笑,那微笑,含羞帶嗔,餘味無窮。

  看樣子不只一撇喔!以淨雪對白舒媛的瞭解,這位石家長公子肯定在各方面都讓白舒媛動了心,至少雙方財勢相當,不用懷疑誰沾了誰。

  如此一想,淨雪反而慶幸自己只是個平凡的女孩。

  吃晚餐前,一行人先去泡溫泉。

  在女湯這邊,魚娣對自己的身材很自傲的裸露,歷任男友均對她前凸後翹的魔鬼身材證不絕口,看得出來連製作人都對她頗為垂涎。

  淨雪和白舒媛反而遮遮掩掩,不習慣展露自己的胴體,魚娣看了暗笑在心。

  「對自己的身材沒有自信的女人,可抓不住男人的心喔!」魚娣不斷用手捧起溫泉水淋在小麥色的肩膀上,結實的肉體顯出另一種女性美。

  淨雪幾乎要為自己雪白的膚色可恥。

  白舒媛反而譏誚的拍手,「說得好呀!wendy,你的身材如此火辣,請問你抓住了幾個男人的心?想必有不少男人被你的身材迷昏頭而向你求婚吧?」

  一個也沒有。魚娣假裝聽不懂她的諷刺,故作自在的說:「我才二十五歲,有人求婚也必須拒絕,現代女性要先有事業再結婚。」

  「如果是美國前十大富豪向你求婚呢?你也拒絕?」

  魚娣一窒。「這種假設性的問題很無聊耶!」呵呵假笑一聲。

  白舒媛也回以虛假的笑容,擺明了不信。

  淨雪以更坦然的心情面對魚娣。世上的恩愛夫妻那麼多,難道都是老婆有好身材得以恩愛到老嗎?沒那回事。那些以魔鬼身材走紅的女星,又有幾個覓得一世良緣?大多數男人都想一親芳澤罷了!

  魚娣轉移戰力,笑道:「年淨雪,你該看得出來我和RiCkY過去是男女朋友關係,希望你不會因此而排斥我。」

  淨雪淺淺揚唇,垂眸掩飾眼中的嘲諷。我又不打算接受你,又何必排斥你?

  「只要我人在台灣,就會繼續跟RiCky保持聯繫,希望你不會過分聯想而產生誤會。」魚娣直來直往道:「我這個人最大方了,從不扭扭捏捏、小裡小氣,只要沒深仇大恨,沒道理不能跟前男友繼續當普通朋友,像我在美國若是臨時沒落腳處,都會去前男友家住幾天,希望Ricky也是一個大方的男人。」收留她當房客更好了。

  「你都不在乎你前男友的現任女友的想法,是嗎?」淨雪抬起一張薄冰的容顏,瞳眸卻晶亮如火,「我絕不容許阿言跟前女友藕斷絲連,收留前女友過夜更是罪不可赦!你最好不要太自以為是,把前男友全當成傻瓜一樣利用,小心有一天自食惡果。」想到沈厚言喜歡過這女人,她心裡就難受,直覺得不舒服到了極點。

  「什麼?我還以為你是唯唯諾諾的小女人呢,原來也有爪子。」魚娣呼的站起身,以朝下俯瞰的驕傲姿態說.「那我們便走著瞧,看RiCky捨不捨得跟我一刀兩斷?會不會收容孤身一人在台灣打拚的我?」率先去沖澡.

  淨雪氣悶的很。沈厚言居然曾跟那種女人交往,以色取人,沒眼光!

  白舒媛提醒道:「淨雪,魚娣可能先去找阿言下功夫喔!那女人沒什麼道德觀念,什麼都敢做的樣子。」

  「如果他還迷戀魚娣,那就隨便他好了。」

  「別說氣話。有時男人會經不起女人的軟磨功夫,不是因為迷戀,而是討厭繼續糾纏不休,乾脆答應算了。」

  淨雪想想也對。像這一次沈厚言會答應魚娣來度假村,也是受不了她一再糾纏,便搬出她與自家姊弟掩護他。

  她起身去拿自己的手機,立刻撥到沈厚言的手機,順勢朝自己的大腿重重捏一下,痛得語帶哭聲道:「阿言,魚娣她欺負我啦!炫耀她的魔鬼身材比我好,還不斷用話刺激我,她說她會繼續跟你藕斷絲連,還說要搬去你家住,說你不會拒絕收容一個孤身來台灣奮鬥的前女友……哇啊~~我不管啦!你居然讓你的前女友來欺負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沒有前男友?我明天就去交一個給你看……」

  愈想愈委屈,便愈說愈真心,到後來真的哭起來。

  沈厚言在電話那頭急得要命,又不能衝進女湯,只有對著手機拚命解釋,同在男更衣室的白晨洋在肚子裡偷笑不已,神氣表哥也有這一天啊!

