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23
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還珠)雍正重生》作者:武陵流水【完結】

格親王大義滅親

    福爾泰夫妻被解到京師的當日,奉旨去青海和碩特部審問晴兒的理藩院、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官員們也送回了奏折。乾隆“駕崩”之後,雍正便打發了這四個衙門的官員馳驛前往青海審問晴兒。雖說路程上比西藏近了許多,可這些官員們在平原上住得久了,初上高原都有些不適,耽擱了時日,是以這份奏折竟與福爾泰夫妻同日抵京。奏折中說審得晴兒勾結天地會亂黨,洩露宮中信息屬實,晴兒的嗣兄現任扎薩克親王格爾瑪色大義滅親,已將晴兒處死。

    原來晴兒本是青海和碩特部的蒙古人,和碩特部在天聰年間便遣了使者到盛京納貢修好,後來清兵入關定鼎中原,這一部的蒙古人反倒不奉朝廷的正朔了,康雍兩朝戰亂頻頻。晴兒的曾祖父色布拉珠爾本是女奴所出,父親亡故之後嫡出兄長將他視同奴婢,這才逃出了本部,投奔了康熙。康熙看見色布拉珠爾不遠萬里的投奔,哪有不高興的?當即封官賜爵。色布拉珠爾便在京師定居,隨著清兵四處征戰,立下赫赫戰功,因為出身外藩蒙古,不受異姓不封王的限制,被封為扎薩克親王。

    外藩蒙古的王公封號中有帶著“扎薩克”字樣的,也有不帶這三個字的。但凡稱為“扎薩克”的都是本旗的旗主,當時青海和碩特部並不臣服於大清朝廷,色布拉珠爾如何統領本旗?卻是康熙為了宣佈當時和碩特部的首領乃是非法僭越而使出的策略。後來青海和碩特部歸附,按理京師裡的扎薩克親王就該回歸外藩,統領本旗才是。當時色布拉珠爾已經戰死沙場,繼任的扎薩克親王達木德克生於京師長於京師,不願去青海那苦寒之地。統領和碩特部的台吉乃是色布拉珠爾嫡兄的後人,也不願意受女奴子孫的管制。雍正看著雙方都是不甘不願的,便由著達木德克留在京師,嫡出一支代理本旗旗務。

    後來達木德克和兒子多爾吉特也先後戰死沙場,色布拉珠爾一支再無男丁。朝廷豈能看著忠良絕後,便要在和碩特氏族人中為多爾吉特立嗣子繼承爵位家產。但多爾吉特的爵位卻是扎薩克親王,一旦在青海選定了嗣子,那嗣子便要統領本旗,難免與代理台吉起了爭端。於是朝廷商議過後,便由代理旗務的台吉格爾瑪色做了多爾吉特的嗣子。這格爾瑪色按輩分是多爾吉特的侄子,其實年紀比多爾吉特還大了十幾歲,又是嫡出子孫,哪裡願意做女奴的玄孫?不過是朝廷的旨意違抗不得,再看在扎薩克親王的爵位和色布拉珠爾祖孫三代積攢的家產的面上罷了。

    蒙古人雖沒有漢人那般詳盡的宗法制度,繼承了人家的爵位,拿了人家的家產,也得撫養人家的遺孤。因此這格爾瑪色接了旨意便動身進京,一來是朝見謝恩,二來也要將晴兒接回青海家中。誰知鈕祜祿氏因與晴兒之母交好,擔心晴兒在青海受了委屈,非要將晴兒留在宮中撫養不可,又要在多爾吉特家產中分出一份,留與晴兒做日後的嫁妝。一番商議之後將家產均分,格爾瑪色和晴兒各得一份。鈕祜祿氏只道格爾瑪色白撿了一個親王的爵位和一半的家產,哪裡還有不滿意的道理?格爾瑪色卻覺得一個女奴的玄孫女哪裡用得幾十萬兩銀子的嫁妝,必是皇帝想要藉機侵佔家產,他吃了虧了。

