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吸血親王的夜宴
放眼望去,如今的巴格達滿目瘡痍,早已不復尼布甲尼撒時期的繁華盛世。
繁華如夢,一切,不過是夢一場。
穿過一片簡陋密集的老居住區,我來到了巴格達的中央火車站,這座火車站是中東地區最大的火車站,很多橫跨
亞洲大陸的重要洲際鐵路都在此經過。陳舊不堪的車站里,東歪西倒地坐著不少人,大人們的臉上幾乎都是茫然的神
情,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子們,還在互相追逐嬉戲著。
正如和上次回來時一樣,我的巴比倫服裝已經變回了現代服裝。不過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我隨身帶了不少巧
克力。往口袋里一摸,果然都在那里,只不過在巴格達炎熱的溫度炙烤下,巧克力有些變軟了。
我剛吃了兩塊巧克力,只見一個五六歲的阿拉伯小姑娘正站在我面前,烏溜溜的大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我手中的
巧克力。
我笑了笑,隨手遞了一塊給她。
她猶豫了一下,迅速的接了過去,還沖著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叫什麼名字?”我隨口問道。
“阿尼薩……”她小聲地回了一句。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你的爸爸媽媽呢?”我好奇的問道。她一邊咬著手中的巧克力,一邊搖了搖頭,“爸爸
媽媽和姐姐都在戰爭中被炸死了……真主安拉,什麼都沒有給我留下。”
看著她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的心里微微一動,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誰說的?真主安拉給你留下了一
樣最寶貴的東西。”
“寶貴的東西?”她疑惑的抬起頭。
“嗯,”我笑了笑,“那就是你的生命,不是嗎?沒有比這更寶貴的了。”
我的話音剛落,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輕笑聲,伴隨著一個冰冷又蠱惑的聲音,“那可真不像是你說的啊……”
我的身子一僵,這個聲音……不會吧……現在可是白天啊……
還沒等我轉過身,他已經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離我如此之近,紫銀色的長發幾乎隨風飄拂到了我的臉上。
那雙充滿誘惑的紫銀色魔之瞳中,清楚的映照出我自己的身影。
我萬分驚訝的望了一眼還在天邊徘徊不去的夕陽,愕然道,“阿希禮,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出現,你又怎麼能在
這個時候出現?”
他微微眯了眯眼,“很奇怪嗎?”
“當然奇怪啊,你是吸……”我剛說了一半,忽然留意到身邊的阿尼薩,硬生生地住了口。
“你不也能在白天出現嗎?”他輕笑。
“我和你不一樣啊,我有一半……”我忽然反應過來,“難道你也有一半是人……”
他的臉色微微一沉,笑容在瞬間消失又迅速重現,“別把我想得和你一樣!”
呃……他好像很不喜歡我提到這個……
“哥哥,你好漂亮!”阿尼薩忽然沖著阿希禮笑了笑,還揚了揚手中的巧克力,“哥哥,我請你吃這個!”
我的嘴角一抖,這個小姑娘,居然還知道借花獻佛,不對,借花獻鬼才對!
阿希禮笑著彎下腰,並沒有去接她的巧克力,他的紫銀色眼眸內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可惜,哥哥不吃這個哦…
…哥哥喜歡的是……”
“他不喜歡吃甜食!”我及時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的注視著他,用眼神警告著他,不許動這個女孩!
阿希禮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怎麼又喜歡管閑事了?”
“我說過了,管閑事也要看我的心情。”我瞪了他一眼。
他的唇邊緩緩挽起了一絲詭異的弧度,忽然彎下腰笑咪咪的朝著阿尼薩問道,“到哥哥家去玩好不好?”見她興
奮的點了點頭,他立刻抱著她轉身就往車站外走去。
“阿希禮,你等等!”我急忙追了上去,一邊在心里暗暗咒罵,這個可惡的吸血鬼,連個孩子都不放過嗎?
他對我的喊聲置若罔聞,反而還越走越快,我也加快了腳步,就在拐出了火車站的時候,我看到阿希禮停下了腳
步。
“阿希禮,你放下她!”我上前了兩步,忽然听到身後傳來了一聲爆炸的巨響……巨大的氣浪將我撞到了阿希禮
的身邊,灼熱的氣流掠過了我的臉,帶來了絲絲刺痛……
我震驚地回過頭去,只見火車站里濃煙滾滾,還不時傳來了人們的哭喊聲……
“有人在火車站里放置了炸彈。”阿希禮順手扶住了我,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你事先都知道?”我心里一驚,立刻怒上心頭,“那為什麼不告訴那些人!”
他冷漠的眼神掃過了我的面頰,“那些人的死活,關我什麼事。”
“那麼……”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難道他故意抱走阿尼薩,就是為了將我從那里引開?如果這樣的話,那不
是他救了我?
“為什麼救我?”我一臉懷疑的看著他。
他並有回答我的問題,忽然說了一句讓我的下巴差點掉下來的話,“今晚就住在我家吧。”
“誒?”我懷疑自己听錯了。
“我是說,”他的眼中帶著調侃的笑意,“你還以為今天能等到你想等的列車嗎?”
我望了一眼火車站,雖然沒有十分嚴重的損壞,但警察們已經趕到封起了車站,今天看來的確是不能通行了。
“說實話,我可不認為你安了什麼好心。比起你家,我覺得露宿街頭還更舒服一點。”我毫不客氣的說道。
他垂眸微笑不語,用一種只有我可以听到的聲音低聲道,“那麼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也救了這個女孩?”
我抬起頭的時候,清晰地看到了他臉上如惡魔般的笑容,“因為,她是我今天的晚餐。”
我立刻反應過來,他居然用阿尼薩威脅我……
“如果去你家的話,明天你就讓我帶她走。”我在和他對視了幾秒後冷冷開口道。怎麼說我也是他的半個同族,
他應該不會對我怎麼樣吧,更何況,我不想這個小女孩莫名其妙的變成他的食物。
他笑著點了點頭,修長的手指在阿尼薩臉上一拂,一瞬間她就睡著了。
“閉上眼,小晚。”他的手指不偏不倚的按在了我的額上,還沒等我問他,只覺得眼前一陣暈旋,再睜開眼的時
候,居然已經身處一棟帶著阿拉伯風格的房子前。
他居然會瞬間移動!我的心里暗暗吃驚,果然不愧是血族中排行第二的神級血族之王!
這難道也是他可以隨時隨地在不同地方出現的原因?
只是,每一次都太湊巧了吧……
我一邊想著,一邊又打量了幾眼這座房子。誒?這房子也實在破舊了一些吧,好像隨時都會倒塌似的。
“阿希禮,你不是有很多城堡嗎,這里也太寒酸了吧。”我完全沒法把這破房子和老爸的豪華城堡聯系起來。
“你忘了這里是巴格達嗎?”他推開了門,將熟睡中的阿尼薩隨手放在了床上。
“對了,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里?”