  十分鐘後,淨雪終於滿意的含淚收線,轉身對上白舒媛驚奇的眼,嫣然笑道:「阿言保證魚娣說的不會成真,而且發誓再也沒有前女友事件。」

  「嘖嘖,淨雪,我要對你另眼相看了。」

  「有一天舒媛姊遇到真愛,也會想法子捍衛自己的愛情。」淨雪拭去眼角的淚痕,開始著裝打扮。

  「我們家的淨雪真的長大羅!」

  「人家說,愛情也會使人成長嘛!」

  「這麼說的話,我家的亞凡沒有使你成長嗎?」白舒媛忍不住試探一下。

  淨雪在心裡苦笑,臉上一片淡然。「希望亞凡哥能幫助元寧成長。」有的,何亞凡使她成長很多,看清了以前所看不清的現實。

  「元寧?」白舒媛冷笑,「可惜亞凡看不上她!」

  「世事難料,或許等元寧去美國留學後,會與亞凡哥曰久生情也說不定。」在白家人面前,淨雪不會去批判曲元寧,反而會幫著說話。

  「她想也別想!」

  「舒媛姊又不是丘比特,幹嘛這樣看衰別人的愛情?」她愈是想湊合曲元寧與何亞凡,白家人愈會堵住曲元寧通往何家的路。

  「我就是看衰她,不信等著瞧!」白舒媛決定回家後立刻連絡在美國的何亞凡和姑姑,絕不讓曲元寧壞了兩大世家聯姻的好事。

  淨雪看著鏡中的自己,露齒一笑。她從小就討人喜歡,一大半是天生的甜淨氣質惹人愛,一小半是後天的環境使她沒機會變成任性的討厭鬼。所以,元寧啊元寧,不是我擋了你的愛情路,我也沒有搞破壞,而是你的命運使然。

  淨雪走出女湯時,眼眶還泛著微紅,沈厚言急忙跑過來接她。

  「你不用擔心那些有的沒有的,知道嗎?」他大大的擁抱她一下,在她耳邊輕道:「就算你是太平公主,我也保證不會嫌棄你.」

  「謝謝你沒說要出錢讓我去隆乳喔!」她真的愛上他了,原來已經這麼、這麼的愛他,將一方心田畫出來給他,也想將他一個人佔為己有。

  沈厚言豁然大笑,擁著淨雪往餐廳走去。他太愛她了,聽見她的哭聲,他心痛不已,一汪柔情在胸臆間盪開,只想擁著她,與她兒女情長。

  在一旁冷眼旁觀不得親近的魚娣,第一次面對前男友而感到淡淡悵然。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原是奇妙,不是個人可以全然拿捏或掌控,在某年某月某日因緣際會了,也可能在某年某月某日緣淡緣盡了。

  她咬著唇,看沈厚言如此理所當然,落落大方的與年淨雪親親密密的,她看在眼裡,方寸緊縮,竟生出怨懟。

  她對感情一向提得起放得下,何曾流連?不愛就算了。

  不、不!她是魚娣,計晝在演藝圈發光發熱,怎麼可以沒得到什麼便認輸?

  一大清晨,沈厚言和白晨洋便到一樓的室內溫水泳池游泳.

  「嗨!RiCky、Kevin,早啊!你們也習慣晨泳?」從泳池鑽出一條健美的美人魚,三點式的性感泳衣突顯出偉大的前胸。

  白晨洋臉上揚笑,悄問:「她過去就是這麼積極的女人嗎?」

  沈厚言揚手道早安,也悄聲回答,「不然哪來好多任的前男友?」

  兩個男人均好風度的下水游泳,不去在意魚娣是刻意來等人還是單純的游泳健身,她幾次游到他們身旁有說有笑,還邀他們比賽,大方得讓他們不好拒絕,男人豈能表現得比女人小氣?

