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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香蜜)潤玉傳:天帝,到懷裡來》作者:修仙海棠【完結+番外】短篇。

《(香蜜)潤玉傳:天帝,到懷裡來》作者:修仙海棠【完結+番外】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903個瀏覽者
文案:

香蜜續寫同人,天帝潤玉也要跟小仙女親親抱抱舉高高!

五千年後,天帝潤玉因為折損一半壽元而曆天劫,化為原形小白蛇落到翼渺山,那是個六界之外,無人踏足之地。
小仙女撿到小白白,帶他一起修煉打坐,小白白喜歡夜晚布星星,白天總是昏昏欲睡。小仙女教育小白白:「你要努力修煉才能跟人家一樣變成小仙女哦!」高冷天帝不情不願又無力反抗,每天內心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大膽!不要!放開本座!」

內容標籤: 奇幻魔幻
搜索關鍵字:主角:應龍(潤玉)麒兒 ┃ 配角:太多了 ┃ 其它: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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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數

  五千年前,忘川河畔,那一場慘烈的天魔大戰,人們已逐漸忘懷,轉而關心青菜價與肉價。

  殞身的六界第一美人水神,忘川之畔撕心裂肺的魔王,決絕立誓終生不再踏足魔界的天帝,那些被七情染透的面孔早已隨時光而逝。

  這天上地下任誰都拗不過天命。應龍失了美人,卻如願做了天帝,統治天界五千載。

  這五千載裡,應龍放任自己終日沉湎於天界的諸般冗雜事務裡,總算也博了個勤勉天帝的美名,只是偶爾夢回,似歷經各種痛徹心扉,大夢初醒時卻只剩了一句,「小仙表字潤玉。」

  天帝的冷情與勤勉齊名。

  面對一座心火已熄的冰山,上元仙子努力地發光發熱,直至四千年前的某件仙家秘事,據說天帝在寒池中沐浴了七日,大抵全身的龍皮都褪了好幾層。此後上元仙子與那只小啞巴魘獸便移居至一處遠離天宮的桃源仙地,上元這個名號在幾千年的漫長時光裡愈發清冷。

  新進的貌美仙子們頂頂好奇熱衷的便是那位英俊勤勉的天帝何時情動,她們中流傳著一則秘聞,天帝在昔日修煉時出了某種岔子,情竇受損,抑或壓根兒就沒修煉出情竇來。

  但凡五千載註定是個截點。近來,年輕天帝的身體每況愈下,經從人界歷劫返歸的緣機仙子仔細推演一番,揭曉了天機——天帝壽元將盡。

  於是,十方皆慟。

  然而世事皆留有一線生機,天帝若欲延長壽元,除非歷劫。這就像終年黑暗裡終於透出了一線光。

  但誰也不知天帝這曆的是何種劫,死生各占幾分?又一場豪賭博弈,眾仙誰都不敢輕易將這一注全部押在這個決絕孤獨終老的年輕天帝身上。

  畢竟這世間可還有個昔日二皇子。聽聞他早已成家立業,其子聰明乖巧,十二分可人意。

  年輕天帝並無任何感概,千萬年光陰裡,他早已見慣人心並報以寬容。

  這世間,縱是曾擁瀚海星辰,倏然也只歎浮生若夢。

  
煙火人間

  時隔經年,應龍第二次踏入了人界。

  人界的花草湖海都如舊時那般單純美好,應龍的腦海中突然憶起了許多年前的那一聲「哥哥」。

  於是,總能互相引發心中隱痛的三人再次碰面了。

  這五千年後的初次直面,三人均顯得略微怔仲,誰都覺得自己應首先說些什麼,但誰都不知該如何開口,氣氛緊張尷尬到了極點。

  小棠樾瞅了瞅這位伯伯……這位伯伯他可是識得的,小棠樾愉快地喊了一聲:「伯伯!」

  這下,僵局被打破,三人的面色都活泛輕鬆起來了。

  這便是小孩子的好處了。

  旭鳳心中輕鬆,笑得十分爽朗,他喊了聲大哥,趕快招呼應龍進屋,又拿出了自家的桂花釀。

  這兄弟二人都在餐桌前安坐,開始敘話起了家常。錦覓進了後廚準備燒幾道拿手小菜,小棠樾則挽起袖子躍躍欲試地要幫娘親洗菜與打下手。

  涼菜和熱菜陸續上樂桌,氣氛愈發熱絡起來了,整個小屋熱氣騰騰。兄弟二人幾千年未見,自是有許多話要問要說,從瑣事到天界到六界,兩人你一句他一句,暢談甚歡。

  棠樾聽得雲裡霧裡似天書一般,便只專心吃菜,直吃得小腮幫鼓鼓,錦覓則微笑著給兒子擦拭嘴角的飯漬。

  這個農家小屋今日更添了許多人間煙火氣。

  說來也是奇怪,也許是因為飯菜美味,也許是因為棠樾的一聲伯伯。三人心中的萬年鬱結,竟就此消了,天帝眉間的清冷也不復往日了。

  幾人胃口極好,吃了許多飯菜,酒飲來也十分酣美舒心。飯畢,兄弟二人踱步到院中去消食。只見錦覓嫩手一揮,桌上盤碗瞬間便已乾乾淨淨地各歸其位了,這便是仙法的好處了,怕是要羨煞塵世女子。

  棠樾有些睡眼惺忪,他同伯伯道了晚安後,便由錦覓領著去睡覺了。

  沉重的話題終於要提。

  應龍風淡雲輕道:「我壽元將近一事,想必你已有所耳聞。」

  聞言,旭鳳心下黯然,鼻間微微有些發酸。

  應龍輕輕拍了拍旭鳳肩膀,繼續說:「此乃天道。我已決心去應劫,只是天界事務繁雜,不可一日無主,旭鳳可願代替我這個不稱職的大哥擔起重任?」

  其實,此事旭鳳早已心下了然,這幾日他閉門不見的天界故人少說也有幾十個。人人都是慣會見風使舵的好手。

  旭鳳道:「大哥與我自小一同長大,該是最知我心的人。我向來無心天帝之位,那個位置高處不勝寒,頂頂寂寞無聊。」

  二人相視一笑,應龍抬頭望向天空,今夜鬥星歸位,該是親人團聚萬家和樂之天相。

  最終,這二人與天界眾仙一起商議出了一個較為完滿的解決之策。

  在應龍歷劫期間,就由旭鳳任天界事務監管之職,但他不在天界居住。天界日常一般事務交由天界內閣諸成員共同決議,而凡遇重大事務或內閣成員眾口難調的事務則須交由旭鳳裁決。

  但若應龍此番歷劫未歸,其身殞滅,便由旭鳳接掌天帝之位。

  
渡劫

  這一夜,旭鳳一家三口立於院中,仰望浩渺星空,靜默無言。

  這一夜,上元仙子與魘獸遙望天宮,模糊憶起昔日那個慌張奔跑到天宮徵兵處的小兵,默默流下兩行清淚。

  這一夜,赤霄劍入鞘歸位,天地變色。

  這一夜,應龍卸下了天帝白玉發冠,身著素衣單衫,久久立于璿璣宮前。他從懷中取出了萬年前的那一截紅繩,庭中霎時間似有許多曇花次第盛開了。

  一聲歎息,應龍靈力微動,終是曇花消,紅繩逝,只剩一縷淺淺的水系術法光輝,明滅將熄。

  當真是,寒露清宵為誰憂,回首舊事皆成空。

  昔日仙魔大戰時,天帝一怒,十方俱滅,忘川之畔血流成河。

  今日,舍了天帝虛位,應龍這便來赴生死之劫。

  當應龍化為龍身飛過四重天時,驚雷突起,天地間隱隱似有數萬隻凶獸怒吼咆哮著逐漸向他逼近。

  天劫始。時隔了千萬年,上古的五色業火重新現世!那業火如同狂奔怒吼的雄獅般瞬間燒透了四重天,應龍身陷業火,拼盡全力抵擋,但那數萬年所修功法就如同絢爛煙花般,一瞬即滅,緣來緣散終成空。

  五色業火才熄,應龍絲毫無喘息之間隙,緊接著幾道球形雷電翻滾怒吼著又向他襲來,接連擊中這歷劫者的真身皮肉。業火雷電裡,那龍身鮮血淋漓,血肉翻卷,應龍的龍身開始變得模糊將滅。

  天劫止。天地間一時間寂靜安寧無比,似方才的天劫已消耗了太多的天地之力。

  這滅消萬物,痛入骨髓的天劫,上古至今又有何人能歷劫不滅?

  這天劫,疼得徹骨,痛得淋漓。應龍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個在幽暗海底被母親剜去了龍鱗,被鮮血染透了衣衫的少年,而此時這一切都恍若隔世,很快就消散了。

  應龍酣暢地吐出幾大口鮮血,數萬年來胸中的鬱結也一併吐出,死亡的滋味原來竟是這般的痛快淋漓!

  他堪堪勉強地維持住龍身,周身還燃燒著業火的餘燼,他用盡全身氣力向五重天飛去。

  未至,便已力竭而墜。

  那業火餘燼終是燒毀了他的龍身。

  不知墜落了多久,不知終將墜落於何地殞身。

  
尊嚴

  第二日將近黎明時,天還濛濛亮。

  在一座於千萬年光陰裡一直被劃於六界之外,杳無人煙,罕有仙妖魔足跡,甚至毫無活物跡象的翼渺山上,有一條遍體鱗傷的龍穿透層層雲幕跌落了。

  那龍的周身散落著一些被龍尾掃落的山石,他的身形也最終縮至小樹那麼長的一條小白蛇。

  許是落了太久,跌得太疼,身形太遜,心裡一氣,小白蛇又吐了口鮮血,結果元氣更傷,終於變為了手掌般大小的迷你身形。

  如今,龍的尊嚴何存?!小白蛇努力想騰身起飛,卻因傷口劇痛而無力折騰,只能氣鼓鼓的躺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他渾身上下的傷口都在緩緩淌著血,意識也開始逐漸模糊,這萬年間的零星記憶在他的腦海裡一幕幕地飛速閃過。

  帶不走天帝浮名,諾大天宮都成空!

  帶不走愛恨情愁,捨不得,求不得,終於都捨得!

  拋下了爭名奪利,再無機關算盡!

  生時絢爛輝煌,及至面對死亡,唯有孤單己身。

  這一世他何曾真正為自己而活,便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身歸大地,魂飛九幽。

  正當這小白蛇睜著雙眼,躺在地上無力地等待著死亡來臨之時,命運是否會給他留有一線生機?

  此時,翼渺山極深處的一幢小屋裡,一隻長耳朵兔子在床上睡得正香,肚子突如其來一陣咕咕叫,兔子努力睜開惺忪的睡眼,心道定是昨晚宵夜吃得少了,這才天微亮便覺很是饑餓。

  兔子軟軟地在被子裡打了個滾兒,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縱身向床下一躍,便撒蹄兒奔向心心念念的那片酸酸甜甜果實林。

  長耳朵兔子歡快地奔跑在熟悉的小路上,突然腳下被一塊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石頭絆住,翻滾著向前摔了去。

  這一打滾兒不要緊,只聽見「哎喲」一聲女兒家軟糯的痛叫,方才的長耳朵兔子消失處,正坐著個姑娘,噘著嘴呼痛,一邊抹淚,想是摔得狠,摔得疼了。

  姑娘的這一聲痛叫早已驚醒了正神思游離的小白蛇,小白蛇睜著大眼睛目睹了這個姑娘,準確地說應該是這個兔精摔倒的整個過程。

  小白蛇生命盡頭的長電影被打斷了,他怔怔地瞅著這個摔得灰頭土臉的長耳朵兔精,心中不知何所思。

  過了好一會兒,長耳朵兔精轉過頭來才看到了地上躺著的小白蛇。

  霎那間,兔子灰撲撲的臉上那兩隻星星般的眼睛開始閃爍出亮晶晶的輝芒,那綻放的笑顏明媚宛如夏日驕陽,那光如同無形的利刃割開了小白蛇那本已灰暗封閉的世界。

  小白蛇愈發有些魔怔了。他原以為那魔怔是因為生命盡頭的晃神與脆弱,直至很久以後方才知曉那意味著什麼。

  長耳朵兔精看見了一隻小白蛇!在她的數千年孤寂時光裡,這是她在翼渺山見過的唯一活物,而且在她眼中這是只美到慘絕人寰的活物。

  這小活物兩隻大眼睛撲閃撲閃,似乎還泛著點點淚光,甚是好看,簡直將她脆弱的小心臟擊得外焦內脆!即便此刻讓她給這小活物當做吃食,她都無怨無悔。

  眼見這小活物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究竟是誰狠心將美麗脆弱的小活物傷成這樣?念及此,她的心竟微微發疼。

  她顧不上起身,忘記了疼痛,趕忙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伸出小手輕輕撫摸著小白蛇的腦袋來安慰它。

  她趴在地上,身子湊得極近去看它,長長的睫毛都撓到了小白蛇那雪白晶瑩的小臉上,呼吸也一深一淺的觸動著它。

  小白蛇在心中大叫了好幾遍:「男女有別,仙子請自重——」

  然而這並無甚用。

  兔精柔聲細語地安慰它道:「小白蛇,你從何處來?為何傷成這般?你別害怕,我這就帶你回家,為你療傷。」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小白蛇,輕輕地將它納入懷中。

  臨了,竟讓他遇見這麼個兔精,看著她摔得灰撲撲的小臉,她那般仿若捧起心頭至寶的小心翼翼,應龍心中有什麼似乎一瞬間裂了。

  倘若從前那漫長的幾萬年裡,倘若從一開始,倘若能有人如這般珍視,這結局是否會不一樣?

  她捧著它,平緩地邁著步子往家中走去,心裡甚是欣喜,仿若這是數千年寂寞時光給予她最好的禮物。

  而應龍終於不支,他自知大限已至,心中歎息,這一切很好,可惜太晚了,若有來生,哎,罷了。他眼前一黑便陷入了虛無。

  應龍天帝的生命終是到了盡頭。

  天劫,無人能渡。

  
巨獸

  應龍這一去,長耳朵兔精竟也隨之緩緩暈倒了,只是還穩穩地將那小白蛇擁在懷裡。

  正當應龍的元靈漸漸消散之時,只見那兔精的額間浮現出了一枚小小的火焰型印記,隨後從那火焰印記裡竟化出了一團火焰巨獸。

  那火焰巨獸正要痛快的打個噴嚏,好噴出幾朵火焰球來玩耍,但它剛一觸及應龍的元靈,竟又立刻幻化成了一團藍瑩瑩的水霧巨獸。

  這水霧巨獸現世之後,就立即開始施展水系術法,從它口中源源不斷地噴出璀璨的藍色星芒。這些星芒竟很快便將應龍那些散開的元靈聚攏在了一起。待穩固了應龍元靈後,水霧巨獸又繼續施法為他灌輸靈力。

  過了許久,水霧巨獸的形態逐漸轉至透明,最後又消失於兔精的額間,只留下了一枚淺藍的水滴型印記,連那印記也漸暗淡最終消失。

  至此,本來已經殞命,已經踏足虛無的應龍竟被那神秘巨獸又拉回了現世,重獲了新生。

  小白蛇的眼睛微微顫動了幾下後便重新捕獲了這世界的光明,他微微動念竟發覺自身靈力已經可以聚攏,再不像之前瀕臨死亡時的靈力渙散之態了。

  方才他明明已油盡燈枯,頃刻間,便由死向生,他踏足虛無之境時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為何會重獲新生?

