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關上窗，將討厭的冷風關在了寢宮的外面。祈聖拉了拉衣服的前襟。“是到秋天了嗎？真討厭的季節啊！”他的話相信農民是不會贊同的，但他總覺得一到秋天就會變得多愁善感起來，特別是這種諸事不順的秋天。
吃下了他帶來的藥已經有三天了，可是劉欣的身體也不見有太大的起色。讓他如何高興得起來？他隱隱覺得事情有什麼不對。難道他不是肺病？
他迅速在心中否決了這個想法。因為宮裏的御醫也說這是肺病的。就算古代的醫療沒有現代那麼好，但至少皇宮裏的醫生還是可以信賴的。他要自己相信，劉欣現在還會覺得四肢無力和胸口痛只是因為藥力還沒到。
但是，有這個可能嗎？索亞的藥是特效藥啊！……用力地搖頭，他搖散腦中不祥的念頭。
“聖卿你怎麼了？一個人在那裏搖頭……”劉欣靠坐在床上，好笑地看著他在那裏莫名其妙地搖頭，伸手叫他過來。
他的聲音讓祈聖更加傷感了，自從他病了以後，聲音好象變得特別溫柔啊……“沒，想到一些事。”他淡淡地帶過。“欣，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特別不舒服的？”在他的身邊坐下，將手伸到他的額頭。他也知道這動作沒什麼意義，但他就是下意識地這麼做了。
手被溫暖的手掌握住：“聖卿，你的手好涼啊……”他像是感歎著，用自己的手來給他取暖。“比我這個病人的手都涼呢！小心身體。”
“這是因為我剛才還在外面啊！”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朕這幾天的感覺很好，聖卿你別太擔心了。”他反過來安慰著祈聖：“再說了，朕吃的藥可是聖卿你拿來的仙丹啊，怎麼可能不好呢？”
“什麼仙丹啊！”他笑著：“只是普通的藥啦！”
“但是，朕的聖卿是仙人不是嗎？仙人拿來的藥，就是所謂的仙丹啊。”他直直地看著祈聖，直看到他別過臉去。
“不要老是盯著我看！感覺好奇怪……”他站起來就要走：“我再去拿一點藥來，可能藥效還不夠。”
才要離開，衣袖就被床上的男人拉住了：“別走，聖卿……”語氣居然有點像是要人陪伴的小孩。
“你還有什麼事嗎？病人就應該好好地睡覺！”他想讓他放手，卻反而又被拉住了手腕。
“聖卿，朕有一樣東西要給你。”他把另一隻手伸到寢床邊的暗格內，取出了一個不大的錦盒：“來，拿著。”
祈聖不知所以然地接過：“好沉啊，裏面是什麼？”他挑了挑眉，看著手中華麗、精緻而又沉重的錦盒。他不想打開它，總覺裏面的東西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也不會是他想要的東西。
“打開看看啊。”劉欣的口氣像是在說笑，“看你的表情，裏面又沒有會吃人的妖怪。”
遲疑著，但劉欣的話又讓他沒有反駁的餘地。他的手慢慢地打開了錦盒，裏面的東西在剛照到陽光的一瞬間顯得很耀眼，讓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然後愣住了。“欣？也許是我搞錯了……因為我並沒有看過這個啦……這個應該不會是……”他猶豫著，不想說出那個專有名詞。
但劉欣代替他說出來了：“你沒有弄錯，這就是玉璽。”
“我說了我不要的！”手中的盒子頓時變得燙手，讓他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我對你的皇位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你不必用這個來留住我啊！我不是說過我不會走的，而你也說你相信的嗎？”
“朕是相信你啊！但是……”他停頓，考慮著下面的話該怎麼說才不會讓他的聖卿別太激動：“只有有了這個玉璽，太皇太后和皇后，還有那些大臣才不會在朕不在的時候欺負你啊！”