  一個小時後各自回房,用完早餐退房,照原訂計劃離開度假村,開車去楊梅逛老街,中午找一家乾淨寬敞的店面吃有名的客家菜,以鵝肉料理得最美味,還有Xo醬黃金卷、客家炒蚵、蒜茸蒸草蝦、韭菜炒鵝腸……

  「嗚,真好吃!台灣菜都這麼好吃嗎?」魚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金門高粱飲下一杯也不醉,只是情緒更high了,什麼都敢說。「我要告訴製作人和導播來這家採訪,叫他們把拿手菜全端出來給我們拍攝,光是看我的吃相就夠他們值回票價了,保證節目播出後天天爆滿。」

  「我看他們本來生意就很好啊!」看看幾乎滿座的桌位,白舒媛不以為然道。

  「因為今天是週末假曰,平時呢?我就不信有哪家店不喜歡被採訪宣傳。」魚娣大聲的說,果然引來老闆娘的注目禮。

  「可惜你的節目尚未播出,人家老闆不認識你,不能沾你的光打八折。」

  「說快了,以後全看我的。」

  誰跟你還有以後啊?白舒媛不屑的想。若不是沈厚言硬拉他們隨行,他們才不跟娛樂圈的人交朋友。

  「這酒好喝嗎?」淨雪驚奇對方的好酒量,拿起沈厚言沒動過的酒杯輕啜一口,辣得直衝腦門,眼淚快掉下來。

  沈厚言連忙盛一碗湯給她喝下,解解酒。「這酒很烈,不習慣喝的人別碰。我和阿洋要輪流開車,所以都沒動,你居然拿來偷喝。」

  「不喝乾嘛擺著好看,拿來我喝!」魚娣伸手要拿沈厚言的酒杯,淨雪壓著不給,不在乎對方眼睛瞪得比她大。

  「我喝過了,有口水不好。」才不要跟她相濡以沫,噁心死了。

  「你這樣很浪費。」

  「大白天的喝太多酒不好。」淨雪溫和卻堅定的說。

  「一瓶高粱能醉死人?」魚娣縮回手,一副她很假仙的表情。「有一次我和製作人拚酒,兩人乾掉一瓶Xo,誰也沒倒下來。女孩子不練好酒量怎麼出社會?小心酒後失身!」

  淨雪淡笑。「我自知沒酒量,不喝就好了。」

  說著,和沈厚言互望一眼,兩人都想到那一夜在他家,她醉了,昏睡一夜,什麼事都沒發生,她因此對他生出信任感,情愫為之萌芽。

  沈厚言目光轉柔。「以後沒我盯著,你別喝酒。」

  「哦。」淨雪不禁垂下眼,有點難為情。

  「RiCkY,你的口味變了,以前你不會喜歡柔弱的女人。」魚娣自知學不來,也不屑學,對沈厚言的選擇感到不可思議。

  「所以,這次我是真心的。」他又夾了一塊肉放在淨雪碗裡,溫柔地重複,「我對你是真心的,淨雪。」他的聲音堅定執著,眼眸坦然無偽。

  淨雪點點頭,笑得極美。面對如此真心的告白,心哪裡還守得住?

  這樣的心情奇妙得毋須言語。

  魚娣有點不爽。這次是真心的,以前跟她在一起時不是真心的嗎?只是兩位異鄉遊子互相寂寞作伴嗎?她抿著唇靜靜看著他們。

  白晨洋好笑地瞅著她,這女人沒看過前男友跟現任女友相親相愛嗎?悠然的點醒道:「淨雪是男人一旦愛上了就很想娶回家的那一型。」

  魚娣勉強一笑。「台灣的男人喜歡柔弱型的女性嗎?我們在美國可不是這樣,男人大多想娶一個對自己有幫助的女人.」

  沈厚言順著竿子上。「淨雪對我的幫助可大了,只是你不瞭解,所以請你別再討論我和淨雪的事。」

  魚娣呵呵一笑,改談自己對演藝圈的抱負,凸顯出不同於年淨雪的企圖心,等她主持的節目一播出,不知會有多搶手。

  聽她滔滔不絕地述說她的野心、決心、信心,別人除了報以祝福,還能多說些什麼?

  好不容易結束午餐,重回車上。五個人開一輛七入座的進口休旅車,一直是兩個男人坐前座輪流開車,魚娣卻藉口喝了酒不舒服,想坐前面,因為早上是白晨洋開車,下午輪到沈厚言開。

  「沒問題,請坐。」

  魚娣坐上副駕駛座,其他人魚貫上車,駕駛座換白舒媛一展身手了。

  大小姐對魚娣一笑。「我的駕駛技術可好得很,偏偏我家的人都不懂得欣賞。美國來的wendy一定能瞭解我被大材小用的苦惱,繫好安全帶羅!」

  後座的沈厚言和白晨洋把淨雪護在中間,車子如箭般衝了出去,淨雪怕得倒在沈厚言胸前,由他的雙臂緊緊摟抱住她。

  嬌滴滴的白大小姐,酷愛開飛車!

  「你……你你……啊、別太快……」魚娣有點語無倫次,一個大轉彎害她險些咬到舌頭。

  坐前面更驚恐!發生車禍怎麼辦?她還不想死啊!啊~~要撞上前面的大卡車了,萬一擋風玻璃破了,她美麗的臉……她不想毀容啊~~

  險險閃過大卡車了!

