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安彥聲盛了水潑在臉上,弄濕了頭髮,神智似乎清醒許多。「沒事,只是有點醉了。」太久沒有醉過,今天喝太多,反而無法適應。
傅少東透過鏡子注意到安彥聲整張臉都紅透了。「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錯。」
「大概吧,剛才跟朋友聊得很開心。」所以他今天才會想喝醉,不想太清醒;因為心情好的時候太短暫,他希望藉由喝醉來延長這樣的感覺。
安彥聲擰眉,靠在洗手台前,低著頭說:「幫我拿杯濃茶好嗎?」他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他這副醉態,他在外人面前向來都很理智,很少失態。
「好。」
安彥聲暫時閉起眼睛,沒多久又聽見開門的聲音,睜開眼睛時卻看見齊展翔拿著熱茶來到他面前。
「喝吧。」
「謝謝。」安彥聲接過茶,慢慢喝完。「你怎麼會進來?」
「怎麼,我不能進來嗎?」齊展翔反問他。看著這張拒絕自己的臉,他心中是愛恨交雜,因為他實在不明白憑自己的條件為何無法引起安彥聲的注意。
安彥聲不置可否,喝了茶後,覺得比較舒服的他正要離開廁所時,卻被齊展翔抓住了手臂。
「彥聲,你為什麼不能接受我?」
安彥聲不喜歡被人質問,冷著臉抽回手。「我說過,我不喜歡你。」
「但我沒辦法忘記你!彥聲,我很喜歡你,為什麼你不給我一次機會試試看!」齊展翔欺近他,趁他喝醉沒什麼力氣,扣住他的雙手。
「齊展翔!」
「別說話,我想聽你身體的回答……」
語畢,齊展翔瘋狂地吻住安彥聲的唇。
他對安彥聲如此死心塌地,為何就是無法讓他愛上自己?
「彥聲,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頭暈加上酒醉,安彥聲根本沒有力氣阻止齊展翔侵犯他的身體。
齊展翔笑得很美,身體緊緊貼著安彥聲。「彥聲,跟我做愛吧,我的技巧會讓你愛死我的。」
砰!傅少東猛力地推開門,卻不見安彥聲和齊展翔兩人,於是一間一間找,終於在第三間發現他們。
齊展翔把安彥聲壓在牆壁上,兩人衣衫盡褪,身體已經交纏在一起,傅少東氣得推開齊展翔,把安彥聲像拎小雞般拎出來。
高漲的情慾被人硬生生地打斷,齊展翔語帶責怪地問:「你做什麼?」
「你還敢問我做什麼?」傅少東真想揍齊展翔一頓。
「別那麼大聲,我的頭很痛。」安彥聲頭疼得要命,索性在傅少東的身上尋找可休憩的地方,最後靠在他的肩上。
齊展翔穿妥衣服走出來,表情十分難看。「你知不知道你壞了我們的好事?」
「這裡是公共場合,麻煩你搞清楚!」他對齊展翔越來越沒好印象。
齊展翔聳肩,毫不在乎。「那又如何?你以為他很純情嗎?他還曾經跟學校的教授上過床呢!」他非常嫉妒傅少東竟然能得到安彥聲的青睞。
安彥聲居然連教授也敢動?要不是安彥聲醉了,傅少東一定會好好教訓他。
「他已經醉了。」傅少東找了理由替安彥聲開脫。
「醉了又如何?剛才是彥聲主動抱著我的,可見他喜歡的是我。」即使無法得到安彥聲,他也不會讓傅少東得逞。
傅少東冷笑一聲。「他已經醉了,就算現在全世界最醜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他也會來者不拒的。」
「你!」齊展翔氣得瞪他,「我告訴你吧,他很花心的,你別以為可以霸佔他很久,他的情人從來沒人超過三個月的。」
「多謝提醒,那我會更努力地留住他的。」
「哼!」清楚此時自己無法佔上風,齊展翔只好扭頭離開。
「好在你進來,要不然我恐怕又會做錯事了。」等到廁所內只剩下他們兩人,安彥聲才抬起頭來迎視傅少東責怪的眼眸。
「你是清醒的?」傅少東有些愕然。
「是啊。」安彥聲再次打開水龍頭洗臉,將情慾沖走。
「那幹嘛裝醉,為什麼還要跟他……」接下去的話,他說不出口了。
「那是因為齊展翔一直聽不懂我的拒絕,無論我明示還是暗示,他就是不肯死心,所以我想或許由你來說可能比較有說服力,畢竟我對你很『特別』啊。」他揚起一抹充滿算計般的優雅笑容。
傅少東這才發現安彥聲叫他過來,不只要他當司機那麼簡單,最重要的是要他來幫忙「善後」。
「你的心機可真重。」他突然覺得比起自己下手毫不留情,安彥聲借刀殺人的行徑更教人害怕。
安彥聲肩膀一聳,毫不在意地反問:「會嗎?我只是希望你幫我,讓齊展翔別再迷戀我而已。」
「不喜歡就該斷然拒絕啊!可是,你剛剛差點就跟他……擦槍走火了!」
傅少東實在不喜歡安彥聲明明不喜歡竟又接受齊展翔的行為;若是在他面前的人不是安彥聲,他是半點興趣都沒有。
一想起他跟齊展翔相擁的畫面,就讓他嫉妒不已。
「都是男人,難道你不能明白我的衝動嗎?」安彥聲提出再恰當不過的解釋。
「這不能當理由,既然不喜歡,就不該給對方希望。」
安彥聲微微地笑了一下。「你很正直呢!」
他最怕遇到這樣的對象,好在傅少東不是他的情人,要不然他早晚會被煩死。
「別扯開話題!」傅少東真的很不喜歡安彥聲的行事作風,太個人主義、又太不遵守道德規範。
安彥聲走近他,全身散發著濃濃的情慾氣息,他伸出舌尖沿著唇瓣輕舔。
見到這一幕,傅少東猶如觸電般全身戰慄,動彈不得。
安彥聲突然一手搭上他的肩,拍拍他。「真可惜,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們回去吧!我在這裡喝酒的興致全沒了,回家再繼續喝。」
只要能找出越多不喜歡的理由,就能避免愛上這個單純的傅少東,這樣才不會受傷,安彥聲只能這麼對自己催眠。以往他總是恣意傷害愛他的人,如今為了不想受傷,他終於也嘗到這種苦了。
他不是安彥聲喜歡的類型?
聽了安彥聲的話,傅少東的心中有股不好受的滋味升起,那種感覺像針微微紮著他的心。
他抓著安彥聲不讓他離開,然後推開最近的一間廁所的門,將他拉了進去。
「你要做什麼?」
「跟你做愛。」他雙手迅速地扯下安彥聲的長褲,卻遭到阻止。
「我不想在這裡,外頭還有我的朋友。」安彥聲真的會被傅少東這種瘋狂的行徑弄得發瘋。
傅少東一雙燃燒怒火的眼睛直視著安彥聲。「但我想要。」
「少東,不要……」
傅少東壓根兒不管他的抗拒,恣意地在他的頸邊留下痕跡,又抓著他的手按在自己的熱源,要他明白自己已經蓄勢待發。
「放心,半個小時就好了。」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安彥聲歎了口氣。「好了,快點吧。」
其實,他的身體也渴望著傅少東。
得到許可,傅少東揚唇一笑,開始了攻勢……
四十分鐘後,他們離開廁所,安彥聲推說自己不舒服就跟著傅少東先行回家,他也管不了那些朋友要怎麼想他了。
回到家裡,安彥聲要傅少東幫他拿出冰箱裡的啤酒。
「你不想喝的話先去睡好了。」交代完畢,他獨自坐在客廳裡喝酒。
客廳留著一盞暈黃的燈,為冷清的氣氛增添幾分暖意,傅少東注視著他孤寂的身影,十分心疼。
傅少東也跟著拉開一罐啤酒。「一個人喝酒很悶的。」
安彥聲見他舉起啤酒罐,笑了笑地碰了他的罐子。「兩個人喝酒還不是一樣悶。」
「可以聊天。」
「我可不認為我們熟到可以聊天了。」安彥聲很快地築起心防。
白天的他像陽光,散發著耀眼奪目的光線,教人看不真切;深夜的他卻如同黑幕,將自己完全包裹住,不讓任何人窺視。
「那有什麼關係,不認識的人都能聊了。你不說,那我就先說說我的事好了……其實我家還算滿正常的,不過他們一定相當頭痛,竟然會生出我這種孩子,好幾次我都替他們帶來不小的麻煩。
我高二的時候,差點殺了一個學長,後來學校不得已要求我退學,我爸媽覺得我是個麻煩,就送我去看心理醫師,整整治療了一年;後來復學,本以為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有,同學不知從哪裡知道我曾看過心理醫師,就把我當作病人一樣看待……」
傅少東一口飲盡啤酒,視線不知不覺地落在安彥聲俊俏的臉上,暈黃的燈光下,竟讓他有種依戀的感覺。
安彥聲瞇起眼睛微笑,沒想到傅少東的過去也挺曲折的。「放心,在我眼中,你不是病人。」
傅少東朗聲一笑。「好了,我說完我的故事了,現在換你。」
連喝了三罐啤酒,安彥聲的身體已經沉重地需要躺在沙發上,他的腳則不安分地跨在傅少東的腿上。
「有什麼好說的,我的比你更乏善可陳。」
「我想聽。為什麼你一個人在外面住?」有關安彥聲的一切他都有興趣。
「因為我的父母去世了,我只好一個人住羅。」
「難道你都沒有其他的親人?」
