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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未雨棠》作者:七瞳【完結+番外】

《未雨棠》作者:七瞳【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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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花間一壺酒》作者:七瞳【完結+番外】

过生日,开个文纪念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难重醒,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我捏着这首词发愣。

这是当年和杨简分手时,他抄给我的<眼儿媚>,第二天他和一美女结婚了。

还以为我早就忘光了,没想到今天还是不知不觉地默了出来。

本来是默药方子的。

一想到又要从头写起,我就超级郁闷。

我真想念小电。

我还想打印机复印机,想Ctrl+C和Ctrl+V……想得我心肝脾肺疼,真是想啊想啊好想啊……

酸,我知道这是酸到家了。

可我这不是怨么。

我那边刚咽气,这边就出生,居然没有让我歇一歇?

别说歇,就是气,我也没少喘一口。这也太不重视我的人权了,完全不考虑当事人的主观意愿,我能不怨么?

我非常怨。

不错,小魔方是和我说过,说我积三世善德,所以这一生不过奈河,不走轮回,直接转世投胎。可我真没法信。

我要是真有善福,那好歹也得给我选个好人家不是?就算花姑娘不是大把大把滴,银子不是取之不尽滴,美食不是越吃越珍稀古怪滴,那也得让我混个温饱不是?

所以,我觉得还是苏跃说得对,我这就是穿了,我印证了逢死必穿的定律,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天马行空地穿了,还是最流行的魂穿,穿好穿坏全看你摊上的是亲爹还是后妈了。

依我现在的情况看,应该是没妈。

我都来这十七年了,我老老实实地熟读了四书五经,钻研了医理医经,学会了不算绝世但还也挺高强的武功。基本实现了德智体的全面发展。

我还顺应时代潮流参加了科举,目前待榜京中。

我是长得不错,我也认识几个大人物,可人家都已情根深种,看样应该没可能和我眉来眼去热恋一场,给我个机会救国救民救天下了,至于祸国殃民那就更不可能了,绝对没戏。

我师父师娘的确号称世外高人,但我没和他们俩发展出什么父子恋,母子恋,我也没和小师弟发展出什么兄弟恋来。更不用提人兽恋,人妖恋,人仙恋,人……尸恋??

我抖……我不Y了,我还是好好默我的药方吧。

五两银子呐,可不能怠慢。

只可惜手里这五千来字了,只能扔了。

揉成团,狠狠地扔出去。

”哎哟,谋杀亲夫啦。”

我一听就乐了,是江叶,来得可真是时候。

郁闷一扫而空,我露出灿烂的笑容开门。

江叶的手里正捏着那个纸团,看见我一脸坏笑,”亲爱的小寒寒,这是写给我的么,我好感动啊,我……”

”我你个头,”我截住他的话头”江大尚书,又被你的雷越甩了是不”

江叶立刻一脸哀怨”小寒,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做人要厚道……。”

滚,我也想厚道。追人追成你这样,你叫我怎么厚道。

江叶,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太对不起你那彪悍的身世了。

爹是大司马,娘是长公主,十五岁上战场,二十岁封相。职务,统辖六部的尚书令。外号,铁腕宰相。政治头脑绝对是S级,入阁四年,气得姚派头子姚中书三次告病罢朝,董帮老大董国公数次吃瘪吐血。整一热血青年的楷模啊。

可说到私生活……。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

追人家雷越追了十几年,追得本国友国敌国人人皆知也就算了,可偏偏连个吻都没蹭上……

现在更是一开口就被拒,可他竟然追得更勇更欢更下贱了。

人做到这份上,我梁曜寒只能想到一个字,强!!如果非要再加一个字,小强!!

”行了,快滚进来吧”我笑着踢他一脚,拉他入门,推推攘攘地把他按在了床上。

”唉,轻点”他一边嘟囔一边解开衣服。

我挖了一大块赤露膏,叭地一声拍到他的背上。

”啊呀,都说轻点了”他抬起头抗议。

”少装文弱,老实点”我又把他按了回去。

江叶这人,就爱仗着自己眉目清秀长相漂亮装嫩。一想到第一次见他时我的糗样,我就忍不住凶他。

他本就爱闹,现在位高权重没人敢和他闹了,他就动不动地来我这找平衡,一来二去,不闹反倒不舒坦了,果然是人之初,性本贱。

江叶很快就睡了过去。

我催动真气顺掌吐出,促着药膏不断化成药雾,慢慢地浸入了他的皮肤。

江叶这是累的,他实在是太累了。

他那表弟少年登基,没什么根底,这些年为了讨实权撑场子揽了不少重活累活来做,江叶首当其冲,除了皇上,就数他最累。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天天住衙门,日日连轴转,也就最近这半年才渐渐清闲下来。可这一闹水患,他又三天没合上眼。要不是长期习武,恐怕早就卧床了。

看着他的挫样,我的雄心壮志直线下降,原本是二三品的大员,到现在已跌到六七品的县官,拿得少操心就少,既能造福一小方百姓又能得清闲,这才合算。

收功帮他掖了掖被角,我顺势躺在了他的身边小休。

等江叶醒了,我们还得入宫见皇上,江叶说皇上也累病了,想我去看一看。

其实我只想着去见敬德公主。

记得小魔方也说过,我和笑笑的亲缘极深,这一世也要牵扯不休,而且能苦尽甘来,享尽荣华。

当时我一笑了之,全当他在安慰我,可等我见了敬德的画像,我就笑不出来了。

敬德竟然和笑笑生了一样的眉眼,手腕也有了一颗朱红的痣。

我立刻就认定了她是笑笑的转世。

听说皇上很宠这个妹妹,不知道是否也像我一样,宠得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了她。

笑笑天生体弱,爸妈死了之后,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短短的十六年生命几乎都是在病房里过的。所以我很想再亲眼看看她,确认她在这能过得更好。

我很喜欢这个世界,简单,宁静,自然,古香古色……

民风开放,连男人和男人也能结婚。

要是我和杨简也生在这个时代就好了。

其实也不一定好,他是太子党,而我是MB。

我真是很久都没有想起杨简了。就算今天想起他送我的这首词,我也想不起他的样子,我只看到了一个雾蒙蒙的人影,还是古装。我默。

江叶呻吟着转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张了开眼。

我叹了口气,伸手拉他起身,顺手帮他穿衣提鞋,给他点时间让他清醒。

把了把脉,虚是虚,但还平稳。

”行了,别睡了。”我推他一把。

”你这人,怎么比我还急呐。”江叶一脸委屈地站起来,一纵身趴上了我的背。

”背我。”风吹在脖子后边痒得要死。

”你这水仙花,当自己是小媳妇了是不?”我拧了拧他的胳膊,”快下来。”

”不要。”

”下不下?”

”不下。”

”好,你可别后悔。”我冷哼着蹭去门外的水塘,直接就往水里扑。

他立刻惊叫着跳了下来。

我点住水面,借力跃回岸上,故意笑得很欠扁。

江叶横了我一眼,又闷哼了一声,这才往前走。

我倒,这就是传说中的眼刀?真是笑得我差点掉进了水里。

真不知朝里的人眼睛长歪了还是瞎了,就江叶这长相,做什么都一个风情万种,怎么就能传出他用眼神吓退了敌将的传闻呢?真是整个容还比较有希望……

雷越这人也是,这么个有里子有面子的人倒贴,他怎么就是不肯要呢,要我可早藏家里去了。

一对怪人。

算了不想了,恋爱这种事,局外人,没话说。

吹了个小调,我快步跟了上去。
和小攻一号见面
皇宫果然就是皇宫。

红墙金瓦琉璃顶,飞檐漆梁雕花窗。

以前去过几次故宫,再看这,真没什么新奇的。

新奇的,都是人。

皇上浅眠初醒,江叶叫了几声,他才嘟囔着唤人拉帏帐。

帏布拉得不快。

我站在一边,像是在看慢镜头。

先露出弧线优美的下颌。

然后是淡而薄的双唇。

接着是他挺直的鼻梁。

再看到的是漆黑幽邃的双瞳和疏朗的一字眉。

我差一点就吹出个口哨。

惊讶,真是太惊讶了。

竟然一点都不像江叶。

这张脸长得实在漂亮,线条柔和却没有半点媚气,虽然带着些许疲态,可英气逼人。

这张脸,完美得有些不可思议。

皇上半倚在床头,似醒非醒,漠然地看了看我。

四目交投,我的心怦的一跳,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两句词跟着就跳了进来。

我赶紧垂下了眼。

***

挥笔写下大串的食谱。

皇上操劳过度,营养失调。补补就好。

皇上看了看,笑了起来。别说,他笑得时候还真像江叶,就是太过高深莫测。

“江叶说你有个回气的法子,不知朕用不用得。”

我点点头,赶快抽出了瓶子。

江叶立刻知情识趣地领着所有人都下去了。

皇上自动自发地趴在床上。

我小心地拉开他的上衣,先把药涂了,再按上手掌输入真气。

“为什么那样看朕?”

话问得突然,我吓得一震,手抖了,瓶子差点也摔了,气息都跟着颤了颤。


我赶快偷眼看他,只看见他闭着眼躺得挺舒服的,不像是生了气,倒像是没话找话。

“别怕,朕只随便问问。”声调也很随意。

我还是擦了一把冷汗。

想了想,我决定老实回话:“草民觉得皇上很美,一时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他笑了,“你倒是实在。”

我也笑了,苦笑。

“你年纪不大呀?”

“回皇上,草民已经十七了。”

“嗯,你也长得不错,挺清秀灵俐的。”

我忍不住又抖了。

我好像看到他又笑了。

真觉得皇上在拿我调济神经。

皇上没有再说话。

我以最快的速度催动药力,有点想跑。

皇上的身体比江叶好得多,很快就收了功。

抹了抹汗,我说:“皇上,您睡一会吧。”

“不想睡,”他说着起了身,“服侍朕更衣。”

跟着他一摆手,指了指搭在旁边的衣服。

四下无人,只好我动手了。

他穿好了就走,居然没说怎么安置我。

皇上不发话,那我怎么办?

我想了想,还是快走了几步跟在他后面。

一吹风,背脊冰凉,果然全湿透了,肯定是吓的。

来之前没想那么多,来之后才明白什么叫,老虎嘴边走一遭。

真是丢人,别的不说,光是看个男人看到发呆就够我郁闷了。

还有那首词。

难道今天想起杨简,是和见皇上有关?

可是能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能没关系么?

偏偏就今天想起来了,还用上了里面的词。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

红棠雪梨,想想都美艳至极,只可惜到了棠红梨雪之时,春已过半,随后便是花落香埙,令人唏嘘的暮春。

这意境……

我叹了口气,想着心事继续往前走。

领路的小宫监突然停下了。

我想得太认真,怦的一下撞了上去,差点摔成一对地葫芦。

先听到一阵娇呼,接着就听到一阵娇笑。

我撞得头昏目眩,也分不清是哪回事,只好先伏在地上再说。

皇上拉起了我,“你也给她看看吧。”

我抬起头,看到一张熟的不能再熟的脸。

是敬德,竟然就这么遇上了敬德公主。

心里实在没有防备,我僵立当场,只想着把这孩子看个仔细。

敬德已经十一岁了,隐隐脱了稚气,但是依旧十足可爱。

她吓了一跳,急急地躲在了皇上的背后。

皇上皱着眉,语气十分的不悦“你一向这么看人么?”

“不是,”我赶紧否认“草民太惶恐,只是……只是公主太漂亮了,草民一时失态。”

皇上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敬德咯咯地笑了起来,“皇兄,他是谁?”

“江叶说的大夫。”皇上看她的眼神极是宠溺,我的心又咯地跳了一下,有点嫉妒。

她明明是我妹妹的说……

敬德大方地把她的右手腕递了过来。

冰肌玉骨的手腕上,一点红痣妖媚动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克制要抱她满怀的冲动。

“看出什么没?”皇上依旧很不悦。

“公主的脉像平和,就是有点体弱,是先天的。”

敬德一笑,漾起一个俏皮的小酒窝,“太医都这么说。”

我点点头,正想说话就发现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是猫。

猫后面还跟着几个侍卫追着跑。

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于是我也跟着抄手看热闹。

小猫凌空扭了扭身子,以一个极刁的角度跃上了树梢逃向殿顶。

所以侍卫们一齐扑了个空。

不但扑了空还挨头挨脚地撞在了一起,一个个四脚朝天,跌在地上哎哟直叫。

我噗地笑了出来。

真不知是抓猫还是拍戏。

皇上瞄了我一眼。

我赶快敛色继续观戏。

估计那猫也身经百战了,也不远跑,就绕着御花园乱转,跟做秀似的,转得那几个人又扑了个空,再次怦怦地撞在一起跌到地上。这回跌得厉害,几个人手脚都缠一块去了,跟编花似的,看得我又是一乐。

我正乐着,我身边的小公主却急了。

敬德拉住皇上的袖子,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

“皇兄,你快找几个厉害的人来啊,我要小毛,给我抓小毛!”

我一听更急,皇上还没说话,我先扑了出去。

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笑笑掉眼泪。现在看她急成这样,真是要什么就舍得给什么。

不就抓只猫么,不算什么。

我冲出去的角度很刁,那小猫,嗯,那小毛没看见我,蹲在殿顶的飞檐上,正冲着地上的侍卫喵喵叫。

那意思我懂,翻译过来就是,来啊,来抓我啊,反正你们抓不着啊抓不着,就是抓不着。啦啦啦啦,抓。不。着。

这猫真逗。

我也跟着笑了。

小家伙,别得意了,你再不跑,哥哥就捉着你了。

一声轻啸,果然震得小东西一顿。再见了我追过来的角度,它立刻惊惶失措。

我已经踏上殿顶,正贴紧了金闪闪的瓦当滑行。

小家伙急忙扭身想跑。

可惜晚了,我伸手轻轻一抄,刚好抓了个正着。

好极了,再来一个旋身稳稳立住。

很完美。

果然四下一片喝彩之声。

小毛哀哀地叫了一声,缩在我怀里不动了。

定了定神,我照着武侠片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臭屁镜头,行云流水般地飞了回来。

果然看到所有人都用闪亮亮地大眼看我,眼神里都只写了三个字,太帅了。

全看呆了,一个不剩,连皇上也看得一怔。

真是,都别看了,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这人这么低调,也就是爱在妹妹面前显摆一下罢了,你们不用惊艳的。

无视众人对我的崇拜,我摆出一副淡雅如仙的模样,以最优雅的姿势把猫递给敬德。

敬德没有接猫,看着我,眼睛都失了神,声音更是细得几不可辨,她说“你功夫真好。”

我谦虚地笑笑,用最温柔的表情看她。

看着敬德发愣的模样也同笑笑一样,我更是开心得找不着北了。

皇上轻咳了一声,硬生生打断了我们无言的交流。

二儿子初吻没了
敬德接过猫,红着脸远远地跑了。

我目送她一路跑开,心里乐得比花还灿烂。

敬德的身体还算健康,当公主应该也不缺衣食,虽然不认得我,可我真的很满足。

但对皇上,我就真的很不满意了。

试问谁会满意一个捏着自己下巴,而且还是蛮横地扯来扯去的人。

我吃了疼,乖乖抬眼对上了皇上。

皇上神色古怪,说气不气说惊不惊的。

他看着我,突然就把嘴唇覆了上来。

我一呆,想推开他却反被紧紧的搂住。

牙关被灵巧地撬开,皇上肆意地探寻着我的唇舌。

还是没推开,皇上武功比我高。

嗯,触感不错,挺柔软滑润的,还带了点茶香气。

技巧也很好,可圈可点,毕竟是皇上,毕竟有六院美人跟着陪练,果然练得很纯熟很销魂啊。

就是放开我的态度比较恶劣,是推的,突然一把推开,跟被我非礼了似的。

皇上的脸色不好看,似乎比我还吃惊。

他突地转了身,声音更带着几分恶意:“你倒是很熟练啊。”

他说完了继续散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我呆呆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没搞清状况。

受害人明明是我,他却在理直气壮地嫌弃我。

嫌我熟练?嘁,我熟不熟练关你屁事,就是你的后宫小老婆,你也能保证你是他或她的初吻?

笑话!

等等,初吻?好像我这辈子还没吻过人吧。

不会吧,我的初吻对象,居然是皇上。

我抓狂了。

我宝贵的初吻啊,不但被人强吻,还被吻的人嫌弃了……

我彻底无语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上,可心里却是惊疑不定。

一个恶意的,带着怒气的吻,发生在我和公主眉来眼去之后。

是罚我?那也忒变态了吧。

再说那一吻也很火热,夹带了浓厚的欲望。

我的天呐,一个'爱恨交织'的吻??

还是和第一次见面的皇上?

而且是个比我漂亮太多的美人主动献吻?

我抽了,真是想想都抽搐。

转过假山时,他恨恨地冒了一句“她是公主,由不得你动心!”

我终于松了口气,早说呀,吓我半死。

看来皇上很关心她,不错,我就更放心了。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心里却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皇上果然个性,警告我居然用吻的,还用那么有意思的吻法……累出毛病了吧。

想想也怪不容易的,皇上才二十二,若是生在普通人家正是刚出道的年纪,他却已经有十年工龄了,就按十六岁成年,那他也当了四年童工,心理要是没点毛病,那才不正常……

证据二,明明是他吻我,现在却认定了我非礼他,果然变态。

等等,我记得这皇上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很会整人。我还觉得皇上现在也很生气,而且有越来越生气的趋势。

那么……

我后背一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他转过身,一脸的不爽。

“没。”我赶快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撞死我了,膝盖肯定青了。

暗骂着喘匀了气,我才小心翼翼地说“皇上,草民该死,草民忘了皇上的食谱中,有一味需要草民亲自去选。”

“是么,你想起来的倒是时候。”皇上冷哼了一声。

我把头伏得更低,心里拼命琢磨什么叫“是时候“,难不成他真的……哎,他的靴子怎么没了。

再抬一点点眼,人也没了,我跌坐在了地上。

真是吓死我了。

这老虎,毛可真硬。

***

接下来的几天比较正常,皇上一脸严肃,对着谁都一样。以致于我以为那天通通都是我的幻觉。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了乾清宫,心里虽然想去看敬德,但还是忍住了。其实我也不爱在宫里走,见个人就得跪,要多郁闷有多郁闷,好歹我也长期生活在未来社会,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民主制度已经深入人心,谁愿意动不动就跪得跟个虾仁似的。

可当这事和脑袋相关时,我也挺老实的。

皇上一进来,我就乖乖地下跪,先请个平安脉然后再报上今天的食谱。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我毫不介意地说着。

只要能混过这几天,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去见江叶吧,朕先睡会。”他淡淡摆了摆手,躺上了锦榻,我如得赦令,小吁了一口气轻身退了出去。


江叶正站在院子里,一脸认真地看着地上的一队蚂蚁。一看到他,我顿感见到了救命草,连走带跑地扑了过去。

四下无人,我夹着他的头一顿狂揉,“臭小子,你还有良心来啊。”

江叶一拧身推开我,照旧拉着他的怪腔怪调“哟,你怎么瘦了,和皇上的小日子过得开心不?”

“滚“我推他入门,“你还好意思耍我?你快想个法子把我弄出去吧,真烦死我了。”

“烦了?我还以为你挺开心的呢,那天那么看皇上,连我都吓了一跳。你可都没这么看过我。”

我立刻白了他一眼,挑起了他的下巴,“美人,爷最近想你想得紧,不如就你来陪爷玩玩如何。”

江叶反手在我脸上一摸,笑得更奸,“心肝儿,看把你憋的,就让我来安慰你空虚寂寞的心灵吧。”

“来吧来吧“我配合把他按在床上,跨在了他的身上“看你饥渴的,真叫爷心疼。”

江叶翻了个身趴下。

我扯脱他的衣服,挖出一块药膏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背上。

“你这人,唔,轻点轻点,真是睚眦必报。”江叶受不住的哼哼,“今天是不是换新药了?”

“皇宫有钱呗。”我吹了个口哨,按上他的背心运功化药。

“小寒,会试出结果了。”

“嗯。”

“第三。”

“嗯。”

“你那个师弟,楚成,第一。”

“嗯。”

“你怎么没反应呐?”

“你不是说过我俩定在前五之中么。”

江叶默了,估计是被我噎着了,他换了话题。

“说真的,你是不是对皇上动了心啊?”

这个八卦江。

“是啊,”我吹了个口哨揶揄他,“简直是春情泛滥,你吃醋了没?”

江叶也吹了个口哨,“要不要兄弟帮忙?”

“帮什么?”

“送你上龙床过一夜呗,要是……啊,轻,轻点,你还真是……”

“我睚眦必报嘛。”收回拧他的手,我继续运功化药。

“嘁,不想就算了,干嘛下这么重的手啊。”

不理他。

“小寒,其实你想的是吧,皇上那么一美人,想也正常,兄弟不笑话你,只要你点头,兄弟一定帮你。”

“我是想,“我一巴掌把他的头闷进了枕头,“我是很想,只要你能让他被我压,我就想。”

江叶终于安静了。

殿试,人生一大事
太和殿上。

我眼观鼻,鼻观心。

皇上果然不是好人,他明知道我今天要参加殿试的,可他放着好好的太医不用,感个小冒却非要我跟着伺候。这回可好了,不但没休息上,还一早赶来参加殿试,摆明了是想逼死我。

我这身子一岁上得过疫病,被我师父师娘捡回去后,费了不少心思才治好,别的毛病没有,就是不能熬夜。觉睡少了,我就没精神,头疼。

早上也眯过一会,可那根本不顶事。早饭也没顾上吃,连宫饼都没来得及领就入了殿,现在真算得上头昏眼花胃抽筋,十足郁闷。

楚成是第一个,说了些什么我一概没听见,只见着他恭身行礼入列,从我身边经过时照旧对我视而不见。

个死孩子,真是对我越来越没分寸了。

第二个叫刘竣,江叶说他爹是个什么大学士,果然能说会道,侃侃而谈,不落俗套,听得我也多少拾起点精神。

刘竣退下就叫我名字。我上前叩拜行礼,听皇上问我“格物致知”。

这是大学第一篇的篇目,人人都能答出来,他这算放水么?

头脑昏沉不清,我清了清嗓子,开始按规矩先背这词的出处。

“回皇上,格物致知,出于<大学>……”

“朕不想听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我一愣,晕乎乎地抬头看他,可接着想起来这是犯禁,赶紧又把头低下了。

“说说你对河洪怎么看。”

河洪?这事我前不久刚和江叶讨论过,真是好运,“回皇上,自古治水,不外疏堵,因势利导。在此学生并无高见,只是学生以为,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可以沿河道预设几处泄洪蓄洪之地,平日正常生产,洪涝之时可分洪抗涝,在此处高地加筑粮草居所,安置村民,以为应时之需,或可减少损失。是否可行,还需皇上明鉴。”

“那曜寒认为什么地方适宜?”

曜,曜寒??我一抖,他,他竟然叫我曜寒,这也太亲热了吧。

果然他话音未落,盯着我的目光唰拉拉地一下子调亮了几千倍。照得我一身冷汗。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得冷静,我得仔细作答,我答好答坏可关系着我以后的官运,我不能慌。

可是这事有点怪,因为江叶说过,我们讨论的事,他有上过折子给皇上的,今日如此提问,难道是皇上想给我个表现的机会,然后提拔重用我,进而扩充保皇党的势力?

可真若如此,江叶应该提前和我打招呼才对。

尤其这事讨论到了最后,必定会变成了声讨两岸的皇庄,声讨圈地的那些达官贵人们。如果回答不当,不但我自己得栽里头,怕是对皇上与姚董两派的廷争也会有不利影响。

江叶和我,那是过命的交情,他就是偏心皇上也得给我透点风。

连江叶都不告诉的谋划……

皇上他不是想借我玩一出新人事新气象吧?

我底子清,他先用我整治皇庄,跟着就七牵八连的不停地找事整人,最后再安排我背这个黑锅,他呢,他不但可以推个一干二净,还能玩个皇恩浩荡恩威并施,嘿,那可真够狠的啊。

也不算狠,这种权谋之术他用了也不止一次两次,前刑部尚书罗东航,前文渊阁大学士赵继德,还有前两江巡察丁光兆,都是这么光荣的,皇上可算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了。

倘真如此,我怕小命难保。

无论如何,只能明哲保身。

想清楚了,我立刻跪拜俯身,故意带点颤音装傻:“学生知浅识薄,对地理山川知之甚少,恕学生无能,回答不出皇上的问题,还请皇上敕罪。”

皇上果然半晌没说话。

我立刻又出了一身冷汗。

真是……好险……差点就栽里了,后怕。

皇上终于唔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那曜寒对钱铸怎么看。”

我一听又傻了。

这一回皇上问的是私铸,如果说之前是请君入瓮,那么这一问,摆明了是要直接拧了我脑袋。

这件事我也和江叶讨论过的,那么这家伙肯定也和皇上说过了,所以皇上动了我的心思。

江叶应该不知道,否则他不会不说的。

这皇上,果然阴险。

这么大的事,连江叶都不说,难怪能夹在姚董两派中间玩得游刃有余,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曜寒尽管说,朕不怪罪就是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怪罪才怪。这种虚情假意,傻子都明白。

仔细斟酌了一下,我才开口:“钱铸,是为了方便度量货品的价值,方便交易,本质只是个工具,学生曾经想过,即是如此,也可以他物代替。”

这么说,应该成的吧,马老,我也是为了保命,可不是故意盗用你的光辉思想,你可要体谅我。

“嗯,曜寒这想法也确是新鲜有趣,那该以何物代替呢。”

“这……”我又一行礼,再次装傻道,“学生没深想过,只是隐约如此觉得。”

皇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把身子伏得更低,等着他进一步发落。

大殿静悄悄的,半晌没有声音。

我跪得心惊肉跳,手脚冰凉。

突然一个阴柔的声音说道:“梁贡生请至一旁偏殿稍息,皇上廷后还有话问你。先退下吧。”

是太监赵恩。

我如临大赦,赶紧行礼退了下去。


偏殿就我一人,我坐在椅子上又困又饿。

眼前一阵又一阵的黑,脑袋又胀又痛。饭也不想吃了,只想能睡一下。

仔细想想,如果皇上来了,太监总得弄出大动静来,干脆合一合眼。我是第三个廷试的,总得要一会的。

偏殿比不上大殿暖和,我越睡越冷,只好缩手缩脚凑成一团。迷迷糊糊张了张眼,好像有人影在晃。

有人在啊……

有人在?

我睡意全消,蹭的打了个挺站起来。

人站得太快又缺了血糖,那结果只有一个,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救急的办法也有一个,蹲下去深呼吸。

“曜寒怎么了?”一个挺关切的声音。

“没事没事,就是没吃早饭没睡饱,有点晕。”我挥了挥手,闭上眼睛做了几次吐纳,让真气运转了几个周天。

灵台终于清明。我想起了刚才和我说话的人是谁。

我腿脚发软摔跪了下去,伏低身子,惊魂不定,“学生该死,不知皇上驾到,还请皇上恕罪。”

这回可真完了,我不但没迎驾,还对着皇上挥手发唠骚,加上之前对皇上的’心意’推三阻四的,绝对够死上几回的了。

“起来吧,朕知道你昨天辛苦了一夜,命你过来便是想你歇一歇。”

是这样?我赶快谢恩,强作镇定地爬了起来。

皇上又扫了我一遍,然后笑了,“你这人,的确挺有意思的。”

谢天谢地,龙颜尚安。

皇上又看了看我,打了个眼色。

旁边的赵公公立即朗朗开口:“奉上谕,梁曜寒才思敏捷,温厚谨慎,封起居郎,调文英殿伺候笔墨。”

我又是一愣。

这没传胪怎么就封官了,会不会有点急啊?

这起居郎可是皇上的笔贴式,就算我能点成状元郎,也不该得到如此要职啊。

而且这位子不过从六品上,应该通命门下省授任的,现在皇上却亲自封我,是不是太给我面子了?

为什么皇上要这样做?

就因为我有意思?

可惜我胆小,没敢问出口。

我又跪下,领旨谢恩,晕晕乎乎地出了殿门。
我给皇上打工的日子
以前电视看多了,总觉得现代的秘书是个打杂的。古代的秘书,也就是笔贴式,是万年不见踪影的,围着皇上转的不是太监就是宫女,不是和尚就是皇妃。可真干起来才知道这活还是个打杂的。

我算是想明白殿试前一晚皇上为什么要我伺候了,估计他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当奴才的料!

端茶倒水,递折子研墨,天天抄东写西不说,还要时不时陪皇上娱乐。就连法定假日都不得安生!

比如初雪那天,江叶看着纷纷扬扬的鹅毛雪,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满脑子只想风花雪月,见缝插针地总来两句带雪的古诗。

先是说起今冬的年祭,他念了句什么“雪云散尽,一点梅心相映远。约略颦轻笑浅。”

接着审批岁供核对御酒时,他又来了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有一句“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是在讨论明年的春耕时念的,真是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皇上定力好,可我不行,嘴角直抽。

江叶居然冲我一乐,“小寒,你这脸怎么了,可比外面的雪片子都白。”听得我额上青筋真暴,特想扑上去蹂躏了他。

皇上抬起头看了看我,也跟着冷场:“是白了些,看着不如前几日精神了。”

我一听就明白了,这兄弟俩又犯毛病要合伙耍我了,我赶快动脑子想跑,我说,“臣去吹个风就好了。”

皇上和江叶四目相投,明显打了圈鬼主意。

皇上站起来把折子一扔,脸上全是体恤,“那就都去吧,可别生出病来。”说着把披风一裹,起驾风月亭了。

江叶立刻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跑得比皇上都快。

敢情这兄弟俩早就想好了要风花雪月,一唱一合地就等着拿我说事儿,郁卒。

兄弟俩讲究情致,选的地方也同样情致。

太液池瑞雪初寒,烟横水际,映带几缕西风,卷尽片片飞雪。

皇上叫人支起红泥小火炉,合着三人涪酒作赋。

看着碍眼又没情致的太监宫女全都被远远支开了。我一笔贴式只好又捞袖子来当服务生。

我先给皇上斟酒,再是江叶,最后才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江叶踹了我一脚,“满上满上,还怕喝穷了皇上不成?”

我和皇上混得久了,也多少有点放肆,本来心里就不爽,现在立刻毫不客气地回踢,“君子动口不动手,”看他眼睛一瞪,又看到皇上坐得挺端正的,斟酌了一下,还是胆小地把后半句改成,“看你动的是脚,就算你是个君子。”

江叶桃花眼一翻,非常风情,“少扯,是男人,酒杯底下见真章。”

皇上也看着我,一副等我回驳的模样。

我抽了抽嘴角,继续强词夺理,“一杯酒能喝出什么英雄来,这叫养生,这叫量身斟酒,这叫学问。”

江叶又笑了,“去你的学问,你装小人总是一套接一套的。”

皇上依旧目光灼灼,分明鼓动我再顶回去。我猜他私下里肯定是受了江叶不少气,不然怎么这么期待我当炮灰?

我点点头,伸出酒杯,“知我者,江叶也,真小人也。”

江叶无语,瞪我,我客气,回瞪他。

皇上立刻笑颜如花,明显对我们提供的娱乐甚为满意,“你们感情倒是好。”

有皇上撑腰,我又长了点胆子,立刻说道:“不好不好,全天下我最看不顺他了。”

江叶也一脸热情地配合着我说“没错,我也看不顺你,来来,咱们为这个喝一杯。”

江叶这人酒量不怎么样,三杯下肚就来劲,扯着嗓子就开唱:

边草,边草。边草尽来兵老。

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

明月,明月,胡笳一声愁绝。

这小子又想雷越了吧,算算雷大将军就这几日回来,传闻还带了个未婚妻……可怜的江叶啊,要是就这么让他喝醉了,不定又搞出什么事来……比如拉着我跳池子里游个泳,抓个鱼什么的……

这失恋江,我可绝对不再犯傻陪他闹了,我改调!