  「爽!好爽喔!」白舒媛嬌呼,再踩油門。

  「啊--誰來阻止她?」魚娣驚聲尖叫.還沒上高速公路,時速可以超過一百三十嗎?「RiCky、RiCky,叫她停下來……」

  「閉嘴!」陶醉在開車快感中的白舒媛,尚有餘裕狠瞪魚娣一眼,「在我還沒開過癮之前,誰敢跟我搶方向盤,誰就是我的敵人!」

  所以後座沒人敢開口呀!

  將命運交給老天保佑吧!阿門。

  「快撞上了、快撞上了……啊……」魚娣下意識的摀住自己的臉,不敢去看,就怕破相了。

  呼~~接連兩次蛇行閃過轎車和遊覽車。

  「帥呆了!一年沒開車我的技術不退反進,我真是天生好手,呵呵呵呵呵~~」家教嚴格的千金大小姐,一握住方向盤就什麼都不管了。

  是物極必反嗎?大家心裡都好困惑。

  車子從楊梅交流道上高速公路,她更能發揮她神乎其技的飆車速度,整條道路像是她家開的一樣,不要命的左鑽右鑽地一路超車,不要說魚娣心驚膽顫,腸胃翻攪,生平頭一遭體驗什麼叫「性命懸於一線」,這條路上其他車輛的車主也都被嚇到了,罵聲連連。

  當然,開著車子呼嘯而過的白舒媛不會聽到有人罵她,而是沉醉在「賽車手」的虛榮中,無法無天。

  淨雪抬起蒼白的臉,聲音虛弱的說:「阿言,我覺得不舒服……」

  沈厚言馬上大聲喝道:「去休息站!」

  白舒媛聽到了,基於表哥比她大一點的關係,只好下最近的休息站,結束四十分鐘的超速快感。

  車子一停下來,魚娣馬上衝去廁所嘔吐,將一肚子的酒菜全貢獻給馬桶,早知道就不要逞強喝那麼多酒。

  白舒媛重重踩著高跟鞋去販賣區,「我開得正順說。」

  「姊,我拜託你一件事。」白晨洋努力站直身體,不露出腿軟的孬相。

  「什麼?」

  「跟石尊元約會時,千萬別開車。」

  「為什麼?」

  「我好怕你嫁不出去!」

  白舒媛作勢要打他,白晨洋忙溜去買咖啡請大家喝。

  魚娣沒讓人發現她嘔吐的到販賣區找他們,她補了一點妝,氣色不變的出現,大家以為她是急著上大號才衝去廁所,自然不好多問。

  淨雪趴在桌子上休息,連咖啡也喝不下,成了眾人關心的焦點,沈厚言更是不停的拍撫她的背,又幫她按摩肩膀與太陽穴,好半晌才使淨雪恢復一點生氣。

  「我好多了,謝謝。」柔柔軟軟的聲音,嬌嬌弱弱的模樣,更加惹動男人愛她、護她的心。

  「謝什麼?」沈厚言也不顧大庭廣眾,將淨雪擁進自己懷裡,心疼道:「不舒服為什麼不早點說呢?」

  「對啊!對啊!」白舒媛趕緊表明,「早知道你不舒服,我會開慢一點。」被愛情沖昏頭的表哥別再瞪我了。

  「可是,舒媛姊好難得開一次車……」

  「哦,淨雪,你果然是我的好妹妹。」

  「你少來!你休想再拿到我的車鑰匙。」沈厚言語氣堅硬地說道。「我建議你直接轉行當賽車手好了。」

  「哦,知我者表哥是也。」白舒媛立刻笑容可掬的回敬他,「只等你去說服我家頑固的老奶奶啦!」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沈厚言白她一眼,淨雪卻笑了出來。

  「你能笑,我就放心了。」

  「因為我無法想像有人能說服白奶奶改變心意。」

  「我也不能,我投降。」

  淨雪輕笑不已,因為白舒媛一臉超誇張的失望表情。

  「想喝其他飲料嗎?」白晨洋將淨雪沒動的咖啡拿過來喝,認命的想等會兒又輪到他當司機了。

  淨雪搖搖頭,只喝礦泉水。

  「我再去買幾瓶放車上。」沈厚言關心道:「還會頭暈嗎?想不想吃酸梅?」

  「我自己去選好了。」

  兩人手牽著手暫時離開。

  白晨洋嘖嘖稱羨。「我也好想談戀愛喔!」

  白舒媛也是。「沒想到男人一掉進愛河,原本粗豪的個性卻變得好細膩好溫柔,將女朋友當掌上明珠捧著。」

  「因為淨雪的個性很容易讓男人生出憐愛之情。」

  「像亞凡也是,唉!可惜……」

  「咳,那也不必提了。」

  「……」

  魚娣喝著苦澀的咖啡,心情比咖啡更苦澀。

  沒人注意到她有多不舒服,吐過之後頭有點痛,卻沒人在意,當然,習慣自立自強的她也不想被人同情:然而,看到年淨雪受盡呵護,她為什麼會羨慕呢?甚至希望自己是被呵護的那一個。

  明明年淨雪只有一點點不舒服,既沒吐也沒昏倒,卻得到眾人的關愛,只因為她外表堪憐惹人疼嗎?