安彥聲又喝了一口酒,目光不自覺地放遠。「我不喜歡麻煩別人,反正一個人又不是活不下去。」這些年來也證實他一個人能活得很好,毋需麻煩他人。
「沒有人能一輩子都一個人生活的。」傅少東不喜歡看見安彥聲眼底透露出來的寂寞。
安彥聲搖晃著手裡的啤酒罐,笑道:「怎麼不可以?就看你願不願意去做。」
「這樣不會寂寞嗎?」
安彥聲頓了一下,隨即收回自己的腳坐正。「我從沒想過這問題,沒有辦法回答你。」
傅少東進一步追問道:「是不想還是不能?」
「別再問了,我不想回答。」安彥聲惱怒地蜷曲著身體,把頭埋在膝間。
傅少東湊過去好奇地問:「那你為何喜歡男人?」好不容易安彥聲喝醉,他能多問一些是一些。
「男人為何喜歡女人?」安彥聲反問他。
「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吧。」傅少東理直氣壯地回答,用膝蓋想也知道。
「我喜歡男人也是天經地義,再說我也是挑對象的,看不上眼的人我不會出手,我跟所有人都是你情我願,絕對沒有逼迫這種事情;而且我都有做防護措施,半年定期檢查一次,我應該算很乾淨了。」他對自己的作法可是相當自豪的。
安彥聲很早就發覺自己與眾不同,當他開始注意男人的身材之後就更清楚了;但他未曾迷惑過,不想掩飾、不想糾正,更不認為自己愛男人有錯,從頭到尾,他都認定自己是正常的。
曾經有人當面問他是不是同志,他也大方的承認,喜歡就喜歡,不需要掩飾。是同志又如何?他還是安彥聲,不會變的。
「那我喜歡你也是天經地義的。」
「哈哈……」安彥聲朗聲笑了幾聲。「拜託,你又不愛男人,不過是一時糊塗,別傻到自己跳進來。」傅少東的話讓他太震驚了,差點以為自己聽錯。
傅少東眼神迷濛地望著他。「為什麼不能?」
「反正……就是不能。」
正當安彥聲想要離開,逃避這個問題時,傅少東卻把他抓了回來。
「坐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真的很累了。」剛站起來又被拉下,害得安彥聲感到一股暈眩。
「我感覺得出來,你應該沒有真正愛上過一個人吧,難道我不夠資格?」他等了兩年,這次不會再讓他逃開。
就算他不是同性戀又如何,他喜歡的人還是安彥聲,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不需要……」
「為什麼?」傅少東一步步逼問。
安彥聲突然板起臉回答:「因為你們只想嘗個鮮,玩完就走人,像你們這種不負責任的傢伙我看多了!不過是一時糊塗、一時受到引誘,所以才管不住自己的身體,所以別對我說你愛我這種話,我也只是跟你們這種人玩玩而已,一夜情最好別放進感情,要不然苦的是你自己,聽懂了嗎?少東。」
傅少東沒被安彥聲的話激怒,反而笑了。「我好久沒聽你喊我的名字了。彥聲,再喊一次好嗎?」
他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傢伙竟然若無其事地要他再喊他的名字?安彥聲當然沒有照辦。
傅少東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拉近,瘋狂地親吻,如暴雨般落下的細吻佈滿安彥聲的身上,熱情一旦點燃,就無法熄滅。
對於安彥聲,他永遠也要不夠,真想將安彥聲綁在床上任他予取予求,別再去愛其他人。
安彥聲醉了,傅少東充滿力道的親吻安撫他的憤怒與不安,教他情不自禁地熱情回應。
傅少東不停在安彥聲耳邊低語:「彥聲,相信我……我是真心愛你,絕對不是玩玩而已,跟我在一起吧!」
他的聲音繚繞在安彥聲的耳際,揮之不去。
他能夠相信他嗎?能嗎?
安彥聲在心底不斷地自問著。
結束歡愛之後,安彥聲合著眼睛,喃喃自語道:「你知道嗎?其實我還有一個妹妹,可惜還來不及出世就死掉了……我父母也死了。」
說了這段話後,因為太過疲倦,他終於睡著了。
傅少東疼惜地抱著安彥聲,輕輕一歎,合上眼入睡。
第八章
「我很感激你昨天送我回來,但我們怎麼會睡在同一張床上?」今天早上醒來,安彥聲苦惱地發現傅少東睡在他身旁。
傅少東裸身下床,撿起地上的衣服穿上。「我想跟你睡,不行嗎?」
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教人無法反駁。
安彥聲無奈極了。他才決定要跟傅少東保持距離,卻又發生這種事。
「昨晚我有沒有說什麼?」
「你說……」傅少東想了想,回頭一笑。「你說你愛我,要我不准離開你!」
安彥聲根本不信。「我是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少誆我。」
「那你還問。」
「算我白問了。今天是我姑姑生日,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幫她慶生?」
傅少東有些意外安彥聲邀自己走入他的世界,這是否代表他開始看重自己了?
「好。」他想也不想地答應。
當安彥聲和傅少東抵達時,前來應門的是安佩雲的長子杜行書,他戴著眼鏡,模樣挺斯文的,書卷氣很重。
「表哥。」
安彥聲輕輕點頭,「嗯,姑姑在家嗎?」
「她在裡面。媽,表哥來了。」杜行書向廚房的方向喊道。
正在廚房裡張羅的安佩雲一聽見侄子來了,連忙走出來與安彥聲擁抱。「彥聲,好久不見。」
安彥聲笑著說:「姑姑,我記得前一陣子你才到我那邊去看我呢,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假如你能住在這裡,我就能每天看見你了。」安佩雲又乘機遊說侄子回來。
安彥聲連忙轉移話題。「姑丈跟行若呢?」
「你姑丈去買蛋糕了,行若去畢業旅行,趕不回來。彥聲,這位是你朋友嗎?」
安佩雲注意到站在安彥聲身後的陌生年輕人。
安彥聲簡單地為兩人做介紹,「我來介紹一下,他是我朋友傅少東。少東,這位是我姑姑,他是我表弟。」
「你們好!姑姑,祝你生日快樂。」傅少東把在路上臨時買來的禮物交給安佩雲。
「謝謝。」安佩雲見到傅少東時相當開心,因為彥聲很少帶朋友到家裡。「行書,好好招待你表哥還有他的朋友。」
「不用啦,這裡就跟我家一樣,我熟透了。姑姑,我是特地來幫你的。少東,你就乖乖坐在這裡看電視。」
隨後,安彥聲跟著安佩雲進廚房,他自動自發地幫忙切菜。
「彥聲,這是姑姑第一次看你帶朋友來家裡,姑姑很高興。」彥聲不喜歡帶同學和朋友來家裡坐坐,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是彥聲在排斥他們這家人。
「姑姑,他暫時住在我家,我是看他可憐才帶他過來的。」知道姑姑這時的表情必定帶著淡淡的傷心,安彥聲故意不看她。
姑姑一家人都對他很好,一切都是他自己想不開,沒必要影響他人。
「彥聲,你還在意別人講的那件事嗎?」安佩雲忽然問道。
「你是說我剋死我家人的事嗎?」切好了菜,安彥聲放下菜刀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彥聲,難道你真的還以為是自己的錯?」
安彥聲忽然笑了出來。「姑姑,你不是常說童言無忌嗎?小時候那些臭小孩說的話,我怎麼會放在心上?況且都已經過了這麼久,若我還放在心上就真的很蠢了,是不?」
安佩雲仍是懷疑地盯著安彥聲。
安彥聲繞到姑姑的背後,雙手搭上姑姑的肩,把她堆到炒菜鍋前。「姑姑,我都這麼大了,會照顧自己,你別操心好不好?」
安佩雲拍拍他的手背,感歎地道:「你以為姑姑愛操你的心嗎?誰教你愛鑽牛角尖,姑姑是怕你鑽入死胡同,結果忘了回頭路在哪兒。」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在哪兒。姑姑,如果你再不開始動工,中午大家恐怕只能吃蛋糕了。」
「你這孩子!」安佩雲搖了搖頭,隨即動手。
後來,五個人在餐桌前度過一個愉快的中午,最後傅少東還主動幫忙洗碗。
安彥聲、杜行書還有姑丈就在客廳看電視聊天。安佩雲則和傅少東在廚房繼續忙,一個洗碗、一個切水果,合作愉快。
「少東,姑姑很高興你今天能來幫我慶生。菜還合胃口嗎?」其實剛才在餐桌上已經聊了一會兒,但安佩雲有些話想私下跟他聊。
「菜很好吃,其實我也很高興能過來,因為彥聲若不帶我過來,我又得幫他看家了。」傅少東老實地說。
安佩雲看得出來傅少東不太會說謊,於是又問:「你和彥聲很熟嗎?我以前都不曾聽他談過你的事。」
「哦,我跟彥聲是最近才又碰面的,他那個人很冷的,跟任何人好像都不太親近。」