  小白蛇心中有許多的好奇與不解,他剛一抬頭,目之所及處正是那兔精的粉嫩小臉。

  方才他未曾留意,此刻竟發覺這小妖生得極美。

  萬年前他尚覺六界中錦覓最美,二弟最俊,而今日才見這兔精,他眼中心中竟似完全被她佔據,其餘人連一絲影兒都不見了。想來這也許就是那種專門勾人魂魄的妖精了,今後他定要當心謹慎才是。

  「應龍,你怎可如此這般見異思遷,見色起意,見色忘友!」小白蛇如此這般腹誹自己。

  然而這並無甚用。

  兔精的長睫毛抖動了幾下似要醒轉,應龍趕緊垂首不敢看她眼睛,想來那勾魂攝魄的妖精就屬眼睛最為厲害,他還是不看為妙。

  兔精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尋她心上的小活物,看到小白蛇正好端端的躺在她懷裡,而且看起來似乎活泛了一些,不是方才那垂死之態了。

  當下,她心中十分歡喜,柔聲說道:「我怎的竟睡著了,小白蛇,我可有摔痛你?我這就帶你回家療傷。」

  及至回到家中,兔精捧著小白蛇在桌前站定,微微動念施法,桌上便出現了一張毛絨絨的墊子,她這才將小白蛇輕輕地置於墊上。眼見它滿身傷痕,兔精一陣心疼,連忙取出療傷藥,一點點蘸著藥膏為它仔細清理傷口並上藥。

  看到這許多傷口,兔精心中難過極了,很是哀婉。她十分鄭重地對它說:「小白蛇,我叫麒兒,是一隻兔子精,我已快五千歲了。雖然我靈力微弱,但在這翼渺山我也算老大了。不知為何,我一見你,心中便十分歡喜。今後只要你不嫌棄,麒兒願上刀山下火海地拼命護你。」

  聽這五千歲的小兔精這般自詡老大,還如此這般信誓旦旦地亂用詞語,應龍忍不住噗嗤一笑,卻心中微動。

  兔精十分用心地為小白蛇包紮好了傷口,由於它渾身是傷,最後它整個被包成了粽子,還松松地被系了三個粉嫩的蝴蝶結。

  應龍天帝內心有些崩踏,好想手撕蝴蝶結啊!無奈重傷之下,他只能維持這副迷你小白蛇身形,因此,除了忍耐,別無他法。

  兔精輕輕拍了拍小白蛇的腦袋,對它說:「你安心休息,我去山中采些藥來,你可千萬莫要亂動。」

  待兔精蹦跳著出門後,應龍微闔雙目養神,回想起兔精的絮叨。

  據她所言,此處竟是翼渺山,這翼渺山委實神秘,昔日他遍尋天界古籍也只找到了寥寥幾筆的敘述。從上古至今,翼渺山已存在了數千萬年,卻不知為何並無任何生靈。

  在這許多年間,也偶爾有些生靈誤打誤撞闖進了翼渺山,但說來也怪,進來的生靈竟再無一隻走出去,因此便不再有生靈敢踏足其間了。這翼渺山也就漸漸被排除在六界之外,成了一處禁地。

  如今,這翼渺山裡唯一的生靈——兔精——自己也不知來歷,只是五千年前的某日醒來時便已在這處了,說來也怪。兔精勤奮修煉了幾千年,無奈她的靈力卻一直極其微弱,終於在三百年前才勉勉強強修成了人形。為何說勉強呢,還不是因為在那一日修煉的關鍵時刻,竟從樹上掉下片葉子,於是兔精從此就落下個毛病,但逢緊張或激動,兔耳朵就不由自主的要現形了。

  修成人形之後,她往人界溜了幾趟,去仙山訪了幾遭,到南天門邊兒上瞭望了幾回,守門將領見這兔子天真無害且眼神憧憬也就沒驅趕。

  這種遊歷訪學模式,兔精倒也學了些醫術,回來後勤奮地將這翼渺山裡的諸種草藥翻了個遍。此外還從人界帶回些話本,略略通曉了些人情仙意。

  她在翼渺山裡幻化了一所房子,過著時人時兔的日子,倒也快活,只是常有一件煩心事。這諾大棲雲山上,除她之外竟再無一個生靈。

  她也曾試圖帶回一兩隻小灰兔,小青蛇,小蜥蜴,小老虎。但過不了一夜,等到第二日她再睜開眼睛時,這些小生靈早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也許該豢養體型再大再兇猛些的生靈,但她這一隻小小的兔子實在沒膽招惹,就連上次那只小虎崽子嚎叫起來都嚇得她狂奔出屋子,在山裡足足流浪了一日一夜。

  此番不知為何,她對這只小白蛇抱有十分巨大的期待,許是因為它的眼睛亮晶晶水汪汪,許是因為它是她見過頂頂漂亮的活物,許是因為它同她一樣來歷不明,總之她決定要好好的,十二分用心地將它養起來。

  
療傷

  應龍並未在手撕蝴蝶結一事上白費力氣,倒也安心地在閉目養神。索性兔精的醫術倒也精湛,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已止住了血,雖然劇痛,但並非不能忍受。

  過了許久,兔精還未歸,應龍不由開始有些煩躁不安。才才修成人形三百年的小妖,能在這翼渺山中生存下來已是奇跡,翼渺山中秘密未解,若被她遇上了什麼精怪古靈,這小妖如何還能活命?

  越想越憂心,應龍忍住渾身傷口的疼痛,掙扎著遊移到了桌子邊緣,正想著這麼跳下去是否會一命嗚呼時,兔精背著一籃子草藥回來了。

  這兔精還未進門時就已開始迫切地搜尋她心頭的小活物,哪知一進來就看到小白蛇正在桌子的邊緣來回試探。

  兔精來不及放下籃子,趕緊一步飛上前擁住她心上的小活物,將它重新安置在絨毛墊上,眼見它身上的傷口又滲出了好些血,她心疼地□□:「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切莫再這般不顧惜自己了。」

  兔精疼惜地輕撫著它的腦袋,應龍這才看到她細白的手腕上有幾道細微的劃痕,還帶著血珠,想來定是在采藥時被植物的尖刺劃破了。

  應龍當即決定,待過些時日身體稍好些了,須得儘快傳她些修為,否則這只柔弱小妖往後在山間行走時,若遇上危難,在那緊急關頭,可該如何是好!真令人不省心!

  兔精思忖了一會兒,突然冒出一句:「你可是擔心我?所以才不顧傷痛想要去尋我?」

  應龍頓時像被人踩到了尾巴似的,然而還沒等他作出什麼反應,這兔精竟十分欣喜地俯下了身子,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應龍如同再遭雷擊,堂堂天帝,竟被一隻山野兔精給輕薄了。

  天帝應龍:「大膽!仙子自重!」

  兔精置若罔聞,「我去為你熬藥,你可莫要再亂動了。」說完還又輕撫了幾下小白蛇,絲毫不顧念自己方才的行徑有多輕薄。

  天帝應龍:「你,你,你,大膽!」

  然而這並無甚用。

  這兔精熬起藥來倒十分俐落,很快便從外間端出一碗濃黑裡泛紅的中藥汁來,應龍遠遠就已嗅見了不可描述的味道,想來定是苦澀非常,因此心中甚為忐忑猶豫。

  向來,天界醫仙都是將藥物煉製為濃縮蜜丸,不僅毫無苦澀,更有奇效。應龍身為仙家,貴為天帝,何曾吃過這般難聞苦澀的藥物!

  無奈如今仙力大損,勉強維持著個肉體凡胎的迷你蛇形。正所謂龍在屋簷下,哪還能挑剔?

  兔精端著藥碗,見小白蛇遲遲不肯喝藥,便鼓勵道:「小白蛇啊,俗話說,良藥苦口嘛,我這藥,雖然說,味道是有那麼一點點苦,但我的醫術可是得了西王母真傳,療效真的是不容置疑的!」

  應龍默默腹誹著:「西王母真傳?哼,日後確是該將這小妖送至西王母那裡好好磨練個幾千載。不過,西王母居所距離天宮實在有些遠,幾千載也實在有些久,還是算了。更何況,此等冒失小妖的身邊須得有個穩妥的人時時看管,否則誰知她會闖出什麼禍來?!至於穩妥,須得如我這般才行。哎呀,尋覓合適人選可真是難難難!」

  兔精都厚著臉皮這般自我誇耀吹噓了,小白蛇還是一副十分嫌棄的樣子。看來只能放大招了,兔精道:「小白蛇,你若是不喝,以後我便不親吻你了。」

  「親吻?不喝?什麼?不喝便要親他?」聽到親吻一詞,應龍天帝實在是驚著了!

  以至於他還沒搞清到底是:喝了要親?不喝要親?喝了不親?還是喝了要親?就一骨碌爬起來將一碗苦汁喝了個見底兒。

  見他如此配合的乖乖喝了藥,兔精噗嗤一笑:「原來你竟這般喜歡我親吻你呢,好說好說,以後我一定會抽空多多親你的。」說罷,這兔精的小小櫻唇便又貼在了小白蛇的臉蛋兒上。

  應龍天帝:「不要!本座不要!放開本座!快放開本座!」

  然而這並無甚用。

  驚魂

  有了小白蛇的陪伴,山中的時光過得飛快。

  一眨眼間夜幕便已降臨,兔精接連打了幾個呵欠。這只孤獨的兔精一向貪睡。

  可是又過了許久,雖然這兔精早已是呵欠連天,卻不見她去睡覺,這又是為何?

  根據五千年的生活經驗,兔精深知,對於任何來到翼渺山的生靈而言,是否能安穩度過這第一晚絕對是至關重要的!

  兔精忍住睡意連天,用手指強撐住自己那不住下沉的眼皮,她將小白蛇穩妥地安置在絨毛墊上,帶著老母親般的慈愛眼神盯了它好久好久,生怕自己這一閉眼它就飛走了。

  應龍見她如此這般來回折騰著不睡,心中只是奇怪,哪裡知道這背後的曲折。他只能在心裡默默勸她:「你這傻小妖,困了便去安睡。」

  最後,兔精打了無數個盹之後,終於禁不住瞌睡蟲的侵擾,她極為鄭重地和小白蛇道了晚安,然後連滾帶爬地上了床。

  應龍本是夜神,素來習慣于夜晚時分在天上花式布星星,但此番元氣大傷,這肉體凡胎的小白蛇急需睡眠休養,於是應龍也闔上了眼睛準備入睡。

  兔精躺在床上,在睡意朦朧,神思遊蕩間,突然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浮上心頭。於是她連忙一骨碌爬起來,光著腳走到桌前,將小白蛇慢慢抱起,放到了自己床上,輕柔地給它蓋上了被子。

  這小妖暖過的被窩倒十分舒適暖和,但應龍還是一臉懵圈,這兔子是幾個意思?難道是要將床讓給他睡?

  兔子說道:「我差點忘了,山裡夜間風大天氣涼,而且也許有厲害精怪專吃你這種小生靈,我思來想去,還是咱們一起入睡最為穩妥。」然後一骨碌也鑽進了被窩裡。

  應龍天帝:「什麼?本座不要!放開本座!快放開本座!」

  然而這並無甚用。

  兔精一臉幸福地看著自己這漂亮的心頭小活物,認真地向它保證道:「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壓到你的。這樣一來我就可以隨時看到你,保護你了。我們一定能在翼渺山上長長久久的——」話還未說完,兔精便已睡著了。

  隨著兔精逐漸進入夢鄉,一枚水滴印記開始在她額前出現,而原本還精神活泛的應龍也在轉瞬間就陷入了突如其來的夢境。

  兔精額前的水滴印記裡又幻化出了那只閃爍著藍色光芒的水霧巨獸,從它的口中再次噴出了能治癒五色業火之傷的瑩藍星芒。

  小白蛇整個籠罩在星芒之中,它身上的業火與雷電火球之傷竟都開始逐漸癒合。

  沒過多久,小白蛇的傷就已基本恢復了。水霧巨獸大概也累了,便就淩空臥了下來,只周身還散發著一圈瑩藍的星芒。似乎是有感於那星芒的治癒力,小白蛇本能地向著那星芒的所在遊移靠近,直至全身都籠罩在星芒之下才安然睡去。

  他在數萬年裡,早已習慣了時時留意,處處警戒,唯有這一覺睡得甚是舒心安恬。

  第二日還未到黎明,兔精就在夢境中重新體驗了一回空空蕩蕩的翼渺山。小白蛇明明就在眼前,她伸出手去拼命地抓,結果卻只是虛影,她的心不知為何疼極了,眼眶熱熱的似有什麼即將奔湧而出。

  兔精啜泣著睜開了眼睛,首先就向身旁望去,那裡果然空空蕩蕩。

  仿佛昨日種種都是夢幻泡影,哪裡還有什麼小白蛇呢!

  兔精的心也隨之沉下去了,她淒淒切切的無力呼喚著:「小白蛇,小白蛇,小白蛇……」

  應龍睡得正值甜酣,耳邊似聽到有人在淒婉地呼喚著什麼名字。

  小白蛇?小白蛇?那莫不是他麼?

  應龍的腦海裡驀地浮現出一張笑顏暖如驕陽的女子面容。

  
動念

  麒兒,麒兒——

  應龍心中念著一個名字,猛然醒來。他發現眼前竟然一片黑暗,而且似乎陷入了某種不知名的層層束縛裡。

  他努力遊移著鑽出了束縛,正正遇上了淚光閃爍,表情是又驚又喜的那小妖。

  心尖兒之人失而復得。兔精一把抱住他,嗚嗚大哭:「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我好害怕你會——我再也不貪睡了,嗚嗚嗚——。」

  應龍在內心無聲的安慰著她,但下一刻,他突然發現了某個不得了的驚天大問題,應龍僵住了!石化!

  應龍:「這一定不是真的!本座,本座——!」

  兔精哭著哭著似乎也發現了這一問題,於是她淚眼朦朧地問道:「小白蛇,你怎麼鑽到我懷裡來了?白白害我這麼擔心你。」

  應龍:「本座——本座——誰能給個解釋——」

  這沒心沒肺的兔精思忖了片刻,含淚喜道:「你定是喜歡我。從前我在人間遊歷時曾帶回些話本,裡面講說我們這是——嗯,肌膚——對了,肌膚之親,若在人間是要結為連理的。」

  肌膚之親!結為連理!

  向來冷靜的他,心開始飛快的砰砰砰跳個不停,此刻他竟再不能無動於衷。

  兔精又繼續說道:「不過你年紀尚小,還未知男女呢。過些日子等你好了,我便帶你一起修煉,若是勤奮,待過個幾千年,你一定也能修成人形的。」

  應龍不由得心下一笑,這五千歲的小丫頭竟說他年紀尚小,真是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兔子。

  兔精有些憂傷的說道:「我見你這般晶瑩潔白,實在是漂亮,將來修成人形也多半是個漂亮仙子。這樣,我們便不能結為連理了。」

  兔精又說:「不過,那也不打緊,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誰叫我只要一見著你,心中便十分歡喜呢!」

  聽到這嬌憨小妖如此深情而不自知的一番告白,應龍只覺心中一窒,胸間湧上了許多暖意。

  從前的數萬年間,受幼年噩夢影響,應龍只覺得,自己身而為龍甚是難堪醜陋。雖然他盡力將這種感覺深藏心底,但卻又時時深受其害,到頭來深感前世竟似白活了一場。

  此番再世為龍,先有相救之恩,且與這小兔精朝夕相處,他心裡的萬年寒冰竟慢慢開始消融了。

  從前的他執拗於一紙婚約,心中也許更多的是想要,而不是純粹的去愛。

  如今,捫心自問,他見了她又何嘗不是心中十分的歡喜呢!他又何嘗不是為了她的美貌與嬌憨而深深傾倒呢!

  兔精哪裡知道小白蛇心裡想了這許多。她拆開小白蛇身上包紮的蝴蝶結,驚喜的發現,這一夜過去,不知是何緣故,它身上的傷口竟都好了,連一絲兒傷疤都沒留下。

  應龍心中也同樣充滿了謎團,從死而復生到外傷一夜間痊癒,都這般迅速神奇。果真是謎一樣的翼渺山,還有這只不知來歷的小兔精。

  兔精欣喜的歡呼道:「小白蛇,你這麼快就恢復了,真是太好了!小白蛇真是不僅漂亮更是與眾不同!等過幾日我們便能一起修煉了,你定能修煉成一個頂頂漂亮的仙子!」

  應龍心道:「方才還說要結為連理,此刻就巴巴的盼著什麼漂亮仙子了!你這小妖,可真是多變。」

  兔精懷著無比的憧憬豔羨之情,將小白蛇晶瑩的身體仔細端詳了一番,忽然瞅見了它胸口的那處陳年舊傷所留下的疤痕,她頓時一陣心疼,說道:「昨日見你時,你滿身傷痕,奄奄一息,今日才發現竟還有此處陳年舊傷。你過去可都經歷過什麼,怎的這般命途多舛!以後我一定得更為悉心地護著你了!」

  兔精又說:「昔年我曾得了個生肌祛疤的方子,我這就出去采藥,一定能將你這處疤痕消掉。」

  聽聞這小妖還要去山中采藥,應龍擔心她再像昨日一般晚歸,可莫要真的遇見了什麼厲害之物,那可如何是好?

  應龍雖外傷已愈,但內傷依然嚴重,內息修為尚且無法聚攏,此刻仍是行動無力,但他還說盡力掙扎著想要阻止她。

  兔精拍了拍它的小腦袋,將它安置在絨墊上安睡好,說道:「小白蛇你可是又擔心我?你就放心好了,以我五千歲的經驗,大約這翼渺山就只有我們兩個生靈。何況我去采藥的地方都是十分熟悉的,我采到草藥便馬上回來。你乖乖在家,千萬不要亂動。」

  應龍聽她這般篤信,也無他法,只得任由她去了。

  她離去後,他的心實在無法安靜。

  一場暴風驟雨正醞釀著。

  
夢旖旎

  兔精出門後,約莫過了兩柱香的功夫,山裡突然開始下起了急雨,其中還夾雜著陣陣電閃雷鳴。

  應龍猛然想起,那日這小妖曾說她特別害怕雷鳴之聲。從前每逢山裡電閃雷鳴時,她都縮在屋裡瑟瑟發抖不敢外出。

  而此刻那小傢伙還在外面,一定被這雷聲嚇壞了,指不定已哭成什麼樣子了。

  念及此處,仿佛那小傢伙的可憐模樣就在眼前,應龍真是心都要碎了。

  當下,應龍立刻強行凝神聚念,眨眼間竟已恢復為人形,依然是昔日那個長身玉立,俊逸瀟灑的公子。

  他硬撐著快走幾步,無奈還未到門口就已全身真氣逆行亂竄,口吐鮮血,又變成了小白蛇。

  應龍再次強聚靈力,此番化為了龍形,他勉力維持著,疾飛了出去。

  他在山中穿雨疾行,說來也怪,翼渺山這般大,他們之間卻似有心靈感應一樣,應龍憑著一種直覺,徑直就尋到了她的所在。

  果然,那小可憐正蹲在一塊大石頭旁邊,頭深深的埋在膝裡,渾身瑟瑟發抖,兩隻絨毛兔耳早已又現了形,絨毛被雨水打濕貼在粉耳朵上,兔耳朵委屈巴巴地垂了下來,她手裡還緊緊握著一支藍色的藥草護在胸前。

  應龍低低吼了一聲,兔精抬頭一看,眼前竟是一尾晶瑩潔白的大龍,與她的小白蛇一模一樣的漂亮,真是十分威風凜凜呀。一種莫名的熟悉親昵感湧上心頭,兔精的眼睛頓時亮晶晶,她問道:「你可是我的小白蛇麼?」

  大龍向她點了一下頭作為回答,兔精委屈巴巴的用手背抹去了眼淚,走上前張開手臂緊緊抱住它。大龍俯低了身子,示意她到自己背上來,兔精於是趴在它的背上,緊緊的摟住了它。

  大龍馱著她,穩穩地穿行在驟雨雷鳴裡。應龍見前面有處巨大的山洞,就先徑直飛進了山洞裡避雨藏身。

  外面依舊雷聲轟隆,大龍盤身臥在地上將她環在身邊,兔精緊緊抱住它,將頭深深的埋進大龍頭上的須穗裡。

  有了大龍的陪伴,她驚懼的心逐漸安靜下來了,兔耳朵也消失不見了。

  她整顆心感受著此刻的相擁安慰,仿佛天地間只剩了她與他,相依為命,相濡以沫。

  這個擁抱,慰懷了某顆已孤獨冷清了千萬年的心。

  若此刻應龍恢復了人身,兩人便該是頭靠頭,臉貼臉的挨在一處了。她的頭緊緊埋進他的脖子,淺淺的鼻息噴在他的脖頸兒裡,似小貓爪子一下下撓著他的心。她的衣服濕透了緊貼在身上,曼妙身姿隱約可見。

  耳鬢廝磨,這是何等親密。

  應龍心中也湧動起數萬年光陰裡都未曾有過的奇異感覺。

  世間之愛有千種,付出,索取,悅目,喜心。

  兩情相悅最難求。相愛,難道就是這般麼?

