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不會太久
由於上次警察的介入,程豪收斂了很多。但是生意不能不做,沉寂了一陣之後,東歌又開始蠢蠢欲動。
愛情,毒品和金錢,無論粘上哪一樣,都戒不了。
人就是這樣,最具有慣性。
在程豪的房間裡,程豪,程秀秀,還有如風分坐一角,三個人各懷心事沉默不語。
“我覺得那個人不可靠!人人都知道東歌上次出了岔子,這會兒還敢來,而且是這麼大宗……”程秀秀終於開口,她擔心的對程豪說,“爸,我看還是算了吧!”
程豪深深地吸了口雪茄,他打開窗簾,陽光霎那間灑滿整個屋子,他的眼睛不禁微微迷了起來。
“如風,你看呢?”程豪望著窗外說。
“你既然想做,就做。”如風陷在大大的沙發裡說,他輕揉著眉頭,樣子很疲憊。
“那麼,還是你去吧。”程豪說。
“爸!”程秀秀驚叫,“上次阿風就差點沒命!這次,絕對不行!”
“東歌做的事,怎麼能這麼小氣!”程豪冷冷地說,“現在外面的人都看著,我們要是不動,其他人就會動!如風,你懂吧?”
程豪走到如風身旁,他輕輕拍了拍如風的肩膀說:“這樣,你以後在東歌,會做得更好!”
程秀秀的眼神充滿驚喜,她想她可能可以永遠理所應當的站在如風身邊了,因為看來不久之後程豪會讓如風分管東歌。
如風卻沒有任何的表情,他站起身說:“好吧,我去。”
程豪滿意的點點頭。
程秀秀興奮的說:“我和阿風一起好了!”
“不行!”
程豪和如風同時斷然拒絕。
“這件事,我想一個人來做。”如風說。
程豪笑笑說:“你別給如風搗亂啦。”
“哦……”程秀秀有些失望。
“對了,我想這次還是早些下手吧。”程豪仿佛說得漫不經心,“最好能把‘那個人’引出來。”
“我知道了。”如風深吸了口氣說,“我現在就去辦。”
程秀秀憂心忡忡的望著他走出房門,雖然開心父親對他的信任,但還是更擔心他的安危。
因為這次的買賣,確實不太一般。
如風從程豪那裡出來後便給我打了電話。
“喂。”
“嗯。”我手上粘乎乎的,費力的接聽。
“做什麼呢?”如風說。
“做了好吃的!你猜是什麼?”我笑著說。
“嗯……不知道。”
“豆沙的小粽子!你今天什麼時候回家?”我已經做了一下午。
“我今天……不能回去了。”如風的聲音有些低沉。
我頓時蔫了下來,“怎麼了?有事嗎?”
“事”這個字對於我和如風來說諱莫如深,我們都不去深究那究竟是什麼,心底的頑疾,深究就是痛。
“嗯,有些事。”如風說。
“哦,那我給你留到明天吧,不過就不好吃了。”我說,不禁流露出些許失望。
“不用了,我要出去一陣,最近可能都回不去。”如風說。
“啊?這樣啊……” 我愣了很久說,“去哪裡?”
“西町,不會太久,放心。”如風的語氣很舒緩,但還是不能卸除我的憂慮。
“你……要小心啊。”
“我不會有事的,不過可能這一段不能和你聯系,你要照看好自己啊。維C片還是要吃,知道麼?”
這樣細碎的叮囑讓人窩心,然而我卻有種淡淡的哀傷。我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他,早上送他走,然後晚上盼著他回家。可是,我們偏偏最常分離。
“好……”
“別一個人亂想。”他仿佛猜到了我的心思。
“阿風……”
“唔?”
“沒什麼……”
有時候就是這樣,明明沒什麼事情,但是就是不想掛上電話,哪怕什麼都不說,僅僅知道他還好好的在另一邊。
“好了,”如風溫柔的說,“等我回去……到時候再說吧!粘的別吃太多,晚上早點睡,我先收線了。”
“如風!”我急忙喊。
“怎麼?”
“我愛你……”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點想哭。
“我也愛你!”如風說的很認真。
“……”
“你先放吧。”
每次都是這樣,他都要我先放下電話。斷線時“嘟”的那一聲是淒涼的回應,往往會格外讓人失落,而如風總會替我承擔起這種小小的寂寞。
“哦。”我應著,卻仍舊執拗的拿著話筒。
“掛吧。”如風心疼的說。
“我等你回來!”我大聲的說,一滴眼淚隨之悄然滑落,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如風堅定的說。
是的,不會太久,我應該相信,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不是嗎?
整整十年都過去了,這短短的幾天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CH.3煙霧
如風一遍遍的巡視盤點,阿九跟在他身邊四處張望。
“靠!他們要這麼多貨,想打仗啊!”阿九拿起一把槍罵道,“弄得程老大這麼緊張!”
“他們是本地人。”如風笑笑說,“本地會打仗嗎?”
“這裡有什麼仗可打!”阿九說。
“也許是要轉到境外。”如風說,“不過做這麼大批,咱們之前都沒聽到風聲,他們絕不一般。”
“哈,道上的人沒誰敢在咱們眼皮底下動手!”阿九自傲的說。
“誰說的?”如風撫摸著手裡的槍說,“當初誰能想象我們可以撼動祥叔呢?”
“這……”阿九一時語塞。
“沒准你就是明天的程豪,程豪就是昨日的祥叔。”
如風舉起槍瞄准遠方。
“我……我哪能啊!”阿九怔怔地看著他,扯扯嘴角說,“到是你……程老大那麼器重你, 風哥!你肯定行的!”