“很奇怪嗎?現在我們血族也佔據了中東的不少地方。”他看了看我,“越是混亂的地方,也越不容易引起別人
的注意。”
“為什麼每次都能遇到你?有點太過湊巧了吧。”我盯著他的眼楮。
“也許吧。”他笑了起來,“也許我們喜歡的旅游地點都一樣。”
這種話只能騙小孩子,鬼才相信他的話,他這樣湊巧的出現,一定有另外的目的。
只是……
“姐姐……”阿尼薩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睜大了眼楮望著我們。
“你醒了嗎?”我走到了她的身邊,拍拍她的小腦袋,笑道,“好了,已經沒事了哦。”
她點了點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姐姐,我餓……”
餓?這個字可不能隨便亂說!我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小姑娘,可別刺激那個家伙,不然他獸性大發就完蛋了,就
算我用魔法也未必能打得過他。
不過,被她一提醒,我也覺得饑腸轆轆了。
阿希禮的嘴角揚起了一個好笑的弧度,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你去做什麼?”我忍不住問道。
“做飯。”他一臉平靜的答道。
做飯?我愣了愣,立刻跟著他進了廚房,他不會做些血淋淋的……我倒沒關系,嚇到阿尼薩就……
“跟來做什麼?你不是只會燒泡面嗎。”他的語氣里明顯帶著揶揄。
我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反駁,心里卻又有點驚訝,他怎麼連這重大的機密也知道,恐怖……
看著他熟練的做咖哩,燒米飯,我心里越來越驚訝,忍不住脫口道,“奇怪,你平時又不吃這些,怎麼會這麼熟
練……”
他的手在半空停滯了一下,又繼續往鍋里倒油,卻沒有回答我。
直到他將金黃色的咖哩飯端上桌時,我和阿尼薩同時發出了完全發自內心的感嘆聲,“好厲害啊!”
我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勺放進嘴里,哇,入口香濃,和高級餐廳做的幾乎沒有分別!阿尼薩更是在一旁吃得眉飛色
舞。
阿希禮在一旁略帶笑意的望著我們,臉上竟隱隱浮動著一抹罕見的溫柔之色。
我的腦中卻忽然浮現出了剛才的疑問,為什麼他不怕陽光,難道他真的和我一樣,並不是純種的血族……
想到這里,我開口道,“味道很香,就是咸了一些。”
他挑了挑眉,“不可能。”
“不信你嘗嘗。”我順口接了一句。
他在自己的盆里舀了一勺米飯放進嘴里嘗了下,搖了搖頭道,“咸淡正好。我對我的廚藝有信心。”
我又吃了一口,笑道,“好像現在吃起來又不咸了。”
“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咖哩飯!”阿尼薩在一旁輕聲說道,“以前媽媽也經常煮咖哩飯,每天晚上,我們一家
人就像現在這樣圍在桌子前吃晚飯……
阿希禮似乎並沒有留意她說的話,只是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前方,眼眸中流露出一絲幾不可見的惆悵。
我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吃起了飯。
咖哩飯的味道很棒,咸淡正好,就像他說的那樣。
不過,我也確認了一點,他和我一樣,都不是純種的血族。
因為,純種的血族都是沒有味覺的,根本嘗不出是咸是淡是苦是甜。就像我的老爸一樣。
但是他的另一半血液,看上去卻又不像是人類的。因為如果擁有人類血液的話,按理說是不可能像他這麼強大和
——嗜血。
阿希禮,神秘的吸血親王,到底他的身上有什麼秘密呢?
吃完了飯之後,我非常主動的洗了碗。雖然不知他有何居心,但怎麼說也白吃白喝了人家的,兩手一甩什麼也不
做似乎有點……
“姐姐,我睡不著,你給我唱歌好不好?”阿尼薩躺在床上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立刻搖頭,“我不會唱阿拉伯文歌……””隨便什麼都可以啊,只要是歌就可以,人家真的好想听啊,媽媽活
著的時候,也經常這樣唱給我听呢……“她扁了扁嘴,露出了一種和她年紀不相符的傷心表情。
看著她,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媽媽每晚在床前唱歌給我听,哄我入睡的情景,心里不由泛起了一種溫柔的感覺
。
不知為什麼,這個小女孩,讓我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算了,我就好心一次吧。“那我就唱個我媽媽以前常唱的催眠曲吧,你快點給我睡著,知道了嗎?”我想了想,
就開口唱了起來,
“唐僧騎馬咚那個咚,後面跟著個孫悟空。
孫悟空,跑得快,後面跟著個豬八戒。
豬八戒,鼻子長,後面跟著個沙和尚。
沙和尚,挑著籮,後面來了老妖婆。
老妖婆,詭計多,騙過唐僧和八戒。
多虧孫悟空眼楮亮,高高舉起金箍棒。
金箍棒,有力量,妖魔鬼怪消滅光!”
剛唱完,就听見身後傳來了一陣低低的笑聲,我回過頭去,阿希禮正倚在門邊一臉好笑的望著我,“妖魔鬼怪消
滅光……還真是奇特的催眠曲呢。****媽難道忘了,你的爸爸也是妖魔鬼怪啊……“
我的臉抽搐了一下,怪不得每次老媽唱這首歌,老爸的臉色都很怪異……這個世界上,把孫悟空打妖怪這首兒歌
當成催眠曲的,也只有我老媽了吧。
我剛想說話,忽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以前一直沒注意,阿希禮不但中文流利,而且剛才和阿尼薩說得也是
一口熟練的阿拉伯文,可是他又不是我們Tremere族,怎麼也有精通各國語言的本事?
“是什麼樣的曲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心意。”我瞥了他一眼,“當然你是不會了解的。”
他露出了一個毫不在乎的表情,“我也沒興趣了解,那些都是人類無聊的東西。”
“姐姐,我雖然听不懂,可是曲子很好玩。”阿尼薩甜甜的的笑了起來,“就是听了以後,我更不想睡覺了哦。
”
呃——我忽然覺得很有挫敗感。
當——就在這時,牆上的鐘發出了一陣沉沉的聲音,我抬眼望去,時針正指向了午夜十二點。
阿希禮微微抬眸望著窗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阿希禮,你在看什麼?”我忍不住問道。
他沒有回答我,紫銀色的瞳眸霎時被一片暗沉的黑暗所覆蓋。
我順著他的目光向外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仿佛被濃墨潑灑了一般,只在雲盡處留下了一抹銀色的月光,還有,月
光下一地細細簌簌的碎影,還有……碎影中慢慢浮現的一個人影。
他的金發瀑布般的傾瀉而下,在空氣中輕晃。小小亮點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流轉著惆悵百轉的味道。俊美臉頰微
側,眼底無表情的閃光,唇角緊抿。”司……司音?“我驚訝的說不出後面的話來。他,他怎麼會在這里?車站不是
被炸壞了嗎?
“小晚,還不跟我回去。”他望向我,一臉平靜的說道,就好像是父親來尋回自己貪玩晚歸的孩子。
“你家大人來接你了。”阿希禮倚在窗口,促狹的笑。
“阿希禮,”司音冷冷看著他,“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接近她的目的,你體內那另一半血液開始蠢蠢欲動了吧,
不過,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阿希禮的臉色微變,又立即笑了起來,“那麼你呢?你讓她踏上那輛列車,不也是另有目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司音的手指輕輕一動,一道金光迅速襲向了阿希禮,他好像早有預料似的,身子一閃,靈活的
避過了金光。
“不要,不要傷害他!”阿尼薩忽然叫喊著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了阿希禮,“不要傷害我爸爸!”