  雨漸停,雷聲漸止。

  應龍感到體內真氣再次逆行,猶如針紮一般疼痛,但他心中卻十分慰懷,承蒙她的相救照顧之恩。

  此刻自己也總算是為她做了一件小小的事,縱拼上性命又何妨。

  如此甚好,就以之作為開頭,他們還有往後的數萬年時光。

  他已苦撐良久,眼前一黑便暈厥了。

  
修煉

  應龍醒來時,兔精正在精心的紮著一個蝴蝶結。

  原來,當那場雷雨漸漸停止時,應龍再次暈厥後就又變回了往日的迷你小白蛇。

  兔精趕忙將這心頭的小活物捧在懷裡,一路小跑著回了家。

  兔精用采來的草藥調製好了生肌祛疤的藥膏,仔細的為他的舊傷處上了藥。

  於是,小白蛇殿下又喜提一枚蝴蝶結。

  見小白蛇幽幽轉醒,兔精眨著星星眼可勁兒瞅著他,表情甚是擔憂,她說道:「小白蛇,原來你的真身其實是一尾威風凜凜的大龍,你定是因為受傷才幻化成了如今的小白蛇吧?」

  兔精又說:「方才那場雷雨可真是嚇壞我了,我平生最害怕雷聲轟鳴,你耗費許多元神救了我,我可該如何報答你呢?」說罷她眉間微皺開始陷入了沉思。

  應龍心道:「小傻子,你于我有救命大恩,如今我只是為你做了一件小小的事,哪裡是圖你什麼回報呢!」

  兔精說道:「我見那話本裡寫著,不論作人作仙作妖,都要懂得知恩圖報。我是一隻小小兔子,身無長物。所以,往後只要你一句話,我定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麒兒一言既出,四兔難追。」

  此刻應龍若恢復了人身,定要摸著她的頭,笑她這只傻呼呼的小妖了。

  初見時,還以為是那種攝魂奪魄的厲害妖精,哪知竟是個這般天真無邪又善良的小妖兒,倒竟像是她已被它這只小白蛇攝取了心神一般。

  又過了許多時日,小白蛇傷勢更好些了,兔精便開始帶著它專心修煉仙法。

  每日裡她講解的可認真可仔細了,但她這兔子修煉的是土系術法,她卻不知應龍修的是水系,這般生硬灌輸實在是毫無用處。

  幸好應龍還是小白蛇的形態,也只偶爾裝出認真聽的樣子,其實多半時間裡都在偷偷打瞌睡。

  何況,應龍本是夜神,人家只喜歡在夜晚花式布星星,啊嘞嘞!

  白天,兔精帶他修煉打坐時,小白蛇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兔精常常一番語重心長的教育:「小白蛇,你要努力修煉才能跟我一樣變成仙子哦!你一定要努力呀!」

  不過,兔精那總是光明正大輕薄小白蛇的喜好倒是半點都沒變。

  高冷了幾萬年的天帝,不情不願,但是好像又不太想反抗,反正每天內心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大膽!不要!放開本座嘛!」

  轉眼間山中時光已過月餘,兔精帶著她心頭的小活物,在諾大翼渺山中度過了許多歡樂的時光,她帶它一起去山中采藥,夜晚一同曬月亮,偶爾去林間采鮮果吃。當然了,頂頂重要的就是督促他每日勤奮修習仙法。

  應龍身體的傷勢在逐漸恢復,他內心的那些傷痕也不知不覺間慢慢復原了。兔精每日裡堅持為他胸口處的舊患敷用靈藥,那陳年舊傷竟也漸漸只留一處淡淡的痕跡了。

  對於兔精來說,這是它五千年裡最美好的時光,雖然她的土系術法修來修去,也總是在原地踏步。

  應龍見她的術法竟這般毫無長進,內心很是焦急,難道她並非土系屬性?這翼渺山充滿秘密,難道她真身也並非兔子?但她那雙每逢內心焦灼時就立即現形的兔耳朵又該如何解釋呢?

  應龍決心:待痊癒時,須得仔細探探這小妖的真身,免得她也迷糊不自知。

  
君子一吻

  這一夜,兔精如往常一般,自然而然的將小白蛇摟進了被窩裡。

  夜半時分,應龍突然感到周身靈力湧動,平和而充盈,他心念一動,將靈力聚攏,頃刻之間便已恢復了人身。

  這時,耳邊傳來了某兔均勻的酣睡聲。應龍微笑著側轉了身體,用手撐著頭,第一次以人的視角來看這小妖。

  這呼呼大睡的小妖,甚是嬌憨,甚是好看。應龍伸手撫去了一縷貼在她臉頰處的髮絲。

  不知這小兔在夢裡正吃著什麼美味果實,一點櫻唇咂巴咂巴,甚是可愛,讓他忍不住也想嘗嘗看。

  他緩緩附身貼近她,唇輕輕吻在了她的櫻唇之上。這般香甜,淺嘗輒止,如何能夠!

  應龍急忙收攝心神,又默念了十遍梵音清心咒。

  應龍輕輕起身走到了屋外,他聚攏靈力,在空中以手指寫了一行字:「二弟,天劫已渡,現下安好。」靈力隨心念而動,消息瞬間便已向人界傳送了去。

  頃刻,遠在人界的旭鳳便已接到了這個訊息。他十分欣喜,趕忙回復道:「甚好!兄長何時歸來?天界需你,汝弟甚苦。」

  應龍道:「二弟再撐些時日,我尚有一件要事未妥。」

  旭鳳道:「何事?可需我相助?」

  應龍笑道:「終身大事。」

  旭鳳一愣,揶揄道:「莫非是求娶嫂嫂?」

  應龍回頭看了一眼小屋,心中頓時添了許多柔情與寵溺,他笑著寫道:「正是!還請二弟多幫襯為兄些時日才好。」

  一向性子清冷的應龍竟這般語氣,旭鳳立即被勾起了無限的好奇心,正要細細追問一番,應龍已及時關閉了傳信通道。

  旭鳳心中想:大哥此番渡劫,歷經磨難,九死一生,想來那人定是共患難的真心人。他能結下這機緣,如此甚好!

  旭鳳爽朗大笑,道:「好大哥!哈哈——日後可得好好鬧一鬧你的洞房!」

  給旭鳳報了平安信後,應龍又輕手輕腳走回了屋裡。那迷糊小妖還在呼呼大睡,他在床前站定,猶豫著今夜該如何才好。

  如今他已是人身,男女有別,倘若再與她同床而眠,那可是大大有損君子風度。

  倘若再幻為小白蛇?那也萬萬不可。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然能夠隨心幻化身形,又豈可欺她不懂就欺瞞於她。

  正躊躇間,他偶然想起她十分苦惱所修靈力數千年毫無長進,便決定所幸先探一探她的真身,免得她在土系仙術之路上再白白費力。

  於是,應龍凝聚起靈力,伸手從她額間向靈海探去。只見她的靈海裡,果然蹲著一隻毛色雪白的小兔子,如此說來她真身應該就是兔子沒錯了。

  應龍心下愈發奇怪:既然就是小兔,為何土系術法卻又總難進益?除了略貪睡些,可也沒見這小妖偷懶。五千年了還這樣孱弱,真真是太說不過去了。看來以後他得好好探究一番土系術法的修習竅門,還指點她早日取得些進益。

  應龍正要撤回靈力,忽然見那小兔子的身形竟變得模糊即將消散。這時有一種古怪巨大的彈力正強行將他從靈海裡往外推。應龍心中驚疑,卻又不敢加強靈力與之抗衡,以免會傷到她。

  緊接著,應龍似乎在那白兔消失處,見到了一團模糊的光束,似是火焰,又似藍色水霧,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已被迫退出了她的靈海。

  火焰與水霧應該分別代表了水系與火系,本是相生相剋的兩種屬性,又怎會同時存在她一身之中?也許是他看錯了。

  這些時日裡,她這般喜歡與他親近,而他每次靠近她時,就連他的靈識都甚覺舒心慰藉,這種靈識相契合的感覺,他們理應是同屬才對。

  應龍突然明白了:她應該與我同是水系屬性,難怪這小傻瓜潛心修習了五千載的土系術法卻毫無長進。看來得趕快教她轉為水系術法才是。

  應龍心道:只未探得她的真身究竟是何?也許正是這小迷糊在懵懵懂懂間,歪打正著就助我渡了這業火天劫?

  應龍不禁頭疼又心中失笑:明明是根正苗紅的一枝水系好苗子,她究竟是如何又硬修出個白兔元神來的!可真是個令人頭疼的小傢伙。

  
梵音清心咒

  這整夜,應龍都在房中打坐修煉,只于黎明前趴在她床邊小憩了片刻。

  一整晚,兔子在睡夢迷糊間似乎感覺到身邊缺少了最重要之物,一直睡得不甚安穩踏實,很早便已醒了。

  應龍靈力已恢復,靈識自然極為機敏,他很快就察覺到了她有醒轉的跡象。說時遲那時快,待她睜開雙眼時,等待她的已是眨巴著大眼睛的小白蛇。

  一看見小白蛇在身邊,她的心也踏實了下來,她一臉寵溺地看著它,說道:「早安,小白蛇,你何時竟學會了蹬被子?這麼冷的天氣怎麼能睡到外面去呢,快些進來暖暖。」說著就將一臉抗拒的小白蛇摟進了被窩裡。

  瞬間,一陣軟玉暖香徹底將他包圍了起來。昔日那肉體凡胎的小白蛇靈識不全,而今時不同往日。應龍趕緊又將那梵音清心咒默念了數遍。

  在兔精的心裡,只要有小白蛇的陪伴,每一日都必是極好的一天。

  她心情甚好,說道:「從今日起,我要開始更加勤奮的督促你修煉了,只有這樣你才能早日修成人形,到時我多了一個美若天仙的妹妹,想來心中甚是欣慰呀。」

  應龍默默腹誹:真不知你這小腦袋是怎麼想的,如我這般威風凜凜的白龍,怎麼在你這裡竟與漂亮仙子劃上了等號。

  不過,自從她篤定小白蛇將來會修成美女仙子之後,倒是大大減少了對它的輕薄行徑。

  關於這一點變化,天帝應龍心中有所思,不知所思為何。不好說,不可說。

  同時,應龍心中也十分犯愁。

  不知該以何種方式對她顯露自己仙身?不知該如何坦白自己身世?不知她是否能接受這一切?不知她可願離開這翼渺山?不知她可願與他回天宮?不知她是否會喜歡天宮?

  憑他的七竅靈慧,此時哪裡還會不明白自己心意。

  此後他生命中的時光,若是少了她,不論短長,又還有何意義!

  這夜,像往常一樣,兔精習慣性的把小白蛇摟進了暖烘烘的被窩裡,滿足的闔上雙眼進入美夢。

  應龍卻只覺全身都僵住了,不敢隨意亂動一下,她香甜的鼻息均勻的輕噴在他的臉上,撓的他直想打個響亮的噴嚏,直撩的他全身血液快要沸騰了。

  誰說天真無公害!這傻兔子!

  看兔精似乎已睡熟了,應龍趕緊使個仙法從那暖烘烘的美人陷阱裡脫了身。一襲雪白衣衫的俊逸公子立在地上,長身玉立,只是此時竟略顯慌亂。他呼吸微微有些急促,面含粉暈,就連那耳朵尖兒都隱約有點紅通通的。

  他的心中也很亂。

  她還未曾聽他細細訴說身世,若是她不想去天宮該如何?

  她還未曾見過他的仙身真容,若是她見了卻不喜歡又該如何?

  總之,無論如何,他是萬萬不會欺她。

  他只想要她的心甘情願。他只想護她永遠如這般無慮無憂。

  應龍的心亂了,這一分神,竟然導致他生平第一遭,連敵人的模樣還沒來得及看清,就已經徹底昏睡了過去。

  那只為他療傷的水霧巨獸不知何時竟又悄悄出現了。

  原來竟是這個神秘的傢伙將他迷暈了。

  它意欲何為?

  
闖禍魔王

  只見,那水霧巨獸一動念間,施了個強拘元神的仙法兒,天帝的白龍元神就已被召喚了出來。

  一見這白龍,水霧巨獸似乎很是欣喜激動,親昵的挨上前去向白龍示好,只是沒想到白龍竟也十分友善的蹭了蹭它的鼻子以示回應。

  水霧巨獸與白龍這一對小夥伴就結伴兒騰飛而去了。

  這兩隻調皮鬼玩耍離去前,白龍倒是不忘將應龍的仙身移到了床上,水霧巨獸十分大方又貼心的為他也蓋上了被子。

  應龍天帝的一世英名!

  應龍天帝的良苦用心!

  這一雙小夥伴可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它們一路毫無顧忌的肆意玩耍。

  它們先是讓翼渺山遭了回水災,直直給大半個山頭沐了回浴,幸而這裡沒有什麼生靈。

  它倆又到人界去溜達了一圈,還好人類在天剛擦黑時就已都沉睡了,除了幾個打更的更夫以為自己眼花了,倒也沒造成什麼傷害。

  隨後,這倆又一路嬉戲到了忘川邊上。

  那魔界鎮守的兵士瞅著似霧又似水的巨獸很是眼生,不知這兩隻野生的凶獸是從何處來到魔界興風作浪的,有幾個兵士挺起槍戟就向它刺去。

  這一貿然襲擊可是觸了某個小夥伴的逆鱗,只見那水霧巨獸暫態之間就已變幻為了一團火焰的巨獸形態,淩空站立著,看來十分兇惡。似乎是困頓得有些久了,它懶懶的打了個響鼻,噴出了幾點零星的小火球來。

  那些小火球所沾之物頃刻之間便已湮滅,火球落地之後,所沾土地也瞬間變成火山熔岩一般,熊熊燒灼起來,那烈焰與焦土融合著燒起來,久久不息。

  也不知這是什麼鬼火,竟這般厲害!

  那幾個魔界兵士嚇得臉色煞白,腿肚子發抖,馬上都扔下手中兵器跑回魔城中報信喊人去了。

  那火焰巨獸似乎來了興致,伸了伸懶腰,鼓起了腮幫子,正想多吐出些火球來,好一抒胸中鬱壘。

  見小夥伴即將失控,只見白龍的龍尾一掃,恰好拍了拍火焰巨獸的頭,接著白龍又飛到了它跟前,及時勸阻了這個闖禍精。那火焰巨獸竟然也就安靜了下來,重新又幻化成了水霧巨獸。

  白龍與這水霧巨獸一路嬉戲著,路經忘川河上方。

  今夜,忘川河水裡的數億幽魂似乎感於某種力量,紛紛叫囂躁動起來,忘川河隱隱竟有沸騰之勢。

  白龍自是知道忘川幽魂噬魂之力,它心中一驚,立刻召喚自己的小夥伴趕快遠離這裡。

  水霧巨獸這時卻並不聽白龍的,它內心深處也隱隱覺得似乎受到了某種召喚。它好奇的盤旋在忘川河水上空,直引得那些幽魂蠢蠢欲動,河水越來越沸騰冒泡。

  漲起來的河水中偶爾伸出一隻鬼爪,極力想去觸碰它,卻都被它靈活的躲開了。直到那河水越漲越高,一隻只鬼爪層出不窮的紛紛冒出,極力向空中抓去。

  這時白龍怒吼了一聲,似乎是在提醒它:此地情況危險,速速離去,到別處去耍。

  水霧巨獸聽到了白龍的警告聲,急忙收攝心神想要脫離此地,卻已經陷入了未知的困境。

  它的身體似乎被某種巨大的力量吸附住了,一時間難以脫逃開來。隱隱間,它的身上又開始浮現出了火焰印記。

  若是那火焰凶獸現身,只怕這忘川今夜便要消失了,更只怕世上今後再難覓得一個能承載拘禁幽魂之處了。

  白龍察覺到小夥伴有難,急忙騰身飛去相救。

  突然間,一道巨大的瑩綠色靈力光束如閃電般劈在了忘川河上,霎那間就已將那蠢蠢欲動的幽魂鎮壓下去了,忘川河也終於恢復了平靜。

  躁動過後,平靜的河面上,那瑩綠光束消失處,一葉舟楫緩緩駛來,最後停在了水霧巨獸面前不遠處。

  舟楫之上的人正是忘川河的那位擺渡老者。

  只見那擺渡老者放下船槳站起了身來,微笑著向它招了招手。

  它知道,方才正是這人助它脫離了困境。於是,水霧巨獸猶疑著慢慢向他挪近。

  他一臉慈愛的笑著看向它,緩緩開口說道:「麒兒,你可還好?」

  它心中十分奇怪:麒兒不是那傻兔精麼?