    格爾瑪色敢怒而不敢言,將所得家產盡數變賣,帶了銀子回青海,十餘年裡再也不曾入京朝見,也不曾與晴兒通過消息。雍正忽然差人將晴兒送回青海,格爾瑪色心下不免有些疑惑,當初說定了皇家要在京師為晴兒擇婿的,為何又送了回來,難道這晴兒惹了禍事不成?及至看見晴兒出落的模樣氣度極好,嫁妝單子較當年更為豐厚,便越發不解了。當下便將送去的嫁妝清點封存,安排晴兒在王府中住了下來,又打髮妻妾、女兒、兒媳等人悄悄詢問晴兒被逐的緣由。

    這晴兒一行四五個人,在人伢子手裡買的幾個小丫鬟都是不通蒙古語的,那些女人只好去找晴兒自己詢問。於是便時常有蒙古女人拜訪晴兒,謙稱自己生於窮鄉僻壤,不曾見過多少市面,很想聽聽京師裡的皇上、娘娘、阿哥、公主們都是如何生活的,打算長個見識。那晴兒的性子倒是個和氣的,與這些女人們相處極是和睦,說起皇帝、皇太后出巡、宴飲、朝會的排場,引得那些蒙古女人們驚歎不已。

    蒙古女人們聽那晴兒說起宮中的人物,皇太后如何容不得世間的美好,皇后如何刻薄嫉妒,令妃如何溫柔可親,永琪如何文武雙全,永璂如何愚笨無知,和敬公主如何盛氣凌人。眾人不曾見過這些人物,初時都信了那晴兒說的便是真的。誰知說的多了,這些女人們都有些疑惑,自家不過是一個王府,也容不得男僕在內宅隨意出入的,皇上比格爾瑪色更富貴,宮裡的規矩只有比王府更嚴格的,豈能容的下這樣沒有禮數的事情,難道皇后管束還錯了不成?不免都有些不解。

    偏偏這晴兒自己並不覺得有何不妥之處,又說起小燕子曾經誇耀過多次的推倒皇后、推倒愉妃的故事,聽得那些蒙古女人們瞠目結舌。雖說這些蒙古人平日裡都是不看《孝經》不讀《禮記》的,也沒有一邊談情說愛,轉頭就去毆打情郎之嫡母、生母的道理。再聽晴兒竟對這等粗野女人讚不絕口,說那是“叛逆的我”,蒙古女人們便知道這晴兒的腦子裡是有些貴恙的,也不等她再說什麼“文學的我”,都遠遠的躲開了去。

    那些女人們少不得將這些事情說與格爾瑪色,聽得格爾瑪色也直皺眉頭,這晴兒如此見識,在京裡不知得罪了多少貴人,只怕是無處容身才送了回來的。偏偏附近的蒙、藏、回各部聽說格爾瑪色的妹子乃是皇太后親自教導的,有家世有模樣,嫁妝又極其豐厚,求婚者絡繹不絕。格爾瑪色哪裡敢許下婚事?生怕將這樣不分是非的妹子嫁了出去,兩家免不得要成了冤家。可若將求婚之人盡數拒了,又不免開罪周圍各部。

    正在左右為難時,幾個妻妾不住地在格爾瑪色跟前念叨,皇太后當初給晴兒預備的嫁妝太過豐厚了些,只憑晴兒那樣的人品,白白地糟蹋了許多好東西,說得格爾瑪色也動了心思。那些女人們知道格爾瑪色的心意,不待他明言,便各自動作起來。數日之後,和碩特部上下便有了傳言,說是格親王的妹子從京師回鄉,頗有些水土不服,又思念京中故交,憂鬱成疾,王府裡養的蒙醫、藏醫俱看過了,全不見效,親王和王妃們正在重金延請名醫療治。

    王府的賓客和奴僕也親眼看見了格爾瑪色一家對這個妹子百般看顧,只是這格格總是念念不忘當時在京師時的繁華往事,不能放下一段心事,日益憔悴起來。格爾瑪色的妻妾們每日裡多方求醫問藥、求神問卜,越發的慇勤了。為了治癒晴兒的病,王府特意打發了許多奴僕往陝西、甘肅、回疆、西藏買了許多珍貴的藥材,將金銀花得如流水一般。遠近各部之人見了這情形,無不說格爾瑪色夫妻心善的。可惜這些名醫良藥竟全無效驗,晴兒竟然連起床都有些乏力了。