“在東歌麼?”如風的手端的很平,他半迷著眼睛說。
“是啊!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程老大的位子非你莫屬了。”阿九仿佛很羨慕的說。
如風突然扣動扳機,一塊玻璃應聲而破,散落在地上的碎片閃爍迷離。
阿九被嚇了一跳,他緊張的說:“風……風哥?怎麼了?”
“沒什麼,”如風收起槍說,“貨還不錯。”
阿九吁了口氣,有些手足無措。
如果說程豪給人的感覺是威懾,那麼如風則更多的是一種神秘。這種神秘在紛繁的群中獨樹一幟,淡泊而犀利,讓人不敢接近。
“阿九,”如風說,“你來的東歌4年了吧?”
“風哥,這你還記得?”阿九詫異的說。
“做這麼久不會不甘心嗎?”如風問。
“怎麼會!”阿九慌忙說,“風哥你這麼照顧我,跟在你身邊我沒話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如風扔了支煙給他說,“你為什麼來這裡呢?”
“混條生路唄!”阿九接過煙,坐在一個箱子上說,“攢點錢給我老豆買塊地皮。我老豆啊,最想開間店,你猜賣什麼?撒尿牛牛丸!哈哈……”
如風笑了笑說:“那現在呢?開沒開張?”
“還沒……”阿九的笑容暗淡下去,他目光堅定說, “不過,總有一天,我會送他一間店的!不!十間!開滿全轄區,到處都是我家的連鎖!”
“加油啊!”如風拍拍他的肩膀說,“我一定去捧場!”
阿九望著如風,眼波流動。他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卻最終沒說出口。
如風深深地吸著煙,那團煙霧籠罩著他,從肺至心。
阿九想著如何能做下去,而他卻想著如何能不做下去。
兩人沉默了一陣,阿九猶豫了一下說:“對了,風哥,那個……到底在哪裡交易呢?”
如風面無表情的說:“到時候我會安排。”
阿九疑惑的問:“不用事先准備嗎?”
如風說:“現在還不用。”
阿九說:“那我怎麼做?”
如風說:“這個你先不要管。”
“什……什麼?”阿九大驚,“風哥!我……”
“沒別的意思,”如風把煙熄滅說,“我想讓你去做另一件事。”
我臨近畢業了,畢業典禮是很重要的紀念,真正的青春就此告別,從此之後天涯海角,再見面的時候可能已經青絲變白發,甚至,有些人再也不會相見。
所有人都在企盼和准備著,紀念冊的那一頁要留下誰的名字,誰會來送花,最後和誰說一直藏在心裡的話,這麼重要的一天,沒有人願意錯過,我也不願讓如風錯過。
更何況,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
我沒有料到事情會這麼嚴重,如風的謹慎和小心前所未見,阿九也越來越得力,忙得不亦樂乎,甚至已經無暇來照顧我。然而,越是這樣我就越害怕,我的右眼總是跳個不停,隱隱約約向我宣告著不詳。
一遍遍的給他撥號,卻一遍遍的不能接通,我決定自己去東歌找如風,告訴他讓他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可能是那種面臨關鍵時刻的特殊氛圍,連我都能感覺出整個東歌都和往常不太一樣,每個人都裝著無所謂的樣子,卻反而更加顯出他們的緊張和謹慎。
我先碰到了Linda,她眼睛發直的沖我走來,卻沒有看到我。
“Linda。”我叫她。
“如畫姐?你怎麼來了?”Linda這才回魂。
“我來找如風,他……”我還沒有說完,遠處的一個人沖她做了個手勢,Linda就心不在焉了。
“對不起啊如畫姐,我現在有事必須走,不陪你了,你在這裡隨意玩吧!”她慌忙離去。
Linda走後,濱仔又匆匆從裡面走了出來。
“濱仔!”我拉住他,他一樣沒看到我。
“你?你怎麼來了?”濱仔疑惑的問。
“我找如風。”我說,“他在嗎?”
“風哥現在不在。”濱仔看看表說,“他這些天都在祁家灣。”
“又去了祁家灣?不是在西町麼。”我黯然的說,如風的飄忽不定更加讓人擔心。
“你有什麼事?我幫你轉告他吧。”濱仔說。
“我……我明天畢業典禮,幫我告訴他我等他來。”我說。
但是看情形他是來不了了。
“就這些?”濱仔問。
“嗯。”
“好,我告訴他!”
“謝謝……”我還沒有說完,濱仔就跑了出去,他也一樣沒時間敷衍我。
我走出東歌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變暗,遠處的雲彩像火焰,點燃天際,美麗壯觀。東歌夜總會的霓虹牌在這燈紅酒綠的街區上獨自雍容,它遮住了天邊最後的那一抹白,更加輝映出黑夜的墨色。
我站在門口,人們不停從我身旁經過。這裡總是絡繹不絕,他們進進出出,各有所謀,各有所獲。
當初的阿福也是這樣吧,從這個大門走出,然後片刻之間的破壞了我,葬送了自己。
而如風卻仿佛代替了阿福走進這裡,追隨他曾經追隨的人,做著他日後會做的事情。
恍惚之間,有些東西玄而又玄。
夜色越深,就越能看見這個城市籠罩著的繁華荼糜的煙霧。在這層煙霧之中,誰對誰錯不再分明,喜怒悲歡漸漸模糊。
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如風的那雙眼,唯一能握住的就是如風的那雙手。
我深吸一口氣,大步流星的向遠處走去。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裡,去那個阿爾卑斯山下的小屋,再不回來。
只是,我不知道,我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到達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