  為何這人卻要喚它麒兒?

  
因緣前塵

  麒兒?

  它究竟是誰?

  五千年前的某天,它一覺醒來後,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麼前塵往事,就連它自己是誰,都已統統不記得了。

  後來,它慢慢發現,不知為何,它竟被拘禁在一隻弱弱兔精的靈海深處。

  幾千年裡,它數次想取而代之,卻回回都失敗了。它也只能偶爾趁兔精昏睡之時才能出來透口氣。

  起初,它一直都維持著火焰凶獸的本體。至於兔精帶回來的那些柔弱小生靈們,都是被它,一不小心,玩兒沒了。

  為此它其實也十分鬱悶。它只是好奇想瞅瞅啊。

  直到遇見了白龍,當時還是小白蛇。當它被兔精的某種強烈意念從靈海中喚出來時,本想先打個噴嚏的,但奇怪的是它剛一觸碰到白龍的元靈,它的水霧本體便被喚醒了。

  沒想到這水霧本體是個愛心氾濫,專好救人的傢伙。於是,它的水霧本體就順理成章的施法救了白龍。

  此後它的常態也不再是從前那只火焰凶獸本體了,它也不再會只要一靠近就把所有生靈連身兒帶毛一股腦兒都燒沒了。

  但是,麒兒不是那只弱弱的兔精麼?

  它心中本來一片空白,倒也清淨,如今被老頭這麼一攪和,它心中倒都是疑惑了。

  白龍這時也跟著飛了過來,以防這闖禍精再遇到什麼危險。

  那擺渡人看見了白龍,竟絲毫無驚訝之意,只笑道:「麒兒交了朋友,甚好。」

  白龍心中隱隱覺得,若繼續待下去,此地只會生出更多麻煩,便向它低低吼了一聲,示意它趕緊隨自己一同離開。

  那擺渡人說道:「麒兒,隨你這朋友去吧,今後再也別到這裡來了。」

  說完,那擺渡人就兀自又劃了舟楫離去了。

  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它心中突然有些隱隱作痛,似乎自己曾經與這人十分熟悉,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

  眼見那擺渡人已經走遠了,水霧巨獸只得跟隨白龍而去。

  它倆玩耍得十分愉快,它很快也就忘了方才的煩惱。

  白龍帶它來到了自家相熟的天界,它們一路嬉鬧著飛上了九重天。

  天宮的守衛將士見了白龍,心中俱是又驚又敬,不敢稍有阻攔。這六界裡,得道的白龍,除了數月之前就去渡劫的天帝,還有哪個?

  當夜,天帝應龍渡天劫歸來的消息就已傳遍了整個天界朋友圈。

  第二日,六界朋友圈裡,關於天帝應龍的消息傳得更是離奇。

  有人說曾親眼見他口中噴出一種極為厲害的不知名火焰,他竟已兼修成了火系仙法。

  也有人說曾親眼見他引發忘川河水爆漲,幽魂紛紛脫離忘川桎梏,差一點兒就噬滅沒了魔界。

  還有人說曾親眼見他與那擺渡人在魔界大戰了三百回合,還斬殺了魔界的數萬兵士。

  這可真真是眾口鑠金,三人成虎!

  是夜,露白風清,上清天。

  鬥姆元君及其他兩位上神極為罕見的聚在了一處。

  這三位上神不知在討論何物,看樣子甚是為難。只聽到他們說:「他二人竟有此機緣。」

  「福禍相倚。業火還需星霧消。」

  「五千載前忘川大戰之時,它已然蘇醒,只忘了前塵往事。」

  「引得這魔王出世,只恐六界或遭滅頂之災。」

  「不若合我三人之力下一道封印?」

  「萬萬不可。它一向最具靈性,昔時仙祖亦未曾難為於它。如今它已自拘了元神,此乃暗合天道玄機。」

  「昔日,它總不肯幻化人形,想來機緣未至,如今竟修得女身。我見她如今頗具善根,若加以引導,造福六界也未可知。」

  終了,一人道:「也罷。」

  
公子美色

  黎明將至時,水霧巨獸似乎感應到了那兔精即將蘇醒。

  它連忙示意白龍,於是這一對小玩伴便急急啟程往翼渺山奔回。

  果然,兔精輕囈了一聲便悠悠轉醒。這時,那水霧巨獸才飛到半路,一眨眼間便已化作了一道瑩藍之光被拘回了她的靈海深處。

  白龍見它已被強召了回去,心中暗叫聲不好,也連忙加快了飛行速度。它元神出竅,不知那兔子會對應龍仙身作出什麼恐怖的事情來,畢竟那呆頭兔子似乎一直垂涎著他的美色。

  (此處該有畫外音!兔子哭泣:「人家沒有!真的沒有!龍哥哥不要誤會人家!」)

  昨夜的一切,她絲毫都不知。只是剛一醒來就發覺自己渾身酸軟無力,就好像不停歇的在外面奔跑了一整晚,真是累極了。

  但昨夜的夢境倒很是美妙,甚是合她心意。那夢境裡,她的小白蛇幻化成了一位飄逸灑脫的仙人。

  她兀自癡癡笑著,回過神來就發覺自己正身處在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裡。

  這是——人?人?

  這人,難道昨夜她與這人同寢而眠?

  那她的小白蛇呢?

  她急急抬頭望去,霎時間癡了。

  這人怎麼與她夢中所見之人一模一樣?莫非她還在夢裡未醒來麼?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竟能清晰的感觸到他身體傳來的溫度。難道,她的小白蛇果真已修成人形了麼?

  此時她也不知,也不管他究竟是男是女,此刻她心中只想確認這是不是她的小白蛇。

  她便就急切的伸出了小手,解開來他的層層衣衫,露出了結實的胸肌,她左瞧右看。

  果然,在他的胸口也有處淺淺的舊傷痕。

  她眼含熱淚,輕輕的來回撫摸著他胸口的那處傷痕,心中激動的竟有些無法自抑。

  他正是她的小白蛇!他是她一心念著的小活物!

  她癡癡觸摸著,描摹著他的面容,從他的額頭到鼻尖,從他的嘴唇到下巴,最後停在了他凸起的喉結上。

  他這處為何與自己不同呢?莫非它修煉時間太短,出了什麼問題?

  頓時,她心中的那個擔憂啊!

  幸而,她突然想起了某個話本裡寫的男女之別,她默默誦道:「男子咽喉處凸起,女子則平——呀!莫非小白蛇竟是男身麼?」

  就在此時,白龍元神也已入竅,應龍靈識回歸,已然蘇醒。

  但是,這當下他委實有些沒勇氣睜開眼睛。

  這小妖的大半個身子都緊貼在他的身上,又不知何時自己竟已被她解開了衣衫。方才聽她默念男女之別,難不成這沒心沒肺的竟是想以他為對象,仔細探究一番男女之別麼?

  應龍真真是欲哭無淚,不知昨夜究竟發生了何事!

  怎麼他竟毫無知覺,毫不知情,就陷入了這般田地!

  她還在認真回想著那話本裡的內容,只是實在有些記不全了,她又誦道:「男子丹田氣海往下——寸——狀如——之物——」

  情況已在失控的邊緣!

  這個好奇寶寶的小手一路向下遊移而去。

  應龍的內心已然崩塌,他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喉結也隨之上下滾動。

  他一把抓住那只已在他下腹處亂摸的小手,聲音有些低沉的喊她:「麒兒。」

  麒兒聞言抬起了頭,小白蛇竟能同她說話了,她的小臉上寫滿了驚喜,還有癡癡的愛意。

  她一時間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

  小白蛇,真的是你麼?

  你竟能開口與我講話了?

  我這可不是在做夢罷?

  
許終身

  他溫柔回應她道:「真的是我。」

  麒兒聽得他如此肯定的回應,心中十分的欣喜,撲進了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

  她依舊偎在他懷裡,好奇的問道:「小白蛇,你為何這麼快就已修成人形了?」

  他說道:「我本是天上神仙,渡劫之時身受重傷,跌落在這山中,幾乎殞滅,幸得麒兒相救,才活了下來。我真身本是應龍,表字潤玉。」

  她眨著星星眼,說道:「哦,原來是這樣。你的真身並不是小白蛇,而是一尾大龍,便是那日雨中你救我時那般威風凜凜的樣子麼?」

  他微笑道:「正是。」

  麒兒又問:「那你究竟是男仙還是女仙呢?」

  聽得她這麼一問,應龍心中一顫,隱隱預感到似乎會有些不妙。

  他說道:「我——是個男仙。」

  麒兒又問道:「「那我以後喚你龍哥哥,可好?」

  原來她是說這個,他放下心來,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一臉寵溺的說道:「如此,甚好,都依麒兒。」

  接著,只見她一臉虔誠的又說道:「龍哥哥,你怎麼生的這般好看呢!麒兒真是十分垂涎你的美色呢。」

  應龍很是頭疼,真不知這丫頭都看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本。

  這呆頭兔子滿含探索之光的瞄向了他。

  他心知不妙。

  不知為何,此時他竟想,要不還是乾脆將這憨貨先打暈算了。

  應龍還在掙扎糾結著要不要下手,心中十分為難,心中十分恐懼接下來他有可能將要面對的局面。

  只聽得她又問道:「龍哥哥,雖說麒兒已癡長五千歲了,卻還從未見過男身是何種模樣呢,麒兒想好好看看可以嗎?」

  這呆子!!!!!

  應龍連忙一手緊緊抓住她又想亂動的小手,另一隻手摟緊自己衣衫,面帶紅暈,十分尷尬又害羞的說道:「麒兒,男女有別,唯有——唯有夫妻之間才可這般。」

  麒兒認真思忖了一會兒,再次問道:「龍哥哥,那你可願與麒兒結為連理呢?」

  應龍如逢雷劈,這小沒心肝兒的怎能這般脫口而出呢。

  他心中洶湧,只怕她不知這是何等千鈞之誓!

  又怕她是因為困頓山中只與他相熟,以後見了別人就會後悔今日與他定下這婚約——更怕她是一時小孩兒心性,說過便會忘了!

  他胸中情感滿溢,百轉千回,竟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她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心中不願,淒淒哀哀的問道:「龍哥哥不願意麼?」

  星星眼裡也開始閃爍了點點淚光。

  她哀婉的垂下了頭,低聲喃喃自語:「原來龍哥哥不喜歡麒兒。」

  她的一滴滴淚跌下,落在了他的心上,他感到一陣鋒利的刺痛。

  「我自然願意!」這一句突然從他心中急急地奔湧而出。

  她聞言抬起了頭,眨著星星眼,定定的看向他。

  既然已經表露了心跡,既然已經開了這頭,他便再也管不了那許多,再也不去想那許多了。

  從遇到她起,他便不曾打算要放走她。

  他心中苦笑:她只一滴淚跌落,他從前的冷靜,持重,深思熟慮,便被她全都打碎了。

  他真是拿她沒一點辦法,還說她不是那專門攝人心魄的小妖精麼!

  他伸手撫上了她的小臉,為她輕輕擦去淚痕,溫柔的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喜歡麒兒。我想與麒兒結為連理,共用生命裡的每時每刻,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如此,麒兒可還願意?」

  他如斯深情款款的一番話,卻也恰好說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雖然她久居六界禁地,只是略通些人情仙意,但自從與小白蛇相依相伴,她便再也不想與他分開。

  她的心中漸漸對他有了特殊的情意。

  許多次,她每每在夢中失去了他,心都會疼得宛如被千萬支冰冷利箭同時擊中。

  她想將尋到的美味果實都給他,她目之所及處,唯願時時都是他。

  只要他要,只要她有。

  為了他,她願舍了五千載修為,她願形神俱滅。

  她曾在話本裡讀到過,這就叫做「愛」。

  她愛他。

  他愛她。

  不知從何時開始,等到發覺,早已深陷其中。

  她也回看著他的眼睛,他的雙眸宛如浩渺星空般美,她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麒兒願與龍哥哥結為連理,共用生命裡的每時每刻,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她極其鄭重的將唇印在了他的唇上,她不知接吻,因而一觸即止。

  她竟突然明白了害羞為何物,她的小臉染上了粉暈,卻極為認真說道:「這樣,今後,你便是我的人了。」

  應龍明知她所指「這樣」是何意,卻十分回味方才她那羞羞答答又特別認真的樣子,索性故意問道:「這樣,是哪樣?」

  她的耳朵尖都爬上了紅暈。

  這是她從話本裡看來的,「男女之間如此,便是互許了終身」。

  無奈他卻好像不太明白呢,看來她只能再教他一次了。

  但是這次卻與先前一點都不相同。她的唇還未親到他呢,人便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她有些費解,一臉疑惑。

  他俯身貼著她的臉頰低聲呢喃道:「傻丫頭,把眼睛閉上。」

  他的聲音竟像有魔力一般魅惑了她,她乖乖閉上了眼睛。

  朦朧之中感覺到他溫柔的吮著她的嘴唇,柔柔的探索著她的香甜。上次淺淺一吻,他便已沉迷於她的香甜可口。

  他們這般唇齒相依,她只覺得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他俯身親吻她白皙修長的頸,一點一點向下,她的肌膚一寸寸裸露出來。

  這種感覺如此陌生,像溺水一樣,她的小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她心跳加速,甚至有些呼吸困難。

  麒兒心想:莫非這便是靈修麼?關於這個,話本裡都是寥寥幾句,她還未曾有過機會深入探索研究一番。她這般呼吸艱難,面紅心跳,可見這靈修很是辛苦,一定不是什麼好活兒。

  也不知這靈修是否會損耗大量修為呢?畢竟龍哥哥身體才復原不久。

  也不知這靈修是否會有什麼後遺症之類的呢?她也沒預先查找配置些藥方。

  她心中有些害怕,便悄悄向他看去。

  她瞥見了他的眼中有一種極致的柔情,仿佛在注視與親吻著這世間最最珍貴美麗之物。

  那種柔情瞬間擊碎了她心中一切的恐懼。

  若是龍哥哥,她將來的夫君,縱然苦些累些,她心中也是願意的。

  她信任他,她願將一切交付與他。

  但他卻停下了,他將她的衣衫攏好,溫柔的將她擁在了懷裡,撫著她柔軟的長髮。

  她心想:莫非靈修結束了?看來這靈修也不過如此,以我的修為,倒也還無甚影響嘛。

  她還有些急促的喘著粗氣兒,問道:「龍哥哥,我們方才已靈修結束了嗎?」

  應龍直被她這一句逗得忍不住笑意。

  麒兒心中愈發不解了,問道:「龍哥哥,可是麒兒說錯話了?」

  應龍摸了摸她的頭,強忍住了笑意,眼睛裡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

  冷情滅欲了幾萬年的天帝,竟被這呆頭兔子逗得這般忍俊不禁。

  麒兒生了悶氣,撅著嘴說道:「龍哥哥,麒兒不理你了!」

  他努力止住了笑,正色,為她科普道:「麒兒,方才——咳咳——方才我們並非是真的靈修。你年紀尚幼,靈修——尚早。我也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慢慢告訴你。」

  麒兒:「哦。龍哥哥,那靈修可耗費修為麼?靈修會很辛苦麼?我們何時靈修呢?麒兒好提前做些準備。」

  應龍甚是為難,苦思良久,艱難的回答道:「麒兒,靈修——大概——甚是——慰藉!亦可增長修為。麒兒現在還小,待我們一同去見了親友,將婚訊昭告六界,在成婚大典之後,再——靈修不遲。麒兒可願隨我離開翼渺山,到天宮去呢?」

  天帝憑著多年佈局布星星的修為,成功引開了難題。

  麒兒:「麒兒自然願意。龍哥哥去哪兒,麒兒便也跟去哪兒。」

  應龍從手腕間摘下了一串晶瑩的藍色珠串,說道:「這串人魚淚是母親留給我的唯一念想,如今我便將它贈與你罷。」

  她點了點頭,乖乖伸出手去,他鄭重地將那串手鏈戴在了她手腕上。

  她說道:「龍哥哥,麒兒一定會好好珍視它的。」

  
人界舊相識

  這日,山中林間,兩人在往常去的修煉處,坐而論道。

  林間晨風偶爾吹拂過,這二人仙風道骨,姿容絕美,倒真是一對璧人。

  應龍決心要教她些水系仙術的入門功法試試。

  這兔子大概因為天生耳朵長,甚是喜歡長長的飄帶,她今日梳了個流蘇髻,發帶已經數次隨風撩到人家天帝的臉上了。

  應龍再一次努力扒拉開她飛舞的發帶,端正了坐姿,正色問道:「麒兒,你可知自己真身究竟為何?」

  麒兒有些奇怪,說:「龍哥哥,我可不就是一隻白毛兔子麼?」

  應龍道:「麒兒你並非白兔——」他才開了口卻甚覺不妥。

  他本想將她並非兔精一事告知於她,但沉吟了片刻之後,又覺得若將此疑問告訴她甚是不妥,畢竟她頂著呆頭兔子的認知活了五千年,若一朝得知真相難免會胡思亂想。不若等他日後都查清楚了,再看情況才妥當。

  麒兒見他停下了不說話,就趕緊問道:「我不是兔子?那是啥?」

  但話已出口,如覆水難收。幸好應龍靈機一動,說道:「麒兒,那日我探你真身,看到的並非白色,而是藍色。」

  麒兒:「啥???難道兔子還有藍色的?」

  應龍思忖道:「嗯,是很漂亮很特別的藍色。」

  藍?藍色?!!!