“開什麼玩笑，我才不會被他們欺負！而且，你怎麼會不在呢？你是皇帝！你不呆在皇宮裏還要到哪里去？”他還沒有笨到聽不懂劉欣話的地步，但他拒絕深入地想他話的含義。“你給我乖乖地呆在宮裏！你這玉璽我是說什麼都不會要的！”
“那麼，就當是朕先寄放在你這裏的吧。”劉欣微笑著向他妥協，笑容卻讓祈聖覺得心酸。
“只是……寄放而已。你要是敢再說什麼要禪位給我的傻話，我就把這個玉璽拿去賣掉！”他拼命地忍住眼淚，不想自己在他的面前哭出來。“好了，你該睡覺了！”
“恩。”這次劉欣很合作地讓他為自己拉好被子，然後就睡去了。
然而就在當晚，睡在他床邊的祈聖被他那仿佛要撕裂喉嚨的咳聲驚醒，又因那幾乎染滿枕邊的鮮血而有一瞬間失去了聲音。但他告訴自己，他不能失去冷靜。
他的聲音在夜風中響著，自己聽了都覺得難聽：“來人！快來人！！去叫御醫來！！——”他幾乎是用整個身子去撐住坐在床上猛咳的劉欣，不顧鮮血弄紅了自己的衣衫。眼中除了他的痛苦外什麼都不剩了。“欣，欣！欣，是我，你還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欣？振作一點！欣！——”
咳聲在他話語間似乎變得稍微緩和了，劉欣的手以祈聖意想不到的力量抓上他的手腕：“聖卿……朕沒什麼，你放心……”
“你這個樣子怎麼叫我放心啊！笨蛋！”他的聲音像是要哭出來了，但還是裝著強悍：“你再等一下……那個該死的御醫！好慢的速度……”
等御醫終於來了的時候，劉欣已經幾乎沒有再咳嗽了。氣息已經平穩了很多，只是臉色蒼白得像是一張紙。為他把了脈之後，老御醫的神情萬分凝重，叫人一眼就看出他把的是什麼脈象。
“老臣……老臣只能開兩貼藥，讓皇上緩解病痛……”
祈聖大叫著打斷他的話：“夠了！要止痛藥的話還要你幹什麼？！！”止痛藥他那裏多的是！“你出去吧！沒用！！”他知道隨便遷怒是很不好的，但若不說些什麼，他絕對會受不了的！
“好了，聖卿你也別怪御醫了。來，到朕身邊來。”劉欣的態度意外地平靜，好象沒有聽見剛才御醫的話似的。
祈聖連忙到他的床邊了：“欣，你需要什麼嗎？”
“不，朕只是又有點想睡了。聖卿，你讓朕拉著你的手睡吧。”眼角看見御醫退了出去，他拉住跪坐在床邊的祈聖的手，慢慢閉上眼。
“欣？！”祈聖的聲音非常緊張，生怕他一閉眼就……
帶著倦意的眼眸再度看著祈聖，含著笑意：“放心，朕不會這麼快就死了的。”
“說什麼啊！我怎麼會讓你因為小小的肺病就死？！”他沒有再說下去。也許是太累了吧，拉住他手的男人已經再度睡去了。
看了他的睡臉半晌，祈聖輕輕地從他的手裏抽出自己的手，然後走出門去。找了一處無人的安靜角落，拿出自己很久都沒有用過的通訊器。他迅速調到了岩崎要的頻道，很快就接通了。“喂？我是岩崎……”對過傳來應答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會很激動的，但他只是平靜。
“岩崎？我是祈聖。你有沒有找到我的搭檔？”
“找是找到了，他現在就在我的身邊。”他的語氣好象有點猶豫，但祈聖現在的狀況下一點也感覺不到。
“你讓他和我說話好嗎？”
“好”
……
片刻，那頭的聲音換了：“阿聖？你還在哪里混啊？你知不知道這個時空段快要到頭了？”
“我知道啊，索亞……我想叫你幫忙……”
“阿聖？你怎麼了？聲音怪怪的，生病了嗎？”搭檔的默契讓索亞感覺到了他的不同。
這份朋友間的友情讓他偽裝的平靜頓時崩潰：“索亞，我……我……我有一個人需要你的治療，他好象是肺病，但吃了你的藥卻一直不好，我……”他努力地壓抑自己的哽咽，卻好象不成功，忍了很久的淚水從眼中不斷滑落，掉在他拿通訊器的手上。
幾秒的沉默，對方傳來搭檔歎息的聲音：“我知道了，告訴我地點，我現在就過去。”
“謝謝，地點就在長安城裏皇宮的未央宮……”
“什麼？！未央宮？！你怎麼會……算了，我馬上就到，等我五分鐘。”對方立刻收了線。