    四個衙門的官員就是此時趕到格爾瑪色親王府的,先拜見了格爾瑪色,說明來意。格爾瑪色方知這晴兒被逐出京城的緣由,趕緊打發女奴將晴兒從病榻上攙架出來受審。那些官員中有一位刑部主事,曾因為巴林部小台吉的帽子案見過晴兒,此時見了面前這個面黃肌瘦的姑娘,不敢相信這是當初那位風姿綽約的郡主。還是眾人拿出方嚴、歐長有等人的畫像來,晴兒指認無誤,才知道這位當真是從前的郡主格格。

    當下這晴兒明白招認了窩藏小燕子、結識方嚴、洩露宮中信息等罪狀,一旁的格爾瑪色驚得直冒冷汗。雖說格爾瑪色不在京師,也知道窩藏亂黨、為刺客通報消息的罪名不小。女奴們將晴兒攙了回去,格爾瑪色趕緊向官員們打聽如此罪狀按律法該如何處置。領頭的理藩院蒙古侍郎請格爾瑪色屏退眾人,待到一旁伺候的奴僕們都下去了,這才說道:“皇上和太皇太后知道王爺素來忠誠於朝廷,不願因令妹的罪行而牽連王爺,這才差遣下官們到王爺這裡來審問,而不是將令妹解送京師審問。”

    格爾瑪色忙問這兩種審法有何不同。刑部一個蒙古八旗官員說道:“回王爺,朝廷律法中雖有株連一說,也有減免的緣由。但凡犯人的親屬有功於社稷,或者能大義滅親的,都可以酌情減免。”

    這話正合了格爾瑪色的心意,趕緊說受了朝廷的隆恩,最看不得有人背叛朝廷,喊了外面伺候的奴僕進來,又將晴兒重新攙扶回來,當著一群官員的面大義滅親了。官員們寫了聯名的奏折,將格親王大義滅親之事奏報到京師,雍正見了這道奏折,少不得表彰格爾瑪色忠誠,又賞了他的一個兒子鎮國公的爵位。


那夫人諫止臨朝

    福爾泰夫妻歸案之後,刑部立即著手安排行刑事宜,三五日後便將人犯押赴菜市口。皇太后烏拉那拉氏也打發了心腹太監前往觀刑,不想那太監回宮奏報說臨刑之前宣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說皇上懷仁慈之心,稟寬厚之意,免了福、魏兩家之外被株連之人的凌遲之刑,俱改為斬首。除了兩家族親、姻親之外,連福倫的次子福爾泰也因為是入贅巴勒奔家,視同出嫁之女,夫妻兩人亦改為斬首。福倫長子福爾康聘妻夏氏,因為尚未正式成婚,也被改為絞刑。

    聽說永璂居然為殺弟仇家開脫減刑,烏拉那拉氏很是有些憤懣,一時想起這三個月裡聽到的許多閒言碎語來。原來永璂才登基時,烏拉那拉氏還在承乾宮裡靜養,自然也無人提及皇太后臨朝聽政之事,如今皇太后已經痊癒,卻仍舊是太皇太后臨朝聽政,難免有人會有些議論。說是母子之間原比祖孫更加親近,皇太后又是四十出頭的年紀,太皇太后卻已年近七旬,豈不是由皇太后聽政更為妥當?便有那奉承皇親國戚的,在烏拉那拉氏族人面前略微提及了一二,又有想要更進一步的族人們將這話輾轉傳到了烏拉那拉氏的耳朵裡。

    烏拉那拉氏初時還有些猶豫,朝堂不比後宮,一旦出了差錯便非同小可。那些傳話的婦人們便說起太皇太后年老,精力已經有些不濟起來,連家醜不可外揚的古訓都已經忘卻了,處死色也楚克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傷了皇家的體面,皇太后正當盛年,理應為太皇太后分憂才是。說得烏拉那拉氏也有些心動起來,如今又聽說太皇太后竟如此出爾反爾,立時下了臨朝的決心。待到永璂到寢宮請安時,便先將此意與永璂說了。

    誰知永璂卻回說聽政大事須得王公大臣們商議過了方可。烏拉那拉氏細思這話倒也不假,若是永璂可以做得主,哪裡還要母后臨朝聽政?因此便暗自思忖如何聯絡大臣在朝堂上提出這樁事情。想了半晌,竟不知將這一樁大事托付與誰才好,身邊又尋不到可以商議之人,唯有她額娘那木都魯氏倒是個有主意的,因此趕緊打發人宣召那木都魯氏入宮。那木都魯氏忙忙的趕進宮來,聽烏拉那拉氏說了臨朝聽政之意,大吃一驚,立時跪倒,連連叩頭道:“皇太后,使不得,此事萬萬使不得!”