安佩雲早把安彥聲的一切全看在眼裡,因為清楚他是被迫早熟。
「少東,彥聲有沒有跟你談過他的父母?」安佩雲曉得彥聲不喜歡讓外人知道這件事,因此格外謹慎地問。
「有啊,他說他父母很早就去世,本來還有一個妹妹,可惜也死掉了。」
「沒想到彥聲連這件事都跟你說。」安佩雲邊切水果邊流淚。
既然彥聲願意把事情說給旁人聽,可見他心底真的已經放下這件事了。
「姑姑,你怎麼了?」看見安佩雲哭了,傅少東也慌了手腳。「我說錯了什麼話?」
「沒有、沒有,我只是突然有感而發。少東,你是彥聲第一個帶來的朋友,可以想見彥聲必定對你有某些程度的信任……」
安彥聲信任他?傅少東有些意外。
「所以姑姑想拜託你,希望你能成為彥聲最知心的朋友,千萬別讓他又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了。」
「他傷害過自己嗎?」傅少東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
「他……自殺過,那時候我忙於大哥留下來的事業,彥聲又正處於青春期,個性很反叛。有同學說他剋死自己的親人,他氣得動手打了他們,我卻沒問清楚事由就懲罰他,隔沒幾天他就吞了安眠藥……他當時才不過十四歲啊!」安佩雲越說越激動,眼淚又掉了下來。
「是醫生一直幫他洗胃,他的命好不容易才搶救回來的,可原本會表現在臉上的喜怒哀樂也都隨之消失,所以我很擔心他,倘若他再繼續壓抑下去,總有一天又會崩潰的……」
安彥聲竟然自殺過!這是傅少東作夢也想不到的。
「我還以為你們是忙到睡著了,沒想到是在講我的事情啊。」安彥聲不知何時也來到廚房裡。「姑姑,我都說了,別擔心我,我一個人也會活得很好的,放心吧!」
安彥聲揮揮手示意傅少東先出去,傅少東只好先離開廚房。
「是姑姑沒有盡到保護你的責任。」安佩雲自責地說。
「姑姑,那時候你為了照顧父親的公司忙得焦頭爛額,是我自己太沒有才會想不開。相信我好嗎?我不會再傷害自己來惹你傷心了。」
「彥聲,聽姑姑的話,解開你的心結吧!」
「別哭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安彥聲猶如哄小孩般地哄著姑姑。
「彥聲,姑姑希望你開心。」
「我明白,我現在就很開心了。」
「媽,有人送貨來,趕快來簽收。」在客廳的杜行書對著廚房喊道。
安佩雲連忙拭去淚水。「有包裹?」
「是我送給你的禮物,走吧,去看看喜不喜歡?」安彥聲順勢結束這段不怎麼愉快的話題。
兩人走到客廳,赫然發現一個龐然大物佔據了客廳的一角。
「老婆,是按摩椅呢。」
「彥聲,這很貴吧?」
「姑姑,你不是老嚷著這裡酸、哪邊疼的,有了這台按摩椅,從此就不用求人了。」安彥聲說完還故意看了表弟一眼。
杜行書立刻回以眼色。「表哥,別這樣看我,我可是很孝順的。」
安彥聲一手搭上他的肩。「我當然知道你很孝順。」他轉向姑姑說道:「姑姑,快點坐上去試試看。」
安佩雲就在眾人的注視下坐上按摩椅。
傅少東的視線一直鎖著安彥聲的笑臉,擁有燦爛笑容的他其實是滿身傷痕的;比起自己,傅少東覺得安彥聲更為脆弱。
他曾聽心理醫生說過,這樣的人精神看似穩定,其實是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炸,傷了自己也傷了愛他的人。
察覺到傅少東的目光,安彥聲不由得回看他一眼,然後噙著一抹笑容回應意思是要他別擔心。
晚上離開杜家時,安彥聲喝了不少酒,安佩雲不准他開車,便由傅少東開車載他回去。安彥聲坐在助手席上,雙眸緊閉。
窗外下著雨,點點的雨滴打在車窗上,安彥聲嫌車內太安靜,於是打開音樂,悠揚的音樂緩和車內凝窒的氣氛。
半晌,他開口說道!「我姑姑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是她太操心了。」
「你真的認為自己沒什麼大礙?」
安彥聲頓了一下才回答:「廢話,身體是我的,難道我自己會不清楚?還有,什麼叫『大礙』啊?我根本就沒事,早知道會帶來這些麻煩就不帶你過來。」
安彥聲提到的這點,傅少東正好也想問。「那你為什麼帶我去見你姑姑?」
「老實說,我喜歡你的個性,也覺得你很好相處,加上我也想讓我姑姑放心,所以就帶你過去見她,你別擔心我有不軌企圖。」安彥聲的眼底儘是笑意。「我說過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安彥聲不喜歡他一直問下去。
「為什麼你說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安彥聲瞥了他一眼,「因為你太危險了。」
沒錯,傅少東真的很危險。
他本來就愛男人,會受到吸引也很平常,不過他不想招惹傅少東這個麻煩。只是每次看到那雙清澈的眼睛,他就不由自主地想更靠近一些些……
「我太危險?因為我會揍人?」
「不是,是你不好馴服。我喜歡乖巧、安靜的情人,不喜歡被別人綁住。」
「會想綁住你就是因為很愛你啊。」他就有這個打算。
「錯了,會想把人綁在自己身邊的人是因為他的內心很脆弱,需要有精神支柱,但我不喜歡那樣。少東,你就是會綁人的人,因為你的內心很不安、惶恐,幸好你我只是單純的朋友,所以你會努力克制自己。我們的關係到這一步就夠了,不必太複雜。」
「如果……我不願意當你的朋友呢?」話一出口,傅少東才發覺他的心情是很緊張的,不知道安彥聲會如何反應?
安彥聲頓了頓,直接回絕。「我希望不會有那一天,我不想惹麻煩。」
太棘手的愛情,縱使有挑戰性,但帶來的傷害也很大,他一點都不想親身體驗。
順利把安彥聲帶回家,傅少東扶著他進門,哪知醉到連路也走不好的安彥聲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好傅少東及時抱住他。
「小心!」
安彥聲雙手緊緊攀住他,傅少東乘機抱著他回房。
這次安彥聲不知為何喝得比之前更多、醉得更凶,回到家後,酒精的後勁全爆發出來。
「你還好吧?」
「不──好。」安彥聲頭痛欲裂,很想揍人。
連同這一次,傅少東已經見過安彥聲酒醉程度不一的模樣。有假裝的、有存心的,那這次酩酊大醉又是為了什麼原因?
「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家?」安彥聲抓住傅少東的上衣突然問道,藉著拉他的力道同時撐起身體。
「我是傅少東。」
安彥聲鬆開手,躺回床上。「我記得你。」他是在夢裡纏了自己很久的傢伙。
「希望你永遠都別忘了。」
安彥聲就著外頭的月光,注視著傅少東那張好看的臉龐,好半晌後突然開口:「那時候……因為醫療疏失,我媽跟妹妹死在產房裡,我爸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抑鬱成疾,一年後也病逝了……他們統統離開我,一定是我的錯對不對?」
傅少東沒想到安彥聲竟有此想法,立刻反駁。「當然不是你的錯,又不是你害死他們的。」
安彥聲的眼淚緩緩流了出來,聲音也變得哽咽。「他們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其他人都說是我剋死了他們,應該是我的錯吧?」
是啊,應該是他的錯吧──所有人都這麼指責他,那就是了。
傅少東一手撐在安彥聲耳側,一手扳過他的臉頰,讓他正視自已。
「那絕對不是你的錯,只是個意外,你要記住那是意外!」怎麼有人忍心要一個小孩子承受這些痛苦?
安彥聲淚眼迷濛地問:「真的不是我的錯嗎?可是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們?我妹妹甚至、甚至連張開眼睛的機會……都沒有……」他心中的苦未曾跟旁人說過,但他一直最想聽的一句話就是──不是你的錯。
「廢話,你以為你很偉大可以叫人死去嗎?自私的是他們,他們把悲傷留給你一個人承受,你才是那個受害者,懂嗎?」
安彥聲輕輕地笑了。
「謝了,你人真好,我真的很喜歡你。」他伸手拍拍傅少東的臉頰,等他心情放鬆後,酒精也發揮效用讓他迅速沉睡。
怦咚!怦咚!怦咚!
就在滿室又恢復寂靜時,傅少東赫然聽見自己猛烈的心跳聲,聲聲都代表他此時的緊張無措,安彥聲的手很冰,身體卻因為他的觸摸而發燙著。
安彥聲竟然說喜歡他!
傅少東的表情是無法置信的驚愕,他的身體僵硬得動不了,體內的喜悅漲滿他的胸口。
彥聲,你究竟有多喜歡我呢?