比起他那细嗓门儿,还是我唱比较应景,再说琵琶都取来了,两兄弟都等着看我表演呢,我就顺水推舟,全当借着酒劲瞎迷糊吧: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益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唱完擦汗一把,这工作……这我要是没个才艺,行么?

再说说法定假日。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皇上受了江叶教唆,下旨让我陪逛灯会。

没有加班费……不但没有还得当心人多风大别把皇上闪了……我能不怨么我?

我第一怨的就是重色轻友江。

江叶爱搞地下活动,他动用了私人关系教唆皇上不要设宴,末了还鼓动皇上出宫逛街灯。

这我理解,因为我这几天可听了不少残言碎语:

第一则,三天前,也不知是谁,暂称龙套甲,无意中闯进了江叶的后院,看见正晒着明显比他脚码大上一号的官靴和崭新的武官朝服。

第二则,一天半前,路人乙,看见一早雷越从江家的后门出来上早朝,而那天,是江大尚书当官以来,第一次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的一天。

第三则,本官亲眼所历……哦,不能说,我被某人郑重警告过,实在是不能说,反正大家心里清楚就是了。

看着这出闹剧似的苦情戏终于峰回路转我的确很开心,看着江叶千辛万苦修成正果我也很高兴,他想和雷越搞约会我也很支持,可他居然用我垫背?

个死江叶,就算你想撇清和我的关系,想证明我们之间光风霁月坦坦荡荡,那也用不着这么狠吧……典型的夫妻入洞房,媒人扔过墙!!

皇上也是,也不知中了他什么毒,下旨胡诌了一堆好话硬赶我上架,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留下给我。听得其余那三笔贴式看我的眼睛都绿了,一脸狐疑,摆明了想看看我和皇上是不是搞出了什么奸情。

行了,别再看我了,再看我也还是那么一个我……

就算我年纪比你们轻了一点,长得比你们帅了一点,升得比你们超常了一点,和皇上混的比你们熟了一点,那也用不着你们这么瞎猜……谢谢。

我抹汗一把,自动无视,把心思全放在'携长公主敬德同行'几个字上去了。

为了妹妹,我豁出去了。

敬德是第一次微服出宫,一手挽着皇上,一边跟着我,看什么都新鲜。

“哥,那是什么?”

皇上转眼看我,因为他不知道,所以由我来说话。

几次下来,敬德自动略过皇上。

“曜寒哥那是什么?”

“曜寒哥,我要吃这个。”

“曜寒哥,给我买那个玩吧。”

皇上故意把我和敬德隔开。可敬德总还是绕到了我这一边。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惜敬德没看见,而我是不去看。

半条集市下来,敬德的手里兜里已经塞满了吃的玩的,小脸也红扑扑的露出了疲态。

“公子,小姐,我们去吃点东西歇会吧。”我看到了预先选好休息的茶肆,于是指了指。

皇上点点头,立刻有几个人挤了过去,先占了有利地形。

我上前拂干净了二张椅子,伺候两人坐下。自己这才坐在了另一边。

“狗奴才!“一个声音响在耳边,清清楚楚地就像在贴耳说话一样。

我一惊,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能束音成线的高手。

转头四望,我对上了一束不屑的目光。

传说中的‘致命邂逅’
一个清秀的少年正坐在靠窗的位子,悠闲地嗑着瓜子,摆明了’我就是骂你你怎么样’的姿态。

我笑笑,回给他的意思是’没错,你说对了。’

他的脸色立刻变了一变,活像吞了只苍蝇。

当然,我说得有点夸张,他也就是厌恶地皱皱眉,但我心里仍是暗爽。哈哈,比功夫,我是差了你十万八千里,但恶心恶心你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无视这种小屁孩,继续专心照顾敬德和她不谙世事的哥。

三人都点了酒酿圆子。

敬德一见碗里红红绿绿白白的就食指大动。

我想叫她凉一凉,吹一吹,可这孩子不等我说话就先下了手。

结果可想而知。

皇上很冷静,只是挑了挑眉,可我早就坐不住了,立马站起来给她又是递冷茶,又是擦手擦嘴的,心疼的要命。

皇上轻轻一哼站了起来,一手揽过敬德,铁着个脸走了出去。

不是对敬德,是对着我哼……

嘁,什么态度,至于么至于么,不就是对你妹妹殷勤了点么,你挑上了我来跟班还不就是看中了我和你妹妹混得比你熟?

要是上辈子,我还替她洗过澡喂过饭呢,毛病。

说归说,其实我也把不准敬德是不是笑笑,像我,就长得的上一世完全不一样,可也许是我这一世也没有亲人吧,我就愿意这样想,这样想让我舒服一点。再加上小魔方的含糊其词,我就更加坚定不移了。

敬德依旧吵吵闹闹,皇上眼里全是宽容爱怜,我缓缓地跟在后面也不是很介意。其实谁对她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开心。

“曜寒哥,”她拉我的袖子,“我要吃那个。”

我抬眼看去,是糖葫芦。我点点头,向那边挤去。

“老板,来两只糖葫芦。”我摸出五枚铜钱递了过去。

老板伸手要接,却接到一个小金锭子。

“我都买下了。”还是那个声音。茶肆里的少年一脸得意地看着我,伸手抢过老板的家什扛在了肩上。

“好,那我向你买。”我把钱转递给他。

他挑挑眉“不卖。”

我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哎,你主子不是要吃么,这街上可只这一家。”

我又转回来,“好吧,条件你开。”

他笑了,笑得挺奸诈,“和你说话倒是省力气,但是,“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我,不,卖,你。”

“不卖就不卖,我还省银子了呢。”我皮笑肉不笑,伸手就去拿了两支糖葫芦。

他想躲,但街上人山人海,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能为力。

我顺利得手还不忘客气,“谢了啊你。”

再挥了挥手把他气了个脸青,末了还不忘夸夸自己,梁曜寒啊梁曜寒,你真有礼貌。

三个人走走逛逛,终于到了福聚楼。位子也是早就订好了的,一进门就直接被迎上了三楼的雅间。

这个位子当街,下面看得正清楚。

皇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呷茶,敬德坐在他旁边,隔着桌子认真地看着我挑鱼剌剥虾。

这兄妹俩都喜好海鲜,没有尚食的宫人,只能靠我帮忙。还好我两世为人都在水乡长大,两双细筷上下翻飞,不但花哨,还很实用,看得敬德连连称奇。

嘿嘿,上辈子为她练的手艺这辈子还能逗她开心,我心甚慰。

皇上挑了挑眉,“你专门练过?”

抬头意思意思,“是。”

敬德眨了眨眼,“要练很久吧。”

我立刻眉开眼笑,“是啊,连睡觉都想着练。”

皇上再挑眉,“有什么说法么?”

低眉顺目,“没有。”

敬德继续眨眼,“那为什么要练?”

“为了逗公主开心啊。”她开心我就更开心,“公主觉得有意思吗?”

小丫头立刻点头,两只大眼睛弯成来真是可爱极了。

我也想笑,可皇上重重咳嗽一声,跟着就狠狠踢了我一脚。

我一抬头立刻收到他一记警告的目光。

敬德是公主,由不得我动心。

嘁,多虑,我对我妹动心干嘛。

我咧嘴赔笑,指了指长街转移话题,“舞龙来了。”

敬德立刻跳到栏杆前张望,皇上跟着上前揽过她的肩膀牢牢护住。

我本想站在敬德的另一边,他目光一扫,我缩了缩,还是乖乖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皇上的嘴角撮起一丝恶笑,我视而不见,专心地把目光投在了舞龙队上。

旱船开路,大头娃娃作护,一条彩帛锦龙在鼓乐声中沿街翻腾。

引龙的是两只彩狮。

一龙两狮,不停地争抢一只七色绣球。

最惊讶的便是那枚戏龙的绣球了,手持绣球的少年竟然就是我在茶馆遇见的那一个。

我抿唇笑了起来,那少年正好抬头,对上我的目光时邪邪一笑,玩味地眨了眨眼。

要报仇回来么?我倒真拭目以待。

少年顿了顿,展开轻功围着龙头翻转腾移。

两个狮头也凑上去一起随他摇头晃脑。

少年轻轻跃上一只狮头,晃动着绣球挑拨逗弄着龙狮。

一狮一人叠起了罗汉,他脚下的狮子跟着绣球起伏腾跃,晃得他左摇右摆,仿佛随时都要摔跌下来。

每摇一次都引发一阵惊呼,掌声雷动。

少年勾着嘴角,一翻身又跃上了龙头。

他轻轻一踏,整条龙立刻烟火四射,整条街顿时烟雾弥漫,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敬德拍着手,兴奋地指着楼下又笑又跳。

我半靠在围栏上,陪着她一起拍掌胡闹。

巨龙在烟雾中晃了晃,猛地冲天而起。

那少年踏在龙头上高高跃起,像条跃水的鱼。

所有人都抬头看他。

少年做了个漂亮的空翻,跟着就扑了过来。

绣球炸开了,少年凌厉的掌风迎面而至。

昏,他是剌客。

太恶俗了,竟然挑在这时候剌杀皇上。

本想躲得远点,可一瞄到敬德还是出了手。

以皇上的功夫自然是死不了,可这少年出手阴寒,若是内力扫上敬德,这孩子必定大病一场。

看不出掌法,我只好扯住皇上的衣服,带着他转身挡在了两人的身前。

皇上把敬德往我怀里一带,抱住我们俩又旋了身子。

这家伙竟然替我抵挡,他还是不是皇上?

我吓得立刻伸脚去踢那少年。

非常没品的踢法,踢中肯定他家断子绝孙。

可是没办法,皇上要是出了事,我也没得活了。

少年窒了窒,还是转手格挡我的突袭。

脚腕寒凉,他的掌风像刀,足以断骨裂肉。

皇上反手一挡,堪堪护住了我。

真气对冲,皇上带着我和敬德一起扑在地上。

少年点上围栏轻轻一顿,收住势子又扑上来。

一掌下来,怕是都得去了半条命。

还好几个人影抢了上来。

真气对碰,空气嘶嘶作响。

我把敬德护在怀里,伸手扣上她的背心只怕她被震伤。

皇上压在我的身上,也伸手扣上了我的背心。

真气形成无形的压力,震得人筋脉激荡。

很难受,但也不过一瞬。

高手对招,机会转瞬即逝。

少年占不到便宜,飞快地逃之夭夭。

我扶起敬德,看着她完好无损,长舒了一口气。

敬德慢慢回过神来,一转身,扑在了皇上的怀里,嘤嘤嗡嗡地哭了出来。

居然不是扑我?明明是我抱着她哎……

我心里失落,忍不住狠狠剜了皇上一眼。

一看抽出一口冷气。

皇上的一只袖子已经掌风绞碎,裸露的手臂皮肤乌紫,连肌肉也发了僵。

伸手一摸,果然硬如磐石。

皇上对我笑了笑,“别怕,没事。”

没事才怪,可看了看他怀里哭得厉害的敬德,我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人家皇上都不怕,那我怕啥。

皇上和我畅谈家庭梦想中
笔贴式改当私人看护,我对秘书的工作有了进一步深刻的认识。

尚书房,我小心翼翼地替皇上用艾罐疗伤,他悠然自得地批他的折子,一点不耽误。

“曜寒?”

“在。”

“你对后宫怎么看?”

我一愣,“后宫?臣不懂的。”

“总是应该有点想法吧,说吧,朕想听听。”

皇上想听,不能不说。

我立刻站在一边,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架式,低头整理思绪。

虽然我无意皇上的家事,可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现在握着后宫的,一个是姚侍,一个是董妃,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可这一男一女却斗得不可开胶。两人都背景深厚,一个是姚派头子姚中书的儿子姚子贤,一个是董帮老大董国公的女儿董婷。

还听说姚侍君是皇上的青梅竹马,感情好的如胶似漆,董妃则生了个讨喜的龙子,又会邀宠,把小皇上哄得团团转。

反正都被宠得厉害,万万不可得罪,还是打个太极的好。于是我回答说:“后宫是皇上的家,先圣有云,治国齐家平天下,臣料想这治家和治国的道理应该差不多。”

“那朕只要臣子就好了,倒省了另费心思。”

听口气,像在开玩笑,看脸色,也不错,在笑。

我也笑了,“皇上,臣是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好搬出圣人照本宣科了。”

“没想过自己的家么?”

“没想过。”

“那现在想吧。”

我倒,他一个皇上和我谈家庭梦想?够诡异。

默了默,我见他要拿新折子,这才插空说话。

“臣要娶一个心疼臣的老婆,生几个调皮可爱的小孩,然后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日子。还要买个景致尚可的宅子,最好能有个水池子。”

“要水池子做什么?”

“养药莲,药莲可以入药,也可以酿酒,若是调琴赏月,也算是一番好景致。”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没什么兴致,眼睛专注在折子上,开始提笔写御批。

不理我最好,我继续施针。

“那你对魔教怎么看?”

“魔教?”我又一愣,皇上时常会让我越权说上几句政务,我为了能唬住他也着实下过不少额外的功夫,但魔教算是江湖事,我没研究过,不懂。

“行剌朕的,是魔教,朕当年清扫流寇时,也顺手打击了他们的势力,心里记恨也是难免的”

我虚应了一声,原来他是想自己说话,那我装个洗耳恭听的样子就好。

“魔教在南方势力根深叶茂,不仅仅是蛊惑人心,而且遍布农商,把持行会,这些行会举足轻重,与当地民生息息相关,正因如此,朕才头疼,治狠了怕是伤筋动骨,治轻了,则白白浪费力气,一松口立刻死灰复燃,曜寒可有办法?”

“没有。”我脱口而出。心思全在他的伤上。

我这样其实很不给皇上面子,完全可以扣个大不敬之罪把我家抄个底掉。

可是皇上今天也犯了胡涂了,他只是放下折子转向看我,“你再想想,先别弄那个了。”

他这一姿势我也确实没法下手了,于是我又站到了一边开始冥思苦想。

他又笑了起来,“倒也不急于一时,看你也累出一头汗,先坐下休息吧,今天朕让人煮了奶茶,三分牛乳七分祁门,加半匙油花蜜,还有枣肉米糕,中间嵌一层碎核桃,都是你爱吃的,来尝尝对不对口味。”

他说得随意,我听得却心惊。你想想,一个皇上,没事专门做了点你爱吃的赏你,你一不是他的重臣,二不是他的宠侍,还总跟着他抢妹子疼,这可绝对不是好事。

再说他怎么知道我着迷这几样的?尤其是奶茶,这地方崇尚清茶和纯奶,连花茶都没人喝,我这种喝法非常没品,比下九流还下九流,除了我应该没人这么喝才对,难道他去问了江叶不成,那更是不得了。

就算是江叶随口说给他听的也很不妙啊。

这恩绝不好领受。

“也,有一点想法。”我抖了抖,还是开了口,“臣想若是有个‘求同存异,分而化之,取而代之,恩威并施’的法子,也许可行。”

“说说。”他好像挺感兴趣的。

“臣先撤了皇上的艾炙罐再说吧,到时辰了。”

他点了点头,我先撤了艾炙罐,再用布缠好他的肩膀,收好炙板炙碗帮他侍弄衣服。


他坐到靠墙的一排椅子上,那里已经摆好了茶点,还真是奶茶和核桃枣糕,我也随之坐下。

“其它的朕都明白,你就直接说说取而代之吧。”

“嗯,“我点了点头,“臣小时候听过一个骆驼的故事,说的是有头骆驼在沙漠中走得又累又冷。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座帐篷,便跑了过去。但帐篷里已经住了个人。于是它对帐篷的主人说,外面很冷,能不能让它把头伸进帐篷来躲躲风?主人想,骆驼的一个头占不了多大地方,就同意了。过了会儿,骆驼又说,在外面的身子也快冻僵了,能不能进来?主人想,好人做到底吧!又答应了。又过了会,骆驼说,这帐篷太小了,我们在里边很挤啊!不如你就出去吧。一脚把主人踹出了帐篷。”

皇上点了点头,“你要朕先以利诱,渗入行会,然后恩威并施,逐步分化他们,最终各各击破,踢魔教出局。”

我点点头,“就是比较费时间。”

“那倒不一定。”他笑了,“不少细节朕都想过,零零碎碎的也做了不少。”

是吗?这我可不知道。

我赶紧媚上一句,“皇上圣明。”

“别学那些老家伙的油嘴滑舌,朕不爱见你和他们一样。”

我赶紧再点头。

他又笑了,“好了,你先用着,朕再想想,你这主意可是条好线,把朕脑子里那些个七零八碎的想法都串拾起来了。”

真这么好?那赏银子不?

我也笑了,看着他的手指在桌子上一敲一敲的,我知道他这是要下决心,也不打扰他,专心地吃我的小枣糕,喝我的奶茶。

“赵恩“他唤了一声,我也跟着正坐。

赵恩进来听令。

皇帝简短地说:“晋梁曜寒为秘书省少监,授三品官职,准御前行走,可入议事房。”

我一哆嗦,手里的茶也洒出了不少,赶紧跪了下来,“谢皇上龙恩,但是……”我拉了个长音。

“有什么尽管说吧。”

哥哥喂,我就想听您这么说呀。

这秘书少监,不过是个管出版藏书的大头目,算是个闲缺。它的官职本是从四品上,可现在皇上却将我提成了三品大员。

再说这入议事房,这是把我立成了可处理朝政的重臣,必要之时,是可以提蓝批奏的。我在朝中根基浅薄,顶着无权的闲缺去干弄权的要职,我慌恐。

无故连跳三级超常擢升,我更慌恐。

我俯下头,“臣无功德,倘只凭恩宠怕不能担此重任。”

皇上笑了,竟然很高兴“你倒是不糊涂,好了,朕累了,你跪恩吧。”

我还能说什么,老老实实地磕头走人呗。

鹊占鸠巢
出了宫,我越想越不对劲。

可这事没法找人商量,只能找江叶。

我一进门,江叶就对我笑。

不是好笑法。

他把我带到小室,怪腔怪调,“梁阁老。”

“滚。”我踢了他一脚泄愤,“既然知道了,那你就说说,皇上为什么升我。”

江叶又开始翻眼,“升你还不好。”

“当然不好了,我才十八!”

“十八怎么了,我十八时也入阁了啊。”

“我能和你比么?你那是什么脑袋,我又是什么脑袋?再说我也没想当这么大官呀。”

江叶噗地一笑,“那你想当什么官?”

我叹了口气,“六品,七品,管个不大不小的县,谈不上爱民如子、明断是非,但是个清廉的好官,够了。”

江叶又甩了我一白眼,显然不信,“你?六七品小官?你就这点志向。”

我笑了,“也不是没有雄心壮志,只是没这么高远。”

“行了,你本非池中物,不要妄自菲薄了。快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还有事呐。”

个死江叶,居然和我不耐烦?我还没和他算元宵节的帐呢,他居然跟我横?

“我说你是不是朋友,有你这么待朋友的么。”

“哟,真火了。”江叶又一笑,揽住了我的肩膀,“你真不想干呀。”

“废话。”我甩开他,看在有求于他的份上,放软了声音,“不是我对我的才干没信心,而是这事太诡异,历代哪有以秘书少监入议事房的,还连升三级?想你帮我分析分析。毕竟你是他表哥呀。”

江叶一笑,“这还用分析?皇上用人唯才,看你聪明呗。”

“那也不该是这种升法啊。”

“那就是看中你医术了。”

“那该去太医院啊。”

“皇上喜欢你。”

“那就更不该推我出去了,像现在这样天天留在身……”

我倏地住了嘴,伸腿狠狠踢了他一脚,“我是让你帮忙分析,又不是让你猜谜。”

他一翻白眼说“有区别么?”

我无语了。

都说天威难测,皇上心里打什么主意怕是江叶也不清楚。

不对,就是不清楚这小子也不能这么敷衍我啊,典型的过河拆桥,最近终于把雷越骗上了手,从此重色轻友不爱搭理我了。

什么人啊?标准的交友不慎!

但我更没想到的是,我一出他的门就被N多人恭喜,我认识的,我不认识到的,和我日后有关系的,和我日后没关系的,我真是应接不暇。

梁阁老……我恶寒……怎么都觉得那是叫老头的……我才十八……

我想了想,毕竟和皇上不在一个层次上,不想了。

再说你可以升我的官,我也可以不说话啊。

反正我毛头小子一个,除了皇上,估计也没人指望我能怎么样。可能皇上也没指望我怎么样,就想花钱养我吓唬老家伙们玩,逗弄的姚董两家疑神疑鬼,他自己再偷着开心也不一定。

嗯,像他的品行。

至于我呢,我能加俸升职,又不用天天围着皇上转,这个阁老倒也有可取之处。

想明白了,也走到了自家院子。

屋中有人。

而且是个武功高强的不速之客。

我慢吞吞地推开门,看见了元宵节那日的少年。

他正悠然地坐在我的床上磕瓜子,我目光下行,不但看见他两条腿一晃一晃的,还看见他吐了脚蹋子一层瓜子壳。

“说吧,要干什么。”我也不动气,动气只能气着自己乐着他,不过说没气也不可能,所以我倒了杯凉茶。

“给我也来一杯。”他倒是大方。

我就倒一杯也无妨。

他走过来,嗅了嗅我的身上,粲齿一笑,“用的是炙罐,你倒也算是聪明。”

“直说吧,我今天不想动脑子,累。”

他又一笑,“我饿了,你请我吃饭。”

“为什么。”我挑了挑眉毛,我好像和你不熟呀。

“因为我有给那男人的解药。”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那男人就皇上,他就是犯人,有解药也是正常,只是为什么便宜我。

我伸出手,他又一笑,想不到这人还挺爱笑,“还说不想动脑子,这一会又转了好几圈吧。”

我老实点头。

“你倒是老实,你真有趣。”

“我也这么觉得。”我也笑,我张脸虽说不上多好看,但也端正,笑起来也不该比你差。

“来追我,追上了就归你。”他说着伸指在我掌心一点就跃出了门,一阵风似的就不见了。

我看了看大开的门,再看看温暖的床铺,站起来打了个哈欠,“皇上受苦关我P事啊,谁要为了他巴巴地被人耍,谁就是傻子。”

忿忿地鬼叫了两句,我倒进了床上。

唉,今天用脑过度,还真不是一般的累。

没想到他又绕了回来,讪讪地坐在了我床边。“你怎么不追啊?”

“我追不上。”

“也许我会故意让你追上也不一定。”

“你调情么?我可受不起这个。”我眼一翻,转了个身图个眼皮子清净。

“唉,你这人还真是……”他又一笑,“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了我。”

“就是那个屁啊,耍啊什么的。你这人,那天看起来跟个哈巴狗似的,今天又不肯为他拼命,可真怪。”

“你管我干嘛,爱上我了。”我真是没好气更没好话。想不到他竟然认真地思索起来。

“是啊,我可从没对人上过心,还真有可能爱上了。”

他这话说得认真,我无言后继,只好不理他,继续把自己往被子里埋。

他竟然大大方方地钻我被窝。

“非礼啊!”我怪叫着拥被而坐。

他一愣,接着就哈哈地大笑起来。

“你挺合我脾子的。”他说着,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扯过被子,“快点起来,咱们去吃饭。”

我摇摇头,“我穷,没钱请你。”

“我请你还不成么。”他白了我一眼。

“你那张脸一出门还不得被砍成肉酱,还是免了吧。”

“你倒是关心我。”

“我是关心自己不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他又是一笑,竟然伸手拧我的脸,“嘴硬,好吧,我就破例给你看看我的真面目好了。”

“等一下,”我大叫一声,“先说看了要不要钱。”

“不要,”他笑,“你跟了我就行了。”

我也乐了,“跟你?你多大了让我跟你。”

“你也没多大啊。”

“我十八,不小了。”里子就更老啦。

“我二十,正大你二年。”

我更乐了,“胡扯,你最多十五,比个子,你就短上一截,脸也没长开。”

看他面色不善,我赶紧改口,“当然了,你武功比我高,头脑比我好,先让我考虑一下。”

“你废话还真多,要不要看呀。”

“不要。”

“我还偏给你看了。”

“小心我告密。”

“那我就宰了你。”

“你宰啊。”

“你可别气我。”

闹完了也斗完了,我看着他大大方方地坐在我的床上,吃着我亲手熬的粥,心里一阵接一阵地郁闷。

这小子竟然仗着自己武功高,恃强凌弱地欺我的床,支使上我本人了,而我还是看没到他的真面目。

最怪的是,我竟然没想过去告发他,一千两银子呐。

“想什么呢你。”

“没想什么。”我爬上床,负气地躺下。

“小气!“他笑着替我盖上被子,“明天我补还给你好了。”

“我这里是内伤,补不回来了。”我指了指心,捧心装疼。

“得了,你这人,脸皮比墙厚。”他踹了踹我,“我在你这躲两天,我师傅正找我呢。”

我能说不行么,何况他这话根本也不是和我商量。

我只有闭了眼装不爽。咳,我就是不爽。

他伸出手环上我,我说,“离我远点,别占我便宜。”

他没动,“你这人,就爱讨个口舌。就算我占你好了,可别乱动,否则踢你下床。”

你看看你看看,怪不得皇上提起魔教就牙痒痒,才见过两次,像我这么有涵养有修为有深度有风度的人就想着要杀人了,果真很魔啊。

吸口气,平静一下心情,我转身反抱住他,不占白不占,先计个利息回来再说。


混在内阁的日子
为了在我家住得方便,尚宇时换了张脸,以致于我怀疑他的名字是不是也是假的。

不过我打不过他,只能他说什么,我信什么。

每天进出菜市口,我都能看到他那一千两银子的檄文,我没动过心,宇时似乎也没担过心。

两个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凑在一起过日子,而且还是我养他。

这小子挺老实的,从来不出门,除非我没有跷班,他才会出来接我。

不过那不是他体贴我辛苦,而是他嫌闷跑来催我回家陪他。

我本来就不满皇上胡乱升我,所以除了早朝,平日的常务十有八九我会跷班,宇时一来,我就更是跑得义不容辞。

至于给皇上治伤的事,宇时权衡了一下让皇上少受点苦和让他自己没人陪哪件事让他更舒坦之后,硬塞我一瓶解药搞定了。

至于其他人么,江叶知道我心里不痛快,什么也没说,姚董两家巴不得我什么都不管,也没说什么。

唯一不爽的可能就是皇上了,他派我出了两次钦差,结果我带着宇时一路吃喝玩乐,除了交过两篇调查外什么也没干。

这两篇调查我花了不少心思,不过不是取悦皇上的心思,我是花心思谁也不得罪。

第一篇建议搞个桑基鱼塘的试验,上过初中的人都学过。

不过我用得不脸红心不跳,这可不是我剽窃。

我正愁写啥呢,那地主婆就送上门来了,一个劲炫耀全县就她家丝好鱼好,还硬拉着我去看去品。

我一看就乐了。得,既然这里的人还在实践摸索阶段,那我作为一名穿越人口,当然有义务有责任促进一下对吧。

当然也有一点小失误,当我得意忘形地指出那鱼是靠了蚕粪养肥时,一屋子的人脸都绿了,一个接一个地出去呕了,搞得我也跟着想吐。

那天之后,宇时特殷勤地侍候我写报告,我知道他是想看皇上脸绿的样子,我也想看,我不但想看他的,我还想看朝中所有大臣的,想他们彻底把我当个糊了脑子不务正业的小疯子。

结果让我十足满意。

第二篇,简单了不少,写了个项目回访。

国家大事不是没有,其实很多,但应对起来也不是很难。

若是第一个问我,我就说,“臣才疏学浅,不敢妄论。”

再不就是,“臣知X大人,X大人和X大人对此深有研究,臣举荐三位大人为皇上分忧。”此XXX大人,姚派董派保皇派各一,以官职排序。

若是前面有人发言了,那我当然是随声附合各位前辈了,随便拎几条出来凑成一奏。想当年咱也是运用Ctrl+C和Ctrl+V的高手呀。

什么,你问我怕不怕皇上看我不爽,把我贬了外放?

我真巴不得他肯这么想。

不过他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这么轻易上当的。

我觉得他更喜欢和我斗着玩,看我怎么变着法的敷衍他。

总之我很快成了朝中第一闲人。

其实我也很忙的,因为尚宇时那个小屁头真的很难伺候。

上朝已经很累了,尤其是我十朝九困。

好不容易顶风作案摸了鱼,我还得罩着三品大员的官服很没形象地赶集买菜。

半死不活地回了家,把官服一脱,一脚把床上睡得猪一样的小屁孩踹醒,让他滚里面点,好让我能爬上床一起睡。

睡足了,做饭。

也就这时我才觉得尚宇时有点人味,知道给我打下手,还知道摆摆桌子,端端碗啥的。

本来不想白养他的,于是我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准备摊牌.

我说,“尚宇时小朋友,你已经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二个月了,本来我是无所谓的,但你太能吃,我已经养不起你了。”

臭小子倏地张大眼睛看我,跟着小眉毛一拧,和我凶了起来,“我就那么招人嫌么?怎么人人都嫌我烦?都不想要我?”

我一听就傻了,脑子一转就变了词,“谁说我不要你了,我就想你少吃肉多吃菜,给我省得银子,别让咱们沦落得吃了上顿没下。”

臭小子冲上来拎住了我的领子,“你是这意思?你不是要赶我走?”

我吓了一跳,忙说,“不赶不赶。”

小屁孩的脸刷地灿烂了,一搂我脖子挂我身上了,“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拍了拍他的背,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他们是谁呀。”

“哦,没谁。”他在故作轻松,“我跟师傅以前,也被几个人收养过,不过都被扔了。”

我怔住了,我没想到这孩子的小时候,竟然和我一样……

我反手抱紧了他。

他却把我一推,一脸得意,“我小时候特调皮,谁都斗不过我,只好躲着我了。”

他接着挑了挑眉,“也就你偶尔能占我个小便宜。告诉你,下回你再逼我吃菜,我可真踹你。”

我笑了,捧他的场,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这孩子别扭是因为到了叛逆期,没想到这孩子从小就不乖顺。

后来我才慢慢套出话来,那时别人总笑话他是野种,他便要硬碰硬地打回来,那些人家受不了他总’惹祸’,只好把他送走.手法么,多少有点见不得光,把他的性子也慢慢逼戾了。

宇时之所以跑去剌杀皇上,也是因为师兄们笑话他,让他一气之下跑来京城逞强。结果他师傅大发雷霆,所以现在他不敢回去了,怕他师傅罚他。


总之我的讨钱计划失败了,不仅如此,我还颇为肉疼地做了顿全肉宴,全是这孩子爱吃的。

但很快我就发现我犯错误了。

这么一交流过后,我们算是真的混熟了,这孩子立马和我没大没小的,支使我东支使西的。

端茶倒水那算是小事,我还得给他讲个水浒说个三国什么的逗他解闷,真比皇上还麻烦。

我也闹过罢工,可宇时连句话都没有,直接给我玩儿暴力,打架我打不过他,那我只能认了。

闲下来想想,我真比江叶还贱!