  魚娣想不明白。

  脆弱的美人比較有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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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真正的愛情,是雙方互相「無條件投降」。

  --福洛貝

  大年初一,沈厚言陪著淨雪一道回白家向長輩拜年。白舒媛與石尊元交往順利,石尊元自然也往白家跑,他的弟弟石俊羽也一道來。

  「淨雪!」石俊羽的聲音帶著一絲眷戀,「我就知道來這裡能見到你。」

  淨雪迎向他俊朗的面容,笑了。「學長新年好,恭喜發財。」

  「大家恭喜。」石俊羽還想向淨雪多說些什麼,但淨雪已和沈厚言攜手上前向白奶奶恭恭敬敬的行禮拜年。

  白鍾泠習慣給未結婚的孫子女壓歲錢,自然也少不了淨雪的一份。

  「白奶奶,我這麼大了還拿壓歲錢不好意思。」

  「還沒結婚都算小孩子。」老人家的心意已決。

  淨雪只好謝謝收下。

  沈厚言笑道:「等我們結婚後,換你包紅包孝敬白奶奶。」

  「誰誰……誰要結婚啦!」他的話像打在心湖上的小石子,教她心一蕩,雙頰染開了兩朵紅花,比門上貼的「春」字更艷。

  「不結婚?難道你在玩弄我的感情!」沈厚言故意大驚失色。

  「你不要亂說話啦!」淨雪笑著推他一下。

  他順勢抓住她的手,目光柔和地瞅著她。「我們當然要結婚,昨晚跟我爸媽吃年夜飯時,你不是順著我媽的要求直接叫「爸、媽」了嗎?」別以為他沒注意到石俊羽對淨雪依戀的神色,奉行「無奸不丈夫」原則的沈厚言,自然要剔除情敵。

  粉紅的唇蠕了蠕。「你媽教人很難拒絕呢!」

  「這表示我媽愛死你了,通常年輕女孩子很難得到她的賞識。」

  淨雪像個小女孩一樣笑得好開懷,她真的很高興沈厚言的爸媽把她當女兒一樣善待,沒有嫌棄她是孤兒。

  白鍾泠笑看他們之間打情罵俏,對淨雪與沈厚言互相鍾情感到欣慰,她總算對得起年師傅了。

  大過年的,大家都面帶笑容,一片喜氣洋洋,只有曲元寧滿腹委屈,一肚子忿忿不平,積怨頗深的臭臉色,幾乎沒人敢去撩撥她,省得觸霉頭。

  相對於她的不幸,淨雪一臉幸福的表情實在太刺眼了。

  「年淨雪,你知道亞凡哥訂婚了嗎?」她要扯下淨雪幸福的面具。

  淨雪轉頭看她,「是啊,我聽舒媛姊說了,是很好的對象呢!」

  「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亞凡哥曾那麼愛你……」

  「那是稚氣的兄妹之情啦!」淨雪非這麼想、這麼說不可,曲元寧怎麼學不乖,非挑撥不可呢?「我不適合豪門世家版的轟轟烈烈,我只要一份真誠與平實的

  「年淨雪,你真以為你得到幸福了嗎?」她事先有準備,不懷好意的看著那對愛情鳥。「沈厚言也是有錢的大少爺,想倒追他的女人應該不少。現在網路上很紅的一則新聞,就是剛出道即一鳴驚人的外景主持人魚娣,她身邊圍繞許多豪門公子追求,沈厚言便是其中之一。」呵呵呵,大年初一若能瞧見年淨雪痛哭流涕,今年肯定有好事發生。