傅少東上了床,睡在他身旁,一臉滿足。
一連兩次醒來都看見傅少東睡在自己的身邊,安彥聲心中的警鈴大作。
他心知自己若再不做補救,事情真的會無法收拾,在看過圈子裡的人被異性戀者玩玩就拋棄後,他學會一件事,可以玩,但絕不能放真感情。
可這次不同,他清楚自己對傅少東越來越有好感,他很怕這種不受掌控的情況發生。
因此接下來的日子,他天天去夜色報到,就是想避開跟傅少東的接觸。
這晚,傅少東終於受不了了,決定跟他攤牌。
「你今天又去哪裡?」傅少東冷冷地質問。
安彥聲撇嘴一笑,「這不關你的事。」
「為什麼不能說?」
安彥聲對傳少東質問的口氣很不滿,他沒有理會他,逕自走回房裡。
傅少東跟上前去。
「為什麼不說?如果不是見不得人的話……」
「傅少東!」安彥聲終於發火了。「我容忍你不是要你繼續盤問我的行蹤,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憑什麼管我?還有,你那是什麼口氣,你是我的什麼人嗎?」安彥聲這幾句話徹底讓傅少東閉嘴。「瞭解自己身份的話,就給我出去!」
傅少東的怒火也攀升到極限,一時忘了自己是什麼立場,口不擇言起來。「要你安分點真的很難嗎?」
安彥聲神情一變。「我要跟誰在一起跟你有何關係?我可不會去管你跟誰來往。」
言下之意,是要傅少東管好自己就可以。
「那就跟我在一起!」傅少東強勢地命令。
「我說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傅少東不相信,他反倒比較相信喝醉酒的安彥聲說的話,那比較真實。「別自欺欺人,你是喜歡我的!」
安彥聲一時啞口無言,但很快地又反駁回去。
「如果你是說身體的話……我承認我是喜歡你的身體,不過只限於身體而已,你想跟我上床,我也不會反對,但別說我喜歡你,那太可笑了!」莫名地,他的心跳得好快,在傅少東的注視下,他覺得渾身不對勁。
「你有沒有發覺你的聲音在發抖?」傅少東注意到他的異狀。「彥聲,你是害怕承認喜歡我嗎?喜歡我真的很難嗎?」
「不可能,我不會喜歡你的。」
「為什麼?給我一個好理由──」
「少東,我們中間有一道門,而你我就站在門的兩邊,這不是你推開門走進來就可以了;這道門代表著很深、很強的阻礙,有時候得花上好幾年的時間,可惜我沒有那種耐性,你也別以為我這邊很有趣,那種必須隱瞞的痛苦是你永遠也無法想像的。」他要理由,他就給他理由。
一等安彥聲說完,傅少東連讓他閃躲的時間都沒有,就緊緊地摟住他。
「既然門很厚,那就打掉吧,我不想有一道門阻礙我喜歡你。彥聲,我是真的對你動了心……不單單只是身體上,我喜歡跟你相處的感覺,雖然我們認識不深,但我總是想看見你、聽你的聲音;再者,你是唯一一個讓我覺得相處起來沒有負擔也沒有壓力的人,跟你在一起,我有一種輕鬆自在的感覺;如果你也喜歡我,就別把我推開,其他的困難我會解決,你只要負責愛我就夠了。」
傅少東也清楚這就是喜歡的感覺,當他察覺到要煞車時,已經來不及。
他的確是情不自禁喜歡上安彥聲。
喜歡他心口不一的溫柔、更喜歡他安慰自己時那雙令自己著迷的深邃眼睛,一旦安彥聲望著自己,他就移不開眼。
過去,他總認為喜歡一個人非要有個理由不可,比如長相、性格,但如今他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安彥聲之後,才發現原來任何一點都能變成他喜歡他的理由。
沒有特殊的原因,就是因為「喜歡」而已。
安彥聲靠在傅少東的胸前歎息。
「為什麼明知山有虎,偏要向虎山行?」
「因為那隻虎是你。如果你討厭我,兩年前就不該沾上我;彥聲,我很死心眼,一旦認定就絕對不會改變。」
「你會後悔的。」安彥聲其實是說給自己聽,他心裡明白要是真的放下感情,有一天必定會後悔。
「絕不會!」傅少東斬釘截鐵地說道。
第九章
想著傅少東說的話,安彥聲一夜未眠。
他想了很久,還是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他要的是瀟灑自由的愛情,何必為了傅少東一人放棄這種生活?
天一亮,他抓起車鑰匙準備離開。
而傅少東根本沒睡,他坐在客廳等著安彥聲,想跟他再好好談談。
安彥聲步出房門卻看也不看他,逕自走到玄關處準備要出門。
傅少東急忙攔住他。「你要去哪裡?」
安彥聲冷冷瞥他一眼,傅少東終於鬆手。
「你沒聽過『鳩佔鵲巢』嗎?既然鳩佔著我的巢,我這只鵲只好到外頭去另覓他處了。」
傅少東呆愣住,安彥聲還是不願接受他嗎?
「你可以趕我走,這裡畢竟是你家。」他寧願安彥聲轟他出去,也不要安彥聲用這種手段諷刺自己。
安彥聲的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一如最初傅少東認識他的時候,那種近乎無情、不在乎別人的笑容。
「原來你還聽得懂啊?趕你走,你就會走嗎?我想到時候你還是會繼續賴在這裡,不是嗎?所以我看我還是先暫時住在外頭,反正這裡也沒什麼好搬的,你有我手機的電話,等你住膩想搬了,再告訴我一聲。」
安彥聲要打開門時,傅少東立刻握住他的手又關上門。
他非常清楚要是這次再讓安彥聲離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更遠了。
「你佔據我的房子,現在連我的自由也想插手嗎?」安彥聲冰冷的眼眸毫無溫度。
「彥聲,你別這樣對我,你真的不曾想過我的心也會痛嗎?」
「老實講,你的外在條件不錯,實在沒必要為了一時的衝動來蹚這渾水。」
同性戀這條路本來就難走,既然一個人走已經夠辛苦,就別再拉無辜的人下水,所以安彥聲從不找圈外人。
「我不發狂的時候還滿正常的,我說這些話時腦袋都很清醒,絕對不是一時的衝動,這點你不必替我擔心。」
「我也有選擇權,你喜歡我不代表我就得接受你。」
「你不喜歡我?」傅少東不相信。
安彥聲被他一問,還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早已傾向傅少東,可未來不可預測,他不想讓自己受傷。
「你昨晚說喜歡跟我相處,可這並不代表喜歡,不過是一種依賴而已。最近你比較常跟我在一塊,才誤以為這就是喜歡,你再好好想清楚吧!」安彥聲故意迴避傅少東灼熱的視線。
窗戶明明沒關上,為什麼他一直覺得屋子裡很熱,背脊的汗水也不停冒出,教他覺得頗難受。
「就算是依賴又如何?每個人對喜歡的定義不同,有人是由相看兩厭變成兩情相悅,有人因為報恩而喜歡上對方,有人注重外表、有人看中的是學識,喜歡的理由千百種──為何依賴就不能變成喜歡?」傅少東說得理直氣壯,神情堅定。
他的氣勢幾乎壓倒了安彥聲,令他啞口無言。
第一次,向來口才不錯的他竟然無從辯駁。
「回答我啊!」
「我不喜歡被人依賴。」安彥聲只能說出這個答案。
「你會拒絕我,肯定不是為了這種小理由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就是不喜歡被你依賴,難道不行嗎?」安彥聲的口氣也變沖了。
「為何你硬要在我們之間畫上一道界線?為什麼不讓時間來證明我們究竟適不適合?」
證明?證明什麼?
證明他傅少東只不過想試試看愛男人的滋味,最後覺得不習慣就揮揮手走人?
「我只能說你再好好考慮,為了一時的迷惑而賠上自己的大好前程不是明智之舉。」安彥聲這次真的要出門了。
「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的人生還用不著別人教我怎麼做!」
「當一個人被貼上標籤後,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記住我說的這句話,你自己好好想想。」扔下話,安彥聲打開門出去,讓兩人暫時冷靜。
有些時候避不見面也是個解決事情的好辦法,一旦降溫了,這件事情就再也起不了波瀾。
過了一個星期。
走進辦公室裡,馮岳海朝著躺在沙發上的男人說道:「如果你真的想躲他,就別再來夜色,要不然萬一他衝進來找人,會讓我很為難的。」
安彥聲無奈地看著他,不發一語。
前一陣子,他常來夜色跟馮岳海混熟了。
為了躲避傅少東,他這個星期都住在馮岳海家裡,晚上也跟他到夜色,雖知逃避不是辦法,可他無法可想,只得當一陣子鴕鳥。
馮岳海落座在辦公桌前,高深莫測地笑著。「正所謂『狡兔有三窟』,你卻鍾情我這裡,難道是想讓對方可以輕易找到你嗎?」
傅少東回他一記白眼。「放心,他不知道這裡。」
「那可難說,不過說真的,既然他對你有心,你不接受實在是太辜負他的心意了。」
「萬一他試過,覺得自己不適合,那我該怎麼辦?」
「你怕受傷?」
「廢話,我也是有感情的。」安彥聲別過頭,沒好氣地說。
「可我現在看到的是你在傷害他的感情,感情這種事誰又能保證最後能夠長長久久?既然他喜歡你、你也不討厭他,就在一起試試看吧,就算日後沒結果,也不會後悔。」
「誰說我喜歡他?」
馮岳海似笑非笑地問:「難道不是嗎?」這幾天安彥聲總是喝得爛醉,若真的不在意,又何須這麼傷腦筋?
安彥聲瞥見馮岳海那雙不相信的眼眸,頓時嘴裡的話又吞了回去。
「彥聲,你不過才二十幾歲,未來的路還很長,用不著對事情太早下結論,多去嘗試,就算日後受傷,也是一種經驗。」馮岳海以過來人的身份勸他。
「再說吧,我最近不想看見他。」安彥聲的神情有幾許惆悵。
「那你明天別過來。」馮岳海的話點到為止,能不能想明白就要看安彥聲本人了。
安彥聲意興闌珊地坐起來。
傅少東喜歡他,這真的出乎他意料之外。
這是是從何時開始的?為何一點預告也沒有,教他措手不及;而他對自己的喜歡,究竟又深到什麼地步?
自從父母與妹妹死去後,在接受被愛的時候,他總是特別小心翼翼,特別保護自己,因為他不想再嘗到失去的滋味。
失去──是很痛徹心扉的。
這天晚上,安彥聲家裡的電話響了,傅少東立刻接聽,電話那頭卻沒出聲。
(彥聲,是你嗎?)
傅少東以為安彥聲默認了,又續道:「我說喜歡你,真的令你很困擾嗎?我只是喜歡你而已……這一個禮拜我想了很多,我想或許因為你父母的關係,才讓你無法輕易接受別人的感情,是不是這樣呢?
你說要我想清楚,我真的有在思考,也認真地共同規畫我們的將來,因為我非常在乎你,可你卻只在意我的前途。前途對我而言並不太重要,我只希望有個能愛我的人陪在我身邊,如此而已……彥聲,你知道我的過去,但我不曾跟你提過,我的父母他們……是討厭我的。
對他們而言,我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會毀了自己也毀了他們,我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個個都比我優秀,但他們……都怕我,也不愛接近我。很可笑吧?明明他們是世界上跟我最親的人,卻沒有太深的感情。
你是第一個讓我想喜歡的人,你對我不會另眼相看,讓我很想跟你親近、想多瞭解你,這樣真的不算是喜歡嗎?喜歡一個人不就是想跟對方在一塊、想瞭解對方、珍惜對方,如果這不是喜歡那什麼才算是喜歡?」
(咳咳……)在這番真情的告白之後,電話的另一頭以清晰的咳嗽聲作為開場白。(呃……你的一番示愛的確感人肺腑,很可惜我不是彥聲,我是馮岳海。)
「你是誰?」那剛剛……他不就全都白說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再也受不了彥聲一直在我家昏醉,我給你地址,麻煩你來接他回去吧。)
馮岳海發現自己實在是錯估了安彥聲,以為他很灑脫,怎料他在感情上是個小心翼翼的傢伙,反倒是傅少東大方多了。
無論如何,他們兩人的事情也該有個結束,外人還是繼續當外人比較妥當。
不過,他還真想讓安彥聲聽到這番深情的告白呢!