爸爸!!
“你叫他什麼?他是你爸爸!“我難以置信的望向阿尼薩。
“是的!在我全家人被炸死的時候,是爸爸把我從廢墟里救出來的,沒有爸爸的話,我早就死了,從那個時候起
,我就把他當作爸爸了!”阿尼薩哭著說道。
“阿尼薩,他傷害不了我。”阿希禮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表情。
這下我真,以鮮血為生,殘酷無情的血族親王,竟然會救了一個小女孩,還收養她,居然還允許她叫他爸爸!
而且,這個小女孩還是個人類……
他不是一向輕視人類嗎?可是為什麼……我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我收養了一盤糖醋里脊的想像圖。
打住,打住,現在怎麼還在想這個!
“司音……”我輕輕躍出了窗口,走到了司音的身邊,“我們走吧。”搞了半天,原來是他們“父女”串通的,
果然還是老爸說得對,千萬不能像老媽那麼好心,最後上當受騙的還是自己。
“姐姐,對不起,我和爸爸一起騙了你,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喜歡你唱的歌……喜歡剛才一起吃飯時的……”
阿尼薩淚眼汪汪的望向了我。
我盯著她的眼楮,“阿尼薩,你知不知道他是——”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是吸血鬼!可是我不怕。那些想要炸死我們的人類,不是比吸血鬼更可怕嗎,我一點也不
怕爸爸!”阿尼薩堅決的搖了搖頭。
我震驚的望著她,實在不能相信這話是從一個八歲孩子口中說出來的。是啊,她也不過是個孩子。
“姐姐,你還生不生我的氣了?你還會不會再唱歌給我听?”她的眼眸純真無邪,讓人難以拒絕。
我轉過身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低聲道,“……下次如果再敢騙我,我一定打你屁股!”
後面安靜了片刻,忽然傳來了她愉快的聲音,“嗯,知道了,姐姐!”——
在司音也同樣用了瞬間轉移將我帶到車站時,我心里的疑惑又多了幾分。
那條被炸得七零八落的鐵路已經恢復了原樣不說,就連周圍的一切也完好無損,簡直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
這一切,都是司音的法術嗎?
他那深不可測的強大力量,根本不像是一個人類所有的。
“誒?為什麼?為什麼今天沒有糖醋里脊?”看著面前的披薩餅,我不禁提出了抗議。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原本平靜無瀾的眼眸內似乎掠過了一絲不悅,“不管發生什麼,子夜列車都會準時到達。你
要記住這一點,我不希望下次再發生同樣的情況。”他頓了頓,又道,“還有那個吸血鬼,以後不要再和他接觸了。
”
“他不是純種的吸血鬼,對嗎?”我忽然想起了司音剛才的話,听他的意思似乎對阿希禮很了解。
司音垂下了眼簾,“他的確不是純種的血族,但是,他比純種的血族更強大,因為他的另一半血液是……”
“是什麼?”我好奇的問道。
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沒有再說下去。
我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回想起剛才阿希禮的話。“那麼你呢?你讓她踏上那輛列車,不也是另有目的……”
剛才的司音不復平時的冷靜,反常的出手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為什麼不讓他說下去,原因只有一個。
那就是他說的話——也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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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被背叛的男人
因為心里的困惑,我躺在臥鋪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如果阿希禮說的是真的,那麼……不會的,不會的,司音是媽媽的師父,也是從小將媽媽養大的人,除了找到媽
媽,他怎麼可能還有其他目的?一定是我多想了,一定是的。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我又再次醒了過來,于是干脆起來去趟洗手間。
列車在黑暗中隆隆前行,經過司音的臥鋪時,我下意識的朝那里望了一眼,驚訝的發現那里根本沒有他的人影。
正疑惑的時候,忽然听到從過道里傳來了一聲極輕的嘆氣聲,我悄悄走了過去張望了一下,原來司音在那里。此
時的他低著頭,正專注的凝視著手里的一件東西,借著微弱的燈光,我隱約辨認出那件東西似乎是一串水晶手鏈。
“小隱……不要怪我……”他低低自語,眉宇間彌漫著難掩的無奈和傷感,還有,那抹罕見的溫柔神色。似乎是
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他瞬間恢復了以往淡漠的表情,迅速地將手鏈放入了懷里,淡淡道,“怎麼不睡了?”
“我去洗手間……”我裝做什麼也沒看到,經過了他的身邊。
“小晚,”他忽然叫住了我,“剛才阿希禮……沒什麼,你去吧。”
我點了點頭,往前走去,他想說什麼?是怕我對阿希禮的話產生誤解嗎?
等我回去的時候,發現他已經躺下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長長的金發在暗夜中依舊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想起他難得一見的溫柔神情,我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司音,你睡著了嗎?”我輕輕問道。
半晌,那里響起了他的聲音,“沒有。”
“阿希禮說的話我不會在意,我信你。”說完,我翻了個身,覺得心里好像舒暢了不少。
他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我才听到他的聲音,只有一個字,“嗯。”
“晚安,司音。”我笑了笑,閉上了眼楮。
“——晚安。”——
清晨時分,窗外飄灑起了綿綿細雨,在我洗完臉的時候,看到那個叫樓宇的男孩子已經坐在了司音的身前。
“怎麼樣,一切都解決了嗎?”樓宇急切的問道,他的話音剛落,列車就進入了一節隧道,車內頓時變得一片漆
黑。
沒過了多久,火車就駛出了隧道,重新回到了光明之中。
“剛才你好像已經不怕黑了吧?”司音看了他一眼。
他這才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即興奮起來,”對啊,剛才我竟然一點都不怕黑,太好了,我真的不怕黑了
!我不會怕任何東西了!”
“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我瞥了瞥他,“繼續在這列車上躲藏嗎?”
他臉色微變,笑容消失,支支吾吾道,“我……”
“如果他不想回去,可以繼續留在這列車上。”司音漫不經心道,”反正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他已經不再懼怕黑
暗了。“
樓宇連連點頭。
“真的是這樣嗎?我看他不但還懼怕黑暗,而且以後一生都會生活在黑暗中。”在看到樓宇不解的目光後,我笑
了笑,“自己做錯了的事,就要去承擔,如果連這個勇氣都沒有,還敢說什麼不再懼怕任何東西。如果只是一昧躲避
下去,你和以前又有什麼不同呢?你還是會生活在自己所制造的黑暗之中,永遠沒有解脫的一天,為什麼不干干脆脆
的從這片黑暗中走出來,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來呢?”
他吃驚的望著我,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難道不是嗎?你會在殺人犯這個陰影下度過一輩子,這種黑暗更加可怕。”我冷冷道。
他的手微微一抖,“那我該怎麼做,我到底該怎麼做?”
“你自己心里其實知道該怎麼做,只是不敢去做,不是嗎。”我盯著他的眼楮,“想要真正的解脫,就只有面對
它,有些讓你害怕的東西,當你真正面對它時,就會覺得它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可怕。”
他動了動嘴唇,“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他沉默了一會,忽然問道,“我可不可以回去?”