  「胡說八道!」沈厚言直覺反應。

  「我才沒胡說,你都不看娛樂新聞嗎?」

  沈厚言懶得理她。

  白晨洋皺眉道:「元寧,你喜歡欺負淨雪的毛病也改一改.」

  「誰欺負她啦!」曲元寧很氣白晨洋每次都胳臂往外彎,皮笑肉不笑的說.「哥,追求魚娣的豪門公子,你是其中之二喔!」

  「滑稽!」白晨洋嗤之以鼻。

  「魚娣的網站上,P0了很多你們的照片,不信自己去看!」曲元寧故意呵呵一笑,「你們的身材很不錯呢,看得出來有練過。」

  沈厚言與白晨洋互望一眼,臉色微變,一起上樓進白晨洋的書房上網查看。

  淨雪神色不安,白舒媛安慰道.「沒事的,從度假村回來後不是沒有聯絡了嗎?走,我陪你上樓去看清楚。」

  好想當縮頭烏龜,白舒媛卻不喜歡情侶互相猜忌,硬拉她上樓。

  一進書房,便聽到沈厚言和白晨洋兩人罵聲連連。

  「真的太過分了,她怎麼可以這樣子?」

  「是誰拍攝的?我不記得當時有鏡頭對準我們……」

  「不可能是度假村的人,當時她尚未出道,不會有人跟拍,而且那時候泳池只有我們三個人在使用……:」

  「除非是……」

  「魚娣早有計劃?」

  「嗯,除非她暗中安排認識的人埋伏在泳池周圍偷拍,否則拍出來的照片不會剛好都是她想要的曖昧效果。」

  「我就跟你說那女人心機頗深……」

  「氣死我了!她居然這樣利用我……」

  「還把我拖下水,我怎麼可能對她有意思?奶奶不砍了我才怪!」

  「對不起!阿洋。」

  「又不是你的錯,是魚娣太過分了,想出名想瘋了,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一定要反擊,通知我所有的好朋友,只要是有魚娣露臉的節目,就不提供廣告!要不要告訴奶奶?奶奶可以影響更多企業主不付廣告費。」

  「我也會告訴我爸媽,我媽最受不了我和女明星傳紼聞……」

  「……」

  在兩個男人專心討論之時,淨雪和白舒媛從他們背後已看清在魚娣網站上的照片。兩男一女在漂亮的泳池玩水,女的身材誘人,兩位男士身形健碩、肌肉結實,又是三人同游,又是有說有笑的種種畫面,突顯出「雙星拱月」或「雙龍搶珠」之類的曖昧情節。

  女的自然是魚娣,男的不用說是沈厚言和白晨洋.

  當然PO在魚娣網站上的男主角不只這兩位,也有她和其他帥哥在夜店深情凝視的畫面,或一起手牽手逛街的照片。

  這形成一種魚娣桃花滿天飛、極為搶手的曖昧局面,她一下子就紅了,比她主持的節目更紅。

  被利用的男人當然不爽到了極點,而男人的女朋友所受到的衝擊絕不亞於他。

  「阿言,你太過分了!」淨雪氣得轉身便走。

  「淨雪!」沈厚言心裡大叫一聲「糟」,想追上去還差點被椅子絆倒,可見多心慌,等他追到樓下,淨雪已向長輩告辭,正走出大門。「淨雪,等等我--」匆匆向長輩們點個頭,衝出自家大門。

  「怎麼回事?淨雪為何眼睛紅紅的?」白奶奶還在一頭霧水。

  曲元寧得意的笑,心情大好,開學後希望能聽到年淨雪與沈厚言分手的好消息,年淨雪的不幸一定能增強她的好運。

  大門外--

  沈厚言人高腿長的,還沒到停車處便追上淨雪,淨雪轉身不理他,他主動走到她面前,她再轉身,他再移動位置,她索性把臉遮起來.

  「淨雪,不要跟我生氣好不好?我和阿洋真的被設計了……」他努力解釋當時的情況,真的沒有一絲絲的曖昧,他可以對天發誓。

  淨雪仍然掩住臉,不肯把手放下來。

  「你在哭嗎?」他小心的問。

  「才沒有。」聲音卻是哽咽的。

  沈厚言急得拉下她的手,她眼眶濕濕的,硬是不讓眼淚往下掉的紅了眼眶,不想被人瞧見的轉身背對著他。

  「大過年的,我才不會哭!」

  他從背後擁抱住她:心疼她的故作堅強,憐惜的在她耳旁輕道:「對不起,淨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輕柔的話語所產生的悸動,讓淨雪的心酥酥麻麻。