回到寢宮裏，祈聖頭一次覺得五分鐘是那麼長的時間。在漫長的等待中，他還沒有等到索亞，卻等來了一個他不想見的人——皇后！
于情于理，作為劉欣正宮的她都應該要來，所以祈聖也沒怎麼搭理她。想不到她直直地走到祈聖的面前，向兩邊的侍衛下令：“來人啊，給我把這個賤人拿下！”
兩個侍衛立即沖上來駕住他。
他也沒什麼掙扎，只是瞪著她：“你能不能說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還要本宮的解釋？那本宮就告訴你！你這個小賤人居然敢冒充董賢進宮，犯了欺君之罪！本宮現在就要把你打入大牢！”她顯得很“正氣淩然”。
但是祈聖只是覺得好笑：“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現在欣的情況這麼危險，你就是來這裏扮潑婦駡街的？！”
“你……好大的狗膽！居然還趕辱駡本宮？來人，給我掌嘴！”她要氣瘋了。
“哼，要打我？也該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雙手一扭就掙脫了兩個侍衛，然後將他們在半分鐘內擺平。
“你……你……來人啊……”叫喚的後面被祈聖用手捂住了，他的臉色非常險惡。
“我警告你，現在欣需要的是休息，你要叫就出去到三百米以外去叫。別在這裏！否則吵醒欣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
就這麼幾句，皇后就被祈聖的氣勢所壓倒了，只能怨恨地看著他。
與此同時，祈聖熟悉的人影也迅速閃入了寢宮的門：“阿聖？你說的人呢？！”看得出來他趕得很急，連頭髮的顏色都沒有染就跑出來了，一頭即使在夜裏也很耀眼的金髮嚇得皇后頓時呆在了那裏，連尖叫都忘了。
祈聖最好她能保持安靜，當即就將索亞帶到了劉欣的床邊。
索亞的臉色十分凝重：“看他吐血的量就知道不是什麼小病，不過你放心，只要是病我就能治好他！”他當場打開了帶來的醫療箱，為劉欣全面檢查。
在邊上看著的祈聖知道自己現在幫不上什麼忙，但他看索亞越來越壞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妙！
片刻，索亞從耳中取出像耳機一樣的儀器，站起來看著祈聖：“阿聖，你確定他是得的肺病？”
他的問題有點奇怪，但祈聖搖了搖頭：“我不清楚，但歷史上不是說欣得的是肺病？而且他的御醫也這麼說……”
“你知道嗎？他不是肺病，他也沒有病……”
“什麼？！！——”
“他是被人下毒！！”
他的話像是將祈聖丟入了冰窖之中，“下毒？怎麼……可能？你知道是什麼毒嗎？”
“不，他中的毒很奇怪，我好象在哪里見過……”他的視線在房間裏掃著，突然對上了放在一邊矮幾上的湯杯，走過去就拿了起來，放到鼻前嗅聞。只是聞了一下，他的臉色突變：“阿聖！這是哪里來的湯？！”
“啊？還沒被宮女收掉嗎？那是這兩天皇後都會送來的湯藥，說是什麼大補……有問題？”
“問題大了！這是我最近剛開始研究的藥材，分開來吃的確是大補沒錯，但要是放在一起煮的話會形成劇毒，吃了死定！”
祈聖的腦中一片空白：“怎麼……可能？那湯藥是我在吃的啊！而且我也沒有事……”
“你確定那個男人沒有吃過嗎？”
他說不出話來了，他還清楚地記得劉欣是用什麼方法讓他願意喝這藥的——用他的吻！天啊！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吻，而要害死他的欣？！！“但是，我喝了也……”
“你喝了沒事是當然的。”索亞的聲音透著疲倦：“阿聖，你忘了嗎？你是絕對存在者啊！毒藥對你的身體是完全沒有作用的……”
沒有雷電，祈聖卻產生了被雷擊中的感覺。他還是絕對存在者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還是。因為，能導致他失去資格的人……即將消失了。他用力地抓住索亞的手臂：“不能救他嗎？！索亞，就算是你也沒辦法救他了嗎？我求你……救救他！——”他叫的很大聲，淚水無法停止地流過他的臉頰，在空氣中無聲地滑落。