“只要你想回去,當然可以。”司音低低說了一句。
他點了點頭,又一次說道,“我要回去。”
“你決定了嗎?”我問道。
“我會去自首。無論是什麼理由,自己做錯的事,就應該負責,不然,永遠都逃離不出這片黑暗,不是嗎?”他
忽然沖著我笑了笑,“真是奇怪,做了這個決定後,我覺得好像輕松多了。送我回去吧,拜托!”
司音點了點頭,伸手向他指去,只見一團金色的光籠罩住了他的全身,很快,像上次一樣,他消失在了耀眼的金
光中。
這下,任務才算完滿結束……我扭過頭,發現司音正用一種略帶驚訝的目光注視著我。
“司音?”我喊了他一聲,
他立即恢復了原來的淡漠表情,“這次的任務,很圓滿。”
“嗯,要不然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我笑了笑,打量了一下周圍的乘客,“我迫不及待的等待著下一個委
托人呢。這次不知是那一個?”
他望了一眼窗外,“到晚上你就會知道。”
就在這時,坐在我們前面的那位中年男人忽然和他的女伴吵了起來。那位嫵媚的女人怒沖沖的站起身來,將手中
的拎包甩到了他的身上。
“小美,你到底想做什麼!”那個男人忍著怒氣道。
被叫作小美的女人一臉怒容,“不是讓你把錢全部帶上嗎,為什麼還留了這麼多給你老婆!”
“小美,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和你一走了之,已經對不起她了,難道不該補償給她一些嗎?”
“對不起她?劉以軒!我當了你十二年的地下情人,難道你就對的起我!別忘了,這次可是她對不起你!”
我挑了挑眉,呃——原來這兩人是這種關系……
“好吵啊,”我看看司音,低聲說道,“最討厭這種男人了,但願他不是下一個委托人。”
司音的嘴角邊挽起了一個微妙的弧度,“那就不巧了,下一個委托人,就是他。”
誒???
將近黃昏的時候,那個男人果然走到了我們的面前,他的容貌還算端正,只是神色疲憊,一副十分倦怠的樣子。
這也難怪,周旋于妻子和情人之間的男人,比常人都要累一些吧。
“說吧,你的煩惱,我們都會為你解決。”在等了半天沒見他開口時,司音又重復了一遍。
他嘆了一口氣,“我是一家工程的負責人,說起來也是我心軟,幫了朋友的忙,可是沒想到,朋友轉身就把我出
賣了,還說我接受了別人的一大筆賄賂,那可是我的鐵哥們,沒想到……”他的神情黯淡,“我自認平時為人不錯,
為什麼這種被背叛的事總是發生在我的頭上……”
“不要怪我多嘴,劉先生,你難道就沒有背叛你的妻子嗎。”我在旁邊不冷不熱的插了一句。
他低頭默然不語。
“前世之因,後世之果,這一世,你被人背叛,都是有原因的,你的宿命根源就在……”我學著司音的樣子搖頭
晃腦的說了開場白,這段話我已經會背了……
“你的宿命根源,就在……”司音打斷了我的話,眼中閃過了一絲好笑的神色,“就在距今一千多年前的日本飛
鳥時代,在那里,你是位叫作大伴細人的志能便,背叛了主人的你,這一世也會被別人所背叛,就是這麼簡單。”
“原來是這樣……”他苦笑了起來,“上輩子欠下的,這輩子還要繼續還。”
“不錯,欲知前生事,今生所受事,你先回去吧。”司音一臉冷漠的下了逐客令。
大伴細人?這個名字很熟啊……志能便?不就是日本最早的對忍者的稱呼嗎?忍者的起源就是從飛鳥時代開始的
,對他們的稱呼也是幾經變化,從飛鳥時代的志能便,奈良時代的斥候,戰國時代的亂波,一直到江戶時代的正式名
字——忍者。
可是……
“大伴細人不是當時的攝政王廄戶太子的手下嗎?歷史上似乎沒有說過他背叛主人的事啊……”我疑惑的問道,
如果我沒記錯,當時的廄戶太子手下最為得力的搜集情報者,就是一位叫作大伴細人的忍者。
“大伴細人是由于一樁誤會而背叛了自己的主人,記住,讓他明白誤會的真相是這次任務的關鍵。”
“那就是說,即使事情已經發生,只要解釋清楚還是算完成任務嗎?”
“不錯,只要解釋清楚,他就會竭盡全力的去彌補。”
“有點明白了,不過還是覺得有點奇怪呢。”
司音看了看我,說了一句讓我感到十分耳熟的話,“那麼,這其中的緣由,就等著你去解開了。”
“又來了……”我垂下了腦袋,又抬眸朝他眨了眨眼,“不過,沒有什麼事能難倒我葉晚!”
他的金眸中泛起了一絲溫柔的光澤,“不錯,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你。”——
再次走下列車的時候,我清楚的知道,又要開始另一個時代的旅程了。
穿越茫茫的白霧,出現在我的面前——
是一個熱鬧非凡的碼頭。
只見碼頭邊停靠著各色船只,人來人往,商人們忙碌的在一旁指揮著工人裝貨卸貨,等待運貨送貨的馬車長長的
排了一溜,不時響起的責罵聲,催促聲,討價還價的聲音交匯在一起,伴隨著帶著咸味的海風,清脆婉轉的海鳥聲,
呈現出了一副盛世中的港口繁忙景象。
“姑娘,看你這個打扮,是從蕃外來的嗎?”一個溫和的聲音將我從暇思中拉了回來,我回過頭,只見一位中年
女子好奇的看著我,她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我差點忘了,你不懂我在說什麼吧?”
我怎麼會不懂呢,她說得明明就是帶著綿軟吳音的中文。
而且,這里看起來也完全不像是日本,當時的日本應該還沒有這麼繁華吧。
我沖她笑了笑,“這位大嬸,我懂的,請問這里是哪里?”
“原來你會說我們這里的話,”大嬸笑了起來,“這里是越州,你怎麼連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越州?誒?這不是隋唐時的地名嗎?我到達的地點應該是日本當時的都城飛鳥京,怎會在越州呢?
我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冷靜下來,想來我到了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我抬眼望去,只見一行隋朝官員打扮的人們,正朝這個方向走來,駐足在了一艘
大船邊。為首的那個年輕男子容貌清俊,氣度不凡,頗有幾分軒朗之氣。
“大嬸,那是些什麼人?”我指了指哪個方向道。
“哦,听說是皇上派到和國的使者呢,听說那個和國是個在大海之中的島國,前陣子听說他們還派了使者來我們
大隋呢……”大嬸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神色,“難道大海中真有這麼一個國家?”
和國?听到這句話,我的心里一陣激動,和國不就是日本?
對了,在飛鳥時代,廄戶太子不是首次向隋朝派出了使者,還帶給了隋烊帝一封極為大膽的國書。國書抬頭的一
句︰“日出處天子至書日沒處天子無恙”,惹惱了隋煬帝。幸虧當場日使解釋說日人不諳漢文,詞不達意,才算了事
。之後等日使團歸國時,隋煬帝也派遣答禮使團陪送日使回國。
那麼說來,這些官員都是答禮使團的人了?