宿醉醒來,安彥聲的喉嚨乾澀得發疼。
「水、水……」安彥聲閉著眼睛喊著。
「這裡,喝慢一點。」
一隻手輕輕扶起安彥聲,讓他喝到潤喉的水。
「岳海,謝謝你,幾點了?」
「晚上九點多。」
等等,這聲音不是馮岳海!安彥聲赫然睜開眼睛,卻看見傅少東就坐在他身邊,笑意盈盈。
環顧四週一遍,他曉得自己被帶回家了,也清楚馮岳海將他出賣。
既然又得面對,就一次徹底解決吧!
「這幾天你有好好想一想嗎?」
「有。」傅少東回答得很堅定。
「那好,告訴我你的答案。」
「你希望我的答案是什麼?!」傅少東反問他。
安彥聲狀似瀟灑地笑了一下,「你應該清楚我想聽什麼回答才是。」
「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傅少東莫名堅持。
他想聽什麼答案?
他想聽的是──傅少東想清楚了,不繼續愛他了。
但此時馮岳海的話卻盤旋在他的腦海裡,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對傅少東動了心,但在每一次多增加幾分喜歡之前又猛然踩煞車不敢多想。
只因為……他仍會怕。
他承認他喜歡有傅少東的陪伴,喜歡傅少東單純天真的個性,過去就算是他的情人,也都會被他築起一道牆,為的就是想保有自己的獨立空間,可偏偏傅少東就是有辦法將他的防備給拆得一乾二淨,還不會讓他反感。
他清楚這是因為他對傅少東是喜歡的,否則哪會讓傅少東這麼猖狂,一而再地試探自己的底限。
可是,他究竟該怎麼做對兩個人才算是好的?
接受?抑或……不接受呢?
抬頭迎上傅少東那雙篤定又深情的眼神,安彥聲閉上眼。「我是……喜歡你的。」
假如真的要狠狠受傷一次的話,他情願是由傅少東來傷他,至少他也曾真心付出、真心愛過,不是嗎?
傅少東開心地笑了,在他唇上親了又親。
「彥聲,我愛你。」
「如果有一天我們必須分手,千萬別告訴我因為你不愛男人,你可以說千百個我的缺點,就是不能說這個理由,要不然……我一定會宰了你。」
「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傅少東認真地說。
安彥聲曉得傅少東是認真的,不禁笑開懷。
他們兩人是不是真的有可能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只能讓時間去證明,當下他們只想用身體來感受對方的愛有多濃烈。
「跟我做愛。」安彥聲主動邀請。
「考慮清楚,你還有機會後悔喔!」今晚他太興奮了,肯定會毫無自制力。
「我不會後悔的!」安彥聲篤定地望著他。
傅少東一聽,便把安彥聲拉向自己,脫下他的T恤。
望著眼前這副迷人的軀體,傅少東突然覺得喉嚨乾渴,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他感覺得到下腹正緩緩湧出一股慾望,他的呼吸漸漸急促,心跳也快了許多。
「是你自己送上門的,可別怪我不客氣。」傅少東傾過身,笑得格外邪氣。
突然間,一股冷意由安彥聲的腳底直竄頭頂,戰慄──他是不是真的不該答應啊?
「少東,等等!」安彥聲伸出手抵在傅少東胸膛,阻止他的身體繼續前進,想起過去的經驗,他可不想明天累得爬不起來。
「等什麼呢?」傅少東的嘴角輕揚。
他才不讓安彥聲有機會逃離,他跪在他床前扣緊安彥聲雙腳的腳踝,使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安彥聲就落在他的腰上,兩人的下半身緊緊貼合,再也無處可逃。
傅少東深情地凝視安彥聲的臉龐,好不容易能得到安彥聲的首肯,他全身上下的神經都因此而興奮了。
「一開始,我真的覺得你很討厭,可是之後卻又開始在意你、想見到你。彥聲,告訴我,我為什麼會這麼喜歡你呢?我明明就不喜歡其它男人,卻偏偏想要接近你、想要你愛上我、想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為什麼?」
「因為你是笨蛋。」
「錯,因為我愛你……」
深情的傾訴令安彥聲全身戰慄。
四目交接,傅少東的深情溢於言表,安彥聲卻是發窘地想轉身就逃,畢竟在床上一直以來都是由他主控,一旦遇上傅少東,他只有投降的份。
但他卻不排斥,甚至還相當喜歡,他應該也是很愛傅少東的,要不然豈會讓他為所欲為。
此刻的傅少東散發出來的氣息令他有些暈頭轉向,心跳彷彿不受控制般,劇烈得讓他喘不過氣。
「告訴我,你還有幾個情人?」
傅少東的手緩緩地探入安彥聲的衣內,找到胸前的凸起,輕輕一捏,引來安彥聲的低喘。
「沒有了。」這傢伙根本不是想愛他,而是乘機跟他算賬吧!
傅少東俯身咬住因為愛撫而變得粉紅的小點,或舔或吮,教安彥聲激昂地頭往後仰。
傅少東每一個動作都幾乎要讓他的神智崩潰,
「說你永遠都不會再忘記我的名字。」
安彥聲咬著牙忍受傅少東伸手握住他的慾望,說不出半個字。
「說啊。」傅少東邊催促邊挑逗他。
「不會啦!」他發誓要是這傢伙再拿他的身體來逼供,他肯定起身離開。
「最後一個問題……」嗅出安彥聲的不悅,傅少東打算早點結束話題。「我對你來說,是什麼?」
「在剛才之前是沒有關係的陌生人,至於以後能不能維持……就要看你了。」
「我要纏著你一輩子,也願意取悅你。」
「後頭這句話就別加進來。」由別人說,他不習慣。
「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傅少東語畢,不讓安彥聲有時間說話,臉便湊過去封住他的唇,盡情表達他的嫉妒和喜歡。
他嫉妒任何一個想接近安彥聲的人,想到從今天以後他可以大方地宣稱安彥聲是他的人,他就感到極大的愉快。
安彥聲的手臂自然地攬著傅少東的頸子,好讓兩人的上半身也緊貼著。
唇,吻得難捨難分;肢體的摩擦形成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戚;身體的溫度漸漸攀升,沒有開冷氣的房內頓時變得燥熱。
傅少東的唇從安彥聲的頸子緩緩移到耳後,輕輕啃咬著他的耳垂,一邊動手脫去安彥聲的襯衫,然後他也褪下自己的T恤,
安彥聲笑著說:「看清楚點,我跟女人可是不一樣的,你還有機會後悔!」
傅少東的手撫上安彥聲的胸膛,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你的身體我不知愛過幾遍,要後悔早後悔了。」
兩唇相貼再次點燃兩人身上的慾火。
傅少東的手開始由安彥聲胸膛、腹部往下遊走……
安彥聲因為傅少東的動作,上半身自然向後仰躺於床上。
傅少東的手停在他下腹最敏感的地方,拉下褲子的拉鏈之後,如入無人之境地探入,同時聽見安彥聲呻吟一聲。
傅少東除了自己的身體外沒有碰過別人的,對於自己能讓安彥聲露出心神蕩漾的表情,感到有些得意。
「舒服嗎?」剛才是逼問,如今他要讓安彥聲得到至高無上的快樂。
安彥聲抬起頭瞪他。「還差得遠呢!」
「哦,是嗎?那這樣呢?」
聲音一頓,傅少東立刻握住他的堅挺然後上下愛撫,引來安彥聲的呻吟。
「還喜歡嗎?」傅少東邪惡地問。
「你──」那滋味又痛苦又舒服,安彥聲忍受著痛苦的同時也享受著歡愉,最近經常跟傅少東上床讓他的身子變得十分敏感。
「這麼快就有反應了,我做得應該不錯吧?」傅少東越來越想看見安彥聲那種「忍不住」的表情,於是他加快了手的速度。
安彥聲很想離開,卻感到渾身無力。「你別太過分了……啊!啊……」
漸漸的,房內只剩下他甜美的喘息。
「不喜歡嗎?不喜歡的話我就停手了哦?」傅少東愛死了安彥聲這副媚態,其實一點也不想停下來。
安彥聲忍著脾氣,卻忍不了歡愉的滋味。
「你敢給我停──就、試、試、看!」他語帶警告地說。
性愛自古以來就是個禁忌,但隨著時代的開放,人類也開始學會享受如此絕美的律動。
安彥聲亦然。
以往都是他主動去取悅他的情人,以後角色對調,或許……也沒什麼不好吧?