“那湯藥是我喝的，為什麼他要因為那僅僅的一口而死去？！我不要他死！！——”
他的聲音後面是女性的吸氣聲：“你說……皇上他喝了那湯藥？！”回頭，果然是皇后跌坐在門口。她像是瘋了一樣：“為什麼？！那湯藥是要給你這個小賤人喝的呀！怎麼會被皇上喝到？！這不是本宮的目的啊！！——”
一番大叫已經讓祈聖知道了她的目的，但知道了又有什麼用？他已經，連責駡那個善妒的女人的心情都沒有了。
索亞看不過去了。他走到皇后的身前，忽然伸手放到她的面前：“你累了，你現在很想睡覺。這一切都是夢，你明天醒來就會忘記。你什麼都不知道，包括你今晚來過這裏的事……”
女子的聲音停止了，她的雙眼變得空洞，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出去。
索亞回到祈聖身邊：“我用催眠術消掉了她的記憶，呆會兒再去處理外面的其他人。但是你，阿聖，你打算怎麼做？明天就是時空段的終結點了，我們該回去了……”
“別帶我走，索亞……我答應他，不離開他……”
“但是……”他歎了口氣，搖頭：“我不是不瞭解你的心事，我也知道你對這個古代皇帝的感情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但是……我們是研究院的人啊，是時空中的絕對存在者……”他說得非常傷感，仿佛自己曾親身經歷過。
“我……知道。但是現在……讓我呆在這裏好嗎？求你……”他低著頭，讓索亞看不見他的表情。
索亞沉默了片刻：“好吧。如果這是你的選擇的話……那我今晚就先走了。”
“不送。”祈聖的眼眶還是紅的，但還是給了要離開的搭檔一個微笑。
他的微笑讓索亞看的也不忍，他伸手擁抱了搭檔一下，在他耳邊低語著：“保重，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搭檔，阿聖……實在不行的話，我贊成你帶他一起去闖時空流！”
“恩。”感受著朋友的溫情，祈聖點著頭＂??????搭檔。”
索亞離開以後，祈聖來到劉欣的床邊坐下。手指輕輕地滑過他顯得憔悴的俊臉：“你醒著。對嗎？”
眼睛睜開了，劉欣的笑容很虛弱：“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祈聖不回答他的話：“你都聽見了吧？我和索亞的話……”
“真沒想到，居然會是皇后……聖卿，你恨她嗎？”
“你都不恨，我為什麼要恨呢？她只是個愛你的女人……”一個善妒的女人。相信她的後半生會在悔恨中度過吧？“欣，不要離開我。”
“呵……聖卿，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這種話呢。”他好象很高興。
“對啊，以前一直是你對我說的，我一直都沒有離開你。所以現在輪到你對我承諾了。別離開我，欣。”他幾乎是在乞求，淚水爬滿了臉頰。
劉欣抬手為他拭去一些淚珠：“對不起，聖卿，朕無法說出做不到的承諾。”
“你……膽小鬼！你害怕我會離開你，所以就要先離開我嗎？害怕被拋棄，所以就想拋棄我嗎？！你……”他的淚水流得更快了。
“別哭啊，聖卿，朕不想最後看到的是你的淚水……”
“你住嘴！什麼最後不最後的！我不准你說這種像遺言一樣的話！你不會死的，我不准你死！我要帶你走，帶你到我的地方去……”
他的嘴被輕輕地覆上，感覺到劉欣手掌的觸感。“別說了，聖卿，朕只是一個凡人，朕是不可能‘成仙’的……”
“你不願意和我一起走？！”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會拒絕自己。
輕輕地搖頭，劉欣的聲音很淡很淡。“不，聖卿。是朕沒有這個‘慧根’。朕有太多牽掛的事。朕把玉璽交給你，把朕的愛交給你，所以，就讓朕把這副臭皮囊還給太皇太后和皇后吧……”