    烏拉那拉氏心下甚是意外,趕緊扶了她母親起來,細問緣故。那木都魯氏說道:“回皇太后,奴才回家之後,也曾有人找到奴才跟前,慫恿奴才進言皇太后聽政之事,都被奴才呵斥回去了,不想還是被這些人將話傳到皇太后這裡來了。奴才斗膽說一句,太皇太后的才幹英明,處處勝於皇太后,皇太后萬不可存了爭權的心思,自取禍患,只管安享富貴便是了。即如皇太后所言處死色也楚克之事,市井中確實有些議論,但依奴才看來,這恰恰是為了皇上皇位穩固不可不為之事。皇上是欽宗僅存的嫡子,身份較其餘皇子尊貴倒是不假,可若是嫡子即位便能人人心服口服,哪裡還會有康熙年間那場奪嫡?欽宗屬意色也楚克,此事八旗上下、滿朝文武沒有不知道的。若是留著那色也楚克,豈不是日後的禍患?”

    不待那木都魯氏說完,烏拉那拉氏便搖頭道:“那色也楚克極不得人心,不過是交結了福、魏兩家包衣奴才罷了,連他的親舅舅們都恨他入骨,哪裡還會有人為他來爭皇位?”

    那木都魯氏苦笑道:“皇太后,這‘利’字當頭,甚麼事情不會有人做?遠的不說,只說昨日處決謀害皇子的人犯,奴才也打發了孫子到菜市口觀刑。兩個孩子回來說,從宣武門到菜市口一路,刑車經過的店舖門口都擺了酒菜,一問才知道,每逢菜市口處決人犯,沿路的商家都會如此送魂,說是閻王爺會在善惡簿上為他們記一份功德。這不過是為了沒影的死後功德,便能不顧那些人犯如何罪大惡極,如何死有餘辜,何況是能結結實實享受到的榮華富貴?”

    烏拉那拉氏仍舊不解,因說道:“即便是如此,將色也楚克悄悄的處死,難道不能絕了後患,哪裡就到了宣揚得盡人皆知的地步?”

    那木都魯氏歎道:“便是沒了色也楚克,難道別人不會存了這份心思?眼下大位已定,諸位阿哥又是庶出,再來爭皇位有欠名正言順。若是借口說欽宗本來要將皇位傳給色也楚克,卻被皇上篡奪,豈不是有了出師之名?如今色也楚克謀父毆母之罪天下皆知,雖說皇家面上未免不好看了些,卻再也無人能借色也楚克之名行謀逆之事。至於市井之人私下裡說甚麼家醜外揚屠戮子孫的話,難道滿朝的王公大臣們竟沒有一個想到的不成?為何不見有人極力進諫?只是奴才愚鈍,實在想不出太皇太后究竟是如何說服眾人的。”

    烏拉那拉氏此時才知道將色也楚克明正典刑的深意,方知朝堂之事果然比後宮中女人們的爭鬥複雜了許多,臨朝聽政的雄心已經去了一半,於是感慨道:“我只想著家醜不可外揚,道是將那色也楚克悄悄賜死了,再給個郡王貝勒的封號掩飾過去也就罷了,若不是額娘仔細分說,竟想不到還有如此後患!常聽人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話果然是不錯的。既然那都裡兄弟也到菜市口去了,想必臨刑時宣的那道懿旨額娘也知道了?”

    那木都魯氏說道:“回皇太后,奴才聽到這道旨意也有些詫異,若說被株連之人不宜凌遲,為何當時不逕自擬了斬決?因此特意打發那都裡找了在刑部當差的人打探過了。說是欽宗順皇帝生性仁慈,每每大臣們擬了犯法之人的刑罰,常要減等以示慎刑寬厚之意。大臣們若是存了包庇之心,或者揣度欽宗有從輕之意,便依照大清律將刑罰擬得不偏不倚,甚至偏輕一些,奏報到御前再一開恩,犯法之人便可僥倖逃脫;大臣們若是存了秉公執法的念頭,便將刑罰擬得嚴刻一些,即便是欽宗開了恩,犯法之人也不能逍遙法外,如此做了二十多年,竟成了個例。這回福家犯了眾怒,本來是誅滅九族的罪過,大臣們便擬了九族凌遲,預備著一旦太皇太后開恩,也不過是將九族凌遲改成九族處斬,正合大清律例,無人能逃脫罪責。”

    烏拉那拉氏聽了她母親的話,才知朝堂之上竟有這等門道,不免詫異道:“太皇太后當初准了大臣的折子,莫不是也不曉得這些門道?”

