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語歡的大妾複仙仙,是杭州縣令的女兒,從小被父母灌輸三從四德思想,芳齡十九。不笑時一張臉板得怪可怕,一笑起來,那叫一汪春水。平時左一句官人右一句官人,叫得人心肝兒直顫悠。十三妾裏她是老大,什麼事都得她來管著,壓力過大,開始養小動物發泄心情,無奈一養必死,府裏的雞鴨貓狗全給她玩到一命嗚呼。終於瞄上了三妾嫣煙的蜥蜴,嚇得嫣煙天天提心吊膽,帶著她的泡泡到處跑。
提到仙仙,不得不提一下她的丫鬟湛藍。她們兩有一個共同的癖好,即是對後溲分外喜愛。仙仙喜歡把泥巴做成便便的形狀,湛藍喜歡往別人衣服上繡便便。主仆二人一條心,終於在複語歡的衣服上刺下了巴掌大的便紋。事後仙仙還溫柔道:“官人,真好看。”
官人一眼橫去,終於決定出去尋新獵物。
二妾複筱莆,即是那個天天把語歡哥挂在嘴邊的丫頭。十八歲,是個財主的女兒,天真粗線條。複語歡最喜歡她的眼睛。第一眼看到筱莆的時候,語歡就對身邊的鳴見說:“那姑娘眼睛真大,乍一眼看去,整張臉就只剩倆眼睛。”鳴見頷首一笑,不多言語。
但是娶回筱莆以後,複語歡才知道自己錯大了。筱莆的可愛是可愛嗲是嗲,卻有個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習慣,夢遊。是人都知道,一人夢遊時,萬不可吵醒之,無數個夜晚,語歡起身,看見床旁一身白袍的姑娘來回遊蕩,終於忍不住,再尋獵物。
三妾複嫣煙,與語歡同齡,二十歲。這位女子的出身大有來頭,是天地教教主的女兒,原姓賞。早在娶嫣煙之前,天地教便已雄居西土,可惜勢力與晨耀山莊相比,還是差了一截。賞教主自然不會放棄巴結複正茂的機會,狗腿地把女兒賣了出去。所幸當初語歡尚未斷袖,不然賞教主的小兒子也會被他掠走。
嫣煙長得像狐狸,還是那種最妖的火狐,身上原有男子最欣賞的風情,卻偏偏擅妒。說話總像世界都與她有仇,還養著從天地教帶來的蜥蜴,愣哪個男子開始有十二分的新鮮,都會被她嚇跑。
有一次,嫣煙又命令語歡不要再找筱莆,語歡道:“我找別人總行了?”
兔子不吃窩邊草,語歡這猴子賭氣似的,愣猴上了自家丫鬟。且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把鳴見帶回來的丫頭星月。星月長得頗秀氣,但與前三人相比,便顯得有些平庸。都說複語歡極端,不醜不美的人,在他身邊不會持久。且星月撿破爛的習慣改不掉,厭之。
之後兩個,複霞,複櫻,是一對姐妹花。語歡一箭雙雕,還洋洋自得。但是很快發現,此二人前為暴露狂,後為偷窺狂,且都自戀得使人無法接受,複厭之。
納六妾,心想事不成。語歡原是一笑了之,卻在一夜之間性情大變,突然看上了男子。那人正是後來名滿天下的牡丹公子,複容。
複容原名慶容。提到這個姓,是個人都會有所顧慮。無錯,牡丹公子的父親是皇上的親弟弟,慶容是個真正的瓊萼。遙想當年,複正茂率軍替長清皇帝打天下的時候,語歡還在老娘肚子裏。複正茂統一了天下,霸占皇權的人卻是長清。
雖複正茂自甘退出朝廷,屁顛屁顛奔到江南混日子,卻仍不肯交出兵權。因此,複正茂是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但凡大慶子民,心照不宣。這其中的利益關系,十來歲的小毛孩若要知道,除非日落東山水倒流。但年僅十六歲的複語歡,無所不敢,愣玩起搶親的把戲。
複正茂四十三歲的壽辰,晨耀山莊歡天喜地,早晨粥鋪作買賣似的,十套鑼鼓一齊敲。清晨,星月方從語歡房裏出來,便窺見鳴見。
那時鳴見十四歲,正是小夥兒長個子的時候,幾個月下來飛沖許多,舉步投足優雅高貴。身段自不用說,加之穿一身淡梅長袍,修長筆直,七分秀美,三分英氣。領口袖口清一色雪白,五指蔥管兒似的,纖細白皙。散發及肩,脖頸皮膚嫩如凝脂。