安彥聲一陣抽搐,將灼熱釋放在傅少東的手上。
喘息聲不絕於耳,安彥聲得到解放,全身頓時癱軟,臉頰也因為歡愛而呈現出淡淡的粉紅色。
傅少東看著濡濕的手,臉上儘是驕傲。
「你覺得我的表現如何呢?」他低頭舔吻安彥聲胸前滲出的汗珠。
他想看見的是安彥聲在他身體下面得到快感的表情。
「差強人意啦……」安彥聲依舊不認輸。
氤氳的氣氛,撩人的清晨,情慾慢慢加溫。
「是嗎?這樣最好了,因為我……還沒做完呢。」這是他們心甘情願「在一起」的第一次,他要安彥聲永遠難忘今天。
傅少東脫去兩人的褲子,讓兩人裸裎相見,一雙眼也開始欣賞起安彥聲的好身材。
他把安彥聲的雙腿又往外拉,用剛才幫安彥聲解放的手伸入待會兒可以讓他得到解放的私密處。
「你到底是在哪兒學來的?」
「學?才不是。我只是想讓你快樂而已……」
安彥聲是他的第一個男人,但一想到自己不是他的唯一,向來佔有欲強的傅少東不小心用力過猛,惹來安彥聲的喊叫。
「你做什麼啦?」
「彥聲,以後你的身體只能是我的。」傅少東霸道地說。
安彥聲無法預期兩人的結果,如果哪天傅少東又不小心……總是會有萬一。
「我覺得有時候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你……」
「是嗎?」傅少東打斷他的話,不以為然。
傅少東讓安彥聲的雙腿圈住自己的腰,然後掃住他的腰奮力往前一挺,早已蓄勢待發的火熱立刻進入安彥聲的體內。
突來的侵入,令安彥聲覺得很難受。
「慢點、慢點……」
他的手本能推著傅少東的胸膛,卻徒勞無功,因為傅少東此時已被情慾征服,根本無法退後,只能不斷發洩自己的慾望,不斷往前衝刺、不斷加快速度,想要填滿安彥聲的身體,佔有他的身體、佔有他的理智。
「啊……啊……」兩人的呻吟慢慢交疊。
沒多久,痛楚減弱,安彥聲感受到遲來的快樂,他的身體終於放鬆地接受傅少東的進入。
儘管兩人又濕又熱,汗水淋漓,喉嚨乾澀得有些疼痛,但他們仍然不想離開彼此,緊緊地交纏。
傅少東把自己推入安彥聲的體內,緊窒、灼熱的柔軟,教他無法自拔地後退,然後再次深深的結合。
一退一進的動作不斷反覆著,彷彿是要把兩人融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當兩人攀上高峰,傅少東毫無保留的把自己全給了安彥聲。
愉悅的快感霸佔了兩人的身體,一瞬間,在完全靜止的空間裡,安彥聲動彈不得,傅少東也沒有打算退出,兩人依舊緊緊結合。
只有濃濃的情慾味道與滿足的喘息飄蕩在空氣中。
「我真喜歡這種感覺呢……很棒,彷彿全身都解放了。」跟自己喜歡的人做愛,就算是男人也是很甜美的。
安彥聲累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他閉著眼睛,昏睡前仍想著傅少東的那句話──你的身體只能是我的。
傅少東笑著親吻安彥聲的唇,終於離開他的身體,抱著他入睡,微涼的風吹進房裡也不能冷卻他高燙的體溫。
兩人之間的門……
終於被打掉了!
跨越了原本的界線後,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再也無法離開傅少東了?
安彥聲對這個結果也不是很反彈,只是有些……不太適應。
以前的他像陣風,想去哪裡、跟誰上床,都由他自己決定,現在已經喪失這個權利了。
因為傅少東不僅要他的身體、更要他的心,最近他們已經習慣擁著彼此入睡。
比較早醒來的安彥聲凝視著擁抱自己入睡的傅少東,發現他的睡臉還真像個孩子。
昨天,安彥聲收到馮岳海的掛號包裹,順手就放在桌上,直到此時才想起來。
他起身來到客廳打開包裹,裡面有一個小小的盒子,不知放了什麼東西?
安彥聲很快地拆開,沒想到裡頭竟然是一卷小錄音帶,僅適用於電話錄音機,於是安彥聲把錄音帶放進錄音機裡讓它播放──
彥聲,我說喜歡你,真的令你很困擾嗎?我只是喜歡你而已……這一個禮拜我想了很多……
一段感人肺腑的告白輕輕流瀉。
安彥聲先是一愣,最後紅了眼眶。
無怪乎傅少東會希望自己別把他看成病人,原來他背後的辛酸也是不為人知。
「沒想到馮岳海竟然把我對你說的話錄了下來。」睡醒的傅少東來到客廳,聽見自己的告白,有點不好意思,若要他當著安彥聲的面再說一次,他一定會先臉紅。
「你什麼時候對我說過?」他壓根兒沒印象。
「是馮岳海打電話來,我起先以為是你打的,所以就一古腦兒地說了一堆,沒想到打來的人竟然是他!」
「少東,我聽了很感動。」
「真的打動你了嗎?」傅少東雀躍地問。
「嗯。」
「那你不會再離開我了吧?」傅少東笑得很開心。
「少東,我說過未來……」未來有太多變量。
「太遠的將來我不想聽。」傅少東拒絕聽他不想聽的話,既然未來這麼遙遠,那麼那些假設都是無謂的。
「聽我說,未來的事情很難說,假如我們真的適合,那一定會在一起,順其自然吧,好不好?」
「好吧,不過我絕對不會不喜歡你的。」傅少東說完,把安彥聲摟在懷裡。
「倒是你……別把我拋棄才好。」說到最後,傅少東還真怕一語成讖。
安彥聲轉身,瘋狂地捧著傅少東的下巴吻他。「這樣願意相信我了嗎?」
傅少東搖頭。「還差得遠呢!」
安彥聲改成深吻。「這樣如何呢?」
「勉勉強強囉。」傅少東終於受不了安彥聲的挑逗,化被動為主動,把安彥聲壓在沙發上。
儘管夜夜纏綿,他還是覺得意猶未盡。
這時,一陣開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親密。
走進來的人看到眼前這一幕,驚詫不已,手上的一袋水果全部掉落地面。
「你們……」
安彥聲與傅少東雖然及時分開,但衣衫不整的景象卻掩蓋不了曖昧的事實。
「姑姑!」安彥聲露出錯愕的表情。
他從沒想過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讓姑姑撞見事實。
安佩雲站在玄關處,驚愕不已,她本來是想來看看彥聲,怎知卻看見這一幕?受不了打擊的她慌忙地轉身便走。
安彥聲立刻追出去,但還是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安佩雲搭電梯離開,他氣得猛敲電梯門,最後只得回到屋裡。
傅少東已經把衣服穿妥了。「對不起!」
安彥聲頹然地靠著牆壁歎息。「不是你的錯。」
他從來不帶男人回來,沒想到剛破戒,就惹來這麼大的麻煩,這一切只能怪他。
第十章
從杜行書那裡知道姑姑已經回家後,安彥聲趕忙到杜家一趟。
前來開門的是姑丈。「彥聲,你怎麼過來了?」
「姑丈,我要找姑姑,她人呢?」
「在房裡。」
安彥聲走入安佩雲的房裡,安佩雲聽見腳步聲,緩緩抬頭。
「姑姑。」他是姑姑照顧大的,因此在他心目中,姑姑已經取代了母親的地位,他相當愛她也很尊敬她。
看著一臉歉意的侄子走到身前,安佩雲罵也不是怨也不是。
獨自一人想了好幾個小時,她仍舊無法接受她最疼愛的侄子竟然……
「為什麼?」
既然姑姑想知道,也該是公佈真相的時候了。「姑姑,沒有為什麼,我天生只愛男人。」
「那個傅少東是……」
「他現在是我的情人。」
聽到這個震驚的回答,安佩雲難受地沉下臉色,自責地搖頭。
安彥聲看得出姑姑很傷心。唉!除了那次自殺以外,他從沒讓姑姑這麼傷心過,但事實就是事實,終究無法隱瞞下去。
「姑姑,即使我愛的是男人,我還是你的侄子,這點是無法改變的。我明白要你馬上就接受這件事很難,但請你別討厭我,因為你是我最親的親人,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握緊安佩雲纖細的手,安彥聲的內心亦不好過。
「你真的沒有辦法愛女人嗎?」安佩雲仍抱持最後一絲希望。
「很抱歉,姑姑,我這輩子只會愛男人。」
「假如我要你在我跟他之間做個抉擇呢?」安佩雲忽而強勢地問道。
安彥聲痛苦地說:「姑姑,別逼我,我真的很愛少東,我不能失去他。」
「不能失去」這四個宇深深震撼著安佩雲的心,因為她知道彥聲最怕的就是「失去」;她閉上眼睛,擺擺手,示意他先離開,有些事情她必須一個人好好想
「我先回去了,姑姑。」
安彥聲只好退出房間離開杜家。
沒多久,安佩雲的丈夫走進來。
「佩雲,怎麼了?」妻子一回來臉色就不好看,怎料侄子離開的時候表情也很凝重,他緊進房詢問。
安佩雲握住丈夫伸出來的手。「老公,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她靠在丈夫懷裡,傷心地哭泣。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也很緊張。
安佩雲猶疑不定。她能說嗎?萬一丈夫用奇怪的眼光看彥聲的話怎麼辦?