  麒兒欲哭無淚,想像了許久,簡直難以想像!!

  她可憐巴巴的說:「龍哥哥,日後見了你的親戚好友,你還是莫要告訴他們我的真身。」

  應龍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說:「好,以後麒兒就是我一人的小兔子。」

  他又接著說道:「麒兒,這幾日我思慮良久,你的土系術法難以進益,也許是你並不適合呢。不如從今日起,你跟著我學些水系的術法試試,你意下如何?」

  她大眼睛眨巴了幾下,說:「好,那我便跟龍哥哥學水系仙法吧。」

  這小傢伙果然是個水系好苗子,才學了幾日,就已將喚水咒施得得心應手了。再學些時日,豈不是都能排山倒海了麼!

  解決了她的一個難題,應龍心中十分欣慰,每日帶著她愈發勤奮的修煉。

  這一天清晨,麒兒賴在床上就是不肯起來,應龍站在床前,苦口婆心的勸了她多次。

  然而這並無甚用。

  麒兒躲進被窩裡,只露出了兩隻眼睛,抗議道:「天底下最好看的師傅啊,這幾天日日都要修煉,麒兒真的好累!」

  其實應龍哪裡又忍心讓她這般辛苦呢,但走出這翼渺山,外面的世界隨時都可能身陷險境,他不能時時刻刻都陪在她身邊,實在是很擔心她。

  麒兒突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她掀開被子,撲進應龍懷裡,開心的說道:「龍哥哥,不如我們便靈修吧,你那日也說靈修可增進修為呢。」

  說完,麒兒便閉上了眼睛。

  應龍看著這小呆瓜,很是無奈,很是頭疼。

  他在她額前印下一吻,說道:「麒兒,那我們今日便休息吧。今日是人間的元夕,十分的熱鬧有趣,麒兒想不想去人界玩耍呢?」

  聽到人界,聽到熱鬧,麒兒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有些心有餘悸的說道:「龍哥哥,從前我去人間時,最怕熱鬧的地方,有次看到雜耍表演的精彩處,我一時激動鼓掌,卻沒想到竟將兔耳朵現了形,差點被壞人捉住了,可嚇壞了我呢!」

  應龍說道:「別怕,這次有我陪著你,何況以你現在的靈力,足以控制任意幻形了,我保證絕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情了。」

  過去因為擔心耳朵現形,麒兒每一次的人界之行,都玩得不甚暢快,只是躲得老遠瞅見了許多新奇有趣的玩意兒。

  這次能再毫無顧慮的前去人界,她很是開心,一早上就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

  這小兔子的姿容,若是往常那般裝扮就行走人間,不知會生出多少是非來,他便讓她換上了男裝。

  麒兒央求著他給自己畫了眉,還紮了公子髻。搖身一變,成了個唇紅齒白,玉樹臨風的公子哥兒。

  這般耳鬢廝磨,神仙眷侶的生活,好過從前那數萬年的蠅營狗苟。

  終於一切都收拾停當了,應龍道:「麒兒,閉上眼睛,抓緊我。」

  她歡脫的撲進了應龍的懷裡,緊緊抱住他,閉上了雙眼。

  他使了個轉換移動的仙法兒,兩人霎時間便已來到了繁華熱鬧的人界。

  他說道:「麒兒,我們已到了人界,可以睜開眼睛了。」

  她滿懷憧憬的睜開眼睛,果然,整條街道熙熙攘攘,掛了各種樣式的彩燈,路兩旁開了各種鋪子和擺攤兒,小販吆喝聲,路人的嬉鬧聲,真是熱鬧極了。

  見這小傢伙興奮又激動,應龍心中也很是滿足驕傲,他抓緊她的小手,說道:「麒兒,這裡人多,待會兒你可得牢牢抓住我的手,免得我們走散了。」

  一聽到要與他走散,嚇得某兔立刻緊緊抓住了他的大手,整個身子都快要粘在他身上了。

  兩個風流俊俏的公子如此這般的一起走在路上,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大姑娘們紅著臉兒偷偷向他們望去。還好彼時民風開放,倒也無需過分掩飾。

  這街道上放眼望去,有耍把式賣藝的江湖客,人群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起來拍手叫好。

  有測字算卦的攤位,坐著位高深莫測的算命先生,嚮往來的百姓推銷說:「千里姻緣一線牽,不准不要錢。前途官運蔔算天機,不准不要錢。」

  還有那許多極富特色的賣小吃吆喝聲:「程十郎家蒸魚——天下一絕囉。」

  「吳伯鋪子的豬頭肉嘞——肥而不膩,百年秘制醬料,吃一口包您似神仙嘞。」

  「京叔叔糖葫蘆——果大糖甜,來了一串兒又一串兒。」

  「劉星星炸雞——外焦內脆,戀愛必備,保准好吃。」

  兩人攜手走在熱鬧蒸騰的街市上,她好奇的拉著他東看西看,豎起耳朵仔細聽著這充滿了煙火氣息的人間聲音。

  「龍哥哥,那個劉星星炸雞甚是不錯,戀愛必備,我們試試可好?」

  「好。」

  某兔手裡捧著份炸雞小紙袋兒,蘸了那醬料,吃得津津有味兒,不時給應龍的嘴裡也喂上一塊兒。

  萬年前甚是喜潔的天帝,袖子上沾了滴油都得趕快用仙法兒去除的天帝,如今在這人界的街道上,跟個俊俏小公子,吃起了炸雞。

  應龍手裡拿著絲帕,細心為她擦去嘴角邊沾上的醬料,臉上滿是憐愛之意。

  這一行為又引得附近的大姑娘們紛紛心碎,這兩位天人之姿的公子啊,絕美也就罷了,怎能還如此恩愛兩不疑!

  「龍哥哥,京叔叔走遠了,他的糖葫蘆看起來甚是晶瑩剔透呢。」

  「好,待會兒我們去追。」

  「龍哥哥,這簪子好特別。」

  「買。」

  「龍哥哥,這紅紅白白香香的是何物?」

  「胭脂香粉,人界女子用來裝飾面容。」

  「麒兒可以用嗎?」

  「買。」

  某兔又被一個機關巧飾的攤子吸引了。

  「龍哥哥,這人界的機關鳥甚是特別呢,竟然可以飛得這麼高。買一隻送給我那大侄子可好?」

  「甚好,買。」

  這兔子才逛了一會兒,便已拔草了許多東西。

  「龍哥哥,方才我們買的物品呢?為何都不見了?」

  這小傢伙才發現呢。應龍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麒兒,我都將它們裝進乾坤袋裡了。」

  兔子一聽,驚訝道:「乾坤袋?我聽過,那不是收妖之物嗎?」

  應龍笑道:「今日臨時征它一用。」

  兔子歡呼著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龍哥哥真聰明。」

  應龍被她親的措手不及,內心甚是紛繁。

  路上的大姑娘小夥子紛紛害羞的想要捂臉遁走。

  這時候,他們正經過路邊的一個字畫攤子,那老板正仔細盯著應龍瞧個不停,心中似乎在思量著何事,臉上的表情甚是費解。

  機敏的兔子一眼望過去,只見那個老闆高瘦身量,身形儒雅,頭戴一頂文人帽,面容很是俊美。

  她心中奇怪:這位公子為何一直盯著我家龍哥哥瞧個不停呢?

  兔子心中頓時起了護犢子的念頭

  沒成想,那人臉上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後,竟又轉而開始瞅著她看了,那表情起先驚豔,隨後驚訝,其後十分複雜,難以描述。

  應龍此時也注意到了他,只看了他一眼,喊道:「彥佑。」

  原來他們竟認識。

  彥佑這傢伙消失了五千年,此時竟瀟灑到了這裡來。

  這個叫做彥佑的,笑的一臉燦爛,揶揄道:「原來,潤玉竟轉了性子,找了這麼個美豔又嬌滴滴的小公子。」

  潤玉無語扶額。

  麒兒心道,這公子真真表裡不一,外表明明是個儒雅文人,開了口說話卻是個紈絝公子的樣兒。

  彥佑又說道:「從前我還道我家小錦覓才是六界最美的人兒,奈何竟被你尋到這麼個小公子,哎呀呀,天道不公啊,明明我彥佑俊美又風流,怎的竟每每都落後於你們這兩個可惡的天家子弟呢?」

  說罷,彥佑湊近了些,對她笑道:「不知這位公子姓名?我彥佑可是六界第一等情深之人,不知——」

  見彥佑這般盯著自己,麒兒緊緊抓著潤玉的手,又往他懷裡更靠近了許多。

  潤玉盯了彥佑一眼,溫柔的對麒兒說道:「麒兒,這便是我與你說過的義弟彥佑,他素來就這般沒個正形兒。」

  彥佑捶胸哭道:「從前美人兒不理我,如今好容易見著了這麼個俊俏的小公子,竟也這般——我彥佑——啊——潤玉——你家美人兒——你們都欺負我——」

  麒兒聽了潤玉的介紹,頓時將眼前之人與從前腦海裡所描繪的彥佑對應起來了,也就深深體諒了他的此種行徑,說道:「原來你就是小青蛇呀,那我便原諒你了。」

  彥佑一聽她說話,才知她竟是個女子,驚訝道:「原來,彥佑竟也有眼拙的時候,潤玉,這美人兒,可是嫂嫂?」

  麒兒獨自慣了,倒不甚瞭解這人與人之間,仙與仙之間的家常關係,於是好奇問道:「嫂嫂是何物?」

  彥佑哭道:「潤玉,你這條心機深沉的龍崽子,是如何拐了這嬌憨的美人兒的?」隨後又一笑,向麒兒問道:「美人兒,你可還有什麼姊妹麼?兄弟也可啊。」

  麒兒道:「我從出生起就獨自待在山中,除了我的龍哥哥,就沒見過其他人了。」

  潤玉笑道:「彥佑,此事說來話長。日後我再與你慢慢分說。」

  突然,那賣糖葫蘆的京叔叔轉了一圈又回到此處了。麒兒眼尖看見了他,趕緊說:「龍哥哥,那糖葫蘆又回來了,甚是有緣呢。」

  潤玉一臉寵溺:「麒兒自己去買可好,我就在這裡等你。」

  麒兒戀戀不捨將他看了又看,終於下定決心,點了點頭,向那京叔叔糖葫蘆跑過去了。

  這時,彥佑笑道:「五千年不見,天帝依然好手段。」

  潤玉看了他一眼,說道:「我與她,並無任何手段。她與我有恩,待我一片真心——」

  彥佑揶揄道:「這麼說來,你是報恩?若是從前那美人實在難忘——倒不如將這麒兒——」

  潤玉:「經歷天劫,過往之事早已不重要了。此時我眼中心中只有她一人,哪裡還能裝得下其他。」

  聽到天劫一事,彥佑心中也很是酸楚,他早已聽聞天帝經歷天劫,九死一生,天庭那些人紛紛都想另投他人麾下。

  謀劃了數千年的那個位置,失去了那麼多,他真有些為他不值。

  彥佑有些黯然神傷,他問道:「渡了那天劫——你——可還好?」

  他終還是那個彥佑。潤玉笑道:「已無大礙了。日後我與麒兒成婚時,邀你來天界喝一杯喜酒可好?」

  彥佑一笑,說道:「喜酒嘛,那是自然。若是從前那個冷冰冰的龍,我可不去,如今有了這嬌滴滴的美人兒,我可得多跑幾趟才行。」

  說話間,麒兒拿著兩小包糖葫蘆回來了,小嘴兒上沾了些蜜糖,原來在等另一包的間隙,某兔就已忍不住先吃了一顆了。

  她將另一包遞給了眼巴巴瞧著的彥佑。潤玉拿出了絲帕給她擦拭嘴角沾的蜜糖,麒兒嬌笑著抬起了頭,這幅畫面甚是和諧美好。

  彥佑狠狠嚼了一大口糖葫蘆,說道:「哎呀呀,這冷面潤玉竟然也在我彥佑面前秀恩愛撒狗糧了,我的六界美人兒都到哪裡去了呢。」

  麒兒看著潤玉說道:「龍哥哥,我知道,彥佑君這是想談戀愛了。」

  彥佑哭的更厲害了,那個心痛啊。

  
天光風雅閣

  要說起與這彥佑君的相遇,甚是有趣。彥佑素來在六界遊蕩瀟灑慣了,數月前他偶然到了此地。

  這裡風景秀麗,人傑地靈,眾多風流墨客集聚於此,更出了不少以才情巧思聞名的美人兒。

  倒是個人間頂頂有趣兒的地方,彥佑在這裡流連忘返,所幸便擺了這個書畫攤。

  彥佑閒暇時描上幾筆美人圖或山水畫,寫上幾副大字,慢慢竟也在此地的文人圈裡積累了些名氣,每日在他的書畫攤前來來往往的文人騷客絡繹不絕。

  更有些愛畫愛字的閨中美人兒聽聞他的聲名後,日思夜想著如何才能見上一面。

  若能相對,飲一杯雪月,對談些風花,也算得上是平生的一大樂事了。

  這日正是人間的元夕,這個節日最為熱鬧甚是有趣。彥佑早早便守候在字畫攤前,眼瞅著這煙火人間,心中很是寬慰。

  突然就看見了萬年前的舊人,他的那位義兄——天帝潤玉。

  只是,他眼前這潤玉看起來,有些像,卻又有些不像。

  從前潤玉甚少這般純粹的笑容,內心裡總是壓著千鈞的沉重,眉目間威嚴冷淡又防備。但如今,彥佑竟然覺得眼前這龍崽子,變得可愛又活潑了。

  從前,彥佑覺得,對於感情一事,經歷了那麼多,潤玉該是心灰意冷了,憑他的高傲自尊,冷了的心,怕是再也無法燃燒起來了。

  而此時看來,潤玉整個人都恍若重生,還是昔日的軀殼,內裡卻似乎徹底洗髓換過了。再看這撒狗糧二人組的眼神與動作,默契十足,倒像是已相識了數萬年。

  如此說來,這天劫,究竟是不好?還是好?!

  這天道,真是讓人難以琢磨。

  義兄已全然放下了執念。如此,甚好。

  彥佑松了一口氣,突然覺得堵在他胸口的一團陰霾也已經散去了。

  彥佑笑道:「既然咱們有緣遇見,本仙已在此地盤桓了數月,也算是此處的地頭蛇了,今日本仙就勉強忍受你倆的狗——嗯,龍糧,帶你們好好吃喝玩樂一番,不知兄嫂意下如何?」

  潤玉笑著點了點頭。

  麒兒露出了期待的眼神,眨了眨星星眼,說道:「彥佑君,那嫂嫂可是對你寄予厚望哦!」

  這呆頭兔子學得倒快,自從有了潤玉的日夜悉心教導,她倒好似突然開竅了一般,在水系的道路上一路開掛,日進千里。

  彥佑忍俊不禁,說道:「美人嫂嫂,那我們不如先去大吃一頓,這人間的美食可甚是回味無窮呢。」

  此事正是麒兒心中所想,她向彥佑君滿意的點了點頭。

  潤玉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她抬起小臉問他:「龍哥哥,我這回可沒說錯話吧?」

  潤玉拉起她的手,笑道:「嫂嫂正是這個意思。」

  彥佑猝不及防又被吃了一口龍糧。

  數千年未這般輕鬆愜意過了。

  三人一路說說笑笑,買買買,逛到了此地最為聞名的酒樓——「天光樓」。

  彥佑略帶神秘的說道:「若說起此地的勝景福地,真是囊括了人間美食,涵蓋了世間諸種雅趣,當屬這天光風雅閣。」

  潤玉抬頭見這酒樓的門面韻味十足,瓦甍雕畫,飛簷奇巧,正中間的牌匾上書了「天光風雅閣」五個大字。

  但見那字倒是瀟灑上品,但筆意嫵媚,缺少了些豪氣,潤玉心下了然,便笑著揶揄他:「這裡莫不是我們彥佑的好妹妹所開?」

  彥佑亦笑道:「哈哈哈——果然,知我者,潤玉也。」

  麒兒隱約看見這酒樓裡面亭臺樓閣曲折環伺,引人入勝,想來定是有趣,又聽聞還囊括了人間美食,早已十分心動。

  那門口處接待安排客人的店小二早已瞧見了彥佑他們,趕緊迎上來,說道:「彥佑公子,可把您盼來了,您幾位快請進,雅座早已為您備著了。」

  彥佑取出一顆小靈力珠子丟了過去,笑道:「就數你小子最鬼精了,快帶我這兩位哥哥過去。」

  那小二接過珠子十分寶貝的揣進了懷裡,趕緊引著他們進去。

  這天光風雅閣甚是有趣,進門是一間有上下兩層的酒樓大廳,兩邊都是些開放的座位,廳內早已坐了許多賓客,十分熱鬧,舞臺上正有奏樂歌舞表演,廳中文人騷客穿梭往來,對酌相飲,吟詩作賦,美人香氣環繞,環佩叮噹。