等七荤八素地折腾完了,我还得洗衣服洗碗,我真贤慧。

还好贤慧过后,某人已经晤暖了被窝,正好可以睡觉。

终于又一个吵吵闹闹的日子结束了……
一朝香霏满绮帐
其实我挺怀疑宇时他是不是魔教的人。

皇上万事谋定,七月初派出雷越,下了死令务必要一举围歼了魔教。

这么大的事,宇时依旧照吃照喝,仿佛一点儿不担心。

我问过他几次,每次他都两眼一翻,一副与他无关的欠扁模样。

无关最好,我也巴不得与他无关。

话虽然这么说,但有一天晚上,我还是看到了他跑出去和人见面。

我有自知之明,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都不问。

宇时那晚一夜没说话。

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装傻的好。

反正宇时爱吃,等明天下了朝,我去买只他最喜欢吃的玫瑰鸭,再给他炖两只乳鸽,估计他就又活泼了。

计划实施得比预想还顺利,因为乳鸽不是我炖的,是皇上赏的。

皇上叫我去吃御宴,说是换了御厨,让我和江叶一起去尝尝,我就顺嘴把鸽子给骗来了。一,我是为了省点银子;二,御厨的手艺就是比我好;三么,宇时最喜欢和皇上过不去,要是听说是我从皇上那骗来的,他会更高兴。

果然我把宇时逗乐了。

宇时一脸灿烂,拉着我,笑得比花还花,“曜寒,我们去逛集子好不好?”

我长出了一口气。

“那就去呗,你搞这么严肃做什么,吓我一跳。”

“怕你又说我浪费钱呗。”

宇时灿然一笑,揽住了我的胳膊。

这孩子,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真是。

掰指算算,这可是我和宇时第一次出来逛街。

两个人手拉着手,特像一对小情侣。

宇时现在这张脸走的是可爱路线,嘴甜起来就更加妖孽了。

人家大婶送他个虎娃馒头,他就把人家夸得像二八少妇,乐得大婶又白送了我们一对鱼娃馒头。

宇时一手抱着馒头,一手拉着我,号称我是他相公,把我也逗笑了。

集市流动性高,没多一会儿,集市上的小贩们都知道我讨到个可爱又会说话的小子过门,人人都招呼我给他买点儿东西讨好他,我无语了。

可看着宇时高兴的样子,我也犯了糊涂,眼睁睁地看着银子哗啦啦地被他花了个精光。

不过也不算太糟糕,本来集子上的人十有八九都认识我,平时就要给我打个八折九折的,现在宇时一出场,人人都知道我要养家,我要讨好我的小老婆,自动又给我降了价。这么七折八扣的算下来,我倒还省了不少。

唯一的坏事就是碰见了江叶。

一看见江叶前呼后拥地招摇过市,我立刻拉着宇时跑了。

江叶太八卦了,被他看见,非得被他问到底掉不可。万一我家宇时真的有问题,那我不就害死他了?还是闪人比较安全。

回家做饭。

宇时今天真是反了常,赖在厨房里死活不肯出去,搂着我的腰,像个树熊似的趴在我身上,害我什么都干不成。

我心里笑得要死,嘴上却越加没品,“宇时,你这是要向我表白是不是?你想说你爱我?那你就好好说,我一定不拒绝你。”

“滚,”宇时倏地放开了我,“少臭美了你。”

宇时头也不回地冲了去出,我立刻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这死小孩,就是别扭,下午见人就说我是他相公,现在却什么都不肯认了,果然还是小屁头。

可我忘了小屁头才最难招惹。

吃了晚饭,宇时起了兴致,居然逼我陪他练剑。

练就练吧。

我本想着和他比划比划,陪他玩玩就算了。小孩子么,让他过个瘾,让他挖苦挖苦我的资质和武功,满足满足他。没想到陪他玩得太高兴,让他一激动,把练剑设成饭后必备的娱乐节目了。

我无语了。

他还得寸进尺地和我要束修,让我给他零花钱。

这孩子无敌了!

我反复声明我不需要他指点,我也不想天天养着他还白白被他揍!

可这小子武功高啊,这小子恃强凌弱。

结果我不想说了,反正我是彻底没言语了。

***

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雷越大破魔教的消息。

皇上挺高兴,江叶也美得越发像朵水仙。

我得空提前下朝,兴冲冲地往家赶。

一回家就看见宇时一反常态地坐在了桌子边上。

“怎么了?”我看他的脸色有点差,顺手拉过了他手腕诊脉。

他竟然把手一缩,接着就拂开了我的手。

我一愣,心里一下子就不太好受了。可我也没说什么,转身脱官服。

“曜寒。”他低声叫我。

我又是一愣,他庄而重之地叫我名字,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应该是魔教被破有关吧……

我下意识地把脊背挺直,心里开始泛凉。

“曜寒,如果爱一个人,就会想着和他……那样,是么?”

我更愣了。

他,他怎么提起这个了?

他直直地盯着我,脸色通红,一双眼睛摄人心魄。

我咽了咽口水,把眼睛瞟开了。

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床上,看到一本半敞的书,眼睛腾地瞪得老大。

那是,

那是…

密戏图……我的天呐!

这孩子想什么呐?

“曜寒,你回答我。”

我没吱声,心里早乱成了一片。

我爱他么?

应该是爱吧。

我会想着他,念着他,宠着他。

我也会依着他,懒着他,和他撒野胡闹。

可我却从没想过探索他的身体。

他才15岁!!!

宇时重重叹了口气,在我眼前飘下一张薄薄的人皮。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已经变了模样。

剑眉飞扬,一双凤眼晶莹明亮,他的睫毛很长,略显秀气的鼻子下,是一张微翘的薄唇。

我张大眼睛,看着他把身上的衣服一件接一件的褪了下来。

阳光透过树叶,从窗子落下来,少年的身体闪耀着淡淡的光。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双目紧闭,一副羞涩的模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转身走了出去。

宇时快步上前,把我紧紧抱住,“你,不许走。”

宇时的声音,就像要昏过去了一般,哀求的声音强烈地挑战着我的神经。

“宇时,你放手。”

他太小了,我不能这么做。

“不放!”

“放手!”

“梁曜寒,你要我用强的么?”

我站住了。

宇时拉开了我的衣服。

宇时的双唇在颤抖,不安地贴上我的脊背。

一寸一寸地,生涩地亲吻着我的皮肤。

“曜寒。”他的声音那么无助,仿佛只有我的名字才能给他支撑。

我觉得浑身发热,可我的心里却更加不安。

搂着我的少年,舞动长剑时是那般的飞扬和决绝,可现在却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

我心里害怕。

我害怕我一碰他,他就真的碎了,没了。

衣服全部褪掉,宇时和我,身体都阵阵发烫。

宇时环上我的脖子,生涩地探寻我的唇。

宇时伏在我的怀中,身体紧紧地贴着我。

肌肤相亲,让我心醉。

宇时就像水一样的柔润,粉红的皮肤上罩着淡淡地水雾,紊乱的呼吸轻轻搔弄着我的胸口,比任何言语都要诱人。

我无言地看着宇时。

我看见他的眼睛蒙着浅浅的雾气,就像浸水的葡萄一样诱人疼爱。

“曜寒。”他低声唤我,“曜寒,曜寒曜寒曜寒……”

绵软的声线缠绕在我的耳畔,比陈年的女儿红还令人沉醉。

身体在叫嚣,心也躁动不已。

理智嘣地断了线,我抱起他上床,随手拉下了帏帐。

[ 本帖最後由 封域 於 2014-8-20 08:0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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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本无狗血
身体被温水包裹着,怀里是无限疼惜的人。

“曜寒。”声音软软糯糯,还残留着情欲的风情。

“嗯。”

“那个,是你提出的么?”

“什么?”我低头看他,同时轻轻索吻。

他回应着,生涩的吻甜蜜动人。

可下一刻这张嘴却吐出一串我久违的名词。

“求同存异,分而化之,取而代之,恩威并施,是你么?”

我一惊,张大眼定定地看着他。

“是你么?”一双眼前一刻还迷雾朦胧,现在却闪烁着剌穿人心的光刃。

我终于想起他不仅仅是我的人。

他还是一个魔门中人,朝廷的敌人。

“是。”我点了点头。

他也点了点头,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他看着我。

“魔门已经败了,师傅死了,所以我要回去。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他神情淡然,就像说着一件不干已的事一样。

我也看着他,说不出话但也不觉得愕然。

心里很平静,就像早已知道分离的到来。

意外的相遇,意外的分离。

“想要我么?”我问。

他摇摇头,“已经够了。”

我苦笑着站了起来。

一件又一件地帮他穿好衣服,再仔细地帮他梳好头发。

从屉中抽出唯一的一只玉簪插在他头上,我拉着他的手,送他缓缓出门。

“就这吧。”他站在门口,探头点水般的一吻,转身,腾跃,消失。

我愣愣地看着空中的一点青影,失魂落魄。

宇时走后,我又恢复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

依旧鸡一叫就起床,洗脸梳头整装,巴巴地跑去上朝,一边继续努力把国家重臣的高谈阔论当成催眠曲,一边精进睁眼睡觉的功夫,下了朝去和同僚们,同年们,还有其它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几通官场。

接着是买菜回家,听到人家问我宇时,我只能苦笑。

然后做饭,做好了一个人吃。

吃饱了睡个回笼觉,洗澡小休。

下午,有事点卯,没事打着公事的名号和文友墨客瞎磨胡混一番,互相恭维彼此都没有优点,或者互相揭发彼此都没有的缺点,插科打诨。

晚上根据下午的活动选择吃晚饭的地方,把衣服丢给街尾的刘嫂,在小暖炉晤暖的被褥里睡觉。

一天结束了……

一年结束了……

然后过年了……

新年当然年年过,一年也不缺,只是今年恰好是小皇上亲政十年的日子,所以特别喜庆。宫中大宴,只要是京官都能分一份国宴。

我位高权重,还有幸参加了皇上的私宴,不但可以多拿一份,还可以看看各家的美人。

尤其是皇上的男老婆女老婆,我在皇上身边混了快两年也是今天才见。美人啊美人,都是绝世大美人。皇上也是美人,一抬头,明晃晃地一堆国色天香的美人,比得席下那些家眷通通没了颜色。

敬德都出了席,这孩子穿着粉色绸缎襦裙,额心饰一点红玉,像个漂亮的精灵。

当然了,这种高级宴会绝不会让我白吃白喝白看白拿。

为什么呢,因为林子不大,啥鸟都有,尤其是爱舞文弄墨的鸟。

所以当我坐在雷大将军后面写完诗时,实在忍不住瞪了一眼为拍董国老的马屁而故意刁难我这个上司的王监丞。

我又瞄了一眼不住暗爽的董国老,接着对上了挤眉弄眼的江大尚书,最后无限同情地看了一眼我前面的雷越。

其实雷大将军也蛮可怜的,他生得浓眉大眼,英武高大,长得像极古天乐,打仗头头是道,算帐从没错过,咬文嚼字也没出过什么丑,但自从跟了江叶这只小狐狸,他不会作诗这个唯一的缺点就成了攻击的重点目标。

江叶这人呢,偏偏又好面子又护短,做为他不幸的好友兼损友,我只好时不时扛起枪手这面大旗,做些费力不讨好的苦功。

看见江叶一个劲地打眼色,我警惕地观察环境,一确定四下的人眼睛都盯着雷大将军,而雷大将军早就乖乖地倚上了我的桌子,我开始行动。

说来惭愧,这一手还是我学来赌钱作弊用的,当时真没想到,这手段竟用在了廷争这么重要的场合。

将真气凝上指尖,我在桌子背面开始慢慢写字。这真气会沿着桌面传上雷越的背,就像用手指在他后背写字一样。

十年家国,

三千里地山河。

平波卷絮扫浮云

…………

刚写了三句就觉得不对劲了,有人看我。

我大胆地抬头一看,看见小皇上竟然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心里怦地一跳,跟着闪了许多念头。

他是不是看到了我玩这一手?

就算看见了也没事,雷越算是他的人,他应该不会拆台的。

可是他笑得也太诡异了吧,一定是动我脑筋。

自从进了议事房,我就一直谨言慎行,一句有立场的话都没说过,他逼了几次都被我逃过,这次是不是要借故发挥,讨回这大半年花在我身上的茶水点心钱?

还是他恨我送敬德的玩具太有意思了,逗得小公主半眼都没看他送的簪花?

真够小心眼的,竟然让敬德偎在自己怀里,还一口一口地吃她喂的水果,示威啊你。

“梁-阁-老?”我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发现王监丞正扒在我耳边鬼叫。

“梁阁老,您做好了啊,那就让咱们一睹为快可好?”王监丞一脸媚相,声音更是欠扁的很,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叫我阁老还故意叫个不停。早晚有一天我得好好整他一番出气。

但他比起小皇上的高深莫测还是顺眼太多了,所以我还是很给面子地咳了一声,开口说话:

“王大人见笑了,本官只是……有剌……”

“客”被咽回到嗓子里,雷越已经跳了出去,两边又飞出几个武将,迎上破顶而入的五个剌客。

大殿瞬间乱得像锅菜肉糊糊,殿上的武将都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文官和亲眷们都自动自发地避在了一边。

哭叫声,打斗声,盘翻碟碎配着刀光剑影混成一片。

我从容地捡起被王监丞撞掉的官帽子,弹了弹,退到安全区域,悠闲地倚上柱子观赏全武行。

剌客的武功参差不齐,几个回合之后就只剩下了三个。

我眯起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中间最高明的那个。
命运之轮,转吧OTZ
乌黑的发髻上,插着一支不怎么值钱的玉簪。

黑布蒙面,只能看到飞扬的剑眉,晶莹明亮的凤眼和长而卷翘的睫毛。

我几乎可以勾划出黑布下略显秀气的鼻子和那张微翘的薄唇。

那是一张我只见过一面,但却会记住一辈子的脸。

尚宇时!!

我曾想过很多次,也想过很多种我们再见的情景,但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情景。

不是没想过他会剌杀皇上,而是没想过敬德会再次跟着一起遇剌。

皇上正抱着敬德,我不在乎他怎么样,但是我不能容人伤了敬德,就算是宇时,也不行。

大殿上依旧乱成一片,我手里握着不知从哪飞来的一把破刀,向着皇上的方向蹭了过去。

剌杀的人,只剩下了宇时。

宇时的剑术几乎攀上了颠峰,虽然雷越也不是庸手,再加上一群武将,但宇时的轻盈鬼诡还是杀得众人左支右拙。

但这剑法我看得一目了然,我知道他的每一个后招,也知道他在积蓄力量准备最后的一击。

这一击,雷霆万钧,玉石俱焚。

突然想明白那时的他为什么会天天逼着我练剑。

他是怕有一天我也成为剌杀目标,他希望我仍能在此刻保得性命。

现在的我,毫发未伤,反要用他的剑法致他一击,真是可笑。

宇时的右手挽出一个华丽的剑花,脚点着攻来的刀剑直直上跃。

我看见众武将面露喜色,就等着他落下时搠出个人肉马蜂窝来。

我也看见宇时挑弯了眉眼,因为下一刻,他会在空中硬生生地转个势子,一剑把皇座上的皇上和敬德剌成串烧。

我提气,腾跃,以最快的身法斜掠了出去。

刀正砍在剑气上,生硬冰冷的剑气震得我气血翻腾,胸口接着一痛,我听到了利刃剌入皮肤的尖锐声音。

我听见几声惊呼,听到盘翻几倒,听到兵刃交错的锵锵声。

可我好像又什么都没听到。

我看见了我思念多日的眸子里面翻腾着愤怒、惊愕,还有其它说不出来的古怪神色。

“挟着我,快走。”我把声音压得几不可闻,但我知道他听得见。

胁下的剑一颤,声音冷冰冰地传来:“你行,你个狗奴才。”

下一刻剑已经抵住了颈子,寒凉如冰。

“不能杀敬德,只要你活着,总是有机会的。”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说清楚。

身体被他穿肋抱住,软软地踏在了地上。

我看着他,少年已经长大了,脸孔依旧漂亮,却不再柔和,而是坚毅,隐忍。

不是我怀里的琉璃玉器,而是笑傲江湖的武林新秀,师门惊变让他成长了成熟了,也……冰冷了。

他的剑气怒张,凛冽的像十二月的风。我首当其冲,牙齿不住的打颤,血还在流,但我早就麻木,连伤在哪都感觉不到。

“挟着我,快走。”话还是那话。

回答却更加冰冷,“梁曜寒,你不过是条狗,别高估了自己。”

我笑了,心反而安稳下来:原来你还是我心里的那个尚宇时。

我反手拉紧了他的衣服,“那就死一块吧。宇时,我爱你,虽然爱得有点变态,但我还是爱你,就算我自私好了。”

他的面色依旧冰冷,全神贯注地和各色兵器对峙。临渊峙亭,刀剑丛中别有一番傲然之姿。

大概是没听见吧。我笑笑,看着众人又踏前了一步。

我知道他们在等皇上的一声口令,毕竟我仍是个三品内阁,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牺牲的人。

宇时扯着我又上前了一步,伤口似乎又扯开了些,我终于忍不住吐了口血。

敬德一声惊叫。

我勉力抬眼看上去,敬德偎在皇上怀里,紧抓着衣摆看着我。

我想安慰她几句,可我知道我一说话,只能吐血,只会吓到她。

我只好微微笑着看她,用眼睛告诉她我的歉意与不舍。

宇时又上前走了几步,我耐不住他的动作,踉跄着前冲,几乎昏了过去。

血还在流,这样下去,很快就得死。

感受大限将近,我把最后的精神都放在了敬德身上。

这算不算一次轮回呢。上一世,她死在我怀里,这一世,我死在她眼前。

无限留恋地看了她一眼,我闭上了眼。

能抱着宇时去死,我觉得很安心。

“放他们走。”皇上的声音虽轻但是荡在这大殿里却不容辨驳。

我闻言一震,惊讶地望向皇上。

皇上面无表情,只是把敬德揽在怀里,伸手捂住了她的眼。

突然之间,我想起了<英雄>里的李连杰,当时他也是这样一副笑傲矢箭任我行的模样。

皇上也是让他走。

然后他当了箭靶子。

没错,应该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应该是欲擒故纵,可我真看不出他半点心思。

宇时已经扯着我,一步一步前进。

也好,只要不在敬德面前杀我,我就很满足。

我感激地看向皇上,他轻轻挑了一下眉,接着别开了脸。

嘁,真和他犯冲。

我收回了心神,专心起眼前的形势。

弓箭手,刀斧手,将士监军,一步一步紧紧相逼。

我努力提起精神,尽可能不去拖累宇时。

然后我们逃出了宫门,城门。

“去十里坡。”我失血过多,神志已经开始模糊,嘴里不住地吐着血沫子,“在那扔下我,你就可以逃遁生天。”

“闭嘴。”宇时冷冷一哼,加重了搂我的力道,抱着我破空而行。

我跟着提气轻身,双手搂上了他的腰。

宇时已经和我一般高了,搂着我的胳膊结实有力,连声音都隐隐现出成年人的低沉,一定会迷倒不少人吧。

“梁曜寒,你偷笑什么?”

原来内里依旧可爱,也不知将来会被哪个好运的家伙骗回家去。

宇时又气急败坏地问了我一遍。

我没有回答,只是尽力把他再抱紧一些。

他不再说话,只是将我往怀里又收了收。

新春的寒风冰冷剌骨,刮过脸时仿佛刀割,很痛,比伤口还痛。

四周的景色飞速后退,很快就看到了十里坡遍染白霜的密林。

追兵已经遥遥地甩在了后边。

算算距离,我提起一口真气,探出手指,缓慢轻柔地伸到他的胁下。

“偷袭。”我笑着点他,就像以前常常做过的一样,只是这一次,真气盈指而出。

他一颤,本能地拍了我一掌,只是这一次,也含了真气。

伸手,对掌,吐劲。

真气悄无声息地在两掌中相撞,纠缠着都冲回了他的体内。

宇时被强制着加速,鬼魅般地又飘飞了几丈,以一个漂亮地弧度下跌,就像一缕清风,消失在暗黑的丛林之中。


这回应该可以放心了。

我满足地叹息一声,闭上眼,放任身体坠了下去。
命,都是命
燥热……

然后是冰寒……

然后又是燥热……

燥热的唇,燥热的手指,和燥热的……欲望。

火热又冰冷的躯体在我身上辗转,倾轧,探索。

是温柔的欢愉,是克制的疼爱。

神智一片模糊。

眼睛看不清那人的脸。声音也哑不可辨。

“曜寒,如果爱一个人,就会想着和他……那样,是么?”

“曜寒,你是个傻瓜。”

“曜寒,我也是个傻瓜。”

“曜寒,他把医馆全封了,我该怎么办?”

“曜寒。你不要死!”

“曜寒,我不想你死。”

“曜寒,我送你回去。”

“曜寒……”

“曜寒曜寒曜寒曜寒曜寒曜寒……”

是谁……这么深切是唤我?

意识先清醒过来。

然后是眼睛。

再然后……是敬德。

一张小脸泪痕纵横,梨花带雨,让人无限怜惜。

是我活了,还是……

她死了??

人被她抱个满怀,“曜寒哥,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曜寒哥,我好害怕你死了。”

“曜寒哥……”

我吃力地抱住她,抬眼看见华丽的锦帐。

看来是我活了,那宇时呢,他呢?

皮肤上还残留着奇妙的热度。

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敬德,是宇时的……

那个人是宇时。

像一个遥远而美丽的梦。

我叹了口气,对上另一张脸。

“皇……”

“你歇着吧,醒来就好。”

“我……”

“尚宇时已经收押天牢。”

眼睛不自觉地张大,手也抓紧了锦被。

“他大概是良心发现,送你回去太医院就医。”

他,皇上,他居然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先好好养伤,有什么以后再说,朕会再来看你。”

“嗯。”

我闭上眼睛,宇时被捕了……因为我……

一天,又是一天。

除了皇上和敬德,没有人再来过。

江叶也没来。

我想多多问问宇时的事,可是我不敢问皇上。

其实我的伤不重,根本没伤到要害,只是当时失血过多,所以身体发虚。

皇上又来过几次,全是例行的问候,其它的,他什么也没说。

他也什么都没问。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宇时那里问出了什么,我倒是很期望他能问一问,这样我总可以得到一点点宇时的消息。

大内的御厨和御医很快就把我整治利索了,可我还是选择趴在床上,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做。

我连翻身动一动的念头都没有。

就算听到了皇上驾到的声音,就算知道他清楚我已经恢复了,可我还是不想动。

帐子被掀开,皇上坐到了我床边。

“好些了么?”

我下意识地抽了抽嘴角。

接下来他会问,“有什么想吃的么?朕给你宣。”

再接下来他会问,“有什么缺失么?朕给你置办。”

然后两人无言相对。

对够了他会说,“好好养着吧,有什么事,等养好了再说。”

于是我‘奋力’爬起来想送客。

跟着皇上会一脸体恤,“不要起了,好好休息。”

我再‘虚弱’地躺回床上,会面结束。

每次来都是那么几句话,说完了就走,他不烦么?

就算他不烦,我也烦了。

皇上手段多,喜欢玩恩威并施,欲擒故纵。

他把我圈在宫中养伤,总不会是体恤下属这么简单的。

都说敌不动,我不动,可总和他这么耗着,我真是有点受不住。

我点了点头,维持了最低的礼仪,“嗯。”

“有什么想吃的么?朕给你宣。”

我再抽了抽嘴角,摇头说不。

“有什么缺失么?朕给你置办。”

“没有。”

他不说话了。

我也不说话,老实地趴在床上。

半晌静默,相对无言。

皇上终于开口了,我也暗暗长吐了一口气准备送客。

“好好养着吧,等养好了,朕再迎你入宫。”

“嗯“我应着,根本没在意他的措词。

“承恩殿喜欢么,景致不错,还有水池子,朕叫人看了,很合适养药莲,以后就住那好么。”

新台词?

我倏地止住了‘奋力’起身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的糊涂:

“承恩殿,是后宫主子住的……”

“嗯,朕就是打算立你为侍君。”

侍君?当朝只有一个侍君,姚子贤,他的青梅竹马,他的心头肉,他的大老婆。

他立我做什么?

他要我入宫给他当高级小老婆?他疯了吧。

我张了张嘴,可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闭上了。

“行了,好好休息吧,朕过几天再来看你。”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站起身子。

不能让他这么走,要拒绝他,至少得搞清楚他要干什么。

“等一下,”我抬头看他,“为什么要我入宫?”

“当然是因为朕喜欢你。”

喜欢?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皇上和我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我都没喜欢上他,他怎么可能看上我?

我脱口问道:“怎么可能?”

皇上看着我笑了,还笑得十分开心,接着他竟然俯身在我额上一吻。

“当然也有别的意思。”他顿了顿,“你是有资格站在朕身边的人,朕很看重你。”

“别跟我胡扯!“我被他吻的发愣,说话也没了分寸。

“那爱卿想听什么?”他倏地变了脸,眯起眼看我,声音冰冷。

我打了个颤,一想起自己刚刚屡屡冒犯他,我没再吱声,又把头埋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我想听什么。

听实话?他肯定会说他句句实话。

可我能信么?我当然没法信。

他又坐了下来,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然后柔声说道,“曜寒,朕是要你帮忙整顿后宫。”

整顿后宫?那关我屁事?

你管不了你老婆了?所以找我?

当家的都管不了,找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小老婆就能管了??

这笑话真冷。

大概是看我没说话,他继续说道,“正是因为这差事不好办,朕才要你办的,宫争廷争本就一体,朕需要你。”

果然不出所料。

我禁不住冷笑。

宇时现在关在天牢里生死未卜,早晚难逃一死。我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想听不想做,就是现在皇上他要斩了我,我也不反对,还会洗洗干净等他下手。

再说这件事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我没理由答应。

于是我简短地回答,“不入。”

“你再好好想想,朕也不是一时要结……”

“不用想了,不入。”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他收回理我头发的手,半晌没有说话。

嘁,破罐子破摔,我干脆转个身子背对他。

他突然强拉起我。

他掰住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

他表情十分诡异。

一张脸很美,但是让人莫名恐惧。

他明显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是喜欢敬德么?”

我一震。

“还有尚宇时。”

宇时?我开始咬嘴唇。

“朕知道你护着尚宇时,只要你答应,朕可以放过他。”

他把我狠狠地推回床里,撞出咣的一声巨响。

“梁曜寒,”他恶狠狠地叫我名字。

我抬眼看他。

“记住,你大婚之日,就是朕放尚宇时之时。”
洞房花烛夜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人生四大喜事,前两项我没沾上手,后两项却实在喜不起来。

自从金榜题名时,我就被皇上算计着去背黑锅,躲了一次又一次,躲到最后,竟被逼着和皇上大婚,不但要被他压,还背定了黑锅。这叫我喜从何来,分明就是悲从中生。

还真应了小魔方的话,我和笑笑的确又成兄妹了。只是用这样方式攀亲,我宁可不要。

我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背宫训,学礼仪,由着一群老女人老太监摸来弄去品头论足,就像是拉线的木偶听教听叫。

直到手上已经握住了酒杯,听到宫人唱着礼词要我和皇上合卺成礼,我才稍稍缓过神来。

用手臂勾着手臂饮酒,定下永结同心的誓约,然后礼成……

不是没想过,只是想不到坐在对面的人是皇上。

于是我又看着酒杯发呆。

我真的要和皇上发同心誓喝合卺酒么?

以皇上的手段,这杯酒,恐怕要用我的命去换。

我不想喝,但是却不得不喝。

“侍君主子?”一个阴柔的声音探询着。

我抬起头,发觉那一长串的喜词早就念完了,皇上看着我,半抬着手臂正等着我动作。

我扯出一个笑容,抬手把杯子撞了上去,不是勾手,而是齐杯对碰。

“干,”我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扬起手把酒一饮而尽,接着几分挑衅地看着他。

你不就是想我成为众矢之的么,我成全你。

“皇上?”司礼太监小心地问话。

皇上很平静,他既没有尴尬也没有动气,恍惚间我甚至还觉得他隐隐忍笑,可定了定神,我还是觉得那是我一时眼花。

皇上从容地把手里的酒也喝了干净,然后淡淡地说道:“你们退下吧,侍君要歇了。”

我依旧没给他面子,宫人还没退下,我已经直直地倒在了衾褥中间。

皇上站了起来,由人服侍着宽衣解带。

也有人请我宽衣,我扯着呼啦啦的衣服全缩到了床上,打个滚翻到了床里。

宫女们说了些什么我没听见,只听见皇上说了句“好。”

好好好,好你个头,没一点好的。没事闲得跑这来给你当小老婆,哪里能好。

一双手扯我的腰带。

我没动。

衣服被轻柔地打开,手指挑动着,掀开一层又一层的布料,缓慢而情色。

我闭上眼,不吱声也不动作,由着他翻转过我,让我趴在了床上。

皮肤开始泛凉,他的手指已经侵上了皮肤,一寸一寸地,若有若无地,沿着最敏感的脊椎向下滑行。

我努力保持镇定,但身体仍禁不住随着指尖颤抖,灼烧。

手指滑至尾椎,毫不犹豫地探了下去。

心若擂鼓。

上辈子当过MB,只是那时心甘情愿,是为了钱,保命的钱。

可今天,只是为了让这男人得意??

不甘心。

非常不甘心。

宇时已经平安出狱了,我也听话结了婚。

既然交易两讫,真的不想让他再多占便宜。

腿被分开,胯下因垫了东西而抬高,他的手指抵在我最私密的部位上。

先是由轻至重地划着圈子,然后探指而入。

即使有准备,我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别怕,”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朕不是命人帮你松了身子吗,不会多痛的。”

一记重锤!

原来如此,原来这几天人不人鬼不鬼,天天只能卧床喝汤的日子是拜他所赐。

大概是看我没说话,他扳过我的脸察看。

烛光摇曳,庆喜锦帐反射着暗红的光,映得他的脸有几分阴沉。

“不舒服么?”

是很不舒服。我缩了缩,闭上了眼睛。

他轻轻叹了口气,“就知道你受不住。”

他翻过我,松开了我的头发“看着朕。”

想了想,还是选择听话。

“要是不舒服就和朕说,太医就在外面候着。”

我配合地点了点头。

他伏低了身子,手指轻轻梳理我鬓角的头发,“朕也不想你喝药的,可是不能不喝。别怨朕。”

我又配合地点点头。

入宫的侍臣妃嫔侍奉皇上的第一夜都要赏媚药一碗,表面功夫是取意两情相悦,说白了还不就是让皇上做得爽快?于情于理我都理解。

“你自己也是大夫,要不要再吃点东西或者用点补药?朕不想伤了你。”

“不用,我挺好的。”

想做就做吧,跟明白人还玩虚的你不累我还累呢。

“朕知道你累了。”

我吓一哆嗦,我和他的关系也没多好啊,他怎么总知道我在想什么?

“都说别怕了。”他又笑了,还捏了捏我的脸。

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少看一眼是一眼。

“先别睡,再忍一忍。”

我又无奈地张开眼,被他挠了挠下巴。

“朕就抱你一次,破掉你的身子帮你退了药劲就让你睡觉。”

我的心又咯噔了。

他居然说'帮'?他这什么逻辑?

他下了我媚药准备上我,这也叫帮?他还真是皇上。

那我是不是该爬起来谢主龙恩,三呼万岁?