我的嘴角邊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果然,讓我來到這里是有原因的。只要混入這艘船,一切都會簡單很多。
問題是,怎樣才能混上這艘船呢?
“大嬸,你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我有些疑惑的問道。
大嬸有點得意的笑了起來,指了指那條大船,“因為我就是那條船上的廚娘。”
什麼!我的眼前一亮,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運氣好到爆!
“不過,姑娘,你為什麼會獨自一人在這里?”大嬸的好奇心很強。
“大嬸……”我拼命用力擠出了兩滴眼淚,“其實,我是被人賣來為奴的,可是府上已經八十多的老爺,硬要納
我為妾為他沖喜,我,我只能逃了出來……”我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老爺很快就會派人來追我,我看,我也只有投
海這一條路了……”
沒等我說完,大嬸已經是義憤填膺,“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畜牲,不用怕,你就干脆跟我上船吧,順便也能給
我幫個手。”
我心中暗喜,繼續淚眼朦朧的望著大嬸,“這怎麼可以呢,這不是難為您嗎?”
“有什麼難為不難為的,我劉嬸最看不慣這種事,你就跟著我吧,只是在船上燒飯洗衣,這你應該也會做吧?”
“當……當然會做啊。”我心虛的點了點頭。
“那就別多說了,對了,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垂下了頭,注視著地面,唇邊泛起了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笑意,”您就叫我——小晚吧。“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冒名頂替
船在海面上已經航行了大半個月了。經過這些天的仔細觀察,我對這個使者團也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為首的文林郎裴世清正是我上次在碼頭見過的貴公子,雖然接觸不多,不過相比較其他人,此人思維敏捷,口齒
伶俐,文才出眾,如果在現代的話,應該也是個外交官的好人選。
一陣清新的海風忽然拂過面頰,我抬眼望向海面,閑適的大海在海風中沐著日光浴,絲毫沒有波濤的蹤影。平靜
的海面讓我的心思隨風飛揚,仿佛自己也幻化為了一只海鳥,飛翔于海天之間,任海風撥動自己的每寸肌膚,恍惚中
將身後的塵世遺忘在了記憶的某個角落。
雖然船上的活兒不少,但偶而也能忙里偷閑的休息一會,這里的船尾平時沒什麼人來,是我最喜歡的放松地點。
為了在船上行事更加方便,我特意換了一身男裝,倒也沒有被人識穿。
等到了日本以後,接下來又該怎麼做呢?混入宮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能加入那個使者團的話……
“咚!”一塊小石子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我的腦袋上,我听到了頭頂上方傳來撲打翅膀的聲音,于是想也沒想,幾
乎就是下意識的抄起那塊石頭,朝著那個方向擲了過去!
“嗚哇!”只听上方傳來了一聲慘叫,一只白色的海鳥直直地掉在了我的面前。
我伸手將它拎了起來,嘴角微微抽動,難道是——
“主人,你怎麼這麼用力呀!”它歪著腦袋瞪著我。
“你,你,你怎麼又出現了!”我搖晃著它的身子,“怎麼我到哪里你跟到哪里啊!”
“我要跟著主人嘛。”它轉了轉眼珠,
“切,要緊關頭總是不見你,像上次在巴格達,我差點被炸死,你怎麼就不出現了!”
我惡狠狠地說道。
“可是上次阿希禮不是出現……”它脫口說了一句,忽然意識到說漏了嘴,連忙閉上了嘴。
“你怎麼知道?哦……當時你就在那里對不對?你怎麼知道阿希禮?”我心里一驚,拎著它繼續搖。”主,主人
,我的頭被你晃得好暈……“它被我搖得吐出了小舌頭。
“快說,不然信不信我晚上就炖了你!”我目露凶光,它的身子在我的淫威下小小顫抖了一下。
“主人,你,你先放開我……不然我,我怎麼說啊……”它結結巴巴道。
我慢慢松開了手,還沒等我完全放開它,它就倏的一聲的飛到了半空中,還拍了拍翅膀道,“主人,等你氣消了
我再來吧!”
話音剛落,它就好似一個小白點,消失在了茫茫的天際。
可惡……這個家伙……下次如果落到我手里的話,哼哼……
不過,它一直跟著我,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我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也是回船艙的時候了,還有一大堆盤子等著我洗呢。
迎著潮濕的海風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剛轉過身,忽然听到不遠處的甲板傳來了一陣騷動聲,還夾雜著驚慌的喊聲
,“有人落水了!”
懷著看熱鬧的心情,我慢吞吞的走到了甲板上,只見甲板上擠了不少人,朝著大海中四下探望。
“全都待在這里做什麼?”一個清朗冷淡的聲音打破了喧鬧,我回頭一看,只見兩位翩翩公子依欄而立,一位臉
色沉靜,容貌清俊,正是文林郎裴世清,而另一位神色悠然,風姿俊雅,眉宇間多了幾分不羈。
原來是那位日本來使,我只听過崔世清曾經說起過他的中文名字——甦因高。
“裴大人,有人落海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停船救人?”為首的船夫焦急的說道。
“有人落海了?”裴世清微微一驚,“但是這茫茫大海,能夠救上來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甦因高輕輕咳了一聲,“裴大人說的是,如果現在派人下海,只是浪費時間。”
裴世清思索了一下,又問道,“落海者是何人?”
“回大人,是那位廚娘!”船夫的話讓我一驚,原來無所謂的心情立刻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既然只是個廚娘,那就更沒有必要停船救人了。”甦因高的臉上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裴世清看了他一眼,“雖然只是個廚娘,但也是我大隋子民,人不能不救!”他立刻下令停船。
“就算停船,也未必會有人……”
“我去!”我飛快打斷了甦因高的話,縱身一躍,跳入了大海。
雖然我不想多管閑事,但廚娘大嬸幫助過我,我不能見死不救,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葉晚分得清楚明白。
我在水下很快就發現了廚娘大嬸,她雙目緊閉,看來情況不妙。也顧不了那麼多,我趕緊將她拖出了海面,攀著
從船舷上扔下的繩子爬上了船。
看到我將廚娘大嬸帶了回來,大家都露出了萬分驚訝的神色。我也懶得理他們,將頭附在大嬸胸口仔細听了听,
已經沒有呼吸了……
“甦大人,听說你的醫術精湛,請替她看一下吧。”裴世清朝著甦因高說道。
甦因高慢吞吞的走了過來,用手在廚娘的鼻端探了一下,道,“沒救了。”
“你走開,別攔在這里礙事。”我毫不客氣的推開了他的手,沒辦法,不能使用魔法,只能用現代的急救術了,
我用力壓著大嬸的胸,托起她的下頜,捏住她的鼻子,深吸一口氣後,往她的嘴里緩緩吹氣。
無視于周圍一群人的目瞪口呆,我繼續吹氣,在吹了十幾下,只見大嬸身子微微一動,撲的一聲吐出了水……
“活了,真的活了!”人群中立刻發出了驚嘆聲。
“真是太好了,”裴世清微微笑了笑,轉身道,“開船!”