    那木都魯氏搖頭道:“回皇太后,奴才以為,太皇太后既然能看出來色也楚克身後的隱患,豈能不知株連之人並無受凌遲之刑的舊例?只是奴才愚鈍,不敢妄揣太皇太后的聖意。”

    烏拉那拉氏沉吟片刻,方問道:“額娘可知道京中的百姓如何議論福、魏兩家的案子?刑場上的眾人聽了太皇太后的旨意,又都是如何議論的?”

    那木都魯氏說道:“回皇太后,市井中人自然有許多人說趙氏落得身死族滅的下場乃是咎由自取,可也有許多人說一次將數十戶人家滅了族,乃是大清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烏拉那拉氏聽了這一句,臉色便有些變了。那木都魯氏忙又說道:“皇太后試想,那些害人性命的勾當有幾件是光天化日之下做的?倒是罪行東窗事發之後都是當眾處決的。是以皇太后、舒貴太妃為兒子傷心,和敬長公主為兄弟傷心,天下人有幾個看見的?都只看見菜市口滿地的屍首和血跡,聽見那些受刑之人不住的慘叫,死囚親眷在一旁嚎啕大哭,便道是朝廷刑法嚴刻,哪個會想著被魏三妞、福倫滅口的無辜之人九泉之下只盼著有沉冤昭雪的一日?因此百姓中有這些議論也不足為怪。奴才倒是聽見那都裡兄弟說,頒詔之後,那些被免了凌遲之苦的人犯都感激涕零地叩謝皇恩,連在場觀刑之人也都說皇上年紀雖小,卻有慈厚之心。”

    烏拉那拉氏沉默良久,方說道:“我早先以為太皇太后也和欽宗皇帝一樣偏愛色也楚克,竟想不到對永璂也有如此厚愛。朝堂上這些關節門道,並非我力所能及,日後再有人提及我臨朝聽政之事,額娘和哥哥盡力攔住才好。”

    那木都魯氏趕緊應承了,母女兩個又說了些閒話,方才告退回去了。烏拉那拉氏從此消了臨朝聽政的念頭,在宮中安享富貴,直到承正二十一年駕崩,享年六十四歲。

    雍正則是享用了鈕祜祿氏其餘的壽數,在承正十七年駕崩。因為雍正下過旨意,鈕祜祿氏百年之後要按照孝莊文皇后依子而葬的先例葬在乾隆裕陵近旁,是以在裕陵之東建了一座泰東陵,安葬了鈕祜祿氏的遺體。原本在泰陵之東建造的陵寢便加以改建,成了永璂如後長眠的安陵。四年後孝愨順皇后駕崩,也依著孝莊文、孝睿憲兩位皇后的先例,在安陵的東側立了一座裕西陵。之後的幾位皇太后,但凡是嗣君生母,都依照這個先例葬在兒子陵墓近旁。如此一來,後人便只道滿洲風俗如此,無人知曉雍正是因為惱恨鈕祜祿氏對乾隆縱容無度,才另建了一座泰東陵。

    永璂倒是達成了他阿瑪未竟之願,享國六十年之久。承正九年永璂大婚,皇后西林覺羅氏乃是額駙鄂忻之女,襄勤伯鄂爾泰的孫女,莊親王允祿的外孫女。永璂的第一個妃子卻是來自回疆的和卓氏。