  這懷抱她由陌生、到慢慢熟悉、到充滿依戀,她已習慣任自己放鬆的靠在他懷裡,無法離開了。

  「那些照片我看了心裡好難過……」聲音無助又傷心。

  「我知道,我會趕快處理掉。」他抱緊她,摩挲她的髮絲,怕她的愛會動搖。「淨雪,我愛你!以後我會更注意「避嫌」,這次你就原諒我,嗯?」

  「真的不會再有下一次?」她終於肯轉身看他了。

  「不會,我保證。」他看著她細緻的臉蛋,低聲道:「面對你,我早已提不起瀟灑,也不可能雲淡風輕,你的悲喜都牽引著我的情緒。我啊,早就對年淨雪小姐無條件投降了。」

  淨雪羞怯的對他笑了。「我也是。」溫柔的回抱他的腰。

  他柔軟溫熱的唇覆上她的,挑逗地吻住她,隨即在她微張小嘴吸氣時,靈活的舌長驅直入,熱情又柔蜜的吻持續了許久。

  其實光是聽他和白晨洋討論的內容,她心裡也明白沈厚言並沒有背叛她,只是,當女朋友的人哪受得了男朋友與別的女人親密合照?傷心是一定的,生氣也在所難免,若不是忌諱大年初一,早就哭給他看了。

  沈厚言欣慰的環緊她。謝天謝地,他愛的女人沒有刁鑽難纏的壞毛病。

  「我們去逛街。」

  原本說好在白家用餐,但既然出來了,反而樂逍遙。

  他帶著淨雪去吃日本料理,逛百貨公司的精品店。他聽白晨洋說過,何亞凡過去每一年都送淨雪GUCCI的新品,雖然淨雪很懂事,不曾在他面前炫耀過,但身為正牌男友怎能輸給過去式?

  不過,人心是最微妙的,原本很欣賞GUCCI的沈厚言,從此不想再光顧GUCCI,帶淨雪去逛LV和LOEwE,女孩子出門必備的手提包、皮夾、零錢包、化妝包、保暖的披肩,一次買給她。

  「你怎麼了?」淨雪只收過他送的手鏈和項鏈等飾品。

  「當作賠禮好了。」他絕不想看到淨雪身上有GUCCI的東西。

  「怕我秋後算帳啊?放心好了,我不會緊抓住過去不放,況且你也說了,你和晨洋哥都是被設計的。」

  「你願意相信我,我更樂得花錢寵你。」

  她粲笑。「既然愛你,當然要相信你,如果連相愛的人都不能信任,日子如何過下去?我才不想自尋煩惱呢!」

  「剛才是誰一臉快要掉淚的表情?」他故意逗她。

  「看到那種照片,誰不會難過啊!」她惡作劇的掐了他一下,他吃痛的呼了聲,「要不要我也找兩個男生合拍幾張給你看?」

  「不要,不要。」他瞪著她,卻不生氣,反而著迷地看著她也有不淑女的一面,驚歎她的改變。

  是他改變了她嗎?不,是他的愛給了她勇氣,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他很欣慰,更加小心翼翼的將她保護在他的懷裡.

  她是他的,值得他用一生去寶貝她、珍惜她,不讓她受到絲毫傷害。

  石家長公子與白氏千金的訂婚宴,冠蓋雲集。

  沈厚言和年淨雪甜甜蜜蜜的連袂出席,連沈厚言的父母也受到邀請。

  淨雪穿著香奈兒的早春小禮服,是沈母送她的。

  沈母聽兒子說過曲元寧從小就愛欺負淨雪,而曲元寧的生母邱玉簪卻是白楚軒的初戀情人,害得她妹妹在痛苦的婚姻下抑鬱而終,她一直無法諒解白楚軒和邱玉簪。而邱玉簪的女兒想再欺負她未來的兒媳婦?門兒都沒有!

  淨雪當然不會如曲元寧所期望的和沈厚言分手,開學後沈厚言一樣常開車接送她,聽說開學前還帶她去日本玩了一趟,拍了許多相片回來,尤其在東京迪士尼便玩了兩天,買了許多禮物到白家送禮。

  沉醉在訂婚喜悅中的白舒媛,巴不得全天下的好女孩都與她一樣覓得良緣,一見到打扮得像公主一樣的淨雪,便拉住她的手不放。

  「什麼時候換你們辦喜事?」

  淨雪害羞不語,沈厚言爽朗道:「快了,快了,我們決定先訂婚,等淨雪大學畢業就舉行婚禮。」

  「這樣也好,完成學業也是人生的一件大事,總要一件一件慢慢來。」白舒媛頑皮的眨眨眼,「可是,如果突然懷孕了怎麼辦?」

  「討厭啦!舒媛姊。」

  「哦~~不打自招羅!」

  沈厚言哈哈大笑,火熱的視線讓淨雪含羞帶怯地低下頭,兩頰好似塗了腮紅的染上一層紅霞。討厭討厭啦,舒媛姊怎麼看出來的?