  廳內蜿蜒著一條通道,兜兜轉轉,走出進門大廳,才知別有洞天。一泉清澈見底的活水之上,或石頭或木頭的小橋蜿蜒曲折,亭臺樓閣高低錯落。

  一路上從那些亭子裡時常傳出婉轉動聽的歌聲與悠揚的器樂聲,倒真是風雅十足。

  他們最後到了一處叫做「醉雲端」的亭子閣裡,從窗外望去,只見周遭霧氣繚繞,如置身雲端。

  麒兒一路上高興的蹦蹦跳跳,早已沒個公子樣兒。

  潤玉見她出來玩得這般開心,心中深感今日所做決定之正確,若是每日都得修煉,可不是得無聊壞這個小傢伙了。

  那小二出去傳菜之後,麒兒好奇的問道:「彥佑君,為何這人間的店小二也要靈力珠子呢?」

  彥佑故意說道:「其實,這間酒樓裡的人,可都是些厲害的妖怪。」

  麒兒一聽,嚇得趕緊撲進潤玉懷裡,一時倒忘了自己也是個妖了。

  潤玉笑道:「麒兒莫不是忘了,仔細說來我們先前可都是些妖呢。」

  麒兒害羞的吐了吐舌頭。

  潤玉又道:「店小二和外面那些人都是普通人,其實現在有些人也癡迷修煉法術,因此他們很在意這靈力珠子。」

  彥佑趕快又說道:「其實,這間酒樓的名氣就在於有三位廚藝驚人的貌美廚娘,當然啦,她們三人也都是妖,我與她們倒是千年前就相識了。後來我慕名而來到了此地,才發現她們三人結為至交,還一起開了這天光風雅閣。」

  麒兒笑道:「難怪彥佑君會在此地流連忘返呢。」

  彥佑哀怨的看著潤玉,說道:「麒兒這才跟了你多久,便也這般會揶揄人了,真真是——甚合我意呢。」說罷,彥佑哈哈大笑起來。

  正在這時,屋外傳來了一陣嫵媚的咯咯笑聲,只聽得一個女子說道:「彥佑君,你可讓妹妹好找呢?!」

  聽了這聲音,彥佑如臨大敵,表情甚是恐慌和為難,就差奪門而逃了。

  麒兒還真以為是什麼敵人來了,潤玉抓住她的小手,輕輕捏了捏,笑著向她使了個眼色。

  麒兒心中即時明白:來的可不就是大敵麼!哈哈——

  接著,門一開,走進來一位女子,只見那女子長相嫵媚,柔情款款,環佩叮噹,眼含一汪秋水惹人憐。

  還沒等彥佑反應過來,她就已挽住了彥佑的手臂,緊緊靠在了他身側,深情的望著他,說道:「彥佑君,你可還要躲著我?」

  彥佑竟也不敢推開這女子,此時只能支支吾吾的說道:「青筠,你別——別這樣——」

  他使勁想把這位青筠從自己身邊扒拉開,無奈,這種掙扎並無甚用。

  一向風流多情的彥佑公子竟也有這種時候,這叫做青筠的女子究竟何人呢?

  彥佑瞥見潤玉和麒兒那一副迫不及待等著看好戲的樣子,趕緊說道:「青筠,這位是我的義兄——潤玉,這位——」

  彥佑還沒介紹完呢,不知何時,屋裡又多出了另一位女子,已悄無聲息的坐在了桌前。

  只見那女子雙手捧臉,一副花癡狀的看著麒兒,嬌羞問道:「今夕何夕,得見良人。小女子亦蕊,對公子一見傾心,不知公子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是否婚配?」

  麒兒聽得似懂非懂,五千年裡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問題,她不知該如何回答,突然靈機一動。只見她轉過頭去,湊到了潤玉面前,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潤玉也不理會別人,眼裡只有他的呆頭兔子。

  這——這兩位俊俏公子竟是——

  兩位姑娘皺眉陷入了沉思。

  彥佑心中甚是,甚是——這龍崽子對她可是十分放縱了。不過,甚合他意。哈哈——

  麒兒回頭看著亦蕊,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已婚配了,他便是我的夫君。」

  她一開口,亦蕊方知她是女子。

  亦蕊一副十分痛心的樣子,哭道:「我亦蕊竟愛上了一位女子,嗚嗚嗚——沒臉見人了——」

  彥佑笑著重新介紹道:「這位是我的義兄——潤玉,這位便是我的准嫂嫂——麒兒。」

  彥佑又說道:「這兩位姑娘——青筠,亦蕊,便是這酒樓的主人了。」

  這兩位女子也重新又起身見了禮。

  亦蕊一副哀哀怨怨的樣子悄悄看著麒兒。

  彥佑問道:「還有一位淩瑤——今日怎麼不見她呢?」

  青筠神秘一笑道:「誰讓你這負心人整日躲著我呢!偏偏不告訴你。」

  亦蕊說道:「彥佑君,淩瑤妹妹今日可就要出嫁了,此時正在穿梳妝打扮呢。」

  青筠笑道:「潤玉君,麒兒,既然來了,我便替淩瑤妹妹邀你們留下吃杯喜酒可好?」

  潤玉亦笑道:「那是自然,榮幸之至。」

  彥佑微微有些吃驚,他與這淩瑤相識已久,知她素來厭惡男女之情。

  其實,這淩瑤曾有位神仙眷侶相伴,後來不知發生何事,淩瑤便決心從此斷情絕愛。

  此時她竟要出嫁了?

  
月華真君

  麒兒還從未見識過這人間的婚禮,自然很是期待。

  彥佑心中也十分好奇他這淩瑤妹子怎麼突然就轉了性子,想要出嫁了。

  麒兒聽彥佑渲染說這人間的新娘子裝束特別漂亮,她便可憐巴巴的扯著潤玉的袖子一個勁兒的嚷嚷著要去看新娘子。

  於是,麒兒潤玉就與彥佑一起去淩瑤所住的煙雨閣去看新娘子了。

  他們一行人兜兜轉轉,將至煙雨閣,那亭閣外面的花圃裡有許多奇花異草,花香繚繞,極為雅致。

  麒兒為那花香所傾倒,好奇的問道:「這些花草甚是漂亮,難道新娘子是一位花仙嗎?」

  彥佑一聽這「花仙」兩字,心中一動,偷偷用餘光瞥了一眼潤玉,卻見他神色平靜,沒有絲毫波動,只是專注而寵溺的看著他手中所牽之人的一顰一笑。

  彥佑忍不住笑道:「這花仙嘛,我是不知,不過這裡倒是有位專門攝人魂魄的仙子,將某位上仙的魂魄都已奪去了。」

  麒兒問:「什麼仙子竟這般厲害?我要見見。」

  潤玉自然知道彥佑是何意,便附在麒兒的耳邊輕聲說道:「我的魂魄可不就是被你這小妖奪去了。」

  麒兒這才明白,小臉飛紅的白了彥佑一眼。

  青筠沖著彥佑嫵媚一笑,說道:「彥佑君,你這壞坯子,竟然連麒兒妹妹都敢欺負,瞧我今晚怎麼收拾你。」

  一聽這話,彥佑君也不敢看青筠,頓時嚇得安靜如兔。

  亦蕊已見慣了這兩人打情罵俏,只一味捂嘴偷笑。

  麒兒心中又不明白了,為何青筠姐姐要今晚收拾彥佑君呢?不知她又會如何收拾彥佑君呢?

  潤玉看著自家那一臉疑惑的呆頭兔子,心中暗暗下定決心,看來得早日將這小傢伙娶進門了。

  亦蕊說道:「麒兒妹妹,淩瑤是位蝴蝶仙,因而喜愛收集珍奇花草。」

  麒兒點了點頭,又問道:「亦蕊姐姐,那你可是一隻雪白的貓兒呢?」

  亦蕊也是修煉了幾萬年的仙子,不知何時竟已被麒兒看破了真身,她心中有些奇怪,便問道:「麒兒,你是何時知道我是白貓兒的?」

  麒兒說道:「「我一見亦蕊姐姐時就知道了——」

  彥佑他們心中都十分奇怪。

  雖說這真身並非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但縱是他們有數萬載的修為,一眼看破別人真身也是不可能的,須得施法探進靈海才知。

  麒兒見大家都很奇怪,便問道:「難道你們看別人的第一眼,不是真身嗎?」她下意識的抓緊了潤玉的手,潤玉的大掌將她的小手溫暖的包裹了起來。

  麒兒身份之謎尚未解,潤玉之前也不知她能看出別人真身,這小傢伙倒時時讓他驚喜。

  青筠也好奇問道:「麒兒,那你可看出我真身為何?」

  麒兒看了一眼潤玉,才說道:「青筠姐姐是翠竹仙。」

  青筠點了點頭,笑道:「我這麒兒妹妹不僅貌美無雙,竟還有這般厲害的本領,潤玉公子你可真是好福氣。」

  潤玉笑道:「我與麒兒從前住在與世隔絕的山中,我也是今日才知。」

  彥佑一臉期待的問道:「麒兒,你就真的就沒個姐姐妹妹麼?實在不行,沾親帶故的妹妹——啊——」

  還沒等說完,彥佑君一聲慘叫——

  青筠揪著彥佑的耳朵,說道:「你這冤家,真是色心不死,看我怎麼收拾你——」

  彥佑抓住她的手臂,哭道:「疼疼疼,快放開我!」

  眾人看到彥佑如此慘狀,紛紛扶額。

  昔日六界第一風流浪子,竟然被女人收拾了。

  麒兒皺著眉,捂著耳朵,可憐巴巴的看著潤玉,說道:「龍哥哥,往日,麒兒這般垂涎你的美色,這般——色心不死,你會不會也這樣——」

  潤玉愈發堅定了要趕緊迎娶她的想法。

  他說道:「麒兒,只有女子才可以對男子這樣。而我們日後是要結為連理的,你這般傾心于我,自然是極好的,我亦沉迷於你的一顰一笑。這是兩情相悅,並非色心不死。」

  麒兒點點頭,終於明白此中的人情仙意了。

  潤玉仙真是任重而道遠啊。

  再來說這彥佑,他好容易從青筠的魔掌下掙脫出來,快走幾步跑到淩瑤房門口,隔門兒喊道:「淩瑤妹妹,彥佑來恭賀你了——」

  青筠也笑道:「淩瑤,彥佑君這沒心肝的可算想起我們來了——」

  房內很快傳來女子聲音:「彥佑君,大家都快請進來吧——」

  說話間,一個挽著女童髮髻的小婢子打開門出來迎接著他們進了內室。

  房間裡暗香氤氳,一位身著紅色描金線嫁衣的新娘子正笑臉盈盈的站在鏡子前看著他們呢。

  彥佑上前拉起她手,驚豔的說道:「淩瑤妹妹做了新娘子可是更美了,快轉一圈給我瞧瞧。」

  淩瑤素來知他,便依言轉了一圈。那嫁衣上以金線描繡了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仙,甚是別出心裁。這淩瑤長得楚楚動人,面色紅潤,清純中又含幾分嫵媚之韻,烏黑的長髮挽起,珠釵精緻玲瓏,與美人相互掩映生輝。

  這新娘子竟裝束得如此美豔動人,麒兒的小心心忍不住浮想聯翩。

  潤玉見麒兒激動的小臉紅撲撲,便已知她心意。他心道:原來這人間的紅色嫁衣倒也別致。

  只要是她,何種顏色又有甚再值得避諱。

  彥佑為這幾人分別介紹,他們互相見禮認識了一番。

  彥佑好奇的問道:「淩瑤妹妹,不知你所嫁何人?」

  淩瑤害羞的垂下眼眸,說道:「便是月華真君。」

  說起這月華真君,他與淩瑤原是一對神仙眷侶。他本在天界當值,許多年前因一樁秘事被牽連,他應該早已隕身了,何故過了這麼久竟又複生了?

  潤玉心中奇怪,雖然那時他還未登上天帝之位,但他也曾親眼目睹過此事。只聽彥佑又問道:「月華真君他不是已——何故又能與你成婚呢?」

  淩瑤說道:「我原先也奇怪,我問他此事,他說是有一段奇緣遭遇,不可盡說。我與他多日相處下來,他確實是月華無疑。」

  淩瑤含淚又說道:「他此番得以複生,我們有幸能再續前緣,我實在不想管那許多了,只想每時每刻都陪在他身邊。」

  青筠和亦蕊也向彥佑他們點了點頭。

  雖然此事尚有些疑問,但既然確定就是月華真君,總歸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合該皆大歡喜才是。眾人也就不再相問,安心籌備婚宴,只待那月華真君前來迎親拜堂了。

  吉時將至,果然,月華真君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來了。城中來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眾人分站兩列。

  今日這天光風雅閣的美人老闆出嫁,就在這閣中大擺筵席,因此賓客們早早便已來到此處候著。

  只見那月華真君氣宇軒昂,神色自若的看向眾人。帥氣的一掀衣擺,俐落的躍下了駿馬,在門口站定了。

  彥佑一行人簇擁著新娘子走出門來,月華真君面帶微笑的看著蓋頭下的新娘子淩瑤。

  麒兒拉著潤玉的手走在後面。

  只見那月華真君的眼眸剛一觸及到他們二人,突然流光溢彩,一慣的微笑也凝在了嘴角。

  
男狐狸精

  由於這迎親場面熱鬧,其他人倒也未曾留意。

  潤玉與麒兒靠得很近,他只是心中隱隱覺得不妥,也不知這月華真君看的是誰,不知眼前這位月華真君究竟是何來路。潤玉帶著麒兒悄悄先走進了大廳。

  那驚鴻一瞥仿若電光火石,那月華真君回過神來急急去尋,卻發現方才那姑娘站立之處早已空無一人。

  那月華真君邪魅一笑,隨即牽起了淩瑤的手,在眾人的簇擁下便往大廳裡走去。

  剛一進門,他的目光便已鎖定了方才消失了的小女子。

  那婚禮司儀連連喊了三遍「新人拜天地」,月華真君卻只是站定了毫無動作,場中的人群開始低聲議論了起來。

  那月華真君從進門之後就始終盯著潤玉他們所在之處,此時竟然邁開步子朝他們走了過去。

  見他徑直走來,潤玉恐他來者不善,連忙將麒兒擋在了身後。

  場面已亂。

  淩瑤心中寒冷至極,她掀起了蓋頭,扯住了月華真君的衣袖,雙目含淚的說道:「月華哥哥,你——你這是何意?」

  那月華真君回頭看著她,笑道:「月華哥哥?——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說話間,這人一揮衣袖,施了個仙法兒,便已徹底變了樣子。只見那公子之姿可謂冠絕六界,顧盼生輝。

  在場之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徹底愣住了。

  淩瑤不敢置信,她流著眼淚,身子搖搖欲墜,青筠和亦蕊連忙上前將她扶住了。

  淩瑤勉強穩住心神,問道:「你究竟是何人?我的月華哥哥呢?」

  那公子笑道:「這六界之中美人凋零,我已許久不曾出來走動,不知可還有人記得我影公子。」

  聽到這影公子之名,讓一向名聲風流的彥佑都皺起了眉頭。

  原來,這天下六界中有一處叫做異界,這異界之仙數目不多,但都修為高深,向來行事自由不受約束。因此,從上古至今,一向無人無仙無妖敢去招惹異界。

  這影公子便是異界中的翹楚。這小子容貌無雙,自詡風流,擅于窺測人心,提取別人過往記憶。他一向專好美人,數萬年來不知欺騙過多少貌美仙子。

  此事已然明瞭。這影公子看上了淩瑤仙子的美貌,便提取了她的記憶,幻化為月華真君,欺騙了她。而這影公子此時竟又看上了別人,這才揭了真容,破了夢境。

  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人,淩瑤仙子呆呆的愣在原地,心如刀絞。

  她夢中想念了千百回的月華真君竟是別人假扮的,當初他們所約定的婚禮,到頭來竟是一場虛幻。

  不過一瞬間,夢醒了,這一切都變了。

  影公子緩步向前走去,所經之處,人群盡數散開。他走至距離潤玉面前幾步處,就停下了,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彥佑他們心中俱是一陣惡寒,難道這影公子竟看上了——潤玉??

  這兩個男人就這麼對峙著。此時眾人也都向他們這邊瞧來。

  麒兒好奇的探出頭來悄悄看了一眼,只見龍哥哥的對面站了一柄看起來唇紅齒白的玉如意。

  她見這玉如意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龍哥哥,麒兒心中頓時明白了:莫非這石頭是想搶她的龍哥哥呢?!不過倒算他有幾分眼光!

  那影公子驀然柔聲叫喚道:「美人兒!」

  竟敢這麼光明正大覬覦她的龍哥哥的美色!!

  這個男狐狸精!!

  
天帝振夫綱

  影公子一向自恃容貌無雙。

  數萬年時光裡,他只是為數不多的展露過自己這辛勤修煉的絕世真容!!

  影公子說道:「美人兒,既已見了哥哥真容,還害羞躲著作甚?還不快來哥哥懷裡麼?」

  麒兒很是生氣:哼!這個男狐狸精!!色心不死!!竟然敢這般調戲她的龍哥哥!!

  她氣鼓鼓的從身後緊緊抱住了潤玉,踮起腳尖,貼在他耳邊說道:「龍哥哥,麒兒討厭這人,我們回家吧。」

  他們兩人的耳語雖低,影公子已然聽到,他的內心是崩潰的。他的絕世容顏竟然被這個小女子視而不見!!甚至還說厭惡他??!!

  淩瑤仙子本已傷心至極,沒想到這影公子竟如此無恥,她擦去眼淚,掌中幻化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她舉劍便向那人刺去。可惜不過幾招便已被破去了攻勢。

  潤玉微微側臉,對麒兒說:「待為夫收拾了這個登徒子,咱們就回家。」

  潤玉向彥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讓在場之人先行撤離。

  彥佑早已是氣的火冒三丈了,立刻施法將在場的無辜之人移到天光風雅閣的外面去了,挽起袖子準備大打出手!