我挑釁的瞥了甦因高一眼,他正注視著我,臉上露出了一抹匪夷所思的表情。
自從這件事過後,廚娘對我更是親切,什麼粗活都不讓我做了,簡直就把我當個神像似的供了起來。
這天黃昏時候,我像往常一樣去了船尾,沒想到我的位置,竟然被人佔了……
天際一片流金溢彩,那位甦大人正一臉閑適的欣賞著海上日落,我對他沒什麼好感,正想轉身離去,忽然他轉頭
向著我淺淺一笑,薄紅色的嘴唇仿佛施了胭脂一般,雖然只是一抹微笑,倒也頗有幾分風情。
“怎麼,這麼討厭見到我?”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一個小小下人,不想掃了你的興致。”
他輕輕一笑,“看到這日落了嗎?真是美不勝收。”
我側過頭,“听過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嗎?”
他微微一愣,又重復了一遍,“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念完,他又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們的
皇上會如此不悅。”
我本想離開,又轉念一想,現在這個機會不錯,說不定能從他口中問出些什麼來,于是干脆坐了下來,裝做好奇
道,”皇上為什麼不悅?”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望向了一望無際的大海,“你听說過我的國家嗎?”
“知道啊,是叫倭國吧。”我知道那是之前的日本國名,不過因為看他不爽,所以才故意刺他。
他微微皺了皺眉,“我的國家,在那太陽升起的地方,所以在國書上,我們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寫下了日出處天子
至書日沒處天子無恙的文字。”
“原來是這樣,那皇上見了不生氣才怪,旭日東升,照耀四海的日出,總比那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日沒要
來的活潑有生氣。這樣的文字,豈不是對大隋的不敬,皇上沒讓人砍了你們,算是你們運氣了。”我不以為然的看了
看他,“這次你們也應該看到了吧,我們大隋是如何的強盛。”
他略帶驚訝的望著我,“不錯,正因為大隋十分強盛,所以太子殿下才令我們出使大隋,為的就是仿效大隋,希
望有一天,也能讓我們的國家和大隋一樣強大。”
說完,他的目光掠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不過,你真的只是一個下人嗎?”
我笑了笑,“其實在下也讀過一些書,只是因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做這種粗活。”
他目光微斂,“那還真是可惜了……”
這時,他手下的人用本國語言喚了他幾聲,讓他回房。
我順口道,“他們讓你回房了,你還不回去嗎?”
他點了點頭,站起了身來,忽然震驚的望住了我,“你怎麼懂我們的語言?”
我微笑,“在下只是在機緣巧合下學過。”
要想接近目標人物,或許先接近這位甦使者是個便捷的方法。
他往前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道,“我還以為除了太子殿下,只有我精通這兩種語言了,沒想到……”
我抿了抿嘴角,兩種語言?也太小看我葉晚了吧。要是讓你知道我懂多少種語言,還不把你嚇暈!
原來在當時,同時精通這兩種語言的人這麼少,誒?這麼說來,甦因高也是這個出使團的翻譯了,那麼這麼說來
……
我的腦袋中忽然想到了一個邪惡的主意,如果甦因高因為某種原因不能進行翻譯的話……到時他們一定一籌莫展
,廄戶太子也不可能給他們當翻譯吧,那麼我不就有機會……
我暗暗握了握拳,嗯,為了我的任務順利完成,只能不厚道一次了,甦因高同學,對不起了!我需要你暫時閉嘴
!
不過這個卑鄙計劃的成功實施,還需要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所以,我需要那個家伙的幫忙。
四下看了一下,確認沒有人,我輕咳了兩聲,“小孔,如果你在的話,馬上給我出來,如果幫我做一件事,我就
不再生你的氣。”
話音剛落,我就听到了熟悉的撲騰翅膀的聲音,小孔一頭扎了下來,“主人,主人,要小孔做什麼事?不過小孔
只能做鳥類可以做的事哦!”
我看了看它,“听說過蘭水仙嗎?”
它立刻點頭,“听說過,這是一種長在海底的毒花,如果誤食了它,就會昏睡三個月。”
“很好,我要你去幫我找來。”
“啊??主人,可是……那是海底啊,”它為難的轉了轉眼珠,“我可是只鳥啊……”
“我知道,不過既然身為鳥族的精靈,你一定知道一種已經滅絕的鳥類吧,這種鳥生活在晚白堊世時期的北美洲
,它最大的特點就是能潛入海底捕食……”
“是潛水鳥!”小孔插嘴道。
“嗯,對啊,你不是能變化成各種鳥類的樣子嗎?”我頗為自得的笑了笑,“你做的到,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主人!”小孔恍然大悟,立刻搖身一變,幻化成了一只模樣有點像八哥的鳥,橙色的
嘴巴,配上黑色的羽毛,兩只靈敏的腳蹼,看上去非常可愛。
它朝我點了點頭,拍拍翅膀,一頭鑽進了海里。
不多時,它就濕漉漉的從海里鑽了出來,橙色的嘴巴里正餃著一株天藍色的蘭水仙。
我接過了蘭水仙,小心翼翼的放入了懷里,唇邊挽起了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
抬眼望向天際,夕陽余輝已經散盡。
不知何處是,日出之國。
夜晚時分,我趁著侍從來拿夜宵的機會,將蘭水仙放在了甦因高的那碗食物中,然後就等著那里傳來我想要知道
的消息。
一切都像我預料的那樣,沒過多久,我就听到了外面紛亂不堪的腳步聲,忽然有人猛的推門進來,高聲道,”劉
嬸,剛才你們做的是什麼夜宵!“
劉嬸愕然的看了他們一眼,道,“剛才只是普通的夜宵……發生什麼事了!”
“這下可闖大禍了,大人他吃完以後就暈過去了,怎麼也喊不醒了!”來人焦急說道。
我按捺住心里的竊喜,故作驚慌道,“怎麼會這樣?那甦大人他……”
“什麼甦大人?”來人不耐的看了我一眼,“暈過去的是裴大人!”
當——
好像有什麼在我頭頂上方炸開了……沒有錯,的確是有人中招了……
可是,中招的那個人怎麼會是——裴世清!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
裴世清,河東聞喜人,外交家。仕隋為文林郎、鴻臚卿掌客。入唐為駕部郎中、江州刺史。裴世清,正史無傳,
他的政績很少為人所知,但他曾率領隋朝第一個政府級訪日友好使團,為發展中日友好關系做出貢獻。裴世清訪日,
直接推動了隋代中日關系的發展,這次訪問,總共在日停留了三個月時間,在此前此後,日方派往隋朝的使團就有四
次之多。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飛鳥京
我盡快讓自己冷靜下來,跟隨著那人來到了出事的地方。
“唉,怎麼會這樣?”甦因高一臉愁容,“夜宵送來的時候,裴大人正好在我房里,剛好我的胃口也不好,所以
就將這碗夜宵給裴大人吃了……沒想到他吃完就……”
我心煩意亂的看了看暈睡中的裴世清,又郁悶的掃了一眼好運的甦因高,這下子倒好,想算計的人平安無事,那
個缺少不得的人卻中了招。接下來該怎麼辦?沒有裴世清,還怎麼出使日本啊?