真抱歉,我的思想境界实在是拔不到这种高度。

“好了,别皱眉了,”他伸手去碾我的眉心,“咱们慢慢做,不让你疼着,也不让你累着,你躺着就好,要是难受就叫朕,”他现在改为屈指刮我的脸了,他当我是什么?宠物猫狗?“不过你要叫朕的名字。不叫朕名字,朕就不理你。”

我又忍不住皱眉,皇上名字是不错,杨天泽,天泽,叫起来是比皇上好听点,可那是活人能叫的么?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伸手捋开我的眉心,“朕想听你叫朕的名字,乖,叫朕一次。”

对不起,要求太高,做不到。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好吧,朕不迫你,你药劲快上来了,咱们先办事,你什么都不用想,”他顿了顿,放柔了声音“只想着朕,看着朕就行了。”

得,这要求更高,我更是做不到。

“不过这做法可不太好受,比较憋人,你乖乖忍忍,只要不伤了身子,以后想要几次朕都补你。”

行了,这回我听明白了,说一千道一万,他就是想我记得他是疼我怜我重视我的,让我感念他皇恩浩荡,以后老实听话地替他好好办事。

我怎么这么笨,被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子才明白他的弦外之音,我还真是不识抬举了。

我笑了出来,话也没忍住溜出了嘴边。

“皇上不用怜惜,随意享用就是了。臣,无所谓。”

他的手突然僵了。
继续洞房花烛夜
我知道我激怒他了。

我还知道激怒他不是什么好事。可我还是忍不住,继续阴阳怪气地讽他,

“反正这人这身子都是皇上的,皇上爱怎么用便怎么用吧,要是真委屈了皇上,那才是折杀了臣,是不是?”

大红的锦帐罩头罩脑,他半支在我身上,我实在看不到他什么表情,可他半晌没动静,估计是气得不轻。

我展了展身子,甩了他记不屑的目光,闭上了眼睛。

他再次探索和抚弄我的身体。

只是这一次毫无节制,充满恶意,还夹杂了怒火。

我开始后悔激怒了他,因为杨天泽他很熟悉这种事,他非常清楚如何做我会最痛苦。

我不甘示弱,只好咬紧嘴唇努力把声音憋在了嘴里。

手死死攥着被褥,因为受不住疼,硬生生地绞开了口子。

重锦撕裂的声音让他停了手。

“求朕,”他声音嘶哑,“求了朕怜惜,朕便依原先所说,好好待你。”

我没有回话,只是把眼睛闭得越紧。

不想认输,就算被他弄死也不能因此低了头。

他也只等了片刻,他很清楚我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傍晚喝下的媚药已经全线发作,身体现在欲罢不能。

他人很聪明,技巧又好,很快掌控了我的身子。

果然我没挺几下便失了防,颤抖着在他手中释放了出来。

他哼笑了一声,翻过我,抵在了我的身后。

身体被粗暴地破开。

杨天泽果然很擅长如何在这种事上让自己快乐。

不想被人像宠一样对待,那便想方设法占上风,占主动。

至少,我不能任他使弄。

相拥着倒向床铺,感到他在最后堪堪转了个身,把下压的力量转移了绝大半,我无言地笑了。

杨天泽,相貌好,身材好,技巧好,也算体贴,还有钱有势。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床伴。

能得他垂青,能靠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入眠,不知是多少人的期盼。

只是,昂贵的享受总要付出更昂贵的代价。

***

“你,有经验?”他的声音说不上来的古怪。

我没有回答,找了个舒服姿势躺好。

他翻身压住我,气势强劲“你被尚宇时玩过了?”

玩过了?这词儿用得可真好。

我笑了笑,伸出手指在他的锁骨上划了个圈,嗲起嗓子,“那皇上玩得高不高兴?皇上要是玩得不高兴……”我在圆心戳了戳,“只能下次再补给你了,皇上龙马精神,玩得我现在只有睡觉的力气了。”

“你……”他被我这说法噎着了,盯住我又气又怒,一张脸扭曲得可以开墨铺。

我挑挑眉推了他,翻身闭眼,背对着他勾了勾嘴角。

杨天泽,我一定会尽心尽力让你的生活丰富多彩,波澜不断的。

他猛地掰过我的脸,“朕没有玩你,朕是认认真真召告天下祭祀祖庙遵行全礼册封你的,从头到尾没有半点敷衍。”

嘁,说得好听,册封二品侍君的大典是你能敷衍的吗?不秀足声势你怎么用我?拿这个说事,也忒无耻了吧。

“朕若只想着玩你的身子大可直接用了,何必等到今天明媒正娶合卺成礼之后才动你?没成亲就骗你的身子,这才是在玩你作践你!”

滚,我和宇时的事你懂什么,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还有谁碰过你?”

我抬眼看他。

他目光灼灼,一双黑瞳深邃美丽,只可惜里面闪动着浓烈的怒意。

但这目光突然就柔了下来。

“算了,你再伶俐也终究抵不过魔教中人狡诈多黠,朕不该怪你,”他低下头沾了沾我的嘴唇,“朕既往不咎,以后仔细怜惜你就是了。”

我又抽搐了,他情商真高,高得我实在控制不住冷笑,“你是皇上,你何必委屈自己?你不是想知道你是第几个吗?我这就数给你看。”

我一脸认真地伸出手,扳起指头开始数数。“一个,二个,三个……”

“闭嘴。”他倏地压住了我的手。

才数到三就崩了,真脆弱,本以为要念到三位数才会发作呢,太高估他了。

哟,这是什么表情,想骂还是想打?想杀那哥们我亲自给你提刀。

冷笑,再冷笑,看着他走了型的俊脸我心情越发地好,“你也不想想,我可不是一心准备以色事君的人,我又怎么可能为你守身如玉,专等你来破身?顺便说说,我更不可能去守那本照抄妇德的破烂宫训。这身子你爱用就用,你要嫌脏,那你就离我远点,省得相对两相厌谁都不安生。你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看这屋子里刀子剪子的也不少,再不你一掌毙了我也成,要不我把这缎子撕了让你绞死我?你要是爱用别的法子我也不介意。总之你可别气着自己,我看着心疼。”

心疼才怪,巴不得你就这么气死。

唉哟哟,不会吧,抖成这样,真让人心疼。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种气吧,还是自找气受,我都想同情你了。

“梁曜寒!”

神人,这你都能忍……表情变得这么快,你果然不是人。

“你想激怒朕是不是?”

是呀,小泽泽你好聪明。

“那你料错朕了。”

没事,大爷也不是很在意。

“别忘了你刚刚亲口发誓要做朕的人。”

我是说了啊,那又怎么样。

“不管你怎么嘴硬,你现在都已经是朕的人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

我笑场了。

杨天泽啊杨天泽,你还真是深宫纯男,没见过世面。

被你捅几下而已,要是这也算是你的人,那你也得排在宇时后面不是,幼稚。

耸耸肩,我翻身拥被装海棠春睡,很快就听到他怦地一声破门而去。

宫门摇弋,带得一丝风吹透锦帐,真凉。

新婚第二天(终于过完了)
阳光在眼皮上肆意地跳舞……

是谁用过这样的词句我不记得,但形容深睡初醒却是恰如其分。

腰腹都不再疼了,但也不好受。

受伤的部位有药护着,也……还好。

皇宫服务果真到位,用完了人还知道清理上药保养修复,手法还挺熟练呢,不但没吵醒我,药也上得均匀,也不知是哪个公公做的,一会儿揪出来表扬表扬打赏打赏。

张开眼,伸个十足的懒腰,坐起来,看着锦被滑落,凌乱地堆在胯上露出斑驳的吻痕。

突然觉得有点可惜,那家伙技术一流,实在应该好好利用才对。一想到以后没他服务,只能自己去爬五指山,我还是有点后悔。

有人来拉幔帐,大概是要服侍我更衣。

我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对上那张脸。

惊惶失措,我噌地又缩回了床里。

其实也不是特别惊慌,只是没想到对上的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实打实的美少女。

突然被一个妙龄美女看见这种样子,我实在是不能适应。

“你,你……”我想都没想,直接拉高被子摭羞。

“怎么了?”杨天泽居然掀帐来看。

他,他不是昨晚被我气走了么?怎么一早又来了?

“没,没事。”我僵硬地笑着。

“那就快点起来,”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朕等你用早膳。”

“哦。”

膜拜你,竟然还对我和颜悦色,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但我没功夫理他。

美女又上前了,还伸出一双玉手藕臂来拉我的被子。

心里明白这是尚服的女官,可手就是不肯放。

“别……”我拉出了颤音。

虽然不知所措,但我已经打定主意坚决不能让她再看了,否则我以后在她面前绝对抬不起头来。

“怎么了?”皇上估计是觉得情况不对又转了回来。

“没事。”连看他都欠奉,我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和美女对瞪抢被子。

“你呀!”皇上突然噗的笑了出来。

他笑得我一愣,就这么一瞬间的迟疑,被子脱手而去。

可怜的美女坐到了地上。

我立刻伸手去掀褥子。

皇上居然笑得更响了。

笑笑笑,笑你个头,赶明我也咬你一身印子,再让你的大小老婆看个遍,看你能不能还笑出来。你要是还能笑出来,大爷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还笑?笑吧!笑死你才好。

皇上终于笑够了,他挥了挥手让美人退下了;“明七。”

一个小小瘦瘦看来挺精神的人进来了。

“去。”皇上指了指我“以后就你伺候侍君更衣吧。”

“是。”那人点着头又上来扯我的褥子。

我欲哭无泪。

等全收拾好了,已经是下午。皇上早就等不及,已经去议事。

先是听到个劲爆的消息,说是皇上亲自动手替我清理上药,再一问才知道他十有八九要这么做。

吓了我一跳,先记下,日后慢慢和他算回这笔精神损失费。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想清楚。

杨天泽是想用我整治后宫,廷争折腾到现在,基本已经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皇上应该是想在内府中也建立保皇派的势力。

要让我站在浪尖上,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对我百般恩宠,皇上昨天说了不少‘贴心话’,应该就是想收了我的心。

皇上是个内敛的人,一向不爱多话,但昨晚他却像个饶舌的大婶儿,生怕我不信他想对我好似的,结果当然适得其反了。

不过大家都是明白人,所以他很可能不是做给我看的,而是做给别人看的。

今天也是,从感情上讲,他的表现太过超常了,但是从理智上讲,他确应如此做为。因为他需要和我保持一个亲密的姿态,不动感情,那我也能什么都忍下来,什么都做出来。

既然如此,我昨天如此动气地招惹他反显得我低能了。

真丧气,本来还得意自己连胜两局呢,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平手。

没精神,于是懒洋洋地混了个下午,还没做什么就开始用晚膳了。

晚膳等着皇上来了才开,看着精致,食则无味。

没办法,吃了七八天的流食,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油腻恶心。

招了人退掉食桌,我懒散地趴在榻上盯住杨天泽。

不想动,于是看着他解闷。

说实话,我一向觉得这人可谓集天地之精华了。人品手腕自不用说,头脑气质也不必论,光是这外貌,啧啧,真没得说。

绝对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啊。

好看,真好看。完美,很完美。

要是能拍两个手印上去,一定更好。

其实烟薰妆也合适,选青紫色调,上个我拳头大小的妆,应该也很美。

不过他最好的就是定力了,奉献精神也很强,被我盯了大半个时辰还能从容不迫,真是甚合吾意,甚合吾意啊,干脆留待明天再研究。

我站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叫了香汤开始沐浴。

我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哼两句小调来听听。

杨天泽,论阴谋诡计我是拍马也追不上你,可论调皮捣蛋,你就是坐火箭也追不上我。

捋起头发,我踏回寝殿,“皇上,夜了,早点睡吧。”

“嗯。”他应着,头都没抬。

果然是没反应。

我就说么,昨晚那么剌激他,不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鞠泪同情。明明有婚假放,可惜偏偏对着块烂泥提不起兴致,一会还得和我同床共衾装恩爱。

唉,可怜,真可怜。

啧啧,俯视着看也很俊美。我又盯着他一顿猛瞅。

他终于感到了我的灼灼目光,颇不自在地抬起头。

哈,我心里一乐,小样,和爷斗,下辈子吧,算好时间和他错开目光,我打着哈欠爬上了床,照旧把被子全卷在身下,垂帐睡觉。

也不知什么时辰,身边终于凉了,接着就有人扯我的被子。

我死拉着不放,待他力道紧了,突然松手。

果然是听到咚的一声,不大不小非常顺耳,我偷偷一乐,赶紧呻吟着转个身,装傻继续睡。

皇上一把拉起我,“你故意的吧。”他咬牙切齿特像要嚼碎我骨头。

我揉揉眼开始大呼小叫,“皇上你怎么不擦头发,这样睡会头疼的,来人,快给皇上……”

“你闭嘴。”他捏上我的肩膀。

我跟着就把脸缩成了一团,“断,断了,快放手。”

“还闹不闹了?”

“不,不闹了。”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睛里还蕴着几滴泪,倒也不全是装的,是真疼。

“那就睡吧。”他抱着我躺倒。

真是……忘了他武功比我高。

也是,他是皇上,不是宫女,这种缺少技术含量的手段不应该对他用。

算了,反正他忙我闲,日后慢慢再整他,这一局让他。

下一局么,我老实不客气地挤进了他的怀里,这里的夜特别冷,这美人身子暖,手感也不错,不能浪费,绝对不能浪费。
新婚第三天,上午,谈心
早上欣赏了一番他的烟薰眼,虽然只是眼下一抹淡青,可毕竟让他的美貌翻了倍,于是心情大好,多吃了一碗粥。

边吃边同情皇上。

昨晚靠他的时候明显觉得他颤了,伸手一搂,整个人都僵了,可这家伙还是硬生生地抱着我过了一夜。看来他身边的眼线还不少,关门熄灯了他都不忘昭示恩宠,功夫做得真足。

我睡不习惯,每醒一次便故意翻上一次身,那么折腾他,也只是一句不习惯就把他打发了,想想他还真敬业。

看在他这么卖力的份上,我也不甘示弱地演起了对手戏,早饭过后,我殷勤地送他出门,瞥到不远处鬼鬼祟祟的几个脑袋,更是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

本来还想一脸谄媚地嗲一句,“Honey,早去早回哦,人家等你”,同时配白鸟丽子三段笑一次外加飞吻一个。可一考虑到宫里人大多神经衰弱耐不得剌激,于是大发善心忍痛作罢。

之后转去后院打太极。

打完太极再练一趟子剑。

练了一半看见他又转了回来。

把剑递给小七,然后垂手站好等他发话。

“咱们好好谈谈。”他说着坐在了院子中间的桃木椅上。

“好。”我点点头,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隔着桌子认真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皱了皱眉。

“梁曜寒,你怎么又老实了。”

滚,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忍下那些气的呢。

我淡淡一笑,“我被推上这个位置,不就是因为我分得清孰轻孰重么。”

他点点头,认真说了句“你果然是恨朕的。”

“不恨不恨,”我笑得比花还灿烂,手指头摇得跟不倒翁似的,“臣和皇上各取所需。这是笔好交易。”

他不作声,开始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我立刻严肃了,我知道他这么做,会变得非常的直截了当,难以招架。

看来他是要和我摊牌了。

摊牌是好事,只是我不能就此居了下风,否则必将任他摆布。

我吸了口气,全神以待。

他终于抬了头,毫不避讳地看着我眼睛“朕问你,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敬德?”

这问题不意外,答案我早就备好了。

“我爱尚宇时。”

他明显吃了惊,但很快就恢复了。

“认真回朕话,不要胡说八道。”

我笑了,“人都给了他,你说我是不是胡说。我进宫做什么,我还不是为了换他的一条命。我很认真。”

杨天泽半晌沉默,他看着我,说不上什么表情。

我挑挑眉,随他看个高兴。

他终于开了口,“既然入了宫,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不然朕也护不住你。”

我识趣地点了点头,我也没兴趣张扬。

“那对敬德呢,朕不信你对敬德无情。”

我拢了拢袖口,“这和咱们要谈的事有关么?”

“你是聪明人,该明白什么叫量入为出。”

我皱了皱眉,这人,什么意思,把自己的妹子当什么了。

“如果你好好配合,朕可以考虑将敬德嫁你。”

怒了,他这是逼我发火。

我啪地一拍桌子,桌子怦的一声四分五裂,两个人立刻相对而坐,中间一堆残片碎木。

大好,气势十足,可喜可贺,于是我扯着嗓门开吼:“你把敬德当什么了,她又不是东西,那容你卖来卖去?”

“那你倒是说说,你把敬德当什么了?”他扫了一眼地上的木片,眉毛都没动一下。

我不理他,双手抱胸,摆了一个极酷的坐姿睨他。

他依旧不动,只是眼神凌厉了许多,冷冷地看着我。

好你个杨天泽,算你眼睛大。

“说就说,”我还怕了你不成?“我说了你可别不信。”

“只要你说得是实话,朕有什么不信的。”他竟然笑了,还笑得风清云淡,十分耐看。

“我还记得前世的事。”我看了他一眼,啧啧,不愧是皇上,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我前世也父母早亡,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相依为命。”

我又看了他一眼,好像听得挺明白的样子,也不知是我说得好还是他聪明。于是我接着说“我妹妹和敬德长得一样,连手腕上的痣也一样。说完了。”

“所以你学医?”

“啊?”我一愣,这是什么思路,也太跳跃了吧,“这我倒没想过,可能多少有点吧。”

他点点头,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好了,收收火气吧,朕也只有敬德一个亲人,朕就是不舍得害她才这样试探你的,毕竟你现在入了宫,朕若不搞清你对她的态度,朕实在无法安心,朕也是为了她好,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我皱了皱眉没有吱声,只觉得他试探的方式让我很不舒服。

“敬德也很敬重喜欢你,”他抬起我的下巴,轻柔地笑了起来,

“小丫头一听说你答应入宫比朕都高兴,欢快的样子让朕都忍不住嫉妒你了,敬德自幼天真善良,现在有你和朕一起疼爱她,朕很欣慰,只是……”

他略作停顿,语气又严肃了起来,“你要记着,朕若坐不稳这江山,敬德也会跟着香消玉陨。”

我依旧沉默不语,可心中颇不以为然。

姚家董家这些年来一直争争斗斗,他的位子还不是越坐越稳?

可惜他太聪明了,太会随机应变了,如果他肯以大礼大义,而不是再次用敬德来压我,也许我会考虑积极一点。

总之一句话,我现在超级厌恶他的风格,不想听教听叫。

他顿了顿又说“你妹妹呢,有没有去再找她?要不要朕帮你找?”

我又愣了,要不怎么说这人能当皇上呢,看这怀柔手腕使得,多合时宜,多让人感动啊。

只可惜我领不了这份情。

就算想领,我也领不到了。

“你又怎么了?”他掐着我的手微微用力,迫我吃痛看他,“回朕的话。”

“哦,没什么,”我摇了摇头,“我妹她死了。”

“死了?”

“是死了。”

眼眶竟然开始发热,我抚开他的手,垂下头尽可能平淡地回话:“臣妹过世多年,皇上不必再为臣费心了。”

皇上半晌没有说话。

皇上突然拉起我紧紧抱在了怀里,“敬德,”他说话的声音居然有点抖,“敬德会好好活着的,朕会保护她,一定让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

“还有你,”他掰起了我的脸,“朕也会护着你,朕一定好好照顾你们两个,再也不让你们受苦了。”

我实在跟不上他的思路,我更配合不来他突然暴发的柔情蜜意,瞬间无语凝噎了。
新婚第三天,现在是下午了
杨天泽抱住我的那一瞬间,我竟然把他和杨简重合在了一起。

笑笑走的那一天,杨简也是那样抱住了我,也说过一些相似的话。

不过我很肯定他不是杨简,杨简是个很单纯的人,没他这么多城府,所以我相信了杨简,却不相信他。

不但不相信,我还觉得他莫名其妙,就算是演戏,他也演得太过了吧,他不是这么低能的人啊。

真情流露?就我们这点儿交情,就算他这两年都在暗恋我,他也不可能把我看得和敬德一般重要啊。敬德是皇上现下唯一的亲人,皇上对她好到无以复加,有时连我都自叹弗如。我都肯为宇时死了,我也没把宇时放在敬德前面,皇上比我小心眼得多,他就更不可能那般大方了。

他究竟发什么神经?

皇上把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我。

我想他大概是觉得这算个突破口吧。

我没有再和他作对。突然被人揭开心底的疤,我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个人陪着总归不是坏事,尽管这个人恰恰就是那个混帐的始作俑者。

杨天泽带我去洗温泉。

这温泉建在乾清宫中,引的是西郊温泉谷的温泉,是前朝的末代昏君陈留帝为了取悦爱妃乔氏所建,直到杨家的先祖杀进这里,那家伙还在和他的乔妃泡澡,绝对香艳风流。

正因了这段佚事,祁朝的皇上们大都自己享用,平时极少召唤妃侍共享,若是谁享到了这个福份,便代表无上恩宠。听说来得最多的就是杨天泽的亲妈,孝贤德皇后,五次。

不过值得推敲的是,皇上是偷偷带我来的,他还叫赵恩和小七把风。

我汗。

一入了浴我就更汗了。

真是太舒服了。

皇帝佬就是会享受。

池周围堆了假石,种了矮丛,不远处置了一扇绘着苍松翠柏的屏风,透过缭绕的水雾,影影绰绰地真如山野般苍莽,很有意境。

杨天泽没有下水,他坐在池边的榻子上一边啜酒一边批奏折。

我懒洋洋地趴在池边上,取了块棉巾盖在脸上发呆。

要是有按摩小姐就更好了。

正想着,有人伸手按在了我的肩上,轻轻替我揉捏。

我一颤,但还是没有动。

皇上亲手服务,真是不占白不占。

他要再接再励收服我,我就由着他折腾,这绝对是过了这村没这店的稀奇事,不能白白错过。

“腰疼么?要不要也让朕帮你按一按?”

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他把手穿到我的肋下,刷地提起了我。

我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搂住最近的支持物。

离我最近的就是他,我又汗。

我湿淋淋地贴在他身上,光溜溜地被他抱在了怀里,我汗上加汗。

皇上他起反应了,这才是我最汗的地方。

不过皇上就是皇上,即便如此,依旧面色如常。

他把我放在床上趴好,只扯了块丝绸盖住了我的腰。然后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也扯了块丝绸围住了他的腰。

黑线,明明大家都是男人,我竟然觉得这样实在‘授授不清’。

他有条不紊地替我按摩。

我老实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曜寒,朕不介意你心里存着尚宇时。”

得,又来了,我就知道他不可能白献殷勤。

“朕知道你怨朕强行让你入宫,你觉得朕这是棒打鸳鸯,毁了你们是不是?”

我没有答话,我只知道杨天泽是个聪明人,他今天会迫我做出一些承诺来,就算收服不了我的心,他也要收服我的人。

“曜寒,你知道么,就算你没入宫,你也没办法和尚宇时在一起的,魔教的十字令中,你就排在朕的下面,第二位。”

我皱了下眉。在剌杀令中我不意外,但我没想到我的排位竟然如此之高。

就因为我那四句话,十六个字么?那不过是我随口诌出来唬皇上的,我说的全是虚话,听着堂皇有理,但实用价值不大。我说之前皇上就着手做了,我不过是糊里糊涂地当了出头鸟,替他顶了这个黑锅,再加上我一说完就被超常擢升,更是黑上抹黑。

不,应该是因为我破坏了宇时他们的剌杀大计。我害了宇时被捕,然后自己入宫当上了主子,不但白捡了荣华富贵,还高高攀上皇上双宿双飞。

怎么看都像是出连环计,像是我和皇上狼狈为奸,合着伙地算计宇时、算计魔教做交易。

交易的确有,不过我也是受害者。

真想不到我就这么莫明其妙地成了大人物。

“怎么,怕了?”皇上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故作戏谑。

“没有。没什么好怕的。”

“真的不怕?”

滚,不怕就是不怕,有什么真的假的。

“怕也是应该的,和朕说实话,朕不笑话你。”

你找抽!

我没好气地结束话题,“怕有什么用?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我干嘛要怕?”

皇上笑了,捏了捏我的脸,“好样的,这才是朕的人。”

少扯,我不是你的。

小七进来了,给我们又添了一次薰香。

是莲香,带着一点点儿药味儿。

香气混着泉水的热气薰得人昏昏欲睡。

杨天泽的手法精到,我舒服得连劲都没了,懒洋洋地贴在了床上。

杨天泽见小七出去了,又开始给我洗脑。

“曜寒,朕知道一直以来,朕都对你随意了些,所以这一次,朕不迫你了,虽然你入了宫,但是如果你确实不想管事,那朕就这么养着你。”

我闻言一愣,噌地翻过身子看他。

他并不吃惊,看着我目光深沉。

“朕说的是心里话,”他顿了顿,伸出手指抚摸我的脸颊,“也不是白养,总要陪朕说说话什么的,你有意思,朕见了你就觉得开心。”

明白了,你是说你想养个小宠儿逗你玩。

真抱歉,我不相信你,我可不觉得我有意思,我也不觉得你会这么白白放过我。

我可清清楚楚地记着你说过宫争廷争原来一体,你要我帮忙整治你的后宫。

你这是和我玩手段,以退求进吧?

我配合地扯出一个笑容,“臣很荣幸皇上如此垂青臣。”

他怔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抽筋,干脆不笑了。

他抬手理了理我的头发,然后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但位子还是要挂一个的,你若是不愿管事就不管,月例的银子就当朕是补贴你好了。”

果然如此,先把我扶上马,至于让不让马儿跑,还不是他一句话?

我突然觉得心里烦躁,我不想和他绕这些复杂的圈子。

“还有夫妻之礼……”

我蓦地张大了眼睛。

“朕还是想抱你。”

他伸手抚住我的眼睛,低头吻了下来。

吻在舌尖辗转,带着浓厚的欲望。

他技巧很好,我虽然缺乏锻炼但也不是菜鸟。可分开时两人还是气喘吁吁,大失水准。

掩蔽着身体的丝绸早就滑脱在了地上,两个人贴在一起,了无摭拦.

他趴在我的身上,用身体缓缓摩擦,挑逗我的欲望。

温热的唇在我的耳边流连。

“梁曜寒,朕要你记住,朕抱你,是因为喜欢你,你可以不喜欢朕,但你无法拒绝朕,你早晚都是朕的。”

我笑了,我仰起头看着流光溢彩的殿顶竟然有几分失神。

杨天泽,你这是被我激出了毛病,和我宣战么?

那好吧,我应着你就是了。

事实证明,深宫的奶娃娃就是好欺负。

我自己痛快够了就昏过去了,不过当然是装的。

杨天泽么,他还在兴头上,当然是不爽了,可我都昏了他能拿我怎么样?

他爱怎么样怎么样,他自己搞定也好,忍回去也罢,总之那是他的事,反正小弟我会周公去也,皇上你慢走,臣不送了啊。88~~
新婚第四天(上)
大婚第四天,宴会群美的日子。

这天我起了个大早,提前吃了点东西。

按照规矩,今天的早膳是五品以上的妃侍陪着一起用的。

我这个侍君主子虽然在宫中排行老三,但摆明了就是帮着杨天泽把后宫的权力拿回来,让他开开心心地收拾董家姚家的木偶人。

我在朝中有个‘扮猪吃老虎’的虚号,我是猪不错,不过我不是扮的,我更吃不到老虎,我只能等着老虎一点一点吃了我。

可官场就是这样,总要把人往高深往阴暗了想,到了后宫,估计也一样。就算他真想白养我,那这些男男女女们也不会因此放过我,只会变本加厉地为难我。

所以今天一见,注定只有两个结局。

一,她们合伙把我气得食不下厌。

二,我把她们气得七窍生烟。

以后当主子还是当丫头,就看今天这一顿了。

养足了精气神,各位姐妹兄弟的步辇也就到了。

我头戴金冠,身穿锦服,脚上套着足有十厘米厚的高履,端端正正地坐在皇上身边陪笑。

等一波又一波的礼毕,我这才发现我已经被美人环绕了。

我身边,主座,皇上,九五之尊,大祁第七任皇帝,景帝,杨天泽,他那过世的老爹惠帝和老妈孝贤德皇后都是大美人,所以把他也生得跟个天仙似的,再配上明黄色的九龙衮袍礼服,真是人模人样,光艳得晃眼。

女妃居左。

座首第一名,贤贵妃董婷,董国公的二女儿,号称大祁第一美女,果然是明眸皓齿香腮雪,算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身段也妖娆得很,目测三围,36/21/34,比例不错,看起来很魔鬼。尤其那腰,完全看不出生过孩子。听说此女极为娇蛮,又仗着自己生了个龙种,俨然把自己当成皇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董家跋扈,估计这美人也不好惹,看来是重点规避对象,只可远观,不可招惹也。

依次而下是刘昭仪和韩婕妤,也都是玉骨冰肌的美人。两位美人生的都是公主,不过皇上还是很喜欢她们的,侍寝的次数一向稳列女子三甲之中。

刘昭仪妩媚,她应该算是董家的人,她爹是我上司,曾经的上司,兼着个大学士的头衔,人倒是蛮不错的,看她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刁主,希望能好对付。

韩婕妤秀美,气质温婉脱尘,她虽出身皇商,但外公却是有名的大儒,讲究中庸、出世。听说她深得精髓,所以不必多虑。

男侍居右。

座首第一名,宁侍君姚子贤,姚国公的小儿子,俊雅清秀,道骨仙风气质斯文,脱俗出尘百看不厌,是个人物。姚侍君与皇上同岁,从小就入宫做皇上的侍读,侍着侍着就日久生情变成侍君了,是皇上娶的第一个老婆。现在他管着内府的财政大权,这个大老婆当得绝对名副其实。江叶说他太清高,我看也是,估计不会待见我。

依次而下的赵李两位侍书就差些了,多少有点雌雄莫辨。赵侍书算是董家的人,而李侍书算是姚家的人,不过听说两人都很温和,不大爱争强好胜,但愿如此吧。

再接下去的男女品级较低,品貌也差了一级,虽然都比我漂亮多了,只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也就没费心思再记,光忙着羡慕杨天泽的艳福去了。

我把目光后瞟,看见了敬德。这孩子今天一身鹅黄小锻长裙,配了条粉色披帛,衬得脸色红扑扑的,她头上束了不少锻带,还插了些明珠,看起来更是娇小可爱,非常漂亮。

突然之间想起了笑笑,笑笑十三岁时已经因为心脏病住进了医院,每天都只穿一套医院提供的病服,身上别无他物。那时我忙着四处赚钱给她看病,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分花,一年到头也买不起件礼物给她。

笑笑很乖,从来也不向我要什么。逢年过生日的,我也会问她,可她总是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哼着说她看不上小女生那些花哨可爱的东西,太幼稚。

她也的确从不多看那些小玩意儿一眼。

我那时傻,她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以为她真是不喜欢。直到后来,杨简带着公主裙去讨好她时,我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蠢,悔得我当时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嘴巴。

现在看到她能够锦衣玉食的,我心里真是苦甜参半,说不上是什么味儿来。

皇上暗地里捏了我一下,我明白他是提醒我专心,所以好心地没有腹诽他用力过度。

再定了定神,我看见几个小锦团正伏在地上。

为首的小家伙是皇长子杨日朗,五岁,生母是位宝林,三年前过了世,追了个德妃的品级。听说不怎么聪明,母家也没什么背景,基本属于自生自灭的类型。

接着的是二子杨日进,两岁,董婷的儿子,据说已经开始认字读书了,比他爹还早了几个月,所以皇上最喜欢也最看中这孩子,关怀得可谓无微不至。

再下去的是三个公主,一个四岁,两个三岁。

还有一个女儿才七个月大,正抱在奶娘手里就没来跪。

我笑笑,说了句行话,“孩子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杨天泽也笑着说话“平身吧,赏。”

小家伙们一个个爬起来,顶着粉嫩嫩的小脸好奇地看着我,可爱得不得了。

我爱心大起,抓了一把松子糖,伸出手去递给他们。

没有人动。

我大汗,我想起来这不是自家的小院而是九五之尊的宴会厅。

杨天泽替我解围,“都过来尝尝吧。”

几个小肉球这才挨上来,一人一颗,规规矩矩地谢礼拿糖吃。其中的杨日进还不忘恭维我说“梁侍君真漂亮。”

老脸通红,要是没见过皇上的大小老婆,那我一定笑纳,可在这百花堂里,我顶多也就是棵草,还是棵狗尾巴草。

这孩子,不到三岁就会拍马屁,把人家没有的优点说得跟真的似的,难怪皇上喜欢。

杨日朗就纯朴多了,立刻反驳说“不对,梁侍君一点都不漂亮。”

话音一落,一片死寂。

我的脸就更红了,心想杨天泽果然是不看中他的,都五岁了,竟然还没有人教他什么是阿谀逢迎。

日朗的奶娘也是,竟然一下子就瘫了,吓得小孩子扁了扁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我一把拉了日朗坐上腿来,连哄带骗地唬他,“男孩子不能哭,一哭就会变成小女孩,还是个丑八怪的小女孩。”

他又扁了扁嘴,抽了两声,拼命平复自己吓得不轻的小心肝。

我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再接再励地哄骗他,“本宫告诉你一个变漂亮的秘密,就是每天都喝一大杯牛奶。”

他看了看我,有点怀疑“那你为什么不喝啊?”