祈聖說不出話來，淚水哽住了他的聲音。是的，他早該知道，這樣的劉欣是不可能通過時空流的考驗的。他的牽掛太多，太多……“我……我告訴你，你要是離開我的話，我絕對不會留在這裏的！我……”他說不下去了。之前強裝的堅強連殘渣都不剩，哭得連聲音都碎了。為什麼？只是喜歡了一個人，為何會這麼痛苦？
“聖卿，你一開始就想離開宮裏，得回自由不是嗎？朕現在就把自由還給你了……”
“我不要什麼自由了！我只要你，只要劉欣！你再給我一個劉欣啊？！”
床上的男人好象已經聽不見他的話了，臉上卻仍留著微笑——想要讓他安心的微笑：“最後，吻我一次好嗎？”
最後的吻，帶著淚水的味道；
最後的吻，有著淡淡的血腥味；
最後的吻，感覺到的是他逐漸變冷的唇；
他們最後的吻，是一種平和的、像初吻一般輕柔的感觸……
他不知道太陽是何時升起來的，他以為沒有了劉欣的世界會有什麼不同，但是太陽依舊升起，早晨依舊來臨。
周圍忙碌的人幾乎就像是淡淡的幻影——一點也不真實。好象有很多人和他說話，但他什麼都沒聽見。眼睛裏只有劉欣躺在床上的身體。那麼安靜，好象是睡著了一樣。
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聽見他用他特殊的語調喚他“聖卿”了。
身體被人搖晃，他看向眼前的老婦人和皇后。“怎麼？有什麼事嗎？”他很好奇自己的聲音為什麼這麼平淡，平淡得好象不是自己的聲音。
“玉璽在你這裏對嗎？把它交出來吧，這本就是皇室之物，不是你該擁有的。”老婦人，也就是太皇太后這麼說著。
“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嗎？”他很奇怪這些人的神經到底是用什麼做的。“欣死了，而你們這些他的‘至親’想到的就只有權利、王位嗎？！你們一點也不悲傷嗎？！！”
太皇太后的眼睛裏有歷盡風霜的人的滄桑：“皇兒是死了，可是我們還要繼續活下去啊。”
祈聖笑了，他突然覺得非常地好笑：“哈哈哈哈……活下去。是啊，你們還要活下去！你們要的話就拿去好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他用力地把裝玉璽的盒子摔在了皇后的腳邊。
“你居然敢這麼對待傳國玉璽？！”皇后又驚又怒。
“傳國玉璽又如何？它對我一點也不重要！”是啊！他重要的人……已經永遠地離開了……
突兀的光芒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漂亮的淡藍色珠子浮現在祈聖的面前，在半空中飄著、旋轉著。這是他的時空珠！
祈聖知道，時空珠突然出現是時空段到了盡頭的徵兆，他這次的工作已經結束了，他現在只要握住那小小的珠子，就能回到研究院去。但是……
他傻傻地站在那裏，只是一徑地看著床上的劉欣——時間是不可以挽回的，每一個時空段都是獨一無二的。他的欣消失，就再也無法回來，而他……
“小聖哥哥！！你在做什麼啊？！——”女生的聲音突然出現，將那些本來就被時空珠嚇到的古代人再嚇了一跳。祈妍炎來到祈聖的面前：“為什麼還不回去？！你知不知道沒有及時回去的研究員會怎麼樣？！”運氣好的話會被帶到下一個時空段，運氣差的話……會被時空流帶到不知名的空間，也許就此消失了啊！！
“妍炎？”他不解。為什麼他的妹妹會來這裏？
“你的事我都聽索亞哥哥說了。跟我回去！你呆在這裏也沒有意義了啊！！”她很焦急，時間不多了。
“但是……我答應欣不離開的……”
“他已經死了不是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妍炎，你希望我愛上男人，我也的確愛上男人了。可是現在你卻又要我離開他？！——”