光瞧著背影,星月一時無法與那個醜小子聯想到一塊兒去。直到看見鳴見左轉右轉,最後停在一棵樹下,抽出手帕拭汗。星月這才想起,鳴見是個路癡,走過去問他要去何處。
鳴見抬起頭,抿唇一笑:“謝謝星月姐。我找語歡的房呢。”星月原是好意,可一見那張臉,禁不住後退一步。一道燙傷,從額心蔓延下來,將眼皮鼻梁沈沈壓住,坑坑窪窪,委實駭人。鳴見把頭側到南邊道:“我看可能在那裏。”便起身走去。
星月喚道:“鳴見鳴見,走錯了走錯了。少爺的房間就在這邊。”鳴見還未來得及說話,便有女子輕蔑道:“妹妹與他說甚麼,不過是個下人。”兩人一齊看去,原來是嫣煙。嫣煙傲然揚起那張美麗的臉蛋,見鳴見轉過頭看自己,禁不住道:“看什麼,扒了皮的癩蛤蟆。”
鳴見還未說話,嫣煙的腰就被人抱住。一回頭,瞧著了複語歡。語歡哄道:“嫣兒,這麼說話不對哦。”嫣煙心慌,看看鳴見,又看看複語歡,臉賬得通紅:“你管我!”語歡伸手去撓她的癢癢:“乖,給鳴見道歉。”嫣煙笑了一陣子,還是頗尷尬。
鳴見微微一笑,露出兩個酒窩:“不必如此。”
語歡聽他也這麼說了,只得叫嫣煙和星月先行離開,複問之:“你找我有事?”鳴見道:“朝廷派人來參加複伯伯的壽誕,據說是儲嫡。”複語歡挑眉道:“哦?太子爺都來了,我老爹面子還真是海了。”鳴見但笑不語。
語歡勾著鳴見的脖子,小聲道:“他們可有帶美女來?”鳴見搖搖頭,頗是乖巧。語歡道:“嘿,你還不清楚你語歡哥麼。”鳴見想了想道:“真無女子。紅頂子的年輕人,只有太子爺和小侯爺。”語歡道:“你個臭小子,心被狗叼了去,肯定又聽我爹的話了。”
鳴見彎了彎眼睛:“語歡,我瞧嫣煙姐挺孤單的,再納妾對她不好。”語歡道:“行行行,嫣兒欺負你,你還幫著她。我待你好,你就不替我找姑娘。”鳴見未再多言,語歡悻悻離開。
黃昏時分,宴席上。江湖豪傑接踵而至,眾人齊聚一堂,群情鼎沸。複正茂興正濃,親手高擎碧玉鍾,歡迎來參加宴席的七十來個門派,十來名王侯,以及屈高就下的太子爺。
複正茂不讓鳴見上桌,還命他只准帶一個小妾入場。語歡不開心地選了仙仙,見了太子爺慶寒,更不開心。太子爺長得果然就像太子爺,和他老爹齊坐,還擺一張自命不凡的臭臉,相貌還不及自己,就個子高些位置高些,拽得二八萬呢。
相較慶寒,坐主人下座賓客上座的那位爺,耐看得多。水蔥般的純情少年,一張白淨的小臉,漂亮是沒話說,只是看去有些內向。從開席來一直靜坐,不與旁人搭話。上菜以後,未吃幾口就放了筷子。柔柔弱弱的模樣,整一個西施再世。
語歡看在眼裏,樂在心裏,問仙仙那可是所謂的侯爺。仙仙點頭。語歡更樂了,這侯爺和太子爺不大像,倒與鳴見有幾分相似,卻又比鳴見少了點什麼。
雖鳴見醜陋,卻從不自卑,小侯爺長得挺好看,卻一直不敢直視旁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皇孫貴胄看去還是與常人不同,怎麼看怎麼高貴。
飯後,大家紛紛下位敬酒。語歡在位置上坐了一陣子,則看到冷劍堂副堂主蕭二郎傾容而來,不緊不慢地翹起二郎腿,沖仙仙揚起下巴指了指他。仙仙會意一笑,用手帕遮住嘴。
蕭二郎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眾目睽睽之下,勾腰諂媚道:“語歡近來越發俊俏,蕭伯伯都快不認不出了。”複語歡嗤笑一下,全以鼻孔看人:“語歡,該,你,叫?”
蕭二郎連連道:“對不起對不起,老夫失禮。”語歡道:“我瞧你是腦子上刷漿糊了。”蕭二郎道:“是是,老夫老糊塗。”語歡指了指身旁。蕭二郎在他身邊坐下。語歡砰地一拍桌,微惱道:“誰叫你坐了?我是叫你站著,別擋了別人的道。”蕭二郎屁股著了火似的跳起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