  潤玉伸手一揮,在天光風雅閣外布下了一層結界,這樣一來,不管今日閣中發生任何事情,外面的普通人都不會察覺到了。

  他雙眸寒光畢現,默念了一句仙訣,手向著天界處一指。那在天宮中沉睡著的碧霄劍即刻解除了封印,寒光四射,疾速向此處穿梭而來。

  那天宮門口的鎮守將領,見碧霄劍破雲而出,知道必是天帝召喚,立刻調兵點將,率領眾天兵天將跟隨碧霄劍往下界進發。

  影公子向來驕傲,他看中的美人兒,又怎肯輕易放過,他說道:「我看上的美人,今日我必帶走。」

  麒兒:什麼?不要臉!他竟想帶走她的龍哥哥?!

  不過,這石頭甚是唇紅齒白,那烏髮好像比她的還要長些,順滑些。

  龍哥哥平日最喜歡將她抱在懷裡,撫摸她柔軟的長髮了。

  龍哥哥可不能看上這石頭吧?!

  麒兒撲進潤玉懷裡,緊緊抱住他,抬起小臉,可憐巴巴的問道:「龍哥哥,你不會同他走吧?你不會不要麒兒的吧?」

  潤玉愣了片刻,無奈扶額:這小傢伙竟全然誤會了。看來她對這男女之別的理解可還遠遠不過關呢。

  潤玉哪裡知道,其實,在麒兒的世界裡,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別人,一種是她的龍哥哥。

  什麼男女之別,什麼美醜之別,統統被她自動忽略掉了。

  潤玉對她說:「麒兒,我只要你。」

  此時,碧霄劍已然破雲穿風而來,夾雜著劍嘯之聲令人驚心。

  潤玉左手擁緊美人,右手將那碧霄劍緊緊握住。

  那碧霄劍感應到他內心的怒海驚濤,劍心亦隨之震顫不已,振得他的虎口都有些微微發麻。

  奪妻之恨!

  當他這夫君是擺設麼!

  今日他定要讓這登徒子血濺三尺!

  以振夫綱!

  潤玉對彥佑說道:「彥佑,暫且護好我娘子。」

  彥佑的小心臟被他震得一愣一愣的:這龍崽子何時變得如此熱血青年了?!他趕緊說道:「放心吧!」彥佑與亦蕊她們將麒兒護在了身邊。

  影公子在看到碧霄劍的一刹那就後悔了:這該死的好色性子!惹誰不好,竟惹上了這天界的天帝!但如今這情形,後退是不可能的,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美人面前不能退啊!影公子強自喊道:「為了美人,今日我偏要得罪一回你這天帝!」

  潤玉冷冷說道:「那就要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潤玉舉劍攻去,攻勢淩厲,如千鈞灌鼎之勢,疾沖而下。影公子本就理虧,更是心中犯怵,首招就難以招架,落了下風。

  影公子使出渾身解數來躲閃拆招,身上的傷越來越多,他心中甚是煩躁:傳聞不是說這天帝渡劫去了麼?怎麼竟然還這般功力深厚!

  開始還以為這影公子有幾分真本事,卻沒想到他只是苦修了一幅皮囊,專門擅長一些騙人的手段把戲,一旦遇到了像天帝這般的男人,簡直不堪一擊。

  潤玉不屑再與這人繼續纏鬥,劍鋒一轉,碧霄劍的寒光一閃而過,只見那影公子的胸口已經中劍,傷口極深,頓時血流如注。

  影公子跌坐在地上,疼得直哼哼,倒可惜了那一身細皮嫩肉。

  這便是偽男人與真漢子正面鋼的下場。

  所以說,或人或妖或仙,大概都適用于同類相知法則。女子若想真正瞭解一個男子品性如何,就該多去問問其他男子。男子若想真正瞭解一個女子,也可多去問問其他女子。

  這時,眾天兵天將已至,結界上方,烏壓壓跪了一大幫身著鎧甲的將士。

  這些將士用瓷瓷實實,甕裡甕氣的震天之聲齊刷刷喊道:「恭迎天帝陛下!」

  潤玉將碧霄劍收入鞘中,說道:「眾將免禮!」便頭也不回,邁著大步朝麒兒走了過去。

  呆頭兔子的心情有些複雜:天帝陛下?龍哥哥竟是天帝陛下麼?

  那話本裡說,天帝陛下風流多情,娶了一百多位妃子。

  若是按照一百八十位妃子來算,每一年她便只有兩天能見到他。

  潤玉已走到了她面前,緊緊握住了她的小手,說道:「麒兒,如今,你可還願意與我回天宮?」

  呆頭兔子:哎!罷了!就算每一年都只有這兩天,也遠比她孤零零一個待在翼渺山虛度了幾千年的光陰要好。

  麒兒點了點頭,眼中略帶著些傷感,認真說道:「不管龍哥哥去哪,麒兒都是要跟著你的。」

  潤玉聞言,將她緊緊擁進了懷裡,心中暗暗許下誓言:此後的生生世世,他定全心護她,無人能分開他們。

  ****************

  影公子坐在地上疼得哼哼唧唧,前路一片黑暗,只盼著異界的幾位大哥大姐能念著昔日的舊情前來撈他一把。

  彥佑君看著地上那傢伙,咬牙切齒的問道:「天帝啊,此人該當如何處置?」

  天帝輕描淡寫說了句:「先廢去修為就是了,之後——我需好好想想——」

  誰說奪妻之恨能忘?那得有多不瞭解男人!

  真實情況是——覬覦也不能!覬覦一下下都不能!

  彥佑笑道:「廢去修為這等小事就交給我了。」說罷便使出全力擊了影公子一掌,廢去了他一身修為。

  影公子連連吐出幾口鮮血,胸口中劍處亦血流如注,真真是血濺三尺了!

  這時,有三人突破了結界,進來了這天光風雅閣,擋在了影公子的身前。

  只見中間那女子上前幾步,作了一揖,開口說道:「我等俱是異界之仙,深知影公子罪孽深重,此番更是觸犯天威,合該嚴懲!只是,他已然被廢除了全身修為,身受重傷。懇請天帝慈悲,給個薄面,讓我們將他帶回異界。今後定會對他嚴加看管,保證他再不會為害六界。」

  影公子頓時松了一口氣,這三人皆是與他師出同門的師兄妹。雖然與他道不同不相為謀,已幾萬年沒甚來往了。但關鍵時刻還是顧全師門面子,前來撈他一把。

  事實上,這三人並非影公子這般危害六界之徒,數萬年來他們一直勤勉修煉仙法,品行倒也還算周正。

  他們原本也不想出面,但影公子這回結結實實的栽了,若是他命喪他人之手,那異界還有何面目?他們師門今後還有何面目?

  彥佑怒道:「現在倒要起面子了?這影公子危害六界,人神共憤時,你們可曾要過半分面子?」

  那女子身後的兩個男子被彥佑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嘴張張合合,卻反駁不出一句話來。

  那女子以退為進,面帶愧色說道:「影公子確實該嚴懲!昔日我們也曾多次嚴厲勸誡於他,但苦於師門規定,不能對他出手。如今他已經伏法,失了修為,還請天帝高抬貴手,留他一條性命,我們回異界也有個交待。」

  此番話倒是說得滴水不漏,讓人難以拒絕。

  只是別忘了天帝是幹啥的?!

  潤玉笑道:「既然如此,今日天界便賣異界一個面子——」

  那三人面露微笑,彥佑他們紛紛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著天帝。

  潤玉不緊不慢繼續說道:「其實原本也未曾想要他性命。那便在血池暗牢囚禁三萬年好了。三萬年期滿他便可自行離去,天界絕不阻攔。」

  彥佑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那血池暗牢待滿一年就瘋透了,三萬年?那還不如即刻就隕滅了的痛快。

  彥佑心中咆哮:啊啊啊!這龍崽子!以後他可再也不敢對呆頭兔子伸出一丟丟魔爪了,半丟丟也不!

  異界那三人嘴角抽搐著,說不出話來。人家天帝確實也是順著她的要求說的,但這——哎!

  影公子一看情勢不對,趕緊掙扎著抱住一人的大腿,哭道:「師兄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並未對那淩瑤仙子如何啊,婚禮都還未完呢!至於那美——那位姑娘,我只是看了幾眼啊——師兄救我——」

  被他抱大腿的那位師兄,是個清心寡欲的金剛之身,哪裡聽得他這般污言穢語,一腳踢開他,說了句:「師弟師妹,我先行告退了。」便飛身離去了。

  那師弟師妹見狀,兩人對視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那女子作了一揖,道:「也罷,告辭了。」

  女子轉身看著影公子,說道:「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兩人便也迅速的飛身離開了。

  只剩下了自食苦果的影公子。

  
情敵覆滅(一更)

  異界三仙既已離去,大局仍舊是掌握在天界的天帝之手。

  而且目測起來,這年輕天帝渡劫之後,權謀手段依舊,似乎修為倒比昔時愈發進益了。

  也許近來六界朋友圈中那些傳聞都是真的,也未可知。

  大將破軍上前幾步,率領眾將士一起向天帝行了軍禮,恭敬地說道:「恭迎天帝陛下回歸天宮,主持大局!」

  權勢已非所求。天帝已非昔日天帝。

  潤玉並未回頭,他只柔聲問懷中人道:「麒兒,你可想回天宮?」

  麒兒瞥見彥佑一個勁兒的沖著她眨眼睛示意。縱然她再不懂人情仙意,即使她半點不曾見識過天宮是何種清冷模樣,但那話本裡天帝的一百八十位妃子可是寫得虎虎生威呢!

  她可得努力珍惜一切能單獨與龍哥哥相處的時光呢。

  麒兒仰著嬌俏的小臉,說道:「龍哥哥,今日可是元夕呢,你答應過麒兒要來人界看花燈的——我們晚些再回天宮可以麼?」

  潤玉輕輕點了一下她挺翹的小鼻子,寵溺說道:「一切都依麒兒。」

  麒兒開心的撲進他懷裡,笑得星星眼眯成了一道彎彎的月牙。她沖著彥佑君做了個可愛的鬼臉。

  彥佑挑眉向她豎起了大拇指:幹得漂亮!這龍崽子竟也有了軟肋。

  潤玉轉身面向眾將士,淡淡說道:「人界諸事已畢,眾將即刻先行返回天宮,過幾日我自會返歸。」

  破軍與眾將既得天帝之令,齊刷刷拜別天帝,返歸天宮去了。

  那影公子也由幾人押送著,前往血池暗牢赴刑去了。

  那等宵小之輩,不值得有人為他落下一滴眼淚。

  淩瑤素手撕了手中嫁衣紗帛,施法將廳堂內喜慶裝飾盡數銷去了。她仍是昔日那個淩瑤仙子,斷情絕愛,只為苦苦等待她心中的月華真君。

  淩瑤:月華哥哥,不管再過一千年,還是一萬年,淩瑤都會等著你回來娶我。這是我們的約定,也是支撐淩瑤活下去的所有力量。

  亂局落幕。

  至此,六界朋友圈裡又多了幾條驚人傳聞。

  聽聞天帝潤玉在渡劫途中遇到了真愛,那仙子美貌冠絕六界,回眸一笑,讓六界美人都黯然失色。

  聽聞天帝潤玉沉醉美人溫柔鄉,從此再不早朝,不,好像乾脆連天宮都不回了,天帝也不當了,每日都陪著美人在六界到處遊玩。真真是何處溫柔鄉,盡是英雄塚。

  ***************

  潤玉挽著麒兒的小手,與眾人道別。

  亦蕊對潤玉說道:「天帝陛下,日後你定要好好照顧麒兒,否則我可不會放過你。」

  潤玉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那是自然。」

  亦蕊從懷中拿出一塊亮晶晶的小小貓眼石,放在了麒兒手裡,說道:「麒兒妹妹,天宮比不得翼緲山,日後你但凡需要我時,只要對著這塊小石頭念三遍我的名字,千難萬險我都會趕去。」

  麒兒將小石頭仔細放進衣袖口袋裡,說道:「麒兒謝過亦蕊姐姐。」

  說著,麒兒剛想抱抱亦蕊姐姐,卻被潤玉搶先將她抱在了懷裡。

  麒兒心中有些奇怪的看著潤玉,卻見他若無其事,風淡雲輕的引開話題說道:「日後,我與麒兒成婚時,各位一定要來喝杯喜酒。」

  亦蕊撅起了小嘴悶悶不樂。青筠捂著嘴偷笑。

  彥佑說道:「哎呀!知道啦!義兄與美人嫂嫂的婚宴我怎可錯過呢!不過,以前倒是沒看出來你這龍崽子竟是個醋罎子——哈哈——」

  麒兒心中裝著十萬個為什麼:龍哥哥這是吃醋了?亦蕊姐姐不是女子麼?為何抱抱都不行呢?哎呀!不管了,既然龍哥哥不喜歡,她才不要抱呢。

  其實,麒兒不知道的是,亦蕊真身是一隻白貓兒,更是一隻九命貓仙。為了心愛之人,她若是真想變成男子,只要能忍痛舍了此生的性命,下一世那便可以是男子了。

  博學如天帝,愛讀書如潤玉,這潛在的競爭對手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醋罎子就醋罎子吧,只是虛名而已。

  防微杜漸,守護夫人才是要緊之事。

  寵妻如天帝潤玉,只見他一個公主抱,便將麒兒抱在了懷裡,笑著對眾人說了句:「我與夫人二人世界去了,各位來日再見,告辭!」

  這一對兒神仙眷侶的身影逐漸消失遠去了。

  彥佑笑道:「我這義兄終於令人放心了。」

  亦蕊心下黯然,說道:「輸給你這義兄,我也算心服。」

  青筠拍了拍她肩膀,安慰說道:「世間感情切莫強求。再說,我可不要哪一日醒來,我的好妹妹竟成了位公子哥了。」

  彥佑一聽,趕緊小聲嘟囔道:「正是,感情莫強求——哎呦——青筠你——疼——」

  原來,青筠又去扯彥佑的耳朵,兩人打打鬧鬧,追追逐逐跑到旁邊去了。

  亦蕊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

  那人的一顰一笑縈繞心頭,久久不散。

  良久,也只歎息了一聲:「奈何造化弄人,緣淺情深。」

  
元夕良夜醉美人(二更)

  傍晚時分,潤玉與麒兒來到了熱鬧的街市上。

  街道兩旁已經掛起了各式各樣的彩燈,建起了壯觀的燈樓,還有由十幾個小夥子合力舞動起那栩栩如生的金龍燈,旁邊圍著一群載歌載舞的人來助興增勢。前來看燈會的人絡繹不絕,好一幅熙熙攘攘的盛世景象。

  城中的高大樹木也紛紛披掛了紗幔彩燈,樹上還掛了許多祈福許願的紅色印紙,偶爾還有幾個精緻的香囊,上面繡著「百年好合,白首之約」之類的情人之誓。

  麒兒激動的蹦蹦跳跳,倒真有幾分像個小兔子了。

  這兩人逛到了猜燈謎處,在那彩燈環繞而掛之處,高繩之上掛著許多紙條,上面都寫著謎面。此處已經聚集了許多手執摺扇的公子與手帕掩面的姑娘。

  麒兒驚喜的問道:「龍哥哥,你看前面好多人呀,他們在做什麼?」

  潤玉笑道:「麒兒,這是猜燈謎呢,我們也去猜猜。」便挽起了她的手,兩人走進了猜燈謎的人群裡。

  偶爾有人猜對了字謎,人群中不時爆發出陣陣掌聲與喝彩聲。

  潤玉看到面前的那張紙條上所寫謎面是:紅身配綠尾,身體鑽到地底下,水嫩脆。(打一物)

  麒兒皺著眉頭苦苦思索,她說道:「龍哥哥,原來這就是燈謎,甚是令人費解,這究竟是個何物啊?」

  潤玉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將面前那紙條取下,拿起旁邊備著的筆,蘸了墨,寫下了三字:胡蘿蔔。

  周圍公子姑娘們爆發出了一陣掌聲與喝彩聲。

  麒兒恍然大悟,低聲說道:「原來竟是我們兔子最愛的胡蘿蔔。」

  潤玉笑道:「只是你這小兔子倒是甚愛吃肉。」

  麒兒沖他做了個鬼臉。她一直為此事煩擾啊,生為一隻兔子,她不愛胡蘿蔔,卻是無肉不歡。哎!煩惱煩惱!

  這時,麒兒也看到一張紙條上寫著謎面是:年終歲尾,不缺魚米。(打一字)

  她靈機一動,忽而想起了那日大雨中與她相依相偎的大白龍,就猜出了謎底。她附在潤玉耳邊問道:「龍哥哥,這個謎底可是鱗字呢?」

  潤玉笑道:「正是!麒兒甚是聰慧!學得很快!」

  麒兒說道:「龍哥哥,我突然想起了那日我們在雨中的情景,想起了你的真身,這才猜出來了。」

  潤玉也頓時憶起了那日旖旎的夢,這嬌憨的俏麗娘子,他趕緊收攝心神,將那紙條取下,穩穩地寫上了一個「鱗」字。

  這時,潤玉忽而看到另一張紙條上那謎面寫道:蜜餞黃連。(打一成語)

  他心中頓生出了許多暖意:蜜餞黃連?可不正是蜜餞黃連!