我大乐,不愧是杨天泽的孩子,资质总是不差的,于是继续瞎扯,“其实本宫刚生下来时长得又黑又丑,像块老树皮,就是喝了好多牛奶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点点头,“梁侍君,其实你也不难看的。比起总管我的夫子,你还是好看很多很多的,我的夫子才是又黑又丑,像块老树皮。我想夫子一定是不喝牛奶的,不然的话,他以前一定很丑很丑。”

我笑不可抑,肩膀耸动着,连眼睛都弯成缝了。因为他说的这个夫子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总喜欢刁难我的秘书省王监丞。

王监丞自知貌丑,所以最忌讳别人揭他这个短。

我呢,一向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又不喜欢和长得丑又自恋的大叔磨牙,所以至今还没整过他。

现在老天终于开了眼,有小皇子申张正义,替我报仇,我能不高兴么,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杨天泽轻咳一声,我偷眼看他,发现他嘴角有点抽,看样子也是想笑,那你就笑呗,又没谁拦着你。装什么酷。总这样可不利于美容,还容易得痔疮,内痔外痔混合痔,可惜这美人胚子了。

不过,皇上好像一直都挺酷的,好像就是这几天表情特别多,可能这两天放婚假没上成朝了,郁闷得有点不正常。

我再四下望望,发现大家好像都忍得厉害。

我很肯定除了杨天泽,其余人笑的内容和我绝不一样。我顿时觉得人生一世,知已难求,还是不为难他好,于是我放下了小皇子,让奶娘领着回座。

宴会继续进行。

小董领着妃子们敬了一杯茶,老姚又领着侍臣们敬了一杯酒,接着是敬德。

全部的对话都循规蹈矩,毫无创意。

就在我奇怪这过于平和的气氛时,杨天泽终于开始搅风拌雨了。

新婚第四天(下)
“贤儿。”

我抖,好,好肉麻的称呼,他要是叫上我一声“寒儿”我非得当场晕倒不可。

姚子贤站了起来。

皇上微笑着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一直和朕说想找个帮手管理内府,那后天起,就让曜寒帮你吧,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也可不必客气的直说。”

还好是叫我曜寒,小松一口气。

只是这个一家人……我只能无语凝噎了,真高攀不起。

姚侍君拱手施礼,面色沉静如水,说话也轻声慢语十分悦耳,“是,皇上。”

变了脸色的是董贤妃。

“寒弟,”

我一听,禁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以后就请您多多帮忙了。”

我站起来,笑了笑,觉得肌肉有点僵,

“子贤兄太客套了,我什么都不懂,还要子贤兄多多照应才对。”

“寒弟客气了。”

我再抖,这么肉麻的名词,我可真是接受不了,为了日后着想,我立刻恭手回礼“子贤兄才是客气,若不嫌弃,子贤兄日后称我曜寒便是。”

姚子贤也正要客套,皇上又发了话,“曜寒说得有道理,不若你也称贤儿子贤好了。”

皇上说的事,当然是铁板定钉,无人反对。所以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和姚子贤一起称了声“是。”

皇上点点头。

我和姚子贤落座。

皇上接着说道:“朕看爱卿们也都乏了,回去好好歇歇吧。”

我一听就愣了。

皇上这是下令逐人了?

他杨天泽不是想把我往火上烤么,怎么才开始风生水起,就草草收兵了?

我还以为今天不定怎么唇枪舌剑,暗潮涌动呢,就这么无波无澜地结束了??

这心里落差也太大了吧……

杨天泽,你,你可真出挑,你还真想白养我不成?

我下意识地看向皇上。

皇上也瞄了我一眼,然后就不理我了。

小七暗中推了推我,我再一看,俊男美女们都站了起来,正等着我送客呢。

我当然不是自讨麻烦的主,既然没事,我也不会专门去找点事,于是我也赶快站了起来。

直看着步辇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我心里才平静下来。

实在太紧张了,杨天泽选我出头不能说没有眼光,但我也不必要因他慧眼识人,就对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以前我不就是有名的哑巴阁老么,现在也随便他摊派,我再做一个哑巴侍君就好了啊,真是傻了。

想明白了,我就放松了。

抽下头上的簪子。

把重到能砸死人的金冠撤下来交给小七。

一脚一个踢掉让我委屈了半天的高履。

我一边扯着华重的外套一边向我的贵妃榻奔去。

“你很漂亮。”杨天泽的声音从右边冒了出来。

我一顿,看见他正坐在一张红木椅上看奏折。

够勤勉啊,我才出去多一会啊,你就用上功了。

“朕认为你很漂亮,朕很喜欢。”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垂下脸去,快得我都没看见他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安慰我?我是长得不错啊,眼正鼻直,面白肤润的,身材也不错,虽然不是时下流行的弱柳扶风之姿,但也劲瘦匀称,放在朱雀大街上那也是个挺抢眼的小白脸。只是你和你那些国色天香的佳人们级数太高了,小孩子以你们做参考,审美水平自然会过份偏离群众嘛。我没受伤。

难道是怕我记恨日朗?童言无忌没听过么?就算恨也要算到你头上啊,子不教父之过,我不会找错人的,你不用怕。

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看他再没下文,我继续奔向贵妃榻补眠。

***

干回摸鱼的老本行。

皇上是没分派我什么事,可他把我明目张胆地派给姚子贤,姚子贤就不能不管我了,姚子贤会错了皇上想白养我的意,那也是姚子贤的错,与他杨天泽无关,就知道他不会这么便宜了我。

不过姚子贤肯定不愿我揽了什么实权去,我说学习学习,他就真的让我学习上了,学得我天天跷班玩失踪。

姚子贤是聪明人,一来二去,不管我了。不但不管,还想方设法地替我摭掩。

我自己也当然也没有什么好内疚的。就算杨天泽没说过养我,我也不内疚。

杨天泽以宇时和敬德逼我,算是不仁,我消极怠工,算是不义,两相抵帐,各不亏欠,最好。

至于床上,他敢来我就敢做。被压可不等于被嫖,好歹咱也曾经是个小有名气的MB,没点儿本事怎么混?

婚假过后我又陪他折腾了三次,次次我占上风,不但不用出力,而且明显没让他痛快着,何乐不为啊。

只是这乐子不能多寻,譬如昨夜一战,我痛快是痛快了,可是我的腰也快被他弄断了,我怀疑他是想明白了,不搞技术改玩儿力量了,那我就比不过他了。

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洗澡吃饭,打一圈太极,然后去看敬德,随后借了小毛玩抓猫。玩完了回宫午睡,睡好了换上衣服去马场。

七天前宫里进了一批新马,今年皇上会行秋猎,这批马就是杨天泽购来讨好他那群娇柔美丽的小老婆的。

于是我又添了新乐子,训马。

那啥,不是骑马,是训马,好骑师不一定可以训好马,但好的训练师一定很会骑马。所以训马的技术含量比较高。

训马师是跟着马场一起来的老外,姓马名福,国籍大熹,熹国与大祁隔着三山两国,说得语言特别像是上海话。

小的不才,想当年混上海时倒也学了不少,一见此君顿感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话说人活着,就需要交流,这宫里没我可交之人,一听他那一口上海话,我就觉得特亲切,所以没半个时辰,我就顶替那刚出道的小翰林,独揽翻译大权了。

不过我更欣赏杨大美人的当机立断,他一听说这事立刻顺水推舟,钦赐让我负责这些马匹的训养以及日后的分配问题。

训养没问题,有马福顶着,可分配就好不办了,僧多粥少。

阴险小人,溜得比泥鳅都快,竟然让我替他担这骂名,一句话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我算是看明白了,不论我怎么分都没用,这帮男男女女真比金枝玉孽还金枝玉孽。我刚当上马官的第一天就彻底长见识了,我还没说话呢,他们自己倒先掐上架了。我不但听着头疼,而且完全没法理解他们的逻辑,只好也溜了。

马老外是个认真的人,怕我毁了他训马的名声,死活要给我进行系统训练,系统训练的第一课,怎样和马交朋友。我倒。

替他喂了三天马,第四天,也就是今天,他终于开恩了,让我洗马,让我实现了和马儿们第一次真正地亲密接触。

真是黑线上面挂黑线。

不过总比对着那一堆金枝玉孽好。于是我挽着袖子穿着马靴,左手提着马刷,右手拎着马桶……呃,那个,说错了,是木桶,总之就是很没形象地开始刷马。

边刷边唱。

“我是一个刷马匠,刷马本领强,我要把这些小马儿,刷得很漂亮,刷了牙齿又刷毛,刷得……”

那个啥,我忘了调了。

正在我停下来冥思苦想时,马栏那边却传了一阵嘈杂声。

还听到老外叫我……又是言语不通了吧,这时候倒想起我来了。

于是我扔了刷子木桶,边跑边捋袖子。

好歹我一个二品侍君,就算现在穿得像个刷马桶的小太监,那我也得顾点形象。

跑到一看就傻了眼,唉哟我的小祖宗,日朗那小家伙竟然翻到马背上去了,连哥哥我都不能沾的新马,这五岁的小娃就这么溜过去想骑在胯下了,这不是胡闹么?

更了不得的是,小家伙的侍卫竟然拦着老马不让他管,竟然就那么由着小孩子胡闹!!!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

我的个天呐,千万别出人命啊∼

二儿子受伤了
老外一见我就扯我领子,吼我赶快命令侍卫们把孩子拉回来。

我还没说话呢,侍卫头子倒先和我鼻孔朝天了。

“大殿下命令谁也不得侵扰。”

真是奉了鸡毛当令箭,杨日朗一个五岁小屁孩懂什么。

这人我不认识,我只知道他官位三品,没我大,我又是后宫,就算没品也是他的主子。

“他不懂你也不懂么,大殿下出了事你们哪个担得起?”

那侍卫还真酷,上前一脚就踢在了我的膝弯上,害我咚地单膝跪地了。“臭养马,想教训爷?也不看看爷是谁?”

原来不认识我,那我也不废话了。

我站起来抡手推人,拉着老马直接就往里冲。

老马突然站住了,他手指着前方,张大了嘴,惊天动地的‘'啊’了一声。

我下意识地朝前一看,我也傻了,小家伙的马惊了。

那马前腿腾空,只用后腿站了个笔直。

日朗使劲扯着缰绳,已经滑脱了马鞍,挂在了马身上。

马用后腿支撑着乱踏,震得栏外的马群也搔乱了起来。

糟了,要是孩子就这么掉下来,就算不摔坏了,那也难保不会被马踏了。

我的天,小日朗竟然荡到了马前蹄边上,那马蹄子正凌空乱捣,要是捣在孩子身上……

不管了,拼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出去的,也许一看到这样子,我就冲了出去,也许是让孩子受了会儿罪才冲,总之当我回过神时,孩子已经在我怀里了。

日朗缰绳拉得死,怎么都不肯放手,我怕硬扯弄伤了孩子,只好也扯住了缰绳带着孩子使力千金坠。

缰绳叭地断了,我护着孩子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听到我的腰喀的一声脆响。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怒骂杨天泽,要不是他昨天穷折腾我,我的腰肯定不会这么弱。

孩子也吓坏了,双手一松缰绳,竟然又撕又踹地踢我。

我顾不上他,只看着凌空落下的一对马蹄子齐齐地朝着我们踏了下来。

死了,腰不能动。

他娘的,那么多侍卫,究竟有没有人能来救个场。

看来没有,只好自救。

我一手捕着一只马蹄子,用力向身旁抡开。然后把双掌都拍在了跌下来的马身上。

失望,竟然没有向我期望的那样凌空飞走变成小星星。

马身子被我推在了一边,砸在我的身边轰的一声泥土飞扬。

上百斤的马肉砸出个浅坑,跟着就斜身栽了下来。

马肉堆沙包……我在心里哀嚎了一声,要是把我的胸骨压折了,我就不用活了。

把孩子推滚出去,我又拼力拍出一掌,打在了马身上。

力量不够,只好强行转身用膝盖撞了上去。

真是命大,马没动,我却贴着草皮滑了出去,总算没被压到。

但下一刻我就傻了,腰以下全部没感觉了,这人救得绝对挫大了。

我这才发现孩子没了声音。

赶紧扯过孩子抬起他的脸,日朗怔怔地看着我,目无焦点,一脸呆滞。

我吓得赶紧拍打孩子的脸。

可恶,竟然怎么拍都没什么反应,小子,你倒是振作一点好不好?

一群人已经围到了我的身边。

那个混帐三品侍卫跟着就要拎我起来。

我伤的可是脊柱,不能乱动。

“别动我,去传太医。”

什么,竟然还要拎我,火了,我叭地又甩了那侍卫一嘴巴。

“你他妈别动我。”你真就那么想废我了不成。

一群人怔了怔,跟着全火了,那侍卫一脚踢在了我的脸上。

“臭训马的,敢在老子头上嚣张。老子今天就动你了怎么样?”

我的天,又来扯我,我不会就这么废了吧。

“住手!”

一声厉喝劈头响起。

我第一次觉得这声音有如天籁。

身边的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杨天泽比他们更快,把我身边的人全都踢翻了。

他看着我一皱眉,跟着就冒出一句混话,“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我是你钦赐的马官,你个猪脑子。

“你先传太医。”我边说边把孩子递了出去。

我真没想到杨天泽一抓住孩子立刻就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孩子的脸倏地就肿了起来,通红一片,竟然肿得连掌印都分不大清楚。

他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你干什么?”我又把孩子扯了回来,护在了怀里。

杨天泽居然也跟我火了起来,“朕干什么,朕就是让他……”

“你闭嘴。”我更气势地吼了回去。

孩子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情发火,他还是不是孩子的爹?

杨天泽没了声,那个混帐侍卫竟然开起口。

“大胆刁奴……”

“滚,我他妈是你主子。”

逞威风逞到大爷头上,真是活腻了,不算清这笔帐,我就不姓梁。

正想开口再骂,我怀里的小家伙却嘤地一声动了。

我扳起孩子的脸,看见孩子渐渐回了神,眼泪倏地冒了出来,跟着就抱住我的脖子大哭了起来。

“侍君,侍君……”

我的天呐,真是哭得我心肝都颤了,心肝肺全被这孩子的哭声给掏空了。

“哭什么哭,犯了错哭有什么用。”

我XX你个杨天泽,这么可爱的孩子你怎么总看他不顺眼?

“你凶什么凶,他才五岁,他懂什么?”

“朕五岁时……”

“你是天才,你儿子不见得就是。”

杨天泽你这是逼我发火是吧,那我就火给你看。

“你还好意思说他?你看看你给他找的什么侍卫,连我都敢打,我要救人,他们竟然还拦着我不让救,要我看就是他们故意让日朗做这么危险的事,他们这是赤裸裸地谋杀,”

真是气死我了,一个两个的个个混蛋,今天不扒你们层皮下来我绝对消不了火,

“对我也是,我伤的是脊椎,都说了不能动了,竟然还一而再的拉我,摆明就想废了我!”

杨天泽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你爱信不信。”

“好,”杨天泽咬牙切齿地挤出了字眼,“来人,把他们全拖出去砍了。”

我跟着就懵了,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你怎么说杀就杀啊。”

“谋害皇子,侍君,罪诛九族,朕只杀他们一人,已经很宽洪了。”

完了,他真火了,比我还火。

挣扎一下“你不怕我说谎?”

“你说的话朕都信。”

混帐王八蛋,他这是抓了机会捧我的威风。

他竟然用人命捧我,他也太狠了吧。

“如果我说,我不想他们就这么死呢。”我底气不足,说话也放小的声音。那个,他们是有错,可是没错到死的程度,我不想就这么莫名地背上血债。

他皱了下眉,“你想朕放过他们?”

我飞快地点头。

“好,小曜寒,朕听你的。”

他站起来一挥手,“梁侍君宽洪,朕便依他所言,尔等割除官职,即时出宫。”

我崩了,我说杀他就杀,我说放他就放,我这不妲妃么。他也太牛了吧,居然用这法子立我,这不是往死了逼我么?

算了,先不和他算这个,“那个,太医……”

大哥,你别摆OSE了,还是分点儿心来看看我吧。我要是就这么废了,你刚才就白折腾了。

“太医就来了。”他又转身把日朗扯下来,扔在了一边。

他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孩子一眼。

日朗立刻噤了声,眼泪刷刷地向下流,就是没哭声。

皇上半跪在我的旁边,蹙起了眉毛,“你怎么样?”

“不知道,腰以下已经全没感觉了。”

我伸手去摸孩子的小脸,不是我不担心自己,我是没法担心自己,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只好先管孩子。

杨天泽一把截住了我的手,紧紧握在了手里,颤得厉害,“你说什么?”

“我说我腰以下全没感觉了。”

“怎么可能?”

我立刻凶神恶煞地顶了回去,“怎么就不可能?”

他的表情倏地变了,看来他是真慌了,连话都说不清了,“那朕,朕该怎么办?”

“当然是宣太医了。”笨,这才多一会儿啊,刚才还又杀又罚的十足英明,现在又成猪了。

“已经宣了,就来,你坚持一下。”他说着又握了握我的手。

我这才发现两个人手里全是冷汗。

竟然还在抖,也不知是他抖还是我抖。

他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当然是等太医来救我了,难道还指望你不成?

真是蠢到家了!

现在你比猪还蠢!

***

补一点资料,关于皇城和京城的设定:

(一)皇宫的设定分了两部分,其中与皇上相关的宫殿名,参抄了清宫。而后宫的殿名,是我为了凑合情节瞎掰的,比如曜寒住的叫承恩殿,子贤住了的叫集贤殿,思礼宫(冷宫)也是这样。

(二)京城的设定参照唐长安掰的,所以皇城外廓被我掰成了四圣兽门,故宫的午门也因此变成了朱雀门,正好午门就是照朱雀式设计的五凤楼。

梁曜寒说他在朱雀大街上很抢眼就是这么来的,他没说谎,他在这一世是个很清秀干净的小白脸。
自我催眠:我是亲妈

我向孩子努了努嘴,“抱抱孩子吧,都吓坏了。”

杨天泽的脸噌地又变了,伸指就点上了孩子的额头,“你这么大怎么还不懂事,你看看你闯得祸,把侍君害成这样……”

“哎,你这是训孩子还是训我呢,”我截住了他,我明白他的心思,他这是防我找日朗算帐,故意先骂了孩子来堵我,以前我当笔贴式时就常见他用,现在见他顺嘴就来,心里莫名烦燥,“行了行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就别来这套了。我没怪他。”

“曜寒……”

我抖……我第一次听他叫我叫得这么温柔。这是看棒子不好使改给我下糖了吧,我都这样了,他就不能老实点别和我玩这些心眼?

我就说杨天泽他特明白我,至少他没再往下说话了,只是握着我的手静静地跪在了我身边。

气氛有点怪异,我没话找话,“你怎么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日朗,没有说话。

这是得报儿子在这儿才赶来的?那你就说啊,有你这么关心孩子的么?

“你抱抱他,拍拍他的背,吓坏了。”

他又看了一眼日朗,还是没说话。

我再XX你个杨天泽,你跟这孩子有深仇大恨还是怎么着?

你不抱我抱。

太医们终于出场了,我一看那人数又怔住,乱糟糟地一堆,不会当值的都来了吧?

“先给大殿下看看。”别吓出什么毛病来,那这人我就白救了。

几个太医把孩子围了过去,剩下的人则齐心合力,小心翼翼地帮我翻了个身,由医正给我摸骨诊断。

医正大人摸了半天,结论是骨裂,以后能不能瘫痪他说不好,总之让我好吃好喝地先养着,批了我一百天的医假条。

太医说我要静养,杨天泽下了令,我这里刷地清静了。

还好围着我转的都是大夫,算是半个同行,大家多少也能聊上几句。杨天泽给我派了个贴身侍卫叫于言,说是以后不能再放我一个出门了。

我没反对。

杨天泽也天天往我这跑,我也没反对,不过说不上什么话就是了。

而且他从来都是那么一套。

他一进来就坐在我床边,握住我的手深情地来上一句,“今天怎么样?”

通常我也特深情地回上句,“比昨日好些,多谢皇上关心。”

没办法,观众多啊,宫女太监不用说了,太医院一帮子人都看着呢,他不愿意浪费机会,我也不愿意被人指责我恃宠生骄,对着皇上都敢耍大牌。

我想我大概是受不了这么恶心的戏码,所以没一个月我就可以下地放风了,不过要等皇上来了,由他盯着才行。

于是我觉得更加恶心了,因为他的新剧本更煽情更肉麻了。

他一进来,通常先煞有介事地摸摸我的腰,“好像比昨天柔韧了些,你觉得呢?”

我将目光扫过身边的各色人等,看着他们的红脸红脖子麻木地点头,“多谢皇上关心。”

他摸摸我的头,接着就会像扶孕妇似的扶着我慢慢散步,边散边问东问西,后面再跟着一排太医和一排太监随时等着伺候。

有了他这么殷勤地帮忙,又没半个月我终于好的七七八八了,好到太医一脸谄媚地对我说,就算我侍寝也没有问题……我倒。

太医话音刚落,皇上来了……我倒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不过皇上是带着儿子来的,小日朗跟在皇上后面,光着小膀子,还背着根荆条。

这个,不会是传说中的负荆请罪吧。

杨天泽这一次没有深情,搞得我一腔热血的台词闷在心里多少一点难受,算了,以后再用来恶心他。

杨天泽把我扶到椅子上坐好,小日朗跟着就咚地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孩子用白白嫩嫩的小手捧着荆条,奶声奶气地说道,“日朗请侍君责罚。”

我转头看了看皇上,皇上表情严肃,一双瞳子黑得连点光都没有。

那啥,不会真想让我打孩子一顿吧?

应该不会。杨天泽可能真的不喜欢日朗,但他总归是孩子的爹,要是真伤了,他肯定还是舍不得。

我闲着无聊时也算过时间,从他的尚书房到出事的马场可不是一段小距离,二号翻译小翰林是个不会武功的弱书生,跑不了多快,杨天泽肯定是拼了全力奔来才赶上救我的,再看他宣太医那架式,只要在京的全给叫上了,谁要说他不心疼儿子那我就跟谁急。

可若真是舍不得,那又带孩子这么过来做什么?我不是早说过我不怨孩子么,我那天的表现,明明比他还像个当爹的。

这父子俩……

想想也是,杨天泽今年也才二十四,要在我上辈子那时代,可能连老婆都没过门呢,更别说当爹了。十八九岁就有了孩子的小爸爸,能指望他什么呀?真是什么都不能指望。

好吧,那我就看看他们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我一板脸,“知道哪错了么?”

他答,“父皇已经教训日朗了,日朗不该自不量力,任性妄为,害侍君受伤。”

我点点头,伸手取过了荆条,刷地扬了起来。

小日朗立刻忍不住向后缩,杨天泽跟着就重重咳嗽了一声。

小日朗不动了,我也放下了手。

“太医,快来给皇上看看,皇上咳嗽来着,可别治晚了落下什么毛病。”

杨天泽怔了怔,慢慢说道,“朕无事,你做你的。”

滚,瞧你拧眉毛那小样就知道你根本舍不得打,让我替你当坏人教训儿子?门都没有。

我就是想耍耍你,看你到底怎么心疼这孩子。

打肯定是舍不得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吓唬孩子的爹,不过既然这家伙对这孩子也不似传闻中的那么冷淡,那我总能寻出乐子来。

我把荆条扔在了地上,拉起了日朗,“你还小,侍君不舍得打你,不过错了就是要罚的,干脆你就留这里陪侍君解闷吧,好不好呀,皇上?”

皇上果然一怔,“朗儿还有功课,要闷朕陪你就是了。”

滚,看着你就烦,“那我教他好了,臣是皇上亲点的探花,才学上总还合格的。”

我正想再说话,杨天泽突然应了一声好。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话也说很得平静,“叫他跟在你身边学学也好,你便好好教他吧。”

啊?不会吧,就这么把孩子交给我了啊?他这爹当得,果然不负责。

不过儿子却是好儿子,日朗一听这话,立刻伏身领旨,谢他爹龙恩。

我伸手拉起了孩子。

杨天泽他肯定是又转上什么主意了,只是我没他聪明,一时之间看不出来罢了。

看不出来就先留着慢慢看,反正活在他身边就一个字,累。

杨天泽禀退了日朗,又把我扶了起来。

“要不要回床上歇着?”

我摇了摇头,“总躺着都快憋出毛病了。”

皇上点点头,又挽住了我的腰,“好,朕陪你出去走走。”

我想推辞,他却不由分说地揽着我向外走。

“朕带你去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

***

梁曜寒的伤,我当时参考的病例不知哪去了,昨天查到份一个月就恢复的病例,可是懒得改了,就这样吧。

大儿子,本作挺你
皇上说的地方我知道,叫春休园,是专门修给太后养老的地方,只是我从来没有进去过。

园子修得宽敞,园中心一湾小湖建在了几股活泉之上,不停地从水底泛出大小不一的水泡。

七彩的湖鱼穿行在水草中,欢快地追逐着这些水泡,妙趣横生。

湖边是大片的花木,一棵梨树,几株海棠,两种花都正值花期,雪白的梨花交映着海棠的火红,喧闹着繁荣的春意。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那首诗嘭地就跳入了脑中。

我扭头看向杨天泽。

“怎么了?”杨天泽环住了我的腰,“腰疼?”

“不是。为什么带我来这个地方?”

“朕觉得你会喜欢。喜欢么?”

“我不知道。”

话是我脱口而出的,按理说我该说喜欢,就算是不喜欢,我也该说喜欢的。

他听了没什么反应,还是那副模样,揽着我继续向前走。

转近了梨树,我才看见临湖摆了一张竹榻。

杨天泽带着我一起坐在竹榻上。

他伸手轻轻按住了我的腰,慢慢打转。

“曜寒,朕有什么不好么?”

这混帐!这才多一会儿啊,他又来给我下套!

“说实话,朕要听实话。”

滚!我又不是傻子,哪可能真说实话?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如果你先跟了朕……”

“臣会爱上皇上。”

他的手停了。

他收回双手坐端正,把目光投在了湖面。

微风吹过,吹下了纷纷挠挠的花。

红色的海棠和白色的梨花肆意地飘落在我们的身上。

红白交映的繁花下,他的侧脸带着妖艳却落寞的美。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我抬起头。

我仰望着花枝上方斑驳的天空,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不说话,只好我说,“皇上……”

“……去洗温泉吧,”他截住了我的话,“朕叫人泡了药泉,对你有好处。”

***

一进乾清宫我就嗅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都是舒於活血的,”依旧没有宫人,皇上亲手褪我衣裳,“这方子正是你写的那个。”

我笑笑没有吱声,那是四年前我为雷越写的方子,我用它换了江叶一个入幕宾的职位,入仕前一直赖在了他那儿。

说起来,我和江叶就是在一处温泉认识的,现在仔细想一想,那泉周围的景色倒和这里有些相似。只是那温泉的岸边长了几株野樱,鲜红的花瓣正落了满泉。

皇上搂着我慢慢走下水池,然后抱我侧坐了他的腿上。“想什么呢?”

他松开了我的头发,看样子是要替我洗头发。

我对他的殷勤一向来者不拒,现在自然也没拒绝的道理。

拨了拨水,我答道,“花瓣,樱花瓣。”

他停下手转过我的身子,轻柔地笑了起来,“朕还以为你忘了呢,看来是还记得。那你看看,这景色是朕照着当时的样子置的,你觉得有几分相像?”

他说得很随意,我听得却很诧异。

装傻,“皇上说的是哪里,臣不明白。”

他的笑意更浓。

他掐了掐我的脸,捏细了自己的嗓音,“我,山妖,你,人妖。”

我黑线。

这是当时我调侃江叶的话,现在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真黑线。

那年我十四,仗着自己皮囊嫩装纯真,泡在泉水里玩鲫鱼跃龙门。结果我跃得低了,失手横砸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水。当时江叶带着个书童路过,我从水里爬上来时被他们撞了个正着。江叶不但笑得很欠扁,还一开口就说了句,“山妖?”

我那时不知道江无耻是大人物,只觉得这人长得女里女气的,标准平胸受一枚,怎么看怎么好欺负。于是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捏细了嗓门,“我,山妖,你,人妖。”然后我们打了一架,再然后我们演了出恶俗的不打不相识,从此混在了一起。

看来他是告诉皇上了。

个死江叶,这种丢人的事他也好意思说,他和皇上还真是‘无话不说’啊。

我抽了抽嘴角,“皇上,你也知道,江叶这人就爱夸张的。”

“不,那是朕亲眼所见。”

什么?

我噌地站起来转身看他。

他也站起来顺势吻了我。

火热的吻在唇齿间流连。

连说的话也变得火热缠绵。

“梁曜寒,你的美,让朕心动。”

“你偏着头,站在齐腰深的水中揉洗黑亮的发,纤弱的背影在袅袅水雾中若隐若现。你衬在鲜红的落英中,有如山野中最清新的风。”

“朕喜欢你。从那时起,朕就一直喜欢你。”

***

突然被意想不到的人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告白,我实在是剌激过度了。

我搞明白了江叶带着的那个书童就是皇上微服易容的,我也搞明白了他暗恋我,而且一恋就是整整五年,我还搞明白了去年年初他就有要我入宫的想法,只是当时我胡诌我要娶女人没迈进他的套儿,否则我早就成了他的胯下之臣了。

可我怎么都回不过这味儿来。

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题。

啥我的美让他心动,还啥啥啥我是山野中最清新的风?我想想就抽搐。

相遇的事儿我辨不出真伪来。那书童我的确再也没见过,可那也代表着死无对证了是不是?江叶是个人证,可那小子肯定偏袒皇上,问了也不能当真。

再说哪有他这么喜欢人的啊?