    原來阿里和卓一行滯留京師,時日一久,回疆本部之人便不服其子的管束,起了爭端,最終被阿里和卓同宗之人名曰額色尹的佔了上風。額色尹聽聞朝廷已經知道阿里和卓打算獻入皇宮的女兒不貞,生恐被遷怒,趕緊納貢修好。又聽說皇帝年方十三四歲並未婚娶,將其侄圖爾都之女諾爾古麗一併獻上。諾爾古麗一行到達京師時,京師與關外調往西疆駐防的旗人已經抵達伊犁、迪化、巴裡坤等地。除了加封額色尹為輔國公,圖爾都為一等台吉,諾爾古麗為靖妃,雍正又當著回疆之人將私奔七次的含香、蒙丹按伊斯蘭教規以石刑處死,阿里和卓也被處以絞刑,回部眾人對此均無異議。

    至於那位欽宗順皇帝,也由和親王弘晝主持辦了一次葬禮。葬禮之後便有了傳言,說乾隆的皇陵裡陪葬了許多名家字畫。一百餘年後大清國祚已終,有孫姓軍閥佔據了遵化。這孫軍閥雖說是個不通文墨的武夫,卻知道古代名家的字畫乃是值錢之物,起了挖墳掘墓的心思。於是命手下的兵士將裕陵的墓道炸開,墓室內放置著四具棺槨。兵士打開正中間最大的棺槨,果然裡邊放著滿滿的字畫。孫軍閥興致勃勃的進了墓室,想要先睹為快,誰知一幅一幅打開看時,每幅字畫的當中都蓋了斗大的朱紅印章。一旁識貨的參謀連聲歎可惜,說是有了這個印章,好端端的一幅字畫便不值錢了。孫軍閥大怒,命兵士將棺材板與那些蓋了大紅章的字畫一併燒燬。

    這孫軍閥盜墓雖說不曾得了價值連城的字畫,卻解了史家的一個謎團。當時乾隆微服私訪之事已被許多官員、百姓得知,市井間的傳言哪裡禁止得住。又有一些天地會的會眾,在鄂弼率兵剿捕時上了渡船夜渡黃河逃竄。內中有數人命不該絕,河上飄了一程之後,竟被他們平安爬上了岸。這些人流落江湖,將乾隆被天地會劫持之事傳遍各地。乾隆是否壽終正寢便如順治是否棄位出家一般,成了清史一大謎案,不想被孫軍閥無意間解了。

    後來有史家依據民間傳說和朝廷的文告推測出乾隆二十五年在武安被劫的不止是傅恆一人,內中必有乾隆皇帝。至於乾隆皇帝究竟喪生於何處,則有了武安、遼州、垣曲三種說法。數十年後新朝改元和諧,各地官府都要發展經濟。此時武安已被新朝劃歸河北,垣曲則在承正年間被劃歸河南,遼州仍屬山西管轄,三地分屬三省,為了爭奪旅遊資源,吵得不可開交。


乾隆地府一家親

    世間之人無論貧富貴賤,一旦亡故都得魂歸地府,在閻王面前敘過一生的是非功罪,判定來生輪迴的去向,乾隆自然也不能例外。是以那日乾隆才在垣曲的死囚牢裡被幾個天地會的會眾結果了性命,便有地府的勾魂使者來到面前。那個使者也不說話,只管將鎖魂鏈往乾隆的頸上套了,牽著便走。乾隆哪裡受過這等輕慢,登時怒道:“世間的帝王俱是紫微星下凡,便是十殿閻君也不能慢待,爾一尋常鬼吏治竟敢如此無禮,難道不要鬼命了不成?”

    勾魂使者仍舊不住腳地走在黃泉路上,口裡哈哈大笑,說道:“你還道自己是星君臨凡,任憑你高興回到天上做神仙,或者重新投胎為人再享富貴不成?實話與你說罷,你帶著那個野鳥格格去祭天,焚帛獻爵之時她在一旁亂喊亂叫,早已觸怒了上天。不過是靠著你祖宗的余烈,大清國還有一百餘年統治中原的天命,才不曾讓你做了亡國之君。那些亡國之君裡頭,好歹崇禎還知道憂勤惕厲,宋徽宗還是書畫名家,李後主還是文壇巨擘,你除了敗光國庫的銀子,做幾句歪詩,也只會在名家書畫正中間蓋章。就憑這才幹作為,上天豈能饒了你?”