慘了,這下會不會把歷史給攪亂了……
“大人,我們做的夜宵都沒問題,您看其他人不是都好好的?”劉嬸面帶驚慌的說道。
“但是,他明明是吃完那碗夜宵才……”甦因高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疑惑的神色。
“大人,這碗夜宵如果在送來的途中被做了手腳,恐怕大人也看不到吧。”我恢復了平靜的臉色,“更何況,別
人吃了都沒事,為什麼裴大人吃了就有事。你們就一定肯定是因為這碗夜宵?”
“難道還有別的原因嗎?”
“那很簡單,只要試試這碗剩下的夜宵有無問題即可。”我打量了一下在場的眾人,“我當然知道各位大人身嬌
肉貴,那麼就讓我這個下人一試好了,最多也像裴大人一樣熟睡就是。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已經喝了一口。
大家一臉緊張的看著我,直到我朝著他們露出了一個無所謂的笑容。
蘭水仙,雖然是毒物,但只對人類有效。
所以,對于我,是不會起任何作用的。
眾人的疑團算是消去了,但接下來的問題卻讓大家更加為難。
“裴大人這個樣子,我們該怎麼辦?”一位年紀偏大的使者說道。
另一位也搖了搖頭,“確實,沒有裴大人在,我等幾人實在是難擔大任,這可如何是好?”
看他們居然紛紛打起了退堂鼓,我不禁冷笑了一聲,“眾位大人,你們也是百里挑一選出來的使臣,如果現在半
路折返,皇上必定降罪于你們,與其後退,不如前進,難道幾位大人還怕了那小國不成?”
“唉,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們之中實在是少了一個像裴大人這樣口才出眾的人,若到時有半點差池,失了我
大隋的顏面,那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那位長者為難的說道。
“但你們回去不也多半是死路一條。”我可不認為隋煬帝會饒恕這些連出使任務都沒有完成的官員。
“這位小兄弟說的對,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甦因高站起身來,“眾位大人還是走一趟比較好。”
他忽然看了我一眼,“其實,我有一個主意,不知各位有沒有意見?”
我的心里驀的涌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的主意可能不是什麼好點子。
“我看這位小兄弟不似平常人,口齒伶俐,見解獨道,膽大過人,且容貌俊雅,眉宇間英氣襲人,還懂得我們國
家的語言,如果請他暫扮裴大人的話……”
他的話還沒說完,不止是那些官員大吃一驚,連我也吃了一驚。
他說什麼?讓我假扮裴世清?
拜托,上次在巴比倫已經假扮公主了,這次還要繼續角色扮演嗎?而且還要女扮男裝?
我猶豫了一下,忽然又想到,這實在是一個接近廄戶太子的絕佳機會,機不可失!
“這怎麼行,他只是一個下人……”有人提抗議了。
“我並不是一個下人。”我一臉認真的看著他們,緩緩道,“其實,我就是傳說中的人稱聰明絕頂詩詞歌賦無一
不通無所不知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文武雙全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從來不敗是也。”
眾人被我那一串長長的名號給震懵了……
“從來不敗?”甦因高忍不住輕笑出聲
我承認,這個名字是很拉風。
“更重要的是,我對和國的一切也很熟悉。”我笑了笑,將自己讀過的有關廄戶太子和推古女王的歷史一一背了
出來。
甦因高臉上的笑容漸漸被驚訝的神色所代替,忍不住道,“真沒想到,你居然了解的這麼詳細,果然再沒有比你
更合適的人選了。”
“諸位是願意回國受死,還是信我一次,跟我賭一把?”我環視了他們一圈,“怎麼樣?”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終于那位長者開了口,“我等願意和公子一起前往和國。”
“好極了。”我抿了抿嘴角,“在下——裴世清,一定不會令各位大人失望。”
說完,我抬眸望了甦因高一眼,他的唇邊泛起了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不知在茫茫大海中航行了多少天,我們一行人終于到達了日本的築紫,也就是現在的北九州。甦因高將昏迷中的
裴世清安排在了一個穩妥的地方,並讓劉嬸照顧他。
為了表達對隋使的尊敬,廄戶太子令人在難波特意修築了新的館舍,並且用了三十條彩船,將我們從築紫迎到了
難波,在難波休息了幾日後,我們又走馬燈似的被迎接到了當時日本的都城——飛鳥京。
這也是飛鳥時代名字的的由來。直到三十多年後,日本的都城才從這里遷到了藤原京。
剛到達飛鳥京的時候,我也被眼前的陣勢震了一下。只見上百匹披紅掛綠的五彩馬為我們開道,鳴響的角鼓聲穿
透了蒼穹,自王子以下各大臣、文武百官頭戴金簪花,身穿綿紫繡織五色綾羅衣,列隊相迎。
“裴大人,對我國的相迎儀式可滿意?”甦因高在我身邊低聲笑道。
“的確是很隆重,只是不知你們的女王何時接見我們?”我望了一眼兩邊的街道,正值初春時節,櫻花紛揚,輕
盈似蝶舞,為這京城增添了幾分靈動之美。
飛鳥朝還是一個隋風是擬的時代,這時應該也是日本服飾從古代固有的樣式向平安時代的束帶裝束進行過渡的階
段。街道兩旁,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所穿的服飾和中國隋唐時的服裝幾乎沒有區別。男子們一般都梳一種叫作雙
輪的發型,女性則多垂發。看來也是後來受中國發飾習俗的影響,才開始將左右兩邊的頭發束起綰成發髻。
甦因高微微一笑,“今日就請裴大人在行館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女王和太子殿下就會接見你們了。另外,從現
在開始,裴大人可以叫我的本名了。”
“你的本名?”
“在下本名——小野妹子。”他的神情有幾分不自然。
小野——妹子?我忍不住想笑,忽然又想了起來,這位小野妹子不正是訪問中國的第一個日本人嗎?
傍晚時分,我們在館舍里安置下來。我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多加注意,要是被人知道我是女性身份,戲就演不下
去了。一切就緒之後,我回憶了一遍歷史書上的記載,對第二天的見面也有了個大致的準備後,就早早歇息了。
就在我要入睡的時候,忽然見到窗外隱約有黑影閃過,心里微微一驚,急忙推門而出,卻是什麼也沒有。
難道是我眼花了?
第二天一早,小野妹子就來接我入宮了。
推古女皇所在的豐浦宮就位于飛鳥京的南邊,優雅的帶著中國江南園林風格的庭院內,種的最多的是櫻花和橘,
粉色的櫻花如火如荼的開放,紛紛揚揚的花瓣四散飄零。清雅的苑池內還能看到有幾只形態笨重的壽龜在水中撲騰,
看來當時的日本人將烏龜當作靈物放養果然不假。
一進入大殿,我就看到兩邊站滿了文武百官,文官穿著有衣,武官穿著無衣,服裝顏色各異,看上去還真夠熱鬧
扎眼的,不過這也難怪,當時日本的官位服裝都還沒有個具體的規定。
我抬眼望去,只見正中央坐著一位身著華麗的赤紅色禮服的女子,毫無疑問,這位一定就是歷史上的推古女王了
吧?