他搞得我内宫忧外廷患。

他还搞得我成了魔教的十字追杀榜二号。

就是现在他都没停了算计我。

他要南巡,一道恩旨把老姚小董都带走了单单留下了我,内府没了人,我成了大头子。

他一句“爱妃,贤儿都好好歇个假,专心陪朕玩玩。”就把两美人的担子全扔在了我身上,他这是逼着我不得不管。

得,照旧随便他折腾,照旧敌动我不动,总之不理他。

但他的儿子我还是要理的。

杨天泽对日朗的事不闻不问,我也没再花心思深究。

我本来就只是想耍耍皇上,现在八卦到了这孩子的身世,我就更心疼这孩子了。

原来日朗的母妃是杨天泽的第一个女人,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和姚子贤赌气,随便拉上床的宫女。

更无语的是,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全宫的人都认为那不是皇上糟蹋了人家,而是那女人糟蹋了他。

总之这孩子来得尴尬,没有背景,早早死了娘,又摊上个混帐的爹,小日子过得真是比我还凄惨。我和日朗同病相怜,没几天就成了莫逆忘年交。

春休阁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连带着日朗也把这里当成了半个家。

这里风景好,又清静,还很宽敞,打架读书都合适。

我出了事后,杨天泽给我了个叫于言的贴身侍卫,这男人不但武功好,而且很会烹茶,我人尽其用,让他陪着小七去廊下一个烹茶,一个煮奶。

我自己靠在竹榻上看着日朗练剑,一手托着食盘,一手很没形象地向嘴里塞核桃枣糕。

还想喝酒,可一想到一会儿还要见皇上我就忍了。

日朗终于耍完一套剑法,靠到了我的身边。

“侍君,奶娘说吃这么多核桃枣糕会牙痛,你不痛么。”

我拉他挨着我躺下,“会呀,可是现在不多吃点,以后可能就吃不到了。”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父皇这次南巡没带你。”

“是啊。”我摸摸他的头,心情沉重。

“那我带给你吃好了。”小家伙就是天真,哪能明白大人们心里的弯弯绕,于是我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又和他聊了一会儿功课,这才慢悠悠地起了身。

皇上召我去尚书房,估计是要密授我如何盗取内务府实权的圣旨。

从春休阁到尚书房,大约要走上十来分钟。可我晃了两盏茶的工夫也还没走到。

我故意的,虽然明知道逃不过,但总还是希望来的慢一点才好。

本作说挺你就挺你
“主子小心。”小七突然惊声叫了起来。

我一心琢磨着怎么应对杨天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于言拉到了一边。

“梁主,对不起,是江南水患的急报。”撞到我的小伍子是我当笔贴式时的旧识,所以他只行了个礼就又跑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触这个霉头,就听到叭的一声拍桌子响,跟着就听到皇上怒气冲冲的声音,“这个楚成,要逼民造反么?”

楚成?我小师弟?我心里一惊,立刻加快了步子。

一进门,只见江叶和皇上没一个有好脸色。

“是什么地方闹了患?”我问,问的是小伍子。

“回主子,是水河,于安。”我点点头,这是皇上本次要巡视的地方,看来这回去不成了。但是我可不认为皇上和江叶是为了这事不爽的。一定是有人做了小鞋给两人穿了。

我伸手去拿讯报,小伍子看向皇上,得了他颔首这才递了过来。

白纸黑字:水河突发汛情,于安府尹楚成,玩忽职守,护堤不利,导致大片良田被淹,灾民没有及时安置,致使匪乱四起,官粮被抢,饿殍遍地云云。

“小寒怎么看?”江叶抬眼,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微微点了点头,楚成和我一起长大,虽然一向不和,但毕竟是我师傅唯一的血脉。这孩子从小就好文恶武,人又正气,所以自他入仕,我曾多次托江叶关照过他。

我说,“我去。”

“你去?”这回皇上也看我了。

“没错,我去看看。”我肯定地回答,“楚成与我同年,我知他为人严谨端正,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物,里面定是另有隐情。”

江叶点了点头,说:“楚成的考绩一直为上上品,在当地也颇有口碑,只是侍君亲自过问是否……”

“我想这折子也未必全是虚言。”我笑了笑,我也知道这不怎么合规矩,可这在祁朝也不是没有先例,而且我是真的想管,“匪乱四起,官粮被抢,饿殍遍地怕是真的也不一定。”

这于安也是魔教的老巢。魔教和皇上结下的那是血仇,借机闹事也不是不可能。楚成,可能还有宇时,不亲自去看看,我真不安心。顿了顿,我继续说道:

“皇上一向以民为本,因水患取消巡察虽在情理之中,但终究不合仁义之数。派一个侍君代皇上召显皇家恩威,不但可以安抚民心,令其感戴皇恩浩荡,必要时还可以直接插手当地政务而不受制肘。譬如太祖皇帝的爱侍冯侍宫就曾多次出宫赈灾,成就我朝子民世代颂扬的美谈。”既然他能出,我当然也可以出。皇上是聪明人,只要是有好处的事,他十有八九会做。

皇上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发毛可又不敢回避,只好和他对瞪。

“梁曜寒,你确实要去?”过了半晌他才说话,声音听起来奇怪之极。

他看穿我的私心了?

那又怎么样,你不总想逼我干活么?

现在我要干活了你又不信任我,你可真够难侍候的。

我清了清嗓子,“皇上是觉得臣没有这个才干,还是有其它什么顾虑?”

“不,很好,你去吧。”他是又想了一会才说的,明显原本想说的不是这句,但我懒得深究。既然目的达成,我当然谢恩行礼,出门走人。

一回去就张罗着出发,我心里渐渐地开始七上八下。

楚成人虽正气,但如非必要,绝不肯与人结怨。他的处事手段一向灵活讨喜,按说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以此推断,今天的奏折最可能是两种情况:一是楚成与当地贵绅确实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从而顶罪受陷;二是,当地确实发生了超出楚成控制的水灾和匪患,触怒了当地贵绅,因此奏本兴师问罪。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牵涉纠缠到了当地的利益团体。而更糟的是,这些人,基本都与姚董两派有着密切联系。再加上魔教,一个不小心,还没等管上楚成,我自己很可能先丢了小命。

到了这个时候,我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皇上抵制姚董两派的决心。

说到皇上,他今天的态度实在奇怪,当时只希望能插手楚成的事,现在仔细想想,一定要摸清皇上的态度才能出发。

下午果然被招去乾清宫伴驾,我顿时安心大半。

皇上比我聪明得多,这种大事,必然能使出手段让我听教听叫,只要大方针听他指挥,私下里搞些小动作,他应该不会计较,那事就好办很多。

再说我的本意就是回护楚成,要是能看到宇时那最好不过。至于我自己,早晚得被皇上踢出去挨这一刀,要是真的就此栽了,多拉几个混帐垫背就行,还真不必多虑。

反正不管怎样,最后得利的都是皇上,我能讨回多少利息,尽情去讨就对了。

皇上也挺明白我心思的,我一进门,他就直切主题,不但给人给权,还额外送了我两恩典。

他知道我常溜来偷泡他的温泉。他不但没怪罪还一脸笑容,说以后要是不小心被人碰见了就直接搬他的名号。

他还知道我天天去春休阁练剑,知道我在那肆意踩踏花草树木。虽然我没踩坏什么,但那地方的东西都金贵,有不少花木还是历代太后太妃亲手种下的,可他对‘大不敬’三个字提都没提,只是吩咐我若有人管也说经他特许批准了。

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好话好事。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送给我这么大的两个人情,变相地提点我有多放肆。

杨天泽,你又想让我对你掏心掏肺了么?真可惜,我对你一向没心没肺,实在掏不出来。

说完话他带我泡温泉,泡完温泉他抱我上龙床。

现在我有求他,所以他说啥我做啥,听教听叫。

一躺上龙床我更是铆足了精神陪他深情。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他含情脉脉,我无言暗吐。

他伸出手指缠起我的一络头发,蹭着我的脸颊阵阵发痒,“小曜寒,你还没叫过朕的名字。”

我看着他保持沉默。

他的手指从我的脸颊擦到了嘴唇,带着茧的手指在我的唇上轻轻逡巡,慢慢勾画我的唇线。

“叫给朕听听,不叫朕就吻你。”

我看着他继续保持沉默。

“原来小曜寒是想朕吻你。”

嘁,低能,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蹙起眉毛,飞快地摆出个‘臣好慌恐’的造型,“皇上,礼不可废,臣不敢僭越。”

他一怔,噗地笑了出来,“原来你想的是这个,朕准你叫你便叫,叫朕名字,总会亲密些。”

亲密?嘁,我就是不想和你亲密才装傻的。

继续用礼法压他,“皇上……”

“逗你而已,还认上真了,”他笑着打断了我,拧了拧我的脸颊,“好了,朕乏了,睡吧。”

他放开我躺在了我的身边。

他揽过我,把我抱在了怀里。

他又在我的肩膀上用力嘬了一口,嘬得我痛叫出声他才消停。

你阿爷的,你居然敢用内力?!这回好了,这吻痕怕是等我回来也不会消了,他怎么这样?

我跟着在心里叹出了一口气。

以前可以不甩他,因为无求于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是真不爽了,那我只得装孙子。

“天泽。”

他一颤,黑暗中感受得尤其明显。

“你说什么?”

“天泽,皇上的名……”

湿热的唇压了上来,他撬开我的牙关,吻得竟然有点失控。

不过是叫叫名字,他这么激动干嘛?

吻很漫长。

吻离开了双唇。

吻在胸口辗转流连。

敏感的地方被他一一关照,我皱起眉毛,禁不住在他的身下轻颤。

我有点儿害怕。

第一次,我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杨天泽的可怕——他不仅知道我哪里敏感,他还知道他用什么办法最能调动起我。

可我们只做过五六次——对他来说,算不上愉快的五六次。

现在他是如此了解我的身体,不止是了解,他甚至还轻易就掌控了我。

但我却不了解他。

我从没想过去了解他。

我也一点儿都不想了解他。

我想杨天泽也不会让我了解他,所以我也不必了解他了。

呻吟逸出了喉咙。

呻吟混合了浓厚的情欲,鼓动着伏在我身上的人。

一场情事似乎失去了尽头。

我的神志渐渐模糊,就连平日里觉得剌眼的明黄锦帐,也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身体似乎失去了重量。

身体在轻飘飘地随着杨天泽摇荡。

太累了,所以我闭上了眼。

我却关不上耳朵。

我听到了他低哑的声音。

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梁曜寒……你是朕的,就算你……那也是朕的……”

宇时出场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我便带着于言一人一骑日夜兼程赶往于安。为了能操掌主动权,我必须先一步去摸清情况。

车队被我扔在了后面,要稍晚些时候才能按着正式的礼制出发,我心急,所以在皇上的默许下先跑了出来。

第一站是湛州。湛州是于安的属州,也是这一次受灾最重的地方。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如此悲惨的情景。

荒郊野地里,洪水刚刚退去不久,地上还带着浓重的潮气,泥泞不堪。

高地上挤满了灾民,人人污衣浊面,无遮无盖,只在身下垫一块潮湿破烂的草席,挤挤挨挨地靠成一团。

有些人甚至直接睡在了泥里。

不少人受了伤,腐臭的味道混着粪尿的味道薰得人阵阵发昏,连我这样大夫出身的人都难以忍受。

呻吟声,哭泣声连成一片,人人都无精打采,连走动的人都没有多少,只有几个地保在勉强维持秩序。

有粥棚。

奔前一看,棚空无人,灶冷锅冰。

我和于言出来的匆忙,身上别无他物,咬了咬牙,只好继续往前走。

进了湛州城又是另一番光景,街上人也不多,但却不像遭过灾的样子。

去看了米价,米价涨幅不大,只是限量供应。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买些米先送出城时,蓦地斜里冲出一个人,撞得我差点扑在了地上。

“唉哟,杀人啦!”

撞我的人坐在地上扯住我的衣摆嚎啕大哭。

我站住看他。

于言想拉开他,但被我拦在了一边。

路人迅速地围了上来。

那家伙在地上打了个滚,跟着哭得越发呱噪碜人了。

我蹲了下来,“哎,你想要多少银子?”

那人不理我,继续哭,哭得四周的人对我指指点点。

不怕,我脸皮厚,所以我把手扣在他的手腕上,放低了声音,“再给你次机会,不然我废了你。”

他武功不怎么样,我吓他实在是绰绰有余。

那人倏地不哭了。

“好孩子,”我拍了拍他的脸,“把你兄弟叫上,过来陪爷吃个饭,爷今儿请客。”

***

连土匪都要改行当诈骗犯了,这世态还真炎凉。

出头劫路的叫贺四,是土匪头子,跟他一起当托的是匪窝子的狗头军师,贾三。

说句恶心的话,他们把人生第一诈献给了我,结果栽了。

两个人狼吞虎咽之后开始打包,完全忽略了我和于言尚未动筷的事实。

我敲了敲桌子,“说话说话,吃了爷的饭,还想给爷装哑巴?”

贺老四嘿嘿一笑,“俺们不是都说了么,于安闹患,路上没肥羊了,俺们就进城来了。”

我哼了一声,“那在城里都听到什么了?”

“公子想在这边捞油水?”

这贾三,果然狗头,竟然来套我的话,“嗯,我听说城里缺米,想贩点过来糊口。”

贺四一听立刻噗地笑了出来,“糊口?俺看你还是和块稀泥准备糊脖子吧。”

贾三立刻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有猫腻,于是我装傻,“少唬我,爷又不是唬大的,贩个米罢了,顶多赔了身家,哪能丢脑袋?”

贺四照旧嘿嘿一乐,可是他不说话了。

这怎么行?

我递上银子,虚心求教。

贺四和贾三交了个眼神,把银子一推,站了起来。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大家江湖儿女,讲的就是个意气,除了意气,其它的全他妈是放屁,公子就当听个屁。”

我想再说话,一个少年却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三哥,四哥,快,要,要决堤了。”

贺四贾三噌地站起来,跟着就向城外跑去。

我和于言当机立断,跟在了他们的后边。

越过一片荒郊,再穿过一个几乎无人的村落,远远地便听到了号子声。

堤上人影晃动,担土搬石,急匆匆地聚向同一地方。

那里还有一个五品官。

官服破烂,勉强挂在了身上。

楚成!

他不是被软禁了么?

我奔上去认他,他看了我一眼却把我推到了一边。

“楚成……”

“别给我添乱。”

楚成这回连看我一眼都欠奉,直接把眼睛盯在了堤上。

我四下望望,觉得还是直接帮忙担土运石的好。

我要下堤,楚成却倏地一把拉住了我。

“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就这么来了?”

那我怎么来?

他把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这里有近半数的人都是魔教的人。”

魔教?我立刻四处张望,希望能寻到宇时的身影。

“看什么看,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是不是?”

“不是。”

“不是就快走,你上了他们的追杀令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就第二么,“咱们不说这个……”

“楚大人,河堤决了。”

楚成立刻撇下我冲了回去。他只看了一眼便把衣服一扯,直接跳进了河里。

男人们都跟着他跳了下去。

于言伸手拉我,我反拉住他一起跳了下去。

“梁曜寒,你他妈给我滚上去,”楚成扯住我的衣领,“你要是完了,这些人都得跟着你死。”

“滚,”我扯开他的手,“这堤要是完了,谁他妈也别活。”

“那你去运土,总之你不能下水!”

我略一沉吟还是爬了上去,我不想给他添乱。

河水推着浪涌向堤面,水流撞得人东倒西歪跟本站不稳脚跟。

堤上的人也累得跌跌撞撞时不时有人摔倒。

天下起雨,豆大的雨水砸在脸上,身上,砸得人根本张不开眼。

沙包土石不断地沉进水底。

楚成几次沉下水里查看,报上来的情况时好时坏。

天暗了下来。

天空卷起浓云,唰地亮出道闪电。

宇时!!

我身边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由于言变成了宇时!

宇时笑了笑,接过了我手上的沙包提气跃向河堤,留下我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

话说,俺就是喜欢互诱,俺还喜欢互攻,俺们家小寒必将走上反攻之路,俺要安排他攻皇上.俺喜欢~女~王~受~

大堤终于补上了。

天也亮了。

雨还在下。

还起了风。

风卷着雨丝和寒意吹得人瑟瑟发抖,冷得要命。

我猫在唯一的帐篷下熬姜汤。

腰伤犯了,疼得厉害,现在的我被归入老弱病残的行列,只能做做后勤。

壮丁被分成四批轮流休息。

我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和衣而眠的人。鼾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不明不白的梦语。

楚成带着几个乡医在人堆里穿梭分发姜汤和草药。

宇时则带着一批人巡查大堤。

我和宇时还没说过话。

我也不知道我能和他说什么。

和他解释我入宫的事?说我是为了救他才卖身给皇上?

我抖,我还小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咧!

楚成走了过来。

我递上一碗姜汤。

楚成看了看我,坐了我的身边。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笑了,“本来也不小。倒是你,怎么招惹的他们那么编排你。”

“你下来是为了我?”

“嗯,”我点了点头,“难得有人欺负你,我来凑个热闹。”

楚成哼出一声,耸了耸肩膀。

“别装,”我撞了撞他的肩膀,“快点儿说,不然我怎么办事?”

臭小子,躲开我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忘装模做样地抚了抚肩膀,摆了个生怕沾上我的造型。

嘁!不就罩着个官马甲么?装什么装?大哥我还涂毒过皇上的龙袍呢。

楚成又掸了掸早就成了泥布的袖子,这才慢悠悠地说道,“魔教的人抢了那几个大户的粮仓,而我纵容了他们。”

果然是扯上了魔教,只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原因呢?”

“说来话长。”

“那你短说。”

楚成立刻瞪了我一眼。

瞪我也没用,瞪我也你得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地短说。

“省里污掉了今年河工的银子,决堤之后,他们虚报灾情,导致朝廷配下来的救济粮根本就不够用。我游说过几次,结果他们不但不听,还要拉我同流合污。我知道魔教要抢粮赈灾,于是提前借调了他们的家丁护堤,事发之后也只以山匪为名草草结了案。”

我听傻了。

这孩子真是太胡闹了,这不是自己下套给自己跳么?现在好了,这污水顺理成章全泼在他身上了。“那你现在怎么又出来了?就为了护堤?”

楚成点了点头。

我皱起了眉,“你怎么落这么明显的话柄在人家手里?”

“一时心急,没想那么多。”

我又无语了。

楚成也没话说了。

楚成心气高,说出这样丢面子的话来,总得给他点儿时间慢慢消化,免得难堪。

雨似乎小了些。

我一边拔弄着火堆,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盘算。

楚成的事,皇上是动了真怒,不给他个充分的理由,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他肯,我这么大张其鼓地出行也不可能把事草草地了帐,那样太折他的面子。

还有贪污。光贪污一项就是件大事,再加上污的是河工,这事要真的掀起来,怕是朝廷那边也得动一动。

越想我心里越虚。一是我担心自己没这个翻的本事,万一翻坏了,肯定不是赔上一两条人命就能解决的。二是不管翻成翻不成,我都得和姚董两家结下怨来,一旦我没了回旋的余地只能靠皇上活着,那我也就被逼上了独木桥,真的离死不远了。

姜汤开了锅,于言过来把汤桶拎走了,又换上了桶新水。

楚成看着于言走远了,这才开口说话,“你怎么入了宫?”

“你没读诏书么?”册封二品侍君的诏书也算是重要的红头文件,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整一忠君爱国的楷模,除了我爱慕皇上甘愿献身那条以外,其他内容我都很认同。

楚成嗤笑出声,戳了戳我的脸,“两年跳四品,还当上了主子,爬上了龙床,就凭你这张只能骗骗女人的小白脸?我又不是傻子。”

我立刻感动了。

兄弟,这就叫兄弟,兄弟就是知心啊!

但兄弟的下一句话就很不中听了,“我说你是给皇上下药了吧,你是不是看上了皇上的美色?”

“边儿去,”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我是那样的人么?”

分明是皇上脑抽,看上了我的‘美色’。

“我看挺像。”楚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冒出句更要我命的混话,“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传话我爹废了你。”

个小屁孩子,果然找抽!

于是我一转身把楚成按在了地上,刷地扬起了手,“喂,我哪里像?”这孩子不学武功,就是好欺负,“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打你屁股。”

“梁曜……”

“你小声点,”我堵住他的嘴,“我脑袋值钱,你可别说漏了。”

楚成呜呜噜噜地挣扎,可我没听明白,只好全当他夸我。

楚成本来就耗了不体力,和我闹上一闹,很快就安静了。他气哼哼地坐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颇没底气地来了一句“你,欺辱朝廷命官。”

“这算什么,他还敢欺负那男人呢。”

我和楚成都怔住了。

楚成倏地转过身护在了我的身前,“他……”

“我们是故交。”宇时截住了楚成的话。

宇时还很不客气地把楚成拎在了一边。

宇时贴在我身边坐下了。

我看着他,从发现他站在我和楚成身边起,我就只知道看着他了。

“再添点火吧,”宇时挨近了我,“真是冷死了。”

我回过神来,笑了笑,递上一碗姜汤。

“喝了也没用。”宇时接过汤碗放在一边,跟着就伸手搂住了我,“还是这样暖和。”

宇时湿漉漉的衣裳带着浓重的寒意贴在了我的身上,激得我立刻打出一个冷颤。可是这样亲密的举动却比什么都温暖。

“宇时……”

“嗯,是我。”

宇时把我又往怀里扯了扯,然后转向了楚成,“我看光这么堵也没用,还是得放水。”

我知道他们要谈正事,没再说话,反手抱住了宇时。

楚成看着我俩的造型,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怎么行?于是我好心地踢了他一脚,“成子,宇时和你商量放水的事呢。”

楚成又抚抚他的泥裤腿,怨恨地瞪了我一眼,这才说话,“教主想放哪里?”

教主?是说宇时?

我惊讶地望向宇时,宇时却没看我,“张得才的猎场,我这就派人去准备。”

楚成跟着就苦笑了出来,“尚大教主,你这哪是和我商量啊?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宇时居然点了头,“你就直说我们魔教闹事好了。”

楚成苦起了脸,“那请问教主,这闹事的贵教教众,本官是捕还是不捕?”

宇时挑了挑眉,“你说呢?”

楚成无语了。

我笑了。

我算看出来,楚成不是魔教的人,可楚成斗不过宇时,所以被宇时欺负得抬不起头。

我说,“放吧,我这不是来了么?我作主,放,有什么事,我来顶。”

楚成看着我,眼睛倏地亮了。

宇时也看着我,拧起了眉毛,“你不许管。”

“那怎么行?”我笑得更开心,“宇时,咱们一起来给皇上添乱!”

雨停了。

雨停风驻的天空显出明亮清澈的青色,浮着棉絮一样的薄云。

楚成被宇时踢去巡堤,我和宇时头挨着头靠在了一起。

宇时把衣裳脱下来烘烤,刚好拉开一道屏障挡住了我们俩。

宇时摸了摸我的腰,“还疼么?”

我撒谎,“不疼。”

宇时握住我的手,慢慢地搓。

真不想说话,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剌杀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真不能让你伤了敬德。”

“嗯,我知道。”

“我入宫,不是因为喜欢皇上。”

“嗯,这我也知道。”

“那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宇时停住了手。

宇时把我又向怀里抱了抱。

宇时紧紧搂住我。

宇时的声音很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送你回去会让那男人动上你的脑筋,我要是知道,我宁愿你死,然后我陪你。”

***

嗯,那个,由于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我会在这文的第一卷处完结,后续的二到四卷我要开新文,名叫《花间一壶酒》(最近迷上了李白),这两文就算是前、后传了。现在正在改《花间》的首章,这几天就会传上来审发,喜欢继续看的,我会在末章挂个链接,到时直接转过去就好了。表拍俺,虽然俺只想了一晚上,但俺是认真的。

麻烦诸位了,真的很抱歉……

另,我今天算了下章节,如果加速的话,这文,嗯,是《花间》会赶在过年时大虐,我最近已经够倒霉的了,所以还是让俺一日一章,讨个好彩头,过个安稳年吧~啊~
半过渡的一章
季婉给过我一个评价,恶俗。我是很赞同的。

所以我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树桩之上,膝上搭着剑,手里拎着酒,很悠然地看着宇时和楚成指挥魔教教众和乡勇役兵们掘堤放水。

楚成靠上魔教也算是被逼无奈。

来之前皇上就和我讲过,于安有个土皇帝叫张得才,这人和姚董两家都有很深的渊源,为人圆滑狡诈,办事很会钻空子走偏锋,皇上动了几次脑筋也没抓着什么把柄,还让姚董两家反咬了一口,硬折掉了一名要员——两江巡察丁光兆。皇上还特意嘱咐我不要随便招惹他。

本来我也不想招惹他的。可不折了这家伙,楚成的事我保证搞不定。

楚成不肯和张得才同流全污,张得才串通府里的其他官架空了楚成的权,对他百般推脱,不肯放人护堤。楚成能抽出的人实有限,只好凑合着去找魔教帮忙。

魔教拜魔神,以救苦救难救苍生为已任,说得自己神道道的。可要我说,这就是一群愤青。宇时武功高强,又有一系列剌杀皇上的“英雄”事迹,所以成了愤头。

总之楚成要救民,魔教愿救民,两厢一拍即合,凑合在一块了。

堤已经掘开了口子,河水奔腾而下,不一会儿就把张家的猎场淹成了泽国。

楚成和宇时已经带人去巡查了,防止泄洪失控,殃及无辜。

我则继续坐在树桩子上嘬酒,边嘬边把玩剑柄上系的一对小金鱼。

小金鱼是我的护身符,是皇上特别赏的召示我身份的东西,我把它当心肝儿。剑是我要宇时寻的,听说还没砍过人,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开上这个荤。

终于有人奔来了。

为首的那个憨态可掬,一脸油光,身上的锦衣很有些讲究,看来是个管事的。

我附近正在巡堤的乡勇们立刻靠了过来,我回头一看,哟,手里都带着家伙呢,尤其贺四贾三,一脸愤恨,估计一家伙下去就是一条人命。

我再转回头看,看到奔来的家丁们也越发地表情不善,这要火拼起来肯定遍地泛红。

我继续坐着嘬酒。

那憨态可掬的大叔果然是个有阅历的人,一见着我就直奔我来了,双手一拱,来了句客套话:“不知这位兄弟是哪一路的神仙,小弟眼拙,还望赐教。”

我无语了,他都而立了,我才十九,他自称小弟,所以我亏了。

我笑了笑,“神仙称不上,就是看中了这地方地势低,刚好用来放放水,养养鱼什么的。”

大叔严肃了,“小兄弟,您这话就太不给在下面子了,在下诚心和你套个交情,你这般折我的脸面,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怎么,你这是要用规矩来规矩我了?”

“小兄弟若是不懂事,在下很乐意教导一二。”

他话音一落,他身后那些家丁立刻极配合地围了上来,目光炯炯地盯住了我。

别说,还真挺吓人的。

我笑了,指了指河道,“这位大叔,你也是明白人,你看看这河洪,堵不住了,只能泄,这方圆几十里地,就这儿地势最洼,就这儿树多土厚最存得住水,怎么看怎么都得往这儿泄不是?”

大叔点点头,“小兄弟倒是个明白人,那小兄弟也知道这地方是张员外的地界了?”

我也点点头。

“这么说小兄弟是明知故为了?”

我又摇了摇头,“不敢,只是河洪危急,来不及知会张员外了。”

大叔哼了出来,“来不及?我看你也是来不及了。给我打!”

给我打!多精典的群殴讯号呀,所以他刚说出个“给”字,我就站起来了。

出剑抵上大叔的脖子,除了水声,四下一片安宁。

大叔显然身经百战了,看着明晃晃地剑锋眼睛都不眨一下,“想和爷来硬的?毛头小子,这都是爷爷二十年前玩剩下的东西。奉劝你一句,收了剑,爷爷只打断你的狗腿,不听劝,爷爷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更乐了,“您想当我爷爷?成,我叫,我就怕皇上他不认您呀。”

大叔瞬间迟疑了。

我晃了晃剑上的小金鱼,“认识不?皇上赏的。快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有赏。”

大叔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刷地跪了下去。

他一跪,他身边的家丁也跟着跪了下去。

“您,您是梁侍君?”

我挽了个华丽的剑花,收剑背起了双手,深沉而凝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本宫正是。”

***

本宫华丽丽地一亮相,乱子来了。

正当大叔忙着招呼人来接我的大驾之时,贺四贾三拖着一群男女老少咚咚地跪在我身边。

贺老四又拉住我的下摆开始哭天抢地,一口一个“大人啊,青天啊,要给俺们作主啊∼俺们冤啊∼”

嘁,我还冤呢。

大叔,哦,王二掌柜的指示家丁要赶人,我帅气地一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我蹲下来拉了拉衣裳,“贺老四,别把我的衣裳当抹布,你看看,你这鼻涕眼泪的,你用自己衣裳擦去。”

贺四偷瞄了一眼王二掌柜,发现他这个角度比较隐蔽,乐了,“大哥,俺就知道你是贵人,只是俺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贵。”

“什么贵不贵的,你当菜市场买菜呢,你的事我知道,刚才楚成跟我说了,张得才占了你的地,这事儿我记下了。”你别和我拉拉扯扯的。

“不止是地,”贾三也凑了上来,“他还欺负俺们,乱收俺们租子,还乱压米价,俺们想去别的地方贩,他就打了俺们的人。”

“他是不是还强抢民女?”

“对。”

“那倒没有。”

说“对”的是贺四,所以我直接无视了他,转头向贾三说话,“这事儿我也记下来,能办就办,我尽量给你们办。你们先安份点,别露了风声明白么?”

贾三点点头,贺四又傻笑,“俺懂,这叫不能‘打草惊蛇’。”

“行啊,挺有学问的。”我又伸手扯我的衣摆,“喂,我说你怎么还不放手啊你?”

贺四和贾三一走,大叔又凑了上来,“梁主,这两个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刁民,他们没惊吓到主子您吧。”

我掸了掸衣摆,“就当听了个戏文。”

大叔立刻谄媚,“都说梁主好胆量,当年两次三番地护过皇上的驾,今日一见,果然是英勇过人。”

我笑了,远远地瞧见宇时带着人回来了。

“王掌柜的。”

大叔立刻附耳过来。

“本宫还要在这乡里呆上几日,你代本宫传个私话,本宫听说你们家老爷在安置灾民上出了不少力,这是好事,是功德,本宫想报给皇上,让皇上开个心。”我顿了顿,“宫里为这事可都挂着心呢,本宫连压箱底的银子也都捐了,这要是讨不回个好彩头,本宫心有不甘啊。你记下了么?”

“记下了,记下了。”大叔立刻笑逐颜开。“我们老爷一定不会让梁主空手而归的。”

我也笑逐颜开了,“记下就好,本宫还要巡查灾情,你就带人退下吧。”

一避开人群宇时就揽住了我的腰,“你笑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我跟老王头公然索贿。”

宇时也笑了,“你又转上什么主意了?”

“没主意,还是得边看边想,总之先别和他们对立上就是了。”

“我说你什么都别管了,跟着我得了。”

这小屁孩子!

我说:“尚宇时小朋友,明明是我比较年长好不好?”

宇时灿烂一笑,“我就爱这么疼你。现在我连个子都长得比你高了,你就老实地认了吧,我养你。”

我无语了。

我换了个话题,“我怎么上了你们魔教的二号追杀榜了?”

宇时瞄了我一眼,跟着就狠狠地掐了我一把,“梁曜寒,你该说‘奴家愿意以身相许,这一世跟定了官人你’吧?”

我又无语了。

我再换个话题,“宇时,你这是领我去哪?”