    乾隆怒喝道:“胡說!朕自登基以來,時刻傚法我聖祖仁皇帝,精思勤政……”

    不待說完,早被勾魂使者一口啐到龍顏上,指著鼻子罵道:“你在人世間的作為,早已是天怒人怨,教上天滅了大清國也不是,不滅這大清國也不是,沒奈何只好由你的父親重返人間為你收拾殘局。世宗皇帝回去後,雖說世間生靈的興衰際遇不必逐一更改,卻也有二百餘年間無數生靈的運數必得一一改過。這半年以來地府鬼官俱忙於此事,片刻不得安歇,連勾魂使者也被借了大半去給生靈改命。從前到人間勾魂,每次都是兩鬼同去,如今人間死了一個人地府只能去一個勾魂鬼。饒是如此,還免不了沒日沒夜的在人間、地府疲於奔命。眼下無論天宮、人世還是地府,沒有一處不恨你的,十殿閻君還能饒了你不成?”

    乾隆如何肯信,叫道:“胡說!若是當真如你說的,皇阿瑪重返人間,豈能流落在外不回宮裡去?豈能不見王公大臣和滿朝文武?定是你這鬼信口開河,可知拔舌地獄便是為你這等刁鑽鬼預備的!”

    勾魂使者冷笑道:“這話說得可笑,世宗皇帝還能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推開泰陵的墓道門回宮不成?自然是借了別人的身回去的。難道崇慶皇太后從五台山回宮之後竟與從前沒有一點不同不成?你若是當真不曾察覺,可見你平日自居孝子,都不過是作出樣子來騙人的!”

    這話說得乾隆心下一陣發冷,猛然想起自從皇太后回宮之後,雖說平日言語之間與鈕祜祿氏無二,每到怒極之時那神情語氣便如雍正附身一般,再想到皇太后去了一回五台山,原本寵信的令妃、永琪、晴兒便盡數失了寵,倒是對烏拉那拉氏母子另眼相待,不由得有些信了勾魂使者之言。一時心下忐忑起來,不知到了地府會被如何處置。

    說話間過了奈何橋,一個老女鬼迎面奔來,摟住乾隆“兒”、“肉”的喚個不停,正是乾隆之母鈕祜祿氏。此時乾隆徹底信了勾魂使者之言,心下惶懼不安。鈕祜祿氏絮絮叨叨的訴說在五台山行宮裡忽然崩逝之事,乾隆皆充耳不聞。勾魂使者見鈕祜祿氏嘮叨不停,一把將她扯開,押著乾隆又往前走。路邊又有胤祥、胤禵等一干叔伯指著乾隆或笑或罵,偶爾聽見人說“這小子不是一般的糊塗,連阿瑪和額娘都分不清”,也有人說“我如今算是服了老四,不過才長大了四個兒子竟能捨得兩個”,乾隆都無心分辯。

    勾魂使者將乾隆押到一處所在,竟不是閻羅王的森羅殿,卻是一處牢房。乾隆忙問緣故,勾魂使者說道:“如今閻王和判官還在忙著為生靈改命,不能隨時審問新到之鬼,你這樁案子須得等到相關之鬼盡數到齊方一併審問。如今你最寵愛的小妾、最信任的親家都已經在這牢裡候著了。以令尊的雷霆手段,不過數日光景,你心尖上的兒子、媳婦、女兒、女婿、親家母,還有你的小丈人全家,便可來地府與你團聚。那時十殿閻君自會將你們召到一處,判了來生。”說罷,也不再理會乾隆,逕自去了。

    乾隆果然在地府的牢房裡見了福倫和魏三妞,不免驚奇魏三妞何時到了此處。魏三妞哭哭啼啼的向乾隆訴說冤屈,聽得乾隆暴跳如雷。數日之後又有勾魂使者將色也楚克和小燕子押入大牢,乾隆再聽這兩個鬼叫屈,氣得罵不絕口。又過了數日,便有鬼卒將乾隆幾個從牢裡提了出來,押赴森羅殿,與趙氏、福爾康、夏紫薇等聚在一處。此時十殿閻君和判官、無常、牛頭馬面等都停了改命的差事,來審這樁案子。

    地府審案卻與人間不同,只要受審之鬼立在寶鏡之前,這鬼一生所言所行俱可於鏡中顯示,是非善惡看得清清楚楚,不能憑著如簧巧舌顛倒黑白。乾隆先在寶鏡前照了,二十餘年間寵信奸佞,揮霍國庫存銀,荒淫無道的種種舊事一一顯示。看罷乾隆生前事跡,便有鬼卒將他拉到一邊,又將魏三妞帶到寶鏡之前,十餘年間謀害皇子、陷害后妃之事也顯示明白。