彥聲小時候受過傷害,她不能讓他再受到歧視。
「既然你不曉得如何開口,那我來問好了,是不是關於彥聲的事情?」
安佩雲點頭。
既然是關於彥聲的問題,妻子又是去找彥聲回來後才變成這樣的,而且又是讓她很難開口的事……難道會是「那件事」??但假如不是,萬一他問出口不就害了彥聲。
最後他決定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在煩惱彥聲……感情上的問題?」
安佩雲雙眸一睜。「你早就知道了?」
「其實有一年的某天,我跟行書去書店的時候,在窗外看見彥聲的車子,他的車上還坐著另一個男人,看他們很親密的模樣,當時我就猜到了。」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安佩雲激動地問。要是早知道,或許還有機會挽救。
「我也想啊,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是行書說順其自然就好,畢竟彥聲有選擇喜歡的人的權利。」
安佩雲氣得打丈夫的肩頭一下。「你兒子年輕不懂事,你也是嗎?他這樣是會受到社會歧視的,你要我看著彥聲被人瞧不起嗎?」
「老婆啊,你還以為這是什麼時代?大家或許還無法馬上接受,但歧視的問題已經沒有過去那麼嚴重了;再者,我們住在台北,這裡的人更開明,你不必替彥聲操心的。」
「萬一發生在你兒子身上呢?」
「當然是打斷他的腿!」斬釘截鐵地說完,他又呵呵地笑著,「哎呀,開玩笑的嘛!我怎麼捨得打斷兒子的腿,大不了要他先生個兒子給我做補償囉!」
「老公,你真的能接受?」安佩雲仍是半信半疑。
「怎麼可能?一開始我也是很擔心,想說萬一事情曝光,你和彥聲的關係該怎麼妥善處理,我也在想要是你太古板不能接受,你們的關係恐怕會破裂,你老公我可是非常非常擔憂的;因此我勤跑圖書館、書店,三不五時也上網查這方面的資料,看了半年下來,多少也能體會他們的苦。
假使我們無法改變大眾對他們的刻板印象,那至少得支持我們的親人,因為這條路很辛苦,假如沒處理好,說不定還會造成他們自甘墮落、自暴自棄,甚至自殺呢!」為了勸妻子盡快想通,他可是卯足了全力。
安佩雲一聽到這裡,連忙搖頭。「我不能讓彥聲再自殺。」
「那就好好想想我說的話,我相信我老婆很聰明,知道怎麼處理才是最完美的。」
「唉!假使彥聲真的不能回頭,那我們安家不就沒有子孫了。」安佩雲最煩惱的還是這點,畢竟她的想法相當傳統。
「別忘了你兒子也有一半安家的血統,就叫他多生幾個吧!佩雲,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支持彥聲的決定,因為我們是他最後的親人,假如連我們都不站在他那一邊,還有誰會幫他??更何況他也不是犯下殺人或搶劫這種重罪,他不過是愛上一個跟他同性別的人,如果他們能幸福的話也未嘗不好,是不是?」他循循善誘地開導自己的老婆,希望她能放寬心胸接受不同於過去的觀念。
丈夫的開導讓安佩雲慢慢想通了。
也許對彥聲的事情,她需要重新思考,畢竟他們永遠都是親人哪!
***
見到安彥聲回來,傅少東趕緊追問他結果如何,安彥聲只是搖頭,什麼也沒說。
傅少東見到這情況,也瞭解事情的嚴重性,也許他們的關係得就此畫下句點也說不定。
傅少東擔憂地問道:「你會不會為了你姑姑而放棄我?」
安彥聲把臉埋在手心裡,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剛剛,他已經明白姑姑的意思了,她很傷心安家有他這樣的孩子,想必心都碎了吧,他也覺得自己非常不孝,但難道他連選擇自己喜歡人的權利也沒有嗎?
「請你告訴我。」
「你要我怎麼回答?」連安彥聲都不知如何是好。
親人與愛情的選擇真的很兩難。
「照實說。」他要聽安彥聲的真心話。
「假如我說──會呢?你會怎麼做?」既然傅少東要答案,他就給他答案。
「我說過我對你是認真的,所以不會離開你。」
「既然如此,你還需要我給什麼答案,你自己早就有答案了啊。」
老實說,聽見傅少東篤定地說不會離開自己,安彥聲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感,至少他喜歡的人不會因此離開自己。
兩個人一起面對總比一個人單打獨鬥來得好。
傅少東走上前,從安彥聲的身後環住他的腰。
「說實話,我很怕你會拋棄我,因為你太難捉摸了,即使我們已經靠得這麼近,但我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仍然很遠。你很少讓我知道你心裡究竟在想什麼,每次都要等到你喝醉,才能聽見你吐露心事,這讓我很不安……既然你願意接受我,就請你別把我摒除在你的心門外好嗎?我真的很想瞭解你。」
安彥聲搭著他的手臂,深深歎氣,他沒想到自己防護心過重競也造成傅少東的不安。
「我相信我喝醉的時候已經跟你說了很多,除此之外你還想知道什麼?」
感受到安彥聲願意對自己敞開心扉,傅少東真的很高興。
「我想知道你全部的事情,重新再對我說一遍……」
他對安彥聲真的很貪心,不但渴望他的身體、想霸佔他全部的心思,甚至想讓他整個人完完全全都屬於自己。
五天後,安佩雲親自到安彥聲的家中。
「姑姑!」開門見到安佩雲,安彥聲頓時一掃心中陰霾,神情變得相當愉悅。
「我來看看你……們兩個。」見到傅少東也坐在客廳,安佩雲不免想到那天的畫面。
傅少東見到安佩雲,趕忙倒水,然後正襟危坐,不敢稍有大意。
「別拘束,這是你們家嘛!」喝了口水後,安佩雲決定開門見山。
「這幾天想必你們很難熬吧?」安佩雲頓了頓,又道:「我也想了很多,假使要我為了一個外人而破壞我們姑侄的關係是不值得的,所以我能做的就是──接受你們。坦白說,要我這麼快就接受你們,也很難做到,彥聲你應該很清楚,姑姑雖然開通,不過在該堅持的事情上也會有所堅持。」
安彥聲輕輕點頭。
「少東,你現在幾歲了?大學畢業了沒?」安佩雲的視線落在傅少東身上。
第一眼見到傅少東,她就覺得這個年輕人不錯,應該跟彥聲很合得來,怎料他們竟連感情也一拍即合。
如果對象是傅少東,其實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我今年二十歲,因為重考,今年才要去考大學。」傅少東據實以告。
聽見這番話,安彥聲驚訝地轉過頭看傅少東,他一直以為他已經大二了。
「你們都還很年輕,未來太遠了,我不可能跟你們談那種遙不可及的事情,所以等你考上大學,四年後若你們還在一起的話,我才會退一步去考慮接受你們兩人的感情,聽懂了嗎?」
說完這番話,安佩雲終於卸下心中的石頭;她都退讓這麼多,彥聲應該不會再去尋短了吧?唉,她只有這麼一個親侄子,不疼他還能疼誰呢?
「謝謝姑姑。」安彥聲對於姑姑的開明十分感激。
「謝什麼呢!你長大了,有自己生活的方式,我也該尊重你。彥聲,姑姑也希望你能幸福。」無論如何,她永遠都會站在他身邊支持他。「少東,要好好對待彥聲,要不然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一定會的,姑姑。四年後,我會讓你真正認同我們。」傅少東逕自牽起安彥聲的手,在安佩雲面前起誓。
安佩雲僅是微笑並沒有答腔,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傅少東是最適合彥聲的人,她相信四年後他們一定還會在一起。
一送走安佩雲,傅少東就迫不及待地抱住安彥聲。「太好了!你姑姑沒有生氣。」
「真可惜,姑姑竟然沒要我放棄你。」安彥聲冷不防吐出這麼一句話。
傅少東慌地圈著安彥聲的身體。「難道你希望她反對?」
「你的家人不會說話嗎?」看見姑姑的反應,安彥聲不免想到另一道關卡。
「只要我不給他們惹是生非,他們就謝天謝地了。放心吧,我的家人我會想辦法搞定的,你不用擔心。」
「擔心?我只是討厭麻煩而已,如果你家人真的反對的話,那我們就……」
傅少東知道他要說什麼,生氣地打斷他的話。「要我看著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別奢望了,因為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永遠都不會!」
「永遠太遙遠了,我不要那種保證,我要你說到做到。」他何嘗不會害怕,只是就算會受傷,他也不想讓傅少東跟親人鬧翻。
「我一定會做到給你看!」傅少東說得斬釘截鐵。
「我相信你。」
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如果他們真的有緣,最後總會在一塊的,若是沒有緣分,想太多也是徒增煩惱。
傅少東猛地將安彥聲壓在門板上,熱情地吻著他,安彥聲也立即響應,接著他們進入房裡。
當一場激烈的歡愛結束,安彥聲才想到有一個問題他一直忘了問。
「你說你今年才要考大學?」
「那年因為你的關係我沒考上大學,後來跑去當兵,今年剛好要考大學,沒錯啊。」
「那你知不知道大後天就要考試了?你到底有沒有在唸書?」
「當然有,我早就從家裡把書本都搬來這裡,而且天天挑燈夜讀呢!」為了能配上這個擁有碩士頭銜的情人,傅少東相當努力。
「那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去用功?」
「臨時抱佛腳是沒用的。」
傅少東捨不得離開這副溫暖又令他銷魂的身體。
安彥聲迅速起身一腳踢開他。「我可不想當眾矢之的,你馬上就回房間給我唸書,去!」
「我一定會考上的。」憑他的聰明才智,怎麼可能考不上。
「傅少東!」安彥聲的口氣帶著警告。
傅少東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下床套上衣褲,邊走還邊回頭可憐兮兮地期望安彥聲會留下他。
考試當天,傅少東婉拒安彥聲的陪伴。
「彥聲,你跟我去我會緊張的,在家裡等我的好消息吧。」說完這句話,他便瀟灑地前去應考。
而傅少東這一走,竟然失蹤了整整一個月。
這一個月裡,安彥聲由原本的心焦等到不耐,最後失望至極,他沒有任何能夠聯絡上傅少東的方法,也不清楚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最後,安彥聲苦澀地想,大概是傅少東覺得玩得差不多了想收手,所以才不告而別吧。
這樣也好,他也不用擔心他們的將來會如何。
只是……傅少東最好不要在路上讓他遇上,要不然他鐵定把他揍得半死。
安彥聲越想越心煩,沒想到他在情場一向無往不利,最後卻栽在傅少東的手上,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這天下了班,丁燦雅約他用餐。
「學長,筱鈴學姊要結婚了。」丁燦雅喜孜孜地說。
安彥聲當初去美國之後,裘筱鈴也去澳洲唸書了,兩人都是透過丁燦雅來聯絡。
結婚──應該是他這輩子最難完成的事情了。「是嗎?到時候我會出席的。」安彥聲淡淡地說,有些心不在焉。
丁燦雅看出了他的落寞,「學長,是不是因為傅少東不在你身邊,所以你悶悶不樂?」
安彥聲擰起眉心,不想承認。「我跟他沒什麼,他現在已經不住在我那裡了,別再把我跟他牽扯在一起。」
丁燦雅笑了笑,露出可惜的表情。「學長,傅少東是『崎光電子』的小開耶!他可以說是炙手可熱的搶手貨,你可別呆呆地放棄這個『朋友』喔!」
傅少東是崎光電子的小開!