“小聖哥哥！你冷靜一點啊！我是希望你喜歡上男人沒錯，但我不想因為這個而失去你啊！你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不能看你在沒有你所愛的人的地方痛苦啊！我們是家人，你痛苦的話我們會開心嗎？你要為我和爸媽想想啊！！——”
祈聖低下了頭：“對不起，妍炎，我太激動了。我只是……”
“我知道的，小聖哥哥。我們……回家吧。”顧慮到哥哥的心情，她裝做沒有看到他臉上的淚水。
兩顆時空珠的光芒同時亮起，周圍的景色都淡了、淡了，淡到祈聖再也無法看見那躺在床上的，他最重要的人。
“阿聖，你要調到別的時空段去？為什麼？！”索亞在研究院的走廊里拉住了祈聖。他變了，自從那次回來以後，他就好象一直那麼消沉。
“我不想再呆在那個傷心的時代了。”他輕輕搖頭。“索亞，你和你‘那個人’搭檔好了，反正他也通過時空流的考驗了不是嗎？聽說他為了你居然有膽量獨自跳入時空流，真是恭喜你啊……”
“這不一樣！”他煩躁地抓亂了一頭金髮。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跟我來。”
“什麼事？”
“跟我來就對了！”他拉上他，使用時空珠……
“為什麼要我來這裏？”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觀，太多湧上的痛苦讓他幾乎要掉頭就走。未央宮，他打算永遠都不再來的地方呵……
“別問，跟著我走。別忘了用遮罩來隱身。”拉著他，在宮殿裏穿行著。
他是想讓他再次見到活著的劉欣嗎？沒有用的，見到了又有什麼用？這裏的劉欣並不認識他，認識的是一個叫董賢的男人。他……不是他的欣了。
來到寢宮，他們正好看到一個長髮及腰的柔媚男子從紗簾內出來。他也許就是董賢了吧？祈聖對現在才親眼看見董賢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他長得很美，有一股陰柔的氣質。在恬靜中又帶著淡淡的哀傷。想必和劉欣站在一起時會美得像一幅畫吧？
然後，他看到自己在夢中曾數度相會的人了。劉欣從紗簾中出來，從背後擁住了董賢。他拼命地告訴自己這不是他的欣，但還是忍不住要別過頭去。
索亞阻止了他的動作：“別逃避，看著他們，仔細聽他們的話！”
“索亞你……”他的話頭打住，因為他聽見了數度希望再次聽見的聲音。
“賢，你想要逃離朕嗎？”他還是那句話呵……但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祈聖瞪大了眼睛——“朕不會讓你走的。從今天起，朕封你為大司馬，賜名‘聖卿’！”
“聖……卿？”天啊！為什麼會是這樣？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就這麼脫力般地蹲了下去。這不是他的欣啊！這個劉欣的記憶中根本是沒有“祈聖”這個人的啊！但是……他為什麼會給董賢賜名“聖卿”？為什麼……
“阿聖？”索亞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只是……他哭了嗎？
“我沒事。”重新站起來的祈聖臉上掛著釋然的微笑：“謝謝你讓我知道這些，真的……謝謝。”
“那你還要調走嗎？”
回答他的是祈聖的搖頭：“我會一直呆在這個時代，這是我的工作啊……”
“但你要知道，這個劉欣不是……”
“我知道的……我知道。他已經不是我的欣了。”這次，也很可能是他最後一次來這未央宮。“但是我真的釋然了，真的。”
走上兩步，他走近正讓宮女為他梳發的劉欣。因為屏障的關係，對方根本看不見也摸不著他；而他雖然看得見對方，卻也是無法觸碰。他將自己的唇湊了上去，虛幻地接觸了一下劉欣的唇，然後帶著真正屬於他的微笑離開：
“再見了，我的斷袖情人。”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