“各位使節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不過首先開口的卻不是這位女王,而是一個猶如風吹過竹林的男子聲音
。
能在這里首先開口,我想多半就是身為攝政王的廄戶太子了吧。
帶著幾分好奇,我抬起頭來,望向了那位在日本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我望向他的同時,他也正抬眸打量著
我。
他那微微高挑的眉,斜斜瞥人的眼神,光華流動,眼角眉梢,盡是風情,不由讓我暗暗感慨,這樣的濁世紅塵中
,竟然還有這樣的男子存在……
仿佛浸在紅酒中的浮冰,
華麗剔透從容,
光澤瀲灩,
完全沒有多余的奢華;
清華秀麗但不浮艷,
是蓬萊島中的孤芳自賞,
也是瑤池中的蓮香暗動。
廄戶太子,這位相傳出生在馬廄的王子,還有一個更為有名的謚號——聖德太子。
對于他,有無數的傳說,說他三歲就會誦佛經,說他是人間罕見的美男子,飄逸俊秀,肌膚如雪,並會發散香味
。說他聰明絕頂,耳听八方,同時可以斷十件復雜的疑案。在短暫的一生之中,他大力推廣隋唐文化,派遣遣隋史—
—他的光輝,照亮了整個飛鳥時代,讓後人很難在同一時代里找出第二個和他比肩的人物。
推古女王笑著開了口,“我听說大隋在我國之西,是個禮義文明之邦;我國只是區區島國,偏居海隅,不識禮儀
,孤陋寡聞,以至久不相見。今日貴客遠來,我們特意清掃道路,裝飾館會,以待大使,希望能听到來自泱泱大國的
文明教化。”
我收回了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的我,不是葉晚,而是代表著大隋的裴世清。不管怎麼說,我的身體里也
流著這個國家的血呢,所以絕對不能讓人小看了。
我不卑不亢的行了個禮,用來自大國的口吻回道,“我大隋皇帝德並二儀,澤瀧四海,因為知道貴國仰慕我國的
文明教化,所以才特地遣使宣諭。”我又指了指門外,“皇上還讓我們帶來了一些大隋的禮物。”
女皇立刻表達了感謝之意。
太子淡淡開了口,“閣下一定就是小野提到的文林郎裴世清裴大人了,想不到竟然這麼年輕。”
太子您也不老啊……我在心里回了一句。”早聞大隋之盛名,想必大隋挑出來的使者也必定有過人之處吧?能不
能也讓我們島國的人見識一下?“在旁邊的一排武官中忽然冒出了一個不協調的聲音。
雖然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我從中捕捉出了一絲不太友好的味道。
太子略略挑了挑眉,黑色的眼眸內迅速掠過了一絲深不可測的神色。”甦我大人,這恐怕不大好吧,“站在我身
邊的小野妹子立刻阻止道。
甦我?如果我沒記錯,甦我一族應該是當時的權臣,就是甦我馬子派人暗殺了之前的王,才扶植了推古女王上位
,所以就連太子也要忌憚他們幾分。我側過頭,打量了一下那個男子,他的容貌也還算清秀,而且十分年輕,只是眉
宇間帶著幾分彰顯的張狂,從年紀來看,應該是甦我馬子的兒子吧。”閣下是——?”我保持著臉上的外交笑容。
“在下甦我蝦夷,裴大人,能不能讓我們也開開眼界?”他的臉上似乎寫著不服氣這幾個字。
甦我蝦夷……這個名字……讓我感到有點餓了……
“甦我大人,難道您想要刁難大隋的使者?”小野妹子瞥了他一眼。”刁難?我怎麼敢刁難裴大人,大隋泱泱大
國,這使者也必然是百里挑一,讓我等見識一下又有何難?“甦我蝦夷面露倨色。
我朝太子的方向望了一眼,他臉上還是淡淡的神情,似乎對這里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只是眼眸中微光略閃。
我心里微微一動,難道太子也心存好奇?”不知甦我大人想見識些什麼?“我微微一笑。”那麼我就直說了,我
很想和裴大人比試比試,順便見識一下裴大人的過人之處。”
他的話音剛落,小野妹子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略帶緊張的神色。
這家伙,一定是怕我這個冒牌貨露餡。
“那麼,不知甦我大人想比試什麼呢?”我笑問道。
“很簡單,一場武試,一場文試。裴大人應該不會拒絕吧?“
我還沒說話,又听到文官那里傳出了一個聲音,”裴大人怎麼會拒絕呢?如果拒絕的話,豈不有損大隋顏面?“
小野郁悶的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低聲道,”竹田王子……“
竹田王子,這不就是之前和廄戶太子爭奪攝政之位而落敗的王子嗎?身為女王的親生兒子,居然還是敗在了廄戶
手里,應該也有心有不甘吧。順著那個方向望去,我見到的是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貴公子,雖然面色蒼白,略有病容
,但那雙棕色的眼眸卻是目光炯炯。”小野大人,這下怎麼辦?“身後同來的使臣小聲問道。
“陛下,您看這如何是好?”小野只好把皮球踢給了女王。
女王笑了笑,順手將皮球傳給了廄戶,“還是由殿下定奪吧。”
廄戶太子挑了挑眉,”甦我他們倒也並無惡意,不過這比試不比試,還是看裴大人的意願吧。“
好一個太子殿下,居然又把皮球踢到了我這里。如果我不答應,不就顯得我們小家子氣了。
“難得有這樣的切磋機會,在下當然不會拒絕。”我垂眸一笑,管你什麼馬子,蝦子,魚子醬,難道還怕了你們
不成,全都放馬過來好了!——
回到了館舍之後,使團里的人立刻憂心忡忡的商議起這兩場比試來。
剛才在大殿內,定下了第一場為文試。
比試的內容,听起來十分簡單——作畫。
“公子,冒昧問一聲,您對明天的比試是否有勝算?”王大人一臉焦急的看著我,滿臉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
要是萬一輸給了他們,我大隋的顏面何存啊……”
我笑咪咪的點了點頭,“放心吧,必勝無疑。”
“公子打算作什麼畫?”李大人不確信的問道,“花鳥魚蟲還是梅蘭竹菊?”
我只是微笑不語。
“唉,如果裴大人沒有出意外的話就好了,他可是文武雙全,如果由他來比試,一定毫無問題,但是現在……”
王大人幽幽道。
一旁的小野妹子也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
我順手喝了一杯茶,拍了拍衣角,站起身朝外走去。剛走到庭院處,小野就追出來喊住了我。
“我說你真的有把握嗎?”
我抬起手,撢去了落在自己肩上的櫻花,抬眸朝他一笑,”我說妹子,難道你也不信我?”
他愣了愣,“你叫我什麼?”
“叫你名字啊,大人來大人去,累死了,反正又沒人,你也叫我世清好了。”一念他的名字,都會讓我有想笑的
沖動。
“但是……”他的臉上掠過了一絲尷尬的神色,“但是我也很想知道明天你打算畫什麼。甦我蝦夷的畫技在我們
和國是數一熟二的,如果是真的裴世清倒有勝算,但是你……你學過繪畫嗎?”
我笑著盯著他的眼楮,堅定的——搖了搖頭。
他的臉一下子就垮下來了,愣在了那里。
“放心吧妹子,我說了明天必勝無疑。”我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留下他一個人繼續在樹下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