這件事安彥聲不知道也不在意,反正他們以後不會再見面,有關傅少東的一切他都不想知道。
「就算他是總統的兒子也不關我的事。好了,我要回家了。」安彥聲首次在丁燦雅面前表現出怒意。
「學長,我看得出來你其實很喜歡傅少東。」
安彥聲自認隱藏得很好,於是反問:「你是從哪邊看出來的?」
丁燦推指著他的臉。「你臉上的表隋只差沒寫著『我很擔心』四個大字。如果地方然後將他請出去,絕對不會讓他跟你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但你讓傅少東住下了,這不就代表他對你是不一樣的嗎?」
安彥聲淡淡一笑。「學妹,你未免把我醜化了?我哪有這麼殘忍?」他拒絕承認自己將傅少東當成特別的人來對待,尤其在他無緣無故消失後。
丁燦雅聳了聳肩,她早知道安彥聲不會承認,她也不想逼他。「反正這是我個人的感覺,你不想承認我也沒轍。只是,我希望你能好好面對自己的心,在自己的心中築起那麼高的牆,究竟是要防他人?還是要防自己愛上別人呢?」丁燦雅完全把安彥聲的心思給看透。
苦澀的笑容輕輕地浮上唇角,安彥聲對於眼前的丁燦雅突然有種眼睛為之一亮的感覺。「我總以為你是個大而化之的人,沒想到心思卻如此細膩。」
「那是因為我關心你。學長,牆別築得太高,這樣你才能看見別人的真心。好了,我言盡於此,不耽誤你回家,等學姊確定婚禮的日子,我再告訴你。」
回到漆黑的屋子,安彥聲把燈打開,一股清冷的氣息緩緩圍繞身旁。
明明房子跟過去一樣沒有任何改變,可不知為何,安彥聲卻覺得房子似乎變大、變空了。
長長一歎,安彥聲準備進入浴室洗澡時,門鈴聲突然響起,這個時間會來找他的人,除了傅少東以外不會有別人。
會是傅少東嗎?安彥聲火速地衝去開門,怎知站在門外的是一個西裝筆挺的陌生男人。
男子禮貌地詢問:「安先生是嗎?」
「你是?」
「您好,我是崎光電子的律師,令天是代替傅董事長過來跟安先生談一談。」
「我不認為我們有什麼好談的。」安彥聲不想理他。
「安先生,是要談傅少爺的事情。」律師補充了一句。
聽見是有關傅少東的事,安彥聲側身讓律師進入,請他在客廳坐下。
「要談什麼?」
「是這樣的,傅董事長日前得知傅少爺曾在安先生這邊住了幾天,因此想要感謝安先生的好意收留。」律師邊說邊由公文包裡拿出一張支票。
安彥聲瞄了一眼,是一張面額兩百萬的支票。真是大手筆!他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兒子不能解決,所以要父親出馬嗎?
「傅少爺年紀輕,才剛滿二十歲,很多方面都還不懂事,或許會在某些事上得罪安先生,傅董事長要我在此跟安先生道個歉,並希望您別再跟傅少爺有來往。」
意思是自己帶壞他了?這樣客氣又有禮貌的一席話,教安彥聲無法反駁。
「傅少東呢?」他不是那種會纏人的傢伙,這個傅少東未免太看輕他了,只要他說要分手,他絕無二話,他卻用了最傷人的方式來作為結束。
「傅少爺正準備要出國唸書,因此無法親自過來,還請安先生見諒。」
望著桌上的支票,安彥聲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現在唯一能證明他們曾經交往的證據就是這張薄薄的紙了。
「安先生,你的答覆呢?」男人還在等著回復。
「你覺得我該收嗎?」
收了,證明他可以為錢出賣感情;不收,他心底又有一份酸澀勸他不收白不收。
就在律師尚未開口前,安彥聲已經有了決定,他沒有將支票推回。「你可以回去答覆了。」
收下支票就是他的回答,從今以後,他會跟傅少東劃清界線,絕不會再有任何……
砰的一聲!大門被人打開,一臉疲憊的傅少東衝了進來。
看到父親身邊的方律師跟安彥聲在客廳,傅少東的心底不禁燃起一把怒火。
「方律師,是我爸要你過來的嗎?」
「傅少爺,你怎麼也來了?」
「你馬上給我滾,要不然我一定會把你揍到送醫院!」傅少東對他完全沒有好臉色。
「傅少爺,董事長不會高興你過來這裡的。」
「滾!」傅少東揚聲怒斥。
聞言,律師不得不先行離開,他知道傅少爺一旦衝動起來是絕對沒人可以攔得住的,他可不想當傅少爺的沙包,袋子一提,他連忙走人。
門重重一關,傅少東不悅地哼了一聲,在轉過頭時他看見了桌上的支票。
「他給你錢?」那個臭老頭每次都以為錢是無所不能,趁他去考試,就派人在考場外攔他,還把他軟禁在家中,害他無法跟安彥聲聯絡,最後居然還叫二姊來套他的話,可惡!
「我收了。」安彥聲面無表情地說。
傅少東狂怒地拿起桌上的支票撕個粉碎,「你為什麼要收?」
「因為他分析得很有道理。」
其實那個律師根本還來不及說什麼他就同意了,因為透過那個律師,他似乎能看見他們的未來不太平靜,萬一事情鬧得不可收拾,只會連累到其他人。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他不過給你兩百萬,你就可以出賣我們的感情,那你到底當我是什麼呢?」還以為在確定彼此的感情後,他就無後顧之憂了,沒想到他才離開一個月,一切竟風雲變色,這樣他算什麼?他那麼努力又是為了什么?
「對不起……」瞅著傅少東痛心疾首的表情,安彥聲心底也不好受。
「我要聽的不是這三個字!」傅少東怒不可抑。「你到底將我當成什麼?對你而言我真的可有可無嗎?你上次不是才說喜歡我?難道是假的?」
一連串的問題壓得安彥聲心中沉甸甸的。
丁燦雅說的沒錯,他的確很在意傅少東,要不然絕不可能任他介入自己約生活,甚至還為他一再改變自己對愛情的態度,由最原先的瀟灑到最後甘願被他抓住,不再高飛。
可是這份愛太脆弱了,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不是彼此的家庭,而是──也自己。
傅少東並不愛男人,假如說他今天會走到這一步,也是自己害他走偏的,因此他要修正這個錯誤。
「兩年前,我不該那樣對你,是我害了你。」
聞言,傅少東的心底捲起驚濤駭浪,他握著拳頭,表情瞬間變得冰冷,猶如極地的寒冰。
「如果我不想要,你以為你真的逼得了我嗎?我承認那時候還年輕,所以對你很有興趣,但我情不自禁愛上你,難道也是你逼我的嗎?在我們好不容易確定彼此的感情之後,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區區兩百萬就能打動你的話,我的信託基金可以全部給你!」
傅少東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即使家人對他的態度冷漠,也不曾讓他這麼受傷。是誰說付出就一定會有收穫?他努力地維持他們的感情,但結果呢?
「我實在不懂這跟我是不是同志有什麼關聯?就算我愛的是女人,變心、分手也是常有的事情,為什麼你偏偏要把這種不是理由的理由套在我們身上?你究竟在怕什麼?你在逃避什麼?」
安彥聲輕輕一歎,肩頭不自覺地垂下,似是無力了。「因為……我很愛你。」
傅少東雙眸一瞠,這是什麼爛理由?
「如果我不是這麼愛你,我就不會怕受傷,以前我很灑脫,愛一個甩一個,直到遇上你才知道我並不是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就因為愛你……才會害怕有一天會分手,那樣我一定會受不了的。」父母的死、妹妹的死……他還記憶猶新,從那時候起他就開始害怕失去的感覺,他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對其他人動心,偏偏,傅少東硬是打動他的心,讓他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傅少東伸手環住他。「我也承受過這種痛苦,但我不怕再去愛,我不相信自己有這麼糟糕,在這世界上找不到半個愛我的人,你不是就愛我嗎?你不喜歡說永遠,那我跟你說現在,你究竟要我怎麼證明,你才會接受我?才會把我放在你的未來計畫中?」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所有的癥結都在他的身上。
「你的問題會影響我,所以也是我的問題。」
安彥聲抬起頭,望著追根究底的傅少東,久久之後輕吐一句:「對不起。」
又是這三個字!「我說過不要再跟我道歉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應該隨便就放棄我們的感情,對不起!」
傅少東心中大喜,又抱緊他。「這才是我想聽的。」
當晚,傅少東擁著安彥聲入眠,告訴他這一個月裡他是如何被家裡那個老頭軟禁的事情,父子倆還當場槓上誰也不肯退讓。
「看情形你們現在鬧得不可開交,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我還是堅持我的,反正他們從不管我的事情,犯不著在這時候來插手,我也不讓他們介入,他們愛面子不會把事情鬧大的。」
「我不希望你們反目成仇。」
「我們從來沒有反目過。」傅少東說得相當悲哀。他跟家人的關係一直很不好,有沒有親人對他來說都無所謂。「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安彥聲閉上眼睛,感受著失而復得的喜悅。
既然無法面面俱到,或許順其自然是最好的方式吧!他們能在一起真的很幸運,他也相當感恩。
未來不可預期,眼下他只想享受這段甜蜜的戀情……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