  她和沈厚言真的在一起了,在日本的溫柔鄉結為一體。

  沈厚言很滿足,滿足的不只是身體,還有心靈上的契合,他終於完完整整的擁有了淨雪,淨雪也完完全全的接納了他。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又露出笑容。

  「笑得這麼「性」福洋溢,誰看不出來?」白舒媛取笑道。

  淨雪紅著臉反駁,「你自己呢?」

  沈厚言搶道:「當然也是「性」福美滿啦!」

  「呋,臭表哥!」換白舒媛難為情了。

  「好,表哥臭,你的香香老公來了。」

  訂婚儀式開始,石尊元一臉幸福的來接准新娘,攜手共度未來的每一個日子。

  每個准新郎都是最帥的,每位准新娘也都是最美的,因為心中有愛,自然而然散發出幸福的光暈,美得醉人。

  淨雪以祝福的心情看著那對準新人,不時抬頭與自己所愛的男人凝望。

  沈厚言受不住誘惑,低頭偷親她一下。「我們會比他們更幸福的。」

  淨雪從不懷疑這點。

  她想要幸福,從小便好想好想要。奶奶病重的那段日子,教了她好多好多道理,當時不一定完全理解,但她一一默記在心。奶奶說,只要相信自己的未來比今天更光明更幸福,就一定可以實現的!

  她可是深受奶奶庇佑的幸運女孩呢!

  曲元寧儘管欺負她、找她的碴兒,那從來不能真正傷害她什麼,除了半夜偷剪她頭髮的那件事,不過,如今她的頭髮又慢慢留長了,還得到沈厚言全心全意的愛。相反的,曲元寧反而因此事更令何亞凡痛惡在心,居然還夢想得到何亞凡的愛,真是沒有自覺心哪!

  種惡因,如何得善果呢?

  在酒宴上,曲元寧一直抱怨沒有邀請何亞凡一家人回來參與盛會,大家都笑笑沒理會,在心中翻白眼:也不想想是為了誰才不敢邀亞凡回來!

  曲元寧卻將矛頭指向對面,「年淨雪,都是因為你,奶奶才沒有發邀請函給亞凡和姑姑、姑丈。」

  淨雪無辜的眨眨眼。「因為我嗎?」

  「當然不是。」白晨洋打哈哈。「因為他們工作太忙了,又忙著籌備亞凡的婚禮,所以來不及趕回來。」

  淨雪笑了,黑眸流動燦光。「可惜美國太遠,我必須上學,沒辦法去。阿言,你代表去參加亞凡哥的婚禮吧!」

  沈厚言定定凝視她數秒,笑了笑。「沒問題,只要有邀請函我就去。」

  曲元寧臉色陰晴不定,咀嚼這件最新情報。亞凡哥這麼快就要結婚了?才二十四歲的年輕男子,何必急苦踏進婚姻殿堂?她不信他對那位與他聯姻的千金小姐一見鍾情,急著娶進門,她不信!莫非是因為愛不到年淨雪,所以覺得娶誰都一樣?

  那麼,為何不娶她呢?

  在這一刻,曲元寧真恨年淨雪太早回絕何亞凡的愛,應該拖到她去美國留學之前再拒絕何亞凡,等她到美國去女慰傷心欲絕的何亞凡不正好?

  年淨雪是故意不成全她的!

  曲元寧咬牙道:「你、為什麼可以說不愛就不愛亞凡哥?」

  「因為他是哥哥啊!就像晨洋哥一樣,誰會對哥哥生出男女之情?奇怪的是元寧你吧!」清麗出塵的容顏笑得雲淡風輕。

  奶奶臨終前最擔心何亞凡待她太好、太特殊,在白家服務二、三十年的奶奶,也是看著白姑姑長大的,如何不瞭解白姑姑基本上和白奶奶是同一種人,至死也不會真心接納門不當戶不對的媳婦。

  以前淨雪不懂,後來便懂了奶奶的用心良苦。她是那麼怕小淨雪受到傷害,那樣憂心小淨雪長大後得不到幸福。

  淨雪能回報奶奶的,就是要幸福給天國的奶奶看。

  而這些心情轉折,也只能說給天國的奶奶聽,其他人不會懂。

  曲元寧更不會懂,所以只能繼續執迷不悟下去.

  沈厚言不再疑心淨雪對何亞凡有絲毫愛戀,他喜歡她只對著他好嬌好嬌地笑,喜歡到想一生佔有。

  人生尋尋覓覓,無非想找到另一個半圓,共築幸福的愛巢。

  淨雪朝他淺淺地笑,明眸卻不由自主漫開甜蜜的嫵媚,那笑容,幸福極了。

  喜宴結束,走出訂婚的飯店,早春的涼意使她縮了縮雪肩,沈厚言忙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搭在她肩。

  她只是笑,心中覺得好幸福!真的好幸福啊!

  在天國的奶奶,您瞧見了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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