宇时又瞄了我一眼,无力地叹了口气,“梁曜寒,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我真不知道,所以我装傻。

宇时也不说话了,抱住我的腰直接穿山越林。

我们在一间僻静的竹屋停了下来。

宇时把我扛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就向屋里走。

我半撑住他的肩头一个劲地想笑。

“梁曜寒,告诉你,以后可只能我在上。”

我更想笑。

“梁曜寒,你有什么不愿意的?第一次不是让你在上了么,以后你都只能在下面。”

我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不是都做过了么。”

宇时的脸唰地红了,怦地一声把我扔在了床上,“喂,你倒底要不要做啊。”

我忙点头,“要做要做。”

我调了一下姿势,对他笑了起来,这个姿势,在我还叫佟乐时练习过很多次,不妩媚,但十足诱惑,我说,“宇时,我们做吧。”

宇时开始扯衣服。

我说,“宇时,把我榨干吧。”

宇时直接扑了上来。

[ 本帖最後由 vincy100 於 2008-12-23 01:25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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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谣
风儿清,月儿明。

虫鸣阵阵,偶尔夹来几声犬吠。

于安已经宵禁了,除了巡夜的差役和打更人,街上悄无声息。

我和宇时靠坐在城中最高的醉心楼楼顶悠然赏月。

不能说话,也不必说话。

两个人紧紧挨着,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

宇时把我抱在了他的怀里,然后小心地揉搓着我的手。

我本来就体寒,再加上练得是偏柔的内功,现在被夜风吹着,总是忍不住哆嗦。

宇时把头半垂在我的肩上,侧脸在月光像精致的白瓷。

宇时的睫毛很长,微微打着卷,接吻时常常会扫上我的脸,痒的让人想笑。

有时他还故意这么做,顽皮的表情总带着说不出的可爱。

很开心,但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过上多久。

我总归还是要回去的。

今天之后,我就要在这于安搅风拌雨了,这风雨由我而起,自然就要由我而收,肯定是要耗上好一阵子才能搞定。

我和宇时明目张胆地混在了一起,尽管对楚成我都没说实话,但皇上的眼线肯定看得很清楚。皇上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我给他扣绿帽子,他应该也不会给我好果子,绝不会让我轻易出宫。

宇时要我直接扔挑子走人,这是一条路,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做。

我是为了楚成出来的,若是我甩手跑了,楚成就是罪上加罪。

楚成是有才,但是皇上还没惜才惜到愿意公然与姚董两家作对的程度。

董家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真逼急了,谋朝篡政的事也不是干不出来。

姚家虽成一派,说到底还是偏坦皇上的,当年皇上还太小,当不了政,姚家这才挑起了与董家制衡的头,只是这些年斗下来,骑虎难下,也成了皇上心中一患。

皇上心里清楚,廷争压下一派便要再起一派,他还要护着他的宝贝二儿子,护着他的亲亲姚子贤,所以他更乐意夹在两派中间釜底抽薪。

我不把这事办妥了,楚成必然首当其冲成了丢车保帅的车,十有八九要折了性命顶掉这笔烂帐。

杨天泽这个混帐王八蛋,他好好地凭什么就看上了我?想起他我就觉得恶心!

宇时把我又往怀里收了收,捧起我的手慢慢地呵气。

“曜寒,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我点了点头,拉着他轻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我们俩要去做件捣蛋的事。所以我们俩一人手里拎着一桶狗血,手拉着手在城里慢慢晃悠。

我们要用这狗血在城里刷出百十条标语来造谣,然后借此去捉张得才。

这主意不是我的,是黄易的。

黄大作家在《大唐双龙传》中对造谣的作用,影响以及实施效果作了非常明白而浅显的论 述。

黄大作家还教导了我们造谣的方式方法和诀窍,要快,要准,要狠,要够掰,要一针见血,要有中生无。

其实那情节我早就记不清了,可是精髓我还是领会了的。

这字写完了也就天亮了,肯赶早出门的都是贩夫走足,只消一会儿这十里八乡的就都知道那山匪抢米的大案都是张得才一手策划的了。他张得才手脚再快,本事再通天,他也遮不住这些谣。再加上他平素人品不怎么好,我这么真真假假地一骗,绝对一栽一个坑。

没办法,张得才这家伙的确藏得很深,明着肯定不成了,那我就来阴损的,来出其不意的,来个直捣黄龙,不在外围摸黑瞎转悠了。

明天我就要‘大驾光临’于安城了,这事选在今天折腾,自然是最好最合适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宇时写字,宇时用是人家当兵器的判官笔,写起字来像是舞剑,张狂飞扬,带着内力,入墙三分,看得我直笑,

“宇时,你这是造谣还是写剑谱呢?”

“不好看?”宇时眉毛一挑,“不好看你写!”

“好看好看,”我忙谄媚,“哪像我的字,瘦得跟豆芽似的。”

“你就瘦得像豆芽,我也不指望你能写出什么好字了。”

嘁,分明是我怕露了字迹,这才委任于他的!装什么装?

天已经蒙蒙发亮了。

凌晨的风最寒,冷得一阵紧似一阵。

我们搞定了最后一面墙,跟着就往我的驿馆冲去。

于言已经被我踢回去知会小七捂床了。

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于安会这么冷,什么也没准备,这回只能靠我家宇时罩我了。

驿馆的仆役已经起床打扫。

我们在于言的指引下翻墙越户直奔我那独门独院。

正房还亮着灯。

我们推门而入,看见小七正坐在桌边打盹。

小七是个好同志,小七是忠仆,只可惜小七是对皇上好,小七是对皇上忠。

所以我尽量无视小七。

我拉着宇时悄然从他身边走过。

小七一个瞌睡,醒了,“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我打哈哈,“是呀,刚办好事,事难办嘛。”

“主子辛苦了,奴才这就去给主子端热水来擦面。”

“不用不用,我累了,直接睡,你下去吧。”

“是,主子。”

真听话。

可惜不是听我话。

小七一转身,变戏法似的拿出个手炉,“这是皇上给主子备下的,说是于安天寒,主子体寒,怕主子冻着,特意叫奴才给主子带上的。”

宇时倏地拉紧了我的手。

我则倏地流了一滴冷汗。

这混帐,赏就赏,居然赏他自己的龙纹炉,这我能用么?

我点点头,“哦,放那吧。”

小七放下手炉,又拿出一个小瓶子,“这也是皇上叫奴才带来的,说是主子腰上有伤,要奴才替皇上好好照顾主子,每天都给主子按按腰,免得累着。”

宇时又用力拉我,几乎要我的手骨攥断。

其实我比他更气愤。

“我挺好的,我要睡了,你下去吧,啊。”

“那主子要不要先喝点奶茶暖暖身子,皇上特意吩咐……”

“不用不用不用……”我直接把小七推了出去。

我XX你个杨天泽,你是未卜先知还是怎么着?你故意叫小七来搅和我们俩的吧。你真他奶奶的讨人嫌。

关上门,回头看见宇时,果然面色不善。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怎么可能?”

“他不说他五年前就看上你了吗?”

“那也是他的事,关我什么事啊?”

我拉过宇时,“他一肚子坏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真信他说的啊。你看看这手炉,这哪是怕冻着我啊,这是怕我不信是他赏我,故意的。”

宇时反手抱紧了我,“曜寒,你是我的。”

“我当然是宇时的,谁说不是了?告诉我,我替你去砍了他。保证见一个砍一个,见两个砍一双,遇佛杀佛,遇祖灭祖,绝不手软心软。”

“行了行了,”宇时噗地笑了出来,“你就和我耍嘴皮子吧,全是虚的。”

我也乐了,“实的也有,等今天这事儿办完了,哥哥陪你大战三百回合。保证你是先趴下的那个。”

“滚!”

***

风光大驾。

真想不到我梁曜寒也有这么风光的一日。

除了呼的是千岁,其他的和皇上也没啥区别了。

宇时扮成了侍卫站在我身边装酷。

我端端正正在坐在他的身边暗吐。

实在是不受了这些个阿谀奉迎,真比皇上的狗血剧还肉麻上三分。

还好不用忍上太久。

一受完这一波又一波的礼拜,我挑起了眉毛,拿腔拿调,“张员外,这城里城外的大字是怎么回事呀?”

张得才一听,咚地一声跪地上了。

“草民不明,还请侍君主子明示。”

“明示?”我嚣张地一哼,“你以为上点墙粉就能粉饰太平了?”

张员外的脑门冒汗了。

“本宫原以为张员外是个为国为民的善人,本宫还想替你上报皇上嘉奖,不想你却是勾结山匪,强抢他人米粮的歹人。”

张员外的身子抖了,抖了好几下,这才想起来趴地上叫唤。

“梁主子,这是冤枉草民啊。”

冤枉?谁说的,我这怎么是冤枉呢?

我这是把你泼出来的脏水再泼给你。

你不顶就得楚成顶。

楚成不能顶,那当然是你顶。

总之本宫就是看中你,拿定了主意要把这一身的脏水全泼给你!

皇上是阴魂

我哼了一声,“冤枉?那倒是谁冤枉你,你说说看,本宫也好向皇上回话,这百十来条的大字你能刷刷墙粉盖上,这悠悠众口你也得本宫出个原由堵上!”

张得才更汗了,他想说话,可我不给他机会,我接口道,“本宫这次下来就是要办好两件事,一就是要赈好这灾,二就是要查查清楚究竟是哪家的山匪这般张狂。”

我看了一圈,看得众人连连点头。

我也点点头,“这第一件事好办,本宫看这堤也算是防住了,只要集好粮米衣物安置住灾民便算做好了。”言外之意,我可什么都不管,我就管能不能赈好灾。

我看到众人抹汗一把,似乎小松口气,觉得他们应该是领会了我的意思。

我继续发话,“这第二件,本宫本来也觉得好办,这折子上得周全,本宫原以为只要替皇上验验这人证物证便罢,想不到这倒演了出‘贼喊捉贼’的戏文,别的没变,只是主谋易了,挺有意思。”

张得才一听就慌了,立刻叩头喊冤。

于是我继续泼水“怎么,张员外,你是说这事还有别的人参合?”

张得才不敢说话了。

我立刻笑容可掬,“还有谁参合?你说,本宫给你作主,按祁律,供出同犯,可以减罪一等,这事本宫一定给你记下。”

“没有,没有,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嘁,量你也不敢说有。

“没有最好,其实本宫也不相信张员外是这样的人啊,可是本宫得尽职,就费劳张员外先去牢里住上几天吧。”

可怜的张老头,俺们小成可正等着搓扁揉圆你呢,他借了不少魔教逼供的秘宝,你可一定要挺住才好啊。

***

芙蓉绮帐还开掩,翡翠珠被烂齐光。 

长愿今宵奉颜色,不爱吹箫逐凤皇。

诗是这么念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该办的事还是得办。

省里的官们我也谈了心,一群人哼哼哈哈的当然也没说出什么实质来。

估计这些官是被我的‘不懂事儿’吓着了,现在是要粮有粮,要人有人,一个个都听话的很,所以我把事统统扔给楚成,让他自己去忙活吧。

至于我么,我当然是抱美人呀。

抱美人可是个体力活,尤其是抱一个精力旺盛的美人。

美人一早醒来对我上下其手,我立刻无语了。

撑开睡意尚且朦胧的双眼,我以最纯良,最脆弱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向美人,“宇时,再玩你就是奸尸了啊。”

美人不懂怜香惜玉,一翻身又把我压在了下面。

还好他没动,只是不情不愿地来了句,“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你太妖精,谁跟你折腾呀!”

得,成我的错了。

“是是是,我是妖精,大教主要作法除妖,本妖应该虚心受降。”

宇时灿然一笑,拍了拍我的脸,“本教主早就把你降伏了。你老实呆着吧你。我给你上药。”

瞬间老泪纵横,这孩子终于知道关心我,不是做完就睡了。

不过我还是把他的好意踹到了天边,手法太烂了,我宁愿自力更生。

边收拾自己边胡思乱想。

你说这杨天泽,好好的一个皇上,堂堂的一个九五之尊,他怎么就那么热衷于伺候他的男宠呢?就他收拾我那手法,那纯熟度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是为了姚子贤?有可能。听说那两人十四五岁就有奸情了,这算一算也八九年了,也该练出来了。

他还记着怎么最叫我听话,真汗。

没入宫时我总怀疑他的智商有180,入了宫我才知道,他的智商是250,居然把脑子用到了那方面,果真是太聪明了。

宇时又贴了过来,摸了摸我的肩膀,一脸怨怼,“你这个什么时候能消啊?”

我瞄了一眼,看到了出宫前那混帐故意用内力嘬出来的吻痕。

“还要一阵吧,回头我再想一想办法。”

宇时又倏地抱住了我,“梁曜寒,你是我的。”

我笑了,这孩子,居然还赌着气呢,我说,“没错,我是宇时的。”

宇时小朋友又勤劳地压住了我。

我疯了。

“宇时,你再做我踢床了啊。”

“你敢!我就是要把男人赶出去。”

再次无语。

勾了勾手指,我把宇时的耳朵拉到了嘴边,压低了声音,“我嫖他而已,留他作什么。”

这次尚宇时小朋友无语了。

于是我得意地再接再励,我换了个比较严肃的表情,选了个比较严肃的声调,“尚宇时小朋友,老实交待,你第一次去勾栏是什么感觉?”

宇时小朋友唰地红了脸,“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哈哈,扭怩了,真可爱。

我弊住笑,在他的脸上揩了揩油,继续一本正经,“可怜的孩儿,看来真是被姐儿们折腾惨了。”

宇时开始掐我,脸上的表情特值得玩味,特别有看头,“我那不是第一次,不懂嘛,以后你不许再提了。”

“是是是,不提,”我继续努力弊住笑,“现在你明白了吧。”

宇时怔了怔,噗地笑了起来,小表情那叫一个得意,“我就知道我尚宇时看中的人绝不是普普通通任人欺负的人。”

嘁,那当然。

和宇时勾肩搭背地出了房门,我望了望三天没见着的太阳,只觉得晃眼。

但很快我就发现更晃眼的了。

是小七。

小七用他那愤怒的眼神第N次来杀我了。

我搂紧了宇时,对着小七灿然一笑,小七立刻转身出门了。

嘁,你主子都没斗过我,就凭你?太嫩。

宇时立刻笑了起来,“曜寒,你这样明目张胆,非得把那男人气死不可。”

“他舍不得。”我也笑了。

宇时一愣。

我捏捏他的鼻子,“别想歪了,他是舍不得我这颗棋子,现在我已经把局搅了起来,就算他心里十二分地想凌迟了我,也会先忍下来,他太聪明太理智了,反而比较好欺负。”

宇时把我抱得紧了些,“曜寒,干脆咱们走吧。你跟我去魔教,我养你。”

我笑,“现在还不行,事情已经搅起来了,半途放手,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楚成,还有这些百姓,不过没关系,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可以脱身的。”

“曜寒,你真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

“可是……”

“主子,楚大人求见。”

个破小七,还有个楚成,都没个眼力见!

还有宇时,宇时也不是好孩子,非要手拉着手地跟着。

这一群人都犯毛病了。

楚成先看了我的脸,然后就盯住了我的手。

我大大方方地把手亮给他看,让他看清楚,我握的就是宇时,尚宇时。

楚成本来就在猜测我俩的事,现在总算明白了。他白了我一眼,可看到宇时,还是老实了。

我笑得开心,把宇时拉在身边坐好,看到了桌上的荔枝,随手捡了扔给楚成,“别跟我苦着张脸,跟我欠你多少钱似的,尝尝,妃子笑。我挺喜欢吃的。”

楚成把荔枝放在一边,严肃地敲了敲桌子,“你不是喜欢吃核桃么?”

这孩子,就爱和我抬杠。

“那不是因为北方不产荔枝么。”

“我这也不产。”

我停了手,这孩子,叫我提防别人就直说呗,居然绕了这么大个圈。

“小七,这荔枝是怎么来的?”

“回主子,是皇上,皇上说……”

“你不用说了,”我赶快截住了小七,“你下去吧,我和楚大人还有话说。”

“可我和你没话说。”楚成忽地站了起来,把荔枝重重地扔在了桌上“妃子笑是吧?梁曜寒,你可真行。”

楚成走了。

宇时也和我反了,他一掌打碎了全盘的荔枝,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这还不算完。

这两个火爆的一出去,明七跟着就进来了。

明七看都不看桌上的残渣余孽,只瞪着我完全不把我当回事,

“主子,皇上从没对人这么好过,就是对姚主子,也没这么费过心!”

明七说完也走了,只留下一个彻底无语的我晾坐在了厅里。

我X你个杨天泽,整我是吧?你等着,我和你没完。

***

那RP的诗是长孙无忌的大作,唉,虽然明知那‘烂’是灿烂的意思,可俺就是满脑子‘臭鱼烂虾’的‘烂’。

今天给皇上当亲妈
江叶来了。

这我不意外,我把张得才收了监,皇上要是不趁机捞上一笔那才不正常。

但江叶来得太巧,我就比较意外了。

这边楚成刚摔了我的桌子,宇时刚砸了我的盘子,小七正气哼哼地指责我的不识好歹,那边江叶就来了,我实在是很意外。

江叶说他私服来的,所以来得突然,那我也只能点头称是。

江叶看着我,诡异一笑,“怎么,过得开心不?”

我踢了他一脚,“正烦着呢。”

楚成不见我,宇时不理我,小七就像皇上的阴魂,飘来飘去地吓人。

江叶推了一把我脑袋,“行啊,敢明目张胆地给皇上扣绿帽子。”

得,果然来得猫腻,“胡说,除了小七、于言和楚成,没人知道。”

“谁说的,我不也知道么?”

我哼地挑了挑眉,他杨天泽爱说给谁听就说给谁听,反正最丢脸面的那个又不是我。

江叶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我的脸,然后笑了,“看来是铁了心了,全然不怕呀。”

做都做了,现在才说怕有什么意思?所以我白了他一眼。

江叶叹了口气,用手支住了下巴,“看来我们小泽是真没机会了。”

江叶又叹了口气,又换了只手支住下巴,“小寒,你对我们小泽真的一点儿都没动心?”

“没有。”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

“我说没有就没有。”

“哎,你那么急着否认做什么?”江叶跟着就捅了捅了我胸口,“有奸情哦。”

“少来,”我无力地送他一白眼,“江大说客,有什么话,你就一股脑地都说了吧,别绕圈子啊,累。”

“不行,那多没情趣?”

“那我不听了。”

“哎,不要嘛,人家很想说的,不说人家会很难受的,人家难受就会……”

“滚。”

江叶终于发现我是真火了,敛起了神色。

“小寒,本来我不想插手你们的事的,可是小泽就像是我的亲弟弟……”

“所以你卖了我?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点?让你欺负多了,所以你上了瘾了?”

“小寒,我江叶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你自己清楚。别的不说,就光凭着这些年你为了我和雷越出的那些力,我也不能亏了你。”

“然后呢?”

“我很担心你。”

我哼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江叶也板起了脸,“梁曜寒,你至于为了一个男人就和我这做朋友的翻脸么?你就那么重色轻友?”

我抽搐了。

江叶,无敌了,这种话也就他这厚脸皮才能说得出口。

江叶跟着叹了口气,“你们俩个,真是冤孽。”

他奶奶的,终于说了句人话,我俩的确冤孽,我很冤,就为了他杨天泽造的孽。

江叶给我倒了杯茶,“小寒,事情搞成这样,我也没想到。这事我也有错,我先说,你先听着,等全听完了,我随你处置。”

我端起了茶。

江叶接着说道,“本来你们也没什么,小泽他从小长在宫里,偶尔见着你这么个新鲜的,还是在那么情致的一个地方,留下个难忘的印象也纯属正常。后来你投了我的门,见我郁闷不是逗了我不少乐子么?小泽那时比我还压抑,所以我就又把这些乐子都说给他了。这一来二去的,他对你也就上了心。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入宫后,是带着伤回来?”

我想了想,点点头。

“那就是小泽打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我上哪知道去,你可别说是为了我。

“就是为了你。”

我无语了。

“就是那一次,我逼你陪我作戏给雷越看,本想着气气雷越,结果雷越没骗成,倒是让他信了。小泽就是为了这事儿打了我,他以为我在玩儿你。那时我才知道他对你有多上心。这傻孩子以为我想娶你,连赐婚的召书都写好了,礼单长得能砸死人,十有八九都是赏你的。”

我不信。“我怎么没听说,那礼单既然没赏,哪能轮到你看?”

“个小破孩子,”江叶捏住了我耳朵,“不是说好了先听我说么,不许插嘴。”

个死江叶,你找踢!

“你不信是吧?我们小泽就这么纯!你别看他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可真喜欢上谁了,那绝对比什么都上心。你看看敬德,看看日进。”

“再看看姚子贤是不是?”

“没错。”江叶跟着就眉目一挑,眼角全是狭促,“哟,你这不是吃上醋了吧?”

这王八蛋。果然欠踹。

江叶拍了拍了和我对踹的靴子,笑了,“老实说,我觉得姚子贤争不过你,小泽和姚子贤老夫老妻这么多年……”

“得了,我没兴趣听他的情史。”

“你看你,说你妒你还不承认……哎,别踢了,我继续说正事。正事就是姚子贤太端正,贤是贤,可跟白水似的,过不出滋味,所以我们家小泽是真喜欢你,和你有味儿呀。”

“滚。”

“唉,你也别说兄弟不帮你,话是这么说,小泽对子贤那感情也忠得很,两个人从小就长在一起,小泽把子贤当亲人似的护着,除了敬德怕是谁也比不上。”

“我看他算计姚家算计得也挺开心。”

“这爱是爱,事是事,当然得分开算嘛。”

呵,这皇上果然就是皇上,就是想得开,分得果然比谁都清楚。

江叶继续开掰,“就是看着你们中间有姚子贤挡着,所以当初我可警告过小泽,要他好好想清楚了,要是真图你一时新鲜,那就别动你。那,你也知道,这人一谈上恋爱头脑就发热,非要一根筋扭到底不可,总觉得这爱必然天长地久,这天下除了自己没人再可给他幸福了。等我再想起这事时,他已经逼婚了,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可我比他更无话。

想了又想,我发现我还是没有领会江叶的中心思想。

我说,“你和我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是想我怎么做。”

“你先说说,你想怎么做?”

嘁!!就是这样我才讨厌聪明人,遇着事总要自己藏着掖着不说,还一心要先把你套个干净,然后他再随机应变。

懒得和他绕,我放了直话,“一,我爱尚宇时,二,该办的事我照办,三,我不会喜欢皇上的,要是他真像你说的这么好,那他就别来为难我。”

江叶沉默了。

江叶静了半晌,沉重地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帮你,真这么闹下去,我怕谁也受不了。”

***

送走了江叶,我闷在屋子里一个人琢磨。

江叶的话,我不信,至少我不能全信。

皇上这人心机重,感情牌也打得也很精准,难保不是玩什么花样。

说实话,不信还能让我舒服点。

如果皇上只是皇上,而我只是我,那他从头到尾的这些算计,我还可以称得上愿赌服输,甘拜下风。可如果把这个人换成一个口口声声喜欢了你五年的人,你说你觉不觉得碜?

这喜欢都算计成这样,这我要是傻乎乎地一头栽在他的石榴袍下,这我不就真成了任人鱼肉,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X了吗?

真是从心底泛凉。

青天白日,艳阳高照,可我还是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还好我喜欢的是宇时。

还好我入宫前,心里先装下了宇时。

小七进来了,给我添了点儿茶,依旧没忘白了我一眼,还气哼哼的。

我叫住了他。

我说,“小七,皇上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这么嫌弃我?”

小七脖子一梗,“皇上救了小七的命。”

得,又一恶俗。怪不得跟皇上的小话筒子似的。

我说,“那皇上的事,你都清楚?”

“那当然。”

嘁,小样,你等着。

我说,“那你说说,皇上喜欢的是谁呀。”

“姚主子。”

我冷冷一笑。

小七忙加上了一句,“皇上也很疼主子,皇上……”

我可不听那个,“小七呀,你再说说看,这宫的人都怎么看我?”

小七怔住了。

看来这小七真挺纯朴的,怪不得配给我呢,以前可真没发现。

小七小声小气地回话,“主子,那是别的主子嫉妒您。看不得皇上对您好,这才编排您,说您是皇上的棋子的,您别信他们的。”

我笑,“如果那是真的呢?”

小七不说话了。

我说,“小七呀,你是好人,回去我就跟皇上说说,你还是调去别人那吧,跟着我,没前途的。”

小七又默了。

默了半天,竟然默出句让我吐血的话。

小七说,“小七不要前途,小七只想按皇上的吩咐好好照顾主子。”

我无语。

小七又说,“皇上说了,奴才最大的事就是替皇上照顾好主子。”

我更无语。

“皇上还吩咐奴才,无论主子做了什么事,都让奴才尽心尽力地照顾好主子。”

这杨天泽!

我说“皇上还说什么了。”

“很多,要早早给主子捂床,要天天给主子按摩,要看着主子吃饭,让主子多吃些饭,怕主子瘦了……”

我赶紧挥了挥手,“好了,我知道了,那咱们就做个约定,凡是皇上吩咐的,我都照办,凡是皇上没吩咐的,那你一概别管,好不好。”

小七想了又想,终于还是点了头。

小宇时骗婚
我搬出了驿馆。

我叫宇时找了个幽静的小院,什么也没带,干干净净地搬出了驿馆。

宇时不喜欢我用宫中的东西,他给我置了全套的行头。

我多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拿着用了。

宇时和皇上较劲,我当然随他,给他助威了。

公事我都推给了江叶,本来我就是后宫,不该过多抛头露面,再加上皇上和江叶已经有了计较,我自然也不想多管半分,现在更是只想着能和宇时多多相处了。

按江叶的意思,皇上想收一部分地归入皇庄,水河沿岸有不少好地登记成荒废地,然后由当地的富户和官员瓜分,这是朝中心照不宣的事,皇上一直想收了这些地,一是可以安置大量的平民,二是为皇家增收,三是敲山震虎,吓吓姚董两家的老头们,让自己再多占上点儿主动。

张得才入了狱,皇上不想抄了他的家,只想勒他一番,吓吓他就把他放了,想趁机收了他的荒地,再借题发挥把皇庄的事给办了。

皇庄要归内府管理,这事皇上想要我出头。一是姚子贤有姚家挡着,夹在皇上和亲家中不好做人,皇上舍不得让大老婆太为难;二是这事本来就是我挑起来的,我应下来是顺理成章。

我找宇时商量,宇时居然一反常态,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江叶那边我也说好了,事由他和楚成办,我坐享其成,只顶个虚荣,回宫之前,谁都别来找我烦我。

房子选在了于安的东市,与集市只隔一条长街。

我为了出入方便让宇时帮我易了容,然后过上了苏跃向往的家猪一般的生活——家庭主妇。

除了打领带这一条,我把苏跃的理想全部实现了:第一个醒来,做‘爱的早餐’,然后用Morning Kiss Call唤醒亲密爱人,共用早餐,开启阳光下全新的一天。送心上人出门,出门前检查爱人的光辉形象是否完美,确认无误后赠Goodbye Kiss一枚,然后打扫房间,整理花园,买菜洗衣,准备晚饭。晚饭过后开始浪漫。浪漫结束,一天结束。

如果我把这事儿告诉苏跃,苏跃这丫头一定会掐死我。想当年我陪她玩这一套时,她就嫌我不够配合,恨不得用领带把我勒死,现在要是知道了我天天做得不亦乐乎,肯定得无语凝噎三千天。要是婉儿么,那女人就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受才!

“笑什么呢?”宇时抱住了我的腰。

“想起以前的事了。”

“喂,你不是又想起我什么糗事了吧?”

这孩子!

“是我自己的。”我点了点他的额头,“出去,我要炒菜,小心呛着你。”

“我陪你。”

陪就陪呗,那咬我耳朵做什么。

手也不老实。

“宇时,你不想吃饭了?”

“怎么不想,我这不正准备吃你么?”

“那我怎么办?”

“你看着我吃。”

“那你边儿去!”

打掉宇时的狼爪子,继续与锅碗菜碟奋战。

“曜寒。”

“嗯。”

“明天陪我去上坟。”

“好,是谁呀?还要我陪。”

“我师傅的。”

我停住了手,“然后呢?”

“带你去见教里的人,把你的名份定下来。”

我无语了。

宇时挑了挑眉,“怎么,你不愿意?”

“尚宇时小朋友,你不是要……”

“不许叫我小朋友,”这暴力的小破孩掐住我的脸,毫不怜惜地拧,“叫相公。”

我更无语了。

“宇时,你这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虽然我是在下的,那是我让着你。你要是逼我,那我就不让你了啊。”

“就你?”宇时小白眼一翻,倏地把我抱了起来,“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小样儿,你呀,翻不了身了。”

“你才翻不了身呢。放我下来,菜要糊了。”

宇时笑了,放下我指了指锅台,“你看看,天天围着这些转,你啊,就是一当夫人的命。明天我就封你当教主夫人。”

“你给我边儿去。要封就封教主相公,不然免谈。”

“别嘴硬了,就算我能封你教主相公,我还能封你皇帝相公不成?”

我怔住了。

宇时也倏地住了嘴。

“宇时,你这话什么意思?”

“菜糊了,你快看看吧。”

宇时把我向前一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我一个趔趄站在了灶前。

皇帝相公?

我在心里打了个转。宇时很讨厌皇上,宇时肯答应我回宫本来就不正常。

我和敬德的事,还有我和皇上的事,我没说他却什么都知道,这也不正常。

我不是又掉到什么圈子里了吧?

哎哟,这什么味啊?

死了,这菜果真烧糊了。

***

魔教的墓地和我想得很不一样。

本来还以为会看到一个阴森古怪,机关重重的地方,结果宇时却带我去了一个漫野青翠的山谷。

唯一正常的就是谷口隐匿在瀑布之后,还要经过一条复杂幽暗的地下河。

宇时带着我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入谷。

谷内遍植云杉。

云杉苍翠挺拔,像是一片海。

风吹过海面,松涛阵阵,绿波起伏,很美。

宇时带着我在树间穿行,最终停在了一株古木之下。

云杉生长缓慢,这一株至少有百年的树龄,要我勉强才可以合抱。

我正想抱着试一试,宇时却拉着我咚的跪在了树下。

“磕头吧。”

宇时说完便连叩三个响头。

我看着他。宇时的表情很肃穆,不像是开玩笑。于是我也有样学样。

宇时握住了我的手。

“师傅,您好好看看吧,这就是我要的人。”

我茫然地看着这株杉树。

云杉耐阴,十几米的树冠拢成伞,几乎挡掉了所有的阳光。

树周围的泥土潮湿松软,并没有翻动或焚烧的痕迹。

可我不敢造次,只好老老实实地听教听叫。

宇时不再说话,只是仰起头看着树冠。

我也抬起头。

我看见层层叠叠的枝桠上,倒吊着大颗的果球。原木色的果实像是圆柱形的小塔,悬在树上轻轻地晃动。

宇时握着我的手越收越紧。

他的表情也越来越紧张。

手心里全是汗,他把我的手攥成一团,甚至捏出了咯咯的脆响。

我用指甲掐他,想他放松些,可他似乎浑然不觉。

太诡异了。

林子里只有哗哗地松涛声和我们的呼吸声,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我吃了疼又不敢吱声,只好抿起嘴唇,暗暗抗着他。

宇时突然长松了一口气。

他松开我又连磕了三个响头,接着便在我面颊上亲了一口,“太好了,师傅同意了。”

我茫然。

“你愣着做什么,快磕头啊。”

我更茫然。

得,不管这是什么妖蛾子,我先照办。

我边磕边在心里叼念——老人家,我实在不懂你们的规矩,您千万别见怪。日后我一定虚心向宇时请教,刚才要是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我这个小辈计较。

磕好头,宇时又抽出了他的剑。

剑在两人的手腕上划过。

血滴滴嗒嗒地流下来,落在树下混在了一起。

宇时认真地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吐出一口气来。

之后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我们的伤口,又拉着我叩了三个响头,这才带我出林。

“疼了吧?”宇时拉起我的手腕,“忍一忍,我带你洗一洗再给你上药。”

我点点头。

“宇时,刚才我们都是干什么呀?”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

“让师傅见见你,同意我们的亲事呀。”

这我知道,可这又看树又放血的,这又是干什么啊?