    乾隆也在一旁看見寶鏡所示的景象,竟與魏三妞所言全然不同,心下恍然大悟,暗忖道:朕乃是有道的明君,哪裡至於天怒人怨?都是被這不賢的婦人挑撥,才落到如此地步。於是怒火中燒,便要衝到魏三妞跟前將她痛打一頓,被鬼卒一把拉住。乾隆破口大罵,鬼卒只得將他拉到鎮魂幡下,令乾隆動彈不得,口裡也說不出話來。閻羅王又命將眾鬼也都拉到鎮魂幡下鎮住,再從鎮魂幡下一一帶到寶鏡之前。

    先是色也楚克站到寶鏡前,森羅殿裡便響起他許願日後登基當如何如何的聲音。之後又是小燕子到了寶鏡前,如何與天地會的會眾交結,如何受了歐長有的攛掇引著乾隆往武安私訪都顯示得明明白白。及至福倫一家先後站到寶鏡前,謀害皇子、殺人滅口、貪贓枉法、陷害忠良以及背後商議如何謀求尚主,如何在晴兒和夏紫薇之間做一取捨也被眾鬼看得清清楚楚。

    乾隆平日常用“天真爛漫”、“無心之失”等語為那小燕子開脫罪責,如今這天真爛漫的無心之失害了自己的性命,便只剩了無比的粗俗,更兼他最寵愛的兒子在他尚未駕崩之時便有覬覦皇位之心,信任了多年的心腹之人也俱是居心叵測之徒,心下惱恨不已,那神情竟令見多識廣的鬼卒們都打個冷戰。

    一時將眾鬼生前之事顯示完畢,十殿閻君商議了一番,閻羅王判了來生,說道:“愛新覺羅.弘歷,你素日常說色也楚克文武雙全,魏氏溫柔可人,福倫忠心耿耿,又說厭倦了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喜歡燕氏那份民間市井的純真,地府便成全了你的心願。從此以後,你生生世世轉生於赤貧之家,與魏氏永為夫婦,色也楚克永遠是你的兒子,燕氏永遠是你的兒媳,夏紫薇永遠是你的女兒,福爾康永遠是你的女婿,福倫、趙氏永遠是你的親家。爾等八鬼轉生時不必再喝孟婆之湯,以便生生世世都能記得這份無限美好的真情。”

    閻羅王判罷,便命鬼卒將乾隆等帶出去安置,等候投生。乾隆才從鎮魂幡下出來便喝道:“賤婢!朕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辜負聖恩到如此地步!”一面說著,一面又要衝到魏三妞跟前將她痛打一頓,鬼卒趕緊將他拉住了。

    此時的魏三妞再不是往日那般怯生生的模樣,揚著臉直盯著乾隆說道:“昏君!你的父親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為了抬高自己貶低自己的父親,辜負親恩到如此地步,哪裡還配來說我?”

    乾隆聽見魏三妞揭了他的底細,又羞又怒,叫道:“惡婦,還朕三個皇子的性命來!”

    魏三妞也不示弱,叫道:“淫賊!若不是你的貴人們使計,我的兒子豈會早早夭折?這筆命債豈不是該與你來算!”

    乾隆越發惱火,叫道:“分明是你這蠢婦自己不曾照看好兒子,卻將罪責推到鄂貴人身上!你平日裡搬弄是非,構陷后妃皇子,罪行已經顯示明白,還敢狡辯!”

    魏三妞一口啐了過去,叫道:“呸!便是我構陷后妃皇子又如何?話是我說的,旨意卻都是你下的。你若是不聽,難道我還能按著你的頭不成?”

    兩鬼一邊爭吵著一邊被鬼卒拉了出去,秦廣王看著這些鬼的背影說道:“聞說杭州的岳廟裡頭,秦檜夫妻跪像處有副對子:‘唉!僕本喪心,有賢妻何至若是?啐!婦雖長舌,非老賊不到今朝!’倒是有幾分合了今日這情形。”眾鬼官笑了一回,這才重新去給眾生改命去了。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TOP

 21 123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5-24 03:54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24061 秒, 數據庫查詢 7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