我当然不敢问得这么粗,我说,“我还是不大明白,这都是些什么规矩呀,你给我讲一讲,免得我以后犯忌。”

宇时居然给了我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么,我看中的人师傅怎么会不喜欢?原来是你不懂规矩坏的事。吓我一跳,还以为师傅不想同意呢。”

这破孩子!这是他们家的规矩,他不跟我说,我上哪懂去?

“我们魔教侍奉魔神,认为人死之后要回归自然。所以我们的人都是火葬而不是土葬。”

我点点头,不错,挺环保的,“那是把骨灰撒在树下么?”

“聪明。不过教主要特殊一些。”宇时清好了我的伤开始涂药,“教主要把自己灵魂依附在具有灵性的树上,给后人以指引。直到下一任的教主撒下新的骨灰,替代他的职责。”

我好奇了,“那你怎么看呀,可以说话么?”

“不可以,我是看那些树枝摇动的暗语。”

我立刻碜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宇时包好我的手腕,“一会儿我带你去见教众,先说好了,你老实点,什么话都别说,听着了没有?”

无语。“宇时,你不是真想封我当什么教主夫人吧?”

“你已经是我夫人了。”

“胡说。”

“怎么,你想反悔?”宇时得意地勾了勾嘴角,“那也晚了,我们刚刚都‘溶血合一了’,改不了了。”

我倒∼这小破孩子,居然骗婚!!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我说尚宇时小朋友,你不是就这么把我打发了吧?聘礼就不说了,好歹你也得弄点信物什么的是不是?”

“你不是早就芳心暗许了么?”

“谁说的?”

“你自己呀。”宇时变戏法似的抽出支玉簪,“你看看,这才送了一年就不记着了,你还嫌我没良心?”

“那也是我送你的,你的呢?”

“那你想要什么?你说吧,你要什么,我就送你什么。”

嘁,小屁孩!小屁孩就是小屁孩。

“宇时,你也忒没情调了,我不指望你了,还是我送你吧。”

我俯身拔出根长草,绕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编出个草结,“好好戴着,要是你敢弄丢了,那我一定宰了你。”

今天见识魔教
宇时三番四次地嘱咐我千万别说话。

我心里觉得诡异,可还是点了头,毕竟我不懂规矩,不想坏了宇时的事。

还是魔教比较正常。

教坛也设在谷中。

另一个谷。

谷前是大片的瘴气。

进谷前要吃药,入谷时要紧跟着宇时寸步不离。

难怪这些年皇上都动不了魔教的根本。也不知道当年雷越是怎么打的,这要我可只能在谷外转悠。

宇时怕我走错了路,干脆背着我走。

我享受惯了殷勤,舒舒服服地趴在了他的身上。

“宇时,你真就带我这么进去呀,我不是在你们那啥啥追杀令上么?”还二号。

“嗯。不过没人敢伤你。”

“为什么呀?”

“因为我护着你呀。”

“护得住么你?”

“怎么护不住?谁也打不过我。”

“原来你是打出来的呀。”

宇时突然静了。

看来他也知道这样不安生。

看了看茫茫的浓雾,我把嘴唇贴近了宇时的耳边。

“宇时,我不是挤兑你,我是想……”

“曜寒,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宇时打断了我的话,“可以后不是有你帮我么?咱们一起。”

我没有说话。

“曜寒,你不想帮我么?”

“宇时,那你先告诉我,你那天说的‘皇帝相公’,是什么意思?”

宇时又不说话了。

“宇时,你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会同意我回去?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

“宇时,你不是要用我当什么筹码吧?”

“宇时,你给我说清楚,我不怕你算计我,但我要你对我说实话。”

“梁曜寒,我没算计你。”宇时腾地放下了我。“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我不想和你说。”

我稳了稳脚跟。

“宇时,你跟我说实话。我怕你被人骗了,利用了,你懂吗?听话,你跟我说实话。”

“一会儿再跟你说。”

宇时又背起了我。

“宇时……”

“再闹我点你的穴。”

我安静了。

算了,不想说就不想说吧,我先看着,能劝就劝,能帮就帮吧。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

出了雾谷,宇时又背着我走过一段幽静的小路。

小路的岔口很多,似乎也是机关重重。

边走边汗。

我是绝对记不清这些东西的,这要是困在了谷里,我肯定哪也去不了。

路的尽头是片草甸。

宇时放下我,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

很快就来了人。

大批的人马分成红黄白黑四种服色朝着我们涌了过来。

宇时拉着我站住。

四路人齐整整地站在我们跟前,刷地跪了下去。

他们开始喊口号。

口号声音洪量,整齐划一,非常气势,吓得我愣是打了一个哆嗦。

“教主法力无边,福寿齐天。我教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还连呼了三遍。

宇时更酷,话都没说,揽住我的腰直接提气飞了。

我想回头去看教众们的反应,他却在我的腰上加了把劲,束音成线,“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想保持个潇洒唯美的造型是吧,这方面我比你懂!

果然一避开众人的耳目这孩子就没了形象,揪住我的脸一个劲拧,“梁曜寒,你居然敢笑场。”

我能不笑么我?我还当自己拍《鹿鼎记》呢。

拉拉扯扯地走过了一段,我看到了一间大宅子。

雪白的院墙前,有小溪流过。

跨过溪流,宇时挽着我直接跃过青瓦,降在了院里。

院里曲径通幽,植了几株花木。风一吹,淡水色的花瓣萧萧落下,打着旋在地上飞舞。

宇时拉着我转过一道月门,转进一座假山。

假山修成了一线天,两壁高峭,稀稀落落地爬着些山藤。

不知为何有雾,水气蒙胧,前方影影绰绰看不清楚,更添上几分幽静。

我握紧了宇时的手,跟着他一前一后的穿行。

出了假山豁然开朗,青翠的草坪上,一座殿舍跃然入目。

我一见不由大吃一惊。

琉璃重檐,十脊兽,这是仿了帝制。

“你什么都别问,等回去了,我给你解释。”

我点点头,暗中抹了抹手上的汗。

宇时带我入了殿。

殿中的设置也与金銮殿几乎一样。

一群人穿着‘官服’,但却是坐在大殿之中。

人人的裤角上都绣着蛟,越靠前的人,蛟头越多。

其中不少年青人我是认识的,都在补堤的那一天见过。之后也有人来过我的小院吃饭。他们见着了我,或者微微向我点头,或者挤眉弄眼向我问好。

但更多的人是对我的审视和怀疑。

我有点怵,敛了目光,寸步不离地跟在了宇时的身边。

宇时拉着我穿过‘百官’。

他自己坐上龙椅,把我安置在了旁边的檀木雕花椅上。

宇时坐定,‘百官’齐齐拱手,也高呼了一次口号。

“教主法力无边,福寿齐天。我教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这一次我不敢笑了。我不但不敢笑,我还有点怕。

宇时不会是想搞个什么起义,自己称帝吧?

我危襟正坐,收敛心神仔细地听他们议论。

先是关于河堤的事。

之后是安置灾民的事。

接下来是教中的一些教务,主要是订正教规。

教规林林总总,听起来和律法也没什么区别,只是特别偏坦妇女和穷人,偏坦得甚至有些极端。

最后他们说到“天下均一,共享国土。”

我立刻渗出一头薄汗来。

宇时是想搞太平天国!

我想起来了,去年在京城的时候,我给他讲过不少故事,水浒三国杨家将……可就这个故事他问得很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因为这些事我也只知道个大概。我当他是和我抬杠,我为了唬住他,还按着自己的想法把古往今来的事凑在一起乱编了不少,他不是动心了吧?

“杀尽不平方太平。”

我的天呐!我如坠冰窟,硬生生地打出一个颤来。

“曜寒?”

宇时在叫我。

我回过神来,微微向他点了点头。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宇时笑了起来,“这里都是教中的兄弟,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你说说,你对我们讨论的教规什么看法?”

我笑了笑,暗吸了口气,“有一些条目极端了点儿。比如粮食,有的人可能想吃米,有的人可能爱吃面,你都这么分,万一人家既不吃米又不吃面,想吃玉米面,那你怎么办?”

宇时噗地笑了出来。

殿下的教众也豪爽地笑了出来,有几个人更是笑着前仰后合,声震殿梁。

“教主,”一个穿着8头蛟衣裳的中年人笑得最夸张,他指着我,看样子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你看中这小子,果然有意思,大有意思呀。”

我拱了拱手,赔笑回应。那个,我不过是打个比喻,你们也不至于笑得这么夸张吧。

宇时看了我一眼,满眼都是得意,“景三叔,我今天带他去见师傅了,他老人家也答应了。”

“是吗?那太好了,干脆你们就把事也办了吧。听说小寒这几天就要回宫了,那就选在今晚怎么样?回去就是受苦,你也该给人家个保证的。”

宇时但笑不语,只是看着我。

我也无言回望他。

这都什么事啊?他们都知道我要回宫,他们还建议我们把事儿办了?就算我平时总顺着宇时,那也不能这么熊着我吧。

我正想说话,却有人抢在了我的前头。

“宇时,二哥知道你喜欢这小子,可这不是小事,我看还是按规矩过过神堂的好。”

宇时立刻冷起了脸,“二哥,你这是不信我,当我撒谎么?”

这孩子,哪有这么说话的?我立刻下望,看到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裤子上,也是8头蛟。

他弹了弹袖子,“宇时,这是说得什么话?什么叫二哥当你撒谎?二哥是看你年纪小,怕你办事不周全,想多提醒提醒你规矩。你可不要乱扣二哥帽子,坏了教中的和气。”

他话音一落,撩起不少附和之声。

宇时捏起了手指。

我也皱起了眉。

宇时果然当不起这个教,他更当不起这些人。

他才十六岁,这位子,他坐不稳。


吵架了

景三叔又笑了,“二小子,你还说宇时,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总要和他斗气。”

“三叔,看您说的。”那青年笑了,一脸的狐相,“反正师傅也同意了,过过神堂怕什么?宇时不是要和他成亲么,那他这就算是入教了啊。再说了,宇时不是说他……”

“好了,”景三叔打断了他,“看我说你一句,你倒是顶出这么多句来。人家这还没过宇时的门呢,你可别把人家吓跑了。”

那人住了嘴。

景三叔打了个眼色,那人立刻转向我,笑了,“别见外,我就这直来直去的脾气。我也是想你能名正言顺地入了宇时的门。你们成亲,二哥可是准备了份大礼要送给你们的。”

我也笑了。怒拳难打笑脸人,装傻为上,“谢谢二哥。”

插了这么一曲之后,朝会很快就结束了,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宇时推掉了宴会,带我出谷。

一路无话。

出了谷,已经是黄昏。

夕阳半掩,天边的云被染得通红,像血。

路上没什么人,宇时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

两边是桦林。

桦林之后,是大片的麦田。

我站住扯他的手,“宇时,你现在能说了吧。”

“回家说。”

“在这说。”

宇时看着我。

我说,“宇时,你和我直说,你们究竟想我怎么做?”

宇时避开我的眼睛,望向了远方。

“你们想让我剌杀皇上?”

宇时没有说话。

“那就是让我当内应了。”

宇时还是没有说话。

我掰过他的脸,让他看着我,“你究竟怎么和他们说我的,你别不吱声呀。”

“我说你入宫是和我预先设计好的,是伏在那男人身边的内应。”

“然后你在宫中另安了内应?”

“嗯。”

我点了点头。这我早就想过的,宇时连我和敬德的事都打听得到,看来这人不是贴我的身,就是贴皇上的身。也不知能不能问他是谁。

我继续说道,“其实他们不怎么信你,对么?”

“算是信了吧。”宇时犹豫了一下,转口说道,“应该是半信半疑,可我不这么说,你就没命了,我们也没机会在一起了,你明白么?”

“明白,所以你才同意我回宫是不是?”

宇时又不说话了。

落日的余晖在路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我们站在路上,静默无言。

宇时突然抱住了我,“曜寒,我不想你回去,一点儿都不想。”

我反手抱住了他,“他们究竟怎么逼你的?你和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办法。”

宇时把头埋在了我的肩上,“曜寒,你别回去了,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我拍了拍他的背,“你再耐心等一等,等我把这趟事交待了,我就出来陪你。”

宇时把我搂得更紧一些。

我想了想,还是问了我最担心的,““宇时,你们是不是要闹起义?”

宇时静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那你们以什么理由闹?为帝者荒淫无道,民不聊生?天降意而伐之?还是别的什么?”

“曜寒,是你说,杀尽不平方太平的。你看看现在,不公平的事还少么,难道我不该斩奸除恶,让那些穷人都过上好日子么?”

完了,果然是我的教育出了问题。

“宇时,你的想法是对的,可是办法有很多,你做什么要选最极端的那一条?国家这么大,哪可能事事都办得漂亮如意?就是你教中的事,你也能做到人人都满意么?”

“那是他们存了私心,我会想办法的。”

这孩子,太理想主义了。

“宇时,治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是他杨天泽,也天天忙得焦头烂额……”

宇时哼了出来,“他是忙,天天忙着怎么欺负你,占着你!”

我哑然失笑,点了点他的额头,“胡说,他没什么功夫理我。”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宇时,他也算是个好皇帝了,这些年他减赋减徭役,又平了西关,降了金狼,他……”

“你怎么替他说话?”宇时突然推开了我,“他强占了你他就该死!

宇时的声音突然拔高了音量,和着树叶的哗哗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看着他。

天已经黑了,没有月亮,我看不清宇时的表情。

我只能看见宇时的肩膀在微微地发着抖。

我上前抱他,“宇时,我又不是女人。再说他也没占上我什么便宜。不过咱们先不说他。”

宇时要是为了这种事闹,我就更得拦着他。

“宇时,‘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诚可谓也’。你要知道,只要他还有道,那你冒然起义,只能徒惹祸事。”

“你说他有道?那你究竟有没有看到那些灾民?”

“看到了,不但看到了,我还很难过,可也是不可逼免的呀。”

“怎么会不可逼免?要不是他纵容那些人贪污枉法,又怎么会闹得那些灾民无家可归。”

我叹了口气,这种国家大事,个中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时常动一发而牵全身,后果难测。有很多事我自己都看不明白,都搞不懂,我也只能当当他杨天泽的棋子,我又怎么和宇时解释?

“宇时,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我们也可以用别的方法解决是不是?不一定非要打仗,搞得战火连天啊,你想想,这一打仗,男人都得上战场,上了战场就生死难料,留下些孤儿寡母的还不如就现在这样,你说是不是?”

宇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觉得有戏,继续再接再励,“你看看,这大部份的人过得还是挺安康的,这里的事,就像是人生了些病,用药就能治。既然你看到了,那你就开些药,帮他治治,你何必非要杀了他,让他投胎转世重新活过呢?你能保证他下一个轮回一定投个好胎?就算他投个好胎,那他也要过过阎罗殿,在地狱里面花花哨哨的白白走一遭是不是?”

宇时依旧没有说话。

我被他闷得直想擦擦汗。我本来就不擅长说服人,偏偏他又没个回应,搞得我像唱独脚戏,这我可唱不太下去。

暗暗吸了口气,我硬着头皮继续掰,“宇时,其实皇上的意思并不想和你们魔教对立,要是你们愿意与他合作,我看比你们就这么起义闹革命要强。反正都是为了民生安康么,他在朝,你在野,你们正好……”

“梁曜寒,我看你就是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我怔住了。

这小屁孩子,怎么什么事都往这方面想。

“胡说,这和喜不喜欢他无关。这是……”

“那你为什么总替他说话?啊?”宇时说着倏地撕开我肩膀的衣裳,“还有这个,”他伸指去戳我的肩膀。黯淡的月光下,那块吻痕像块黑斑长在了肩上,“这都多少天了?你还带着它?”

“你胡猜什么?这是他用内力嘬出来,我也没办法。”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还有你,你为什么由着他在你身上留印子?”

这……这都哪跟哪呀?

“他想什么我怎么知道?但我想些什么我可是很清楚。宇时,我喜欢的是你,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担心你,我才这么劝你。要你是别人,我干嘛费这么些口舌?”

宇时哼了出来,“你清楚,你要是清楚,那你现在就跟我走,跟我成亲,帮我起义,除掉那个王八蛋。”

“你胡闹!”我也火了,“我就是反对你起义我才说这么多,你不要跟我抬杠,我看你是被人教唆了……”

“我被人教唆?我看你才是。你是贪恋上他给你的权势,给你的荣华富贵,你舍不得,所以不想跟着我!”

“宇时,你怎么越扯了越远了?我要是恋着那些,我跟你出来干什么?”

“那你跟我走。”

“大哥,我拜托你,这是两码事,你搞搞清楚好不好?我回去,是要把这事结了,一是免得楚成栽进去,二是这事能化解‘圈地’的结,我办完了还是要出来,还是要找你,跟着你的。我不想你起义,是因为现在的国势没必要用这么激进的方法处理……”

“梁曜寒,你不必说了。”宇时硬生生地打断我,“无论你说得怎么天花乱坠,说到底,你还是偏向那男人,你要助他,不助我!”

“宇时,你……”

“我不听你这些混话。还是三叔说得对,你存着二心,你跟他跟得比我久,你从他那得的实惠也比我能给你的多得多,比起我,你宁愿选他!”

这混帐孩子!

还有那个混帐三叔,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儿,果然不是什么好货。

宇时要走,我一把拉住了他。

“把剑给我。”

宇时格开了我取剑的手。

“你把剑给我,我把这块肉挖了给你看。”

“不必。”

“那你就宰了我。”

宇时停住了和我支楞的手。

我刷地抽出剑,塞到他手里。

“你要是真觉得我那么下作,那你就把我杀了,咱们一了百了,省得你心烦。”

宇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剑搭上了我的脖子。

这死孩子!

不管了。

我闭上眼睛,扬起脖子,铁了心就等着他用这一剑发落。

伪完结
剑锋在我的脖子上抖了抖,没了。

我张开眼,只见路上除了我空无一人。

前方没有,后方也没有。

月光下,只有麦浪起伏,和着桦树的叶子哗哗作响。

宇时的轻功几乎无人能敌,更不是我这种水准的人可以追拟的。

我还是扯着嗓子喊他,我知道他听得见。

声音随着风散了,我站在原处等他。

既然他不愿杀我,那总该还有个回转的余地。

远处传来了鸡叫。

天也跟着泛了白。

路上渐渐有了行人。

太阳也开始发光发热。

晌午的日光晃得人眼晕。

我靠在树荫里,默默计算时辰。

头疼。

因为乏眠所以头越来越疼。

睡了一会儿。

睡醒了看到身边放了一碗水。

我忙四下张望,却看不到什么认识的人。

端起水碗。

碗底竟然压盖着一枚戒指。

草编的戒指。

草已经枯了,失了青绿的翠色,枯黄无光。

那人脱戒指时一定怒气十足,把宽长的草叶几乎撸成一条线,堪堪欲断。

我笑了。

尚宇时,你够牛!

老子也不是孬种,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了的人!

既然你宁信他人不信我,那咱们就此别过!

我站起来把水碗狠狠地掼在地上,头也不回地朝驿馆奔去。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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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来到了地方,才知道被骗了。

说什么“群山苍翠鱼跃海,灿漫山花四月天。”可两个人看到的只是几个土包,一洼塘鱼,再加上路边零零落落地几大株野花。

江叶大笑着勒住马,揽住一边早已目瞪口呆的‘书童’的肩膀。“都说叫你别信了,你就是不听,怎么样?”

书童推开他的手,负气地问道,“你又知道了?”

江叶笑得更灿烂了,“你呀,真是书读多了,文酸。想想,要是这里真是什么好景地,那些老头儿不早就把咱们拉来玩了?”

“我倒不信了,能做出这样的诗来,总要有点儿根据的。”

“这就是根据呀!”江叶伸手一挥,“看看,群山就是这山包,海就是水洼,还有花,都没错。”

书童没有接话,只是略略皱起了眉。

江叶一看,动了动眉眼,“兴许是别的地方,要不咱们再找找?”

书童摇了摇头,“回去吧,就像你说的,倒头睡上一觉也很不错。”

“出都出来了,再玩一会儿嘛。你看看你,这小眉毛皱的,是不是又想着什么‘实言虚报’之类的了?要不咱们再往前溜溜,兴许能见着什么好玩儿的事也不一定。再说了,你不是答应子贤给他讲什么路上趣闻么,你不多走走,难道给他讲你睡觉做梦不成?”

书童略一沉吟,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放马由缰,沿着路慢慢地走。

江叶看了看身边的人,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本来就自律,再加上一个‘贤妻’在后边天天督着,都快成了木偶人了。自己好骗歹骗地把他骗出来,总要让他多玩玩,放松一下才好。

“江叶。”

“叫哥,不叫不理你。”

书童笑了,但很快又敛起了神色,“哥,我想好了。先封那宫女当个宝林,若是生出了男孩儿,就再封个妃,若是女儿,那就不封她只封孩子,你看呢。”

江叶点了点头,“我看行,不过你也别想了,说到底,这也是姚子贤逼的你。”

“贤儿也没说错,我都十九了,是该有些子嗣了。”

江叶点了点头,心中却颇不以为然。

老实说,他江叶不太喜欢姚子贤。

姚子贤贤是贤,可贤得太端正,整天按着礼法活着,那有什么意思?天泽才十九,日子还长着呢,哪有什么必要急着要子嗣?

这事说到底,还不是他姚子贤扛不住董家那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混话,不想他自己落个‘专宠善妒’的臭帽子?

姚子贤想贤那就自己贤去,凭什么就逼皇上去抱他不想抱的女人?

皇上也是,抱就抱吧,后妃又不是没有,漂亮得也挺多,他干什么赌气,非要找个只能执执夜的宫女?现在那女人有了身孕,这姚子贤又嫌他胡闹,嫌他把皇长子的身价糟蹋在了个没名没份的宫女手上,这算什么事啊?理全叫姚子贤占了,错全让他家小泽担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想想小泽这孩子也不争气,都这时候了居然还护着那姚子贤,认定了是自己出错。你说他江叶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怎么就不能叫雷越也对他这般死心塌地呢?气人!

还好他江叶脑袋活络,趁着这趟钦差骗了皇上易容出宫私访,要不这孩子肯定得被那姚子贤那老僧帽活活念死。

江叶想着想着就笑了,这戏文里不是有出‘游龙戏凤’么?干脆他使使坏,也来出‘游龙戏凤’气气那姚子贤。

但他很快就把想法压下去了。太危险了,这戏文归戏文,写在戏文里那叫风流佳话,可这皇上要真做起来,那就是荒唐,现在他们的力量还不足,绝对担不起这帽子。

江叶在这儿自顾自地又笑又愁,皇上却把心思都放在了远处。

他们已经走到了远郊,看到了大片的山,真正的山。

山峰叠翠,层层峦峦,连绵到了远处,渐渐隐入了雾里。

看不到什么花,但隐隐地却闻到了花的香气。

皇上笑了,催马前行,奔到山脚,翻身下马,悠然踱步。

江叶也笑了,不紧不慢地陪在了他的身边。

“小泽,你听见水声了么?”

皇上点了点头,“应该在东面。”

“那你去找找,顺便拾点枯枝什么的,我看见只兔子,我去捉了,一会儿咱们烤肉吃,怎么样?”

皇上点了点头。

“要是有鱼,那你就抓两条。”

“好。”

江叶去追兔子。

皇上则听着若隐若现的水声慢慢前行。

很快闻到了花的甜香。

还听到了拨水的声音。

皇上心念一动,放轻了脚步。

分开几丛矮木,转过一块山石,一池温泉出现在皇上的眼前。

是潭温泉。

温泉四周疏疏落落地长着几株红樱。

花瓣落在了泉上,岸上。花瓣上笼着薄薄的一层水雾,水雾中还有人。

一个十三四的孩子站在潭水里,赤裸着上身正背对向他。

孩子有一头乌亮的黑发。他半侧着头,头发便落在了一边,露出纤细的颈子和沾满水珠的脊背。修长的手指正拢在发间,顺着长发慢慢下划。白皙的皮肤下,蝴蝶骨轻轻耸动,半掩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皇上知道自己应该回避,无论这孩子是男是女,他都不该这样肆意地沾染人家的一番春色,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站得更前了一些。他想看看这孩子的脸,有这样美丽背影的人,一定有张漂亮动人的脸。

他想出声唤人,可他又怕这孩子是戏文里的山精,会随着他的冒昧倏然消失。

孩子不知为何向水里沉去,一寸一寸,慢慢地沉入了水中。

他又上前了一些,眼睁睁地看着水没了他的头顶,只剩下几络黑发。

黑发滑过花瓣,也消失在了水中。

水面晃动,轻柔地推搡起花瓣。

花瓣挤挤挨挨,随着水波,渐渐摭住了那个下潜的涡。

水静了,只有风在动。

风吹下纷纷攘攘的花瓣,在泉上刮起一场铺天漫地的雨。

杨天泽禁不住向上前走了几步。

他故意踢下一小块石子。除了漾起一圈圈涟漪,别无声息。

有人拍了他的肩。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江叶莫明好奇的脸。

“你看什么呢?”江叶越过他的肩膀张望,“怎么看得那认真,连我来了都不知道。”

“不知道,”皇上轻吐出口气来,“也许是山妖。”

江叶立刻来了兴致,他挤到了泉边,可是什么都没看见。

水面突然喇啦作响。

一个人影突地跃出了水面,跃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身,又鱼一般地扎回了水里。

是个男孩儿。看不清脸,但却能看出他是个男孩子。

那孩子很快又跃了出来,只是这一次跃得太低,翻身之后,咚地横砸进了水里。

登时水花四溅。

水花混着花瓣泼洒过来,两人堪堪避过,又把目光投回了水面。

少年很快冒出了头。

少年狼狈地爬上岸边,俯起身子不住地咳嗽。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抹掉脸上沾粘的水草花瓣,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少年一转身,伸手指向了水面,“就算……”他喘了口气,“就算大爷长的帅,也不给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当水龙王!”

两个人立刻笑了出来。

江叶更是笑着开心。他一手扶着皇上的肩膀,一手指向了少年,“山妖?”他玩味儿地看向自己的表弟——这就是你说的山妖?

少年闻声一怔,看了看两人,咚地又跳回了水里。

他打量了两人,慢慢拉开一个笑容。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点了点头,“我,山妖。”他跟着又伸手指了指江叶,摇了摇头,“你,”他一脸惋惜,吐出了两个不知死活的字,“人妖。”

江叶立刻扑了出去。

皇上但笑不语。他知道江叶并不生气,但江叶爱寻乐子,尤其是寻有意思的人的乐子。

只见江叶上前和那少年拉拉扯扯,不但白占人家便宜,还反咬少年一口,说他污了自己的清白,摆出架势寻死觅活。

杨天泽看着那少年,那少年并不惊慌,只是有点儿惊诧。

少年似乎也颇有兴致地看着江叶撒泼胡闹。

少年突然敛起神色,一伸手扣住了江叶的手腕。

他扣住江叶的死穴,恶狠狠地说道:“闭嘴,想死是吧,大爷成全你。”

江叶倏地止了声音。

皇上想上前解围,那少年却又灿然笑了,跟着就伸手拍了拍江叶的脸,“美人儿,别怕,你这么漂亮,爷可舍不得。再说爷是不杀生的。”

他放开江叶,伸出食指抵在嘴边,顽皮地眨了眨眼,“两位帅锅,要是你们不想惹祸上身,记得务必要说没看见我。”

少年吸了口气,又沉入了水中。

两人看着这一幕相对无言。

跟着围上来了一群人。

人人凶神恶煞,手里拿着各式古怪的兵器。

“看没看着一个小白脸?到你们肩膀高,穿了件紫白的衣裳?”

江叶想指水面,皇上却止住了他的手,简简单单地回答,“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记着,看着了就叫爷,爷到时有赏。”

杨天泽点了点头。江叶却不肯就此罢休,“这人怎么惹着你们了?”

“关你屁事。”领头的一脸愤然,带着人飞快地奔走了。

“看来仇还不小。”江叶笑了,踢了块石头砸进水面,“出来吧,人走了。”

没有声音。

江叶又踢块石子。

还是没反应。

“不是淹死了吧?”江叶又捡了块大的。

“大爷活得好着呢。”少年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他已经整整齐齐地穿戴好了衣裳,只是头发随便一挽,胡乱摘了根嫩枝别在了头上,枝上还带着片嫩叶,随着风轻轻飘摇。

江叶扔掉石头,拍了拍手上的土,“你不会真是妖精吧?”

“怎么可能,那边儿是通的。”少年翻了个白眼,倚在了树上。他双手抱胸,扬了扬下巴,“我,梁曜寒,你们呢?”

这介绍法可有些新奇古怪,江叶一笑,有样学样,“我,江叶。”

皇上却没有吱声。

梁曜寒了然一笑,人家不赏面,他自然也没兴趣倒贴。

江叶依旧奈不住好奇,“他们为什么追你?”

“我诈赌。”

“那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我乐意。”梁曜寒踮起脚尖看了看,撇了撇嘴角,“得,又追回来了,”他跟着向两人双手抱拳,“好兄弟,讲义气。我闪了,咱们后会——无期。”

少年把手指并拢,指尖贴在了唇面,跟着一扬手,甩了句“掰白”转身便跑。

被丢下的两个人回头张望,望见一群怒色冲冲的人,也赶紧运起了轻功开逃。

穿山越林,却再没看见那少年的踪影。

两个人奔到了山下,翻身上马,策鞭前行。

皇上在嘴边嘬起一抹笑意,江叶一见,也跟着嘬起一抹奸笑。“小泽……”

“别跟贤儿说。”

江叶立刻笑得更奸,“小泽,你……”

“不许说。”皇上瞄了眼身边的人,看着他那表情,飞快地又补上一句,“朕这是在下旨。”江叶一向狗嘴吐不出象牙,自己可不想被他挤兑。

江叶还很啰嗦。要是不拦着他,那他肯定问东问西。但那少年洗头发的模样,他却想只留给自己,不告诉任何人。

他想起了他的乾清宫,想起了他的温泉,然后在心里默默地筹划如何把它也改得妙趣横生。

那少年说,“后会——无期。”

他也把这当成一段戏文。

他还要把它锁进乾清宫的那一泓温泉。等他老了,他再把它写出来,让它真真正正地变成一段风流的折子戏!

不知道那时候那少年会不会还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那他会不会还记着?

如果他还记着,如果他知道了他就是皇上,那他又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肯定是个有意思的表情。

也许那少年也会记着他,会把这件事讲给他的朋友,他的妻子,他的孩子,甚至他的孙子……

皇上止住了胡思乱想,他把目光放远,暗暗下了决心。

梁曜寒,总有一天,我也会大大方方地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杨天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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