  他望著眼前這個嬌俏玲瓏的「小公子」,她望向他時那雙星星眼裡總是光芒熠熠。

  自從他經歷了天劫,跌落在翼緲山開始,自從身邊有了她的陪伴之後,他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處處設防、心灰意冷的他了。

  這些時日,他們共處的時光豈不正是這「蜜餞黃連——同甘共苦!」

  於是,他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同甘共苦」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猜字謎的人們早已瞧見了這兩位俊逸脫俗、風采非凡的公子,就連他們牽手的動作和眉目傳情的眼神交流,都是那般的自然流暢、毫無矯飾。

  這邊圍著的人群早已心中傾慕不已,此時見了這幾個謎底,愈發豁然開朗,紛紛喝起了彩來。

  見此處甚是喧鬧,那燈謎攤位的一位老先生連忙趕了過來,看了看謎底,又見了這蒼勁有力、豪放灑脫的字體,再看他玉樹臨風、氣質非凡,笑著點了點頭,手摸著鬍子說道:「嗯,不錯不錯!公子的字甚有風骨!不錯不錯!」

  潤玉微微欠身頷首,說道:「老先生過獎了。」

  啊呀!這般知書識禮的青年人才,怎能輕易放過!

  老先生趕緊又攀談道:「老朽一見公子便覺可堪棟樑之才,公子是否已經考取了功名?」

  潤玉心知這老先生是想拉他入夥考取人間朝廷的科舉功名,便婉言拒道:「我並非此地之人,此番只是到此遊玩。」

  老先生趕緊說道:「無妨!老朽不才,正是此地書院的院長,若公子有意,老朽倒是可助公子就在此地落籍參考應試。年輕人意氣風發,正是應當博取功名、光宗耀祖啊!公子可有意?」

  麒兒有些不懂,不過倒是在那話本中看過一兩個考取功名的段落。

  有人是: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登榜萬人賀。

  有人是:潦倒半生無事成,熬到白頭卻上榜。

  她不知這究竟是好?抑或不好?

  麒兒對於這人界天界心中有許多疑惑,她眼神有些迷茫的看向了潤玉。

  潤玉拉住麒兒的手,將她擁在了懷裡,對那老先生笑道:「可惜,我志不在此。」

  那老先生見他竟與男子公然如此親密,起先甚是驚愕,心中那個痛啊。但隨後竟然勉強也接受了,咳嗽了幾聲,勉強又說道:「這個——雖說老朽不能接受,但,我朝天子歷來不拘一格取人才——」

  那老先生的話還未說完。

  潤玉挽起麒兒的手,說了句「多謝老先生,告辭了」,兩人便趕緊逃離了此處是非之地。

  他們在一處巨大的燈樓處停了下來,相視而笑。

  此時竟突然有一位小童子緊隨著追了過來,難道是那老先生不依不饒非要拉他入夥麼?

  只見那童子手裡提著一盞玲瓏白兔燈,氣喘吁吁的說道:「兩位漂亮公子跑得忒快!這是我家掌櫃的讓我送給兩位的——猜中三個燈謎便有花燈作為獎勵——快請兩位收下吧,我還得趕回去呢。」

  麒兒笑著伸手接過了那盞小小花燈,甚是喜歡。

  潤玉也笑道:「有勞小童。替我多謝你家掌櫃的。」

  那小童作了一揖,飛快的又跑回去了。

  兩人在街上漫步,麒兒問他:「龍哥哥,為何要考取功名呢?光耀門楣又是何物?這些究竟好還是不好?」

  潤玉笑道:「也好,也不好。功名富貴,有人捨命相求,有人費盡心思,有人視若無物。」

  麒兒說道:「富貴功名,總把流光誤。麒兒覺得味同嚼蠟,甚是無趣。」

  潤玉心中暗暗讚歎:從前竟不知她這小妖,心境如此通透,難怪上次探她靈海,竟那般熠熠生輝、與眾不同。

  「咦?那些人戴得是何物?為何要將相貌遮起來呢?」麒兒看見前面好多人都戴了面具,便好奇問道。

  他們前面是一處專門賣儺面具的攤子,好些人都站在那裡挑挑選選的試戴。

  潤玉說道:「這是儺面具,這些人帶著它,以求驅災辟邪之意。」

  麒兒說道:「儺?我也要。」

  潤玉:買!

  那些儺面具都各有特點,麒兒興奮的挑選著,拿起了這個,又放下了那個,最後好容易選定了兩個。

  兩人剛剛戴上了儺面具,突然那舞龍燈的隊伍朝這邊來了,頓時人群擁擠的不得了,那打太平鼓的,唱歌跳舞的,如洪水般湧了過來。

  等麒兒回過了神來,卻發現她的潤玉哥哥不見了。

  「龍哥哥——龍哥哥——」麒兒丟下了那儺面具,站在道路的中央,悲悲戚戚的喊著他的名字。看著周圍那些陌生的人群,目光只尋找著她的龍哥哥。

  方才扯下那儺面具時,她不小心扯掉了束髮的白玉冠,一頭光滑柔順的烏髮散開,儼然是位天仙般美麗的女子。

  周圍人群也不看那舞龍燈和歌舞了,只目光不移的看著路中央的美麗女子。只見她手中提著一盞玲瓏白兔燈,莫不是那廣寒宮的嫦娥仙子竟下凡來了?

  潤玉此時也十分焦急,方才突然湧過來的那人群將他們沖散了。

  目光所及處竟無他心中之人,他的內心仿佛受了無色業火一般焦灼。

  潤玉心念一動,隨即施了一個定身法,那周圍萬物頓時都被定在了原地。

  「麒兒——麒兒——」

  他的目光停在前面燈下站著的那個小女子身上,那不是他的麒兒還是誰?

  她手中緊緊攥著那盞玲瓏白兔燈,眼神淒淒遑遑。

  他趕忙上前,解了她的定身術。

  麒兒抬眼便看到眼前站著一位戴著儺面具的公子,再仔細一看,不是她的大白龍還是誰!

  此時,遠處的江邊,正是煙花大會的時間,許多煙花都同時升在了天空中,綻放出了五光十色的絢爛火樹銀花。

  她伸手摘掉了他的儺面具,將那壞東西扔在了地上,隨後撲進了他懷裡,嗚咽著說道:「龍哥哥,麒兒再也不要戴面具了。」

  潤玉撫摸著她柔軟的頭髮,心疼的說道:「嗯。傻丫頭,我這才離了一會兒,怎的發冠都掉了?」

  麒兒說道:「我找不到你,心中害怕,在摘那面具時不小心弄掉了。」

  潤玉極力抑制著心中的萬種情緒,說了句「小傻瓜」,便一把將她抱起,兩人隨即就從此處消失了。

  她伸手攬住他的脖子,親昵的將頭靠在了他的懷裡。

  定身術解,人們眨了眨眼睛,不知方才究竟發生了何事,卻再也看不見街道上那位嫦娥仙子與那盞玲瓏白兔燈了。

  ********

  是夜,翼緲山,竹屋中。

  一室春光、兩相情濃,自不待言。

  繾綣旖旎時,潤玉卻依舊攏了她衣衫,十分鄭重且認真的說道:「麒兒,明日我們便回天宮,拜見親友,將婚訊宣告六界。三日後是個極好的日子,我們三日後便成親可好?」

  小傢伙面色潮紅,氣若遊絲兒,小手還緊緊揪著他衣衫,感觸到他砰砰砰的有力心跳,害羞的看著他,亦十分鄭重且認真的點了點頭。

  是夜,兩個相愛之人,相擁而眠。

  在他們入睡不久後,那水霧巨獸又從她額間的水滴印記中幻化了出來。

  它剛剛使了個強喚元神的仙法兒,那白龍即刻便也歡脫的飛出來了。

  白龍飛上前去,正想親昵的蹭蹭它的鼻子。卻沒成想,人家巨獸狠狠的白了它一眼,扭頭就回了麒兒的靈海裡,再也不肯出來。

  白龍心中十分不解,孤孤單單,悻悻的盤旋了幾回,也就回歸了仙身。

  
遊天宮

  夤夜,天帝即將回歸天宮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六界朋友圈。

  天帝已兼修了水系、火系仙法?

  天帝單挑了魔界與異界?

  天帝迷上了一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人?

  這許多的謎團與傳言,等到明日便都會揭曉了。這一夜,六界之中有多少神仙徹夜未眠,眼巴巴的瞅著太陽快早些升起來,好去天宮一睹天帝回歸的盛況與風采啊。

  第二日清晨,翼緲山竹屋中,潤玉看著懷中的美人,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戶照在了她的臉上。

  天帝越看越是心愛,越看越覺得這小傢伙長得簡直合他心意,小臉白嫩惹人愛,櫻唇一點惹人憐。

  這小傢伙睡得正酣,潤玉卻已經忍不住在心中想像著、描摹著她身著嫁衣的模樣。

  神思游離間,他正想掀起她的蓋頭呢,只見她長長的睫毛眨動了幾下,就已睜開了朦朦朧朧的星星睡眼。

  小傢伙揉揉惺忪睡眼,含糊的說道:「龍哥哥,原來你也這般垂涎我的美色呢。」

  她醒來的第一眼,便是見到她的潤玉哥哥正癡癡地看著她發呆,心中有些驕傲,還有些欣喜,便習慣性的說出了她的那一句名言金句。

  她這金句此時卻正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潤玉並未糾正她,笑著說道:「麒兒說的是,我當真十分垂涎你的美色。」

  說到美色,麒兒驀地想起了近來心頭一直縈繞著的那一件煩心事。

  於是她試探著問道:「龍哥哥,那——回到天宮之後,麒兒可否每年多見你幾日呢?」

  潤玉被她問得一愣一愣,只是不知這小傢伙又對何事產生了誤會。

  他說道:「麒兒,今後不管在何處,我們每日都會在一起。所以,只要麒兒想,每日、每時、每刻,都可以見到我。」

  麒兒一時間很高興,但又有些費解,問道:「那其他妃子怎麼辦呢?」

  聽到此處,潤玉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傢伙定是以為他這天帝有許多妃子。

  轉念一想,潤玉頓時明白了那日在眾人面前,為何她眼神裡會有許多感傷之情了。

  那日,這小傢伙明明知道天帝有許多妃子,竟還應允與他一同回天宮去。他後悔應該早些對她表明心跡才是。

  潤玉說道:「小傻瓜,我從前並未娶過任何妃子。此後的千千萬萬年,我這天帝,也都只有你這一位天后。如此,夫人可還滿意?」

  麒兒一把抱住他,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說道:「嗯——甚是滿意。」

  如此淺嘗怎麼能夠?

  ************

  今日,麒兒倒是女子扮相,但只是身著了一襲水藍色衣衫,極其簡單的樣式,髮髻也並無其他多餘裝飾,唯有一支瑩潤的白玉簪,與潤玉發間所戴一模一樣。兩人真是一生一世一雙仙了。

  潤玉在麒兒額上輕輕吻了一下,將她攬在懷裡,聚攏了靈力,便往天宮的方向飛去。

  已飛至了四重天,這正是天帝昔日渡劫之地。

  麒兒只聽得耳邊風聲呼呼的,她睜開了眼睛,看到這裡好多金燦燦和紅彤彤的雲朵。

  麒兒問道:「龍哥哥,此處雲朵的顏色為何這般特別呢?」

  時過境遷,往事已如過眼雲煙。

  潤玉風淡雲輕的笑道:「這便是我昔日渡劫之處,這些雲朵都是被那天地間的五色業火染上了顏色。」

  聽到渡劫一事,麒兒頓時想起了初見他時,他那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模樣,心中一陣抽疼,愈發將他抱得緊了些。

  麒兒:「龍哥哥,以後我都會陪著你的。渡劫也是。」

  潤玉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

  片刻之後,天帝潤玉挽著麒兒的手出現在了南天門。

  那南天門口早已聚集了許多神仙,分為兩列站得十分齊整。遙遙就瞅見了天帝愈發清雋凜然,身旁那仙子美得令人晃神。

  當下,見了天帝,眾仙趕緊都頷首欠身,齊刷刷說道:「恭迎天帝陛下!」

  潤玉淺笑,說道:「眾仙毋需多禮。」

  那幾位老成持重的內閣仙家走上前一步,說道:「天帝陛下渡劫去了些時日,積累了許多大小事務,當下還有好些事務需得由您親自定奪才是。」

  潤玉笑道:「眾仙可先回大殿,我待會兒便至。」說著就撇下了眾仙,拉著麒兒的手朝著璿璣宮方向走去了。

  被拋下的眾仙此時深信,看來傳言不假,這冷情天帝果真是被美人迷住了心竅。

  一路上,麒兒看著這仙氣繚繞的天宮盛景,既是好奇又是陶醉。兩人來到了一處環境清幽的宮殿前,潤玉笑道:「這便是我從前居住的璿璣宮,以後這便是我們的家了,麒兒可還喜歡?」

  麒兒走上前一看,只見那庭院裡竟種了好些翼緲山才有的草藥植物,頓時對此處心生了熟悉親切感,她說道:「龍哥哥,這裡與翼緲山真像。」

  見她歡喜,潤玉心中便也十分歡喜。這些草藥植物都是他之前抽空送回天宮精心栽種,吩咐小仙們要好生看管照顧的。

  潤玉又挽著麒兒走進了殿內,屋內已重新佈置過了,多了好些溫暖生機。兩人走到內室,只見那衣櫃露出了一角飄帶。

  麒兒好奇的拉開那衣櫃一瞧,只見那櫃中滿是些仙子衣飾,一律飄帶飛舞、仙氣滿滿。可不正是她這長耳朵兔子的最愛麼!

  她回頭看向潤玉,問道:「這些可是龍哥哥為我準備的?」

  潤玉擁了她入懷,笑道:「正是我為夫人準備的,夫人可還滿意?」

  被自己的心上之人如此用心相待的感覺,很是溫暖,很是慰藉。

  麒兒的笑容宛如驕陽,說道:「甚是滿意。龍哥哥待麒兒很好。」

  這時,殿外有一位小仙正焦急得來回踱步,大殿裡那些仙家們派他來請天帝到大殿中議事。可此番人家天帝可是帶了位仙子回來的,這當下這兩位正在殿內訴衷情呢。他可不敢此時隨意打擾,聽說現如今這天帝可是頂頂厲害,萬一他惹得天帝發火可該如何是好。

  那小仙來來回回怎能瞞得過潤玉。如今他已安頓好了麒兒,便對她說道:「麒兒,那些仙家還等我回大殿議事,你在此乖乖等我可好?若是等得無聊了就在這天宮裡隨意玩耍,我會吩咐幾個小仙陪著你的。」

  麒兒點了點頭,說道:「龍哥哥,你安心去忙吧。麒兒能照顧好自己的。」

  麒兒知道他如今成為了天帝,今後定是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忙的。因此她得學會好好照顧自己,免得讓龍哥哥還得為她分心。

  **********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這蹦躂慣了的兔子就坐不住了,方才見這天宮甚是壯觀呢,肯定有很多有趣好玩的地方。

  麒兒才推開門,便有幾位小仙子上前問道:「仙子,您可是要出門呢?天帝陛下吩咐我們要好生陪著您。」

  麒兒從前孤單慣了,這時見了這麼多小仙子,心中很是開心,便拉著她的手東瞧瞧西瞅瞅。

  那小仙子乍一見了她的模樣,早已魂兒都快飛走了,再被她這般親昵的拉著小手,只見那小仙子俏臉暈紅,說道:「仙子,我們陪您去逛天宮可好?」

  麒兒開心的走在她們中間,起先小仙子們都還不敢隨意說話,矜持的很,耐不住麒兒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最後,這些個年紀不大的小仙子便如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兒般,她們幾人就在天宮裡一路上嬉笑玩耍起來了。

  這一群活潑爛漫的小仙子們所經過之處,留下了一路歡聲笑語。引得許多仙人都放下手中事務悄悄朝這邊瞧了過來,天宮倒是許久未曾這般吵鬧過了,甚好啊。

  這天宮果真是有趣的很,偶然行至一處有著假山瀑布,風景如畫之地,麒兒突然看見那大石頭上正睡著一隻紅毛狐狸在曬太陽,那狐狸睡得甚是香甜。

  麒兒從前就聽潤玉說過,他有位月老叔父是只火紅的狐狸,最愛曬太陽睡覺了。一位小仙子趕緊小聲說道:「仙子,這是月老,是天帝陛下的叔父呢。」

  狐狸睡得正是酣暢,夢裡似乎吃了啥美味食物,嘴角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麒兒和那幾位小仙子捂著嘴偷笑。

  狐狸聽到笑聲就睜開了眼睛,看見眼前這幾個小姑娘捂嘴正笑得歡,便恢復了人形,趕緊擦去了嘴角的口水。

  月老噘著嘴說道:「何時你們這些小仙子都開始這般活潑了?——咦?!這是——」

  月老瞧見了小仙子堆兒裡有一位鐘靈毓秀的小天仙兒,多年未見如此美人兒的月老很是訝異,心道:天宮何時竟有了這般模樣的小仙子?指給我那孤孤單單的大侄子甚好啊!

  月老便笑道:「小仙子是否已許人家啊?我家有位尚未娶妻的大侄子,說起我那大侄子,可是一表人才——」

  聽月老這麼說,小仙子們紛紛笑得更歡了。

  這可真是一家人不識得一家人了。

  看著這些小丫頭,月老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他這一覺醒來可都錯過了什麼啊。

  麒兒靈機一動,笑道:「老伯伯,我今日才來天宮的,我已許配了人家了,三日後就要成婚。」

  月老一聽,哭道:「啊呀呀——如此鐘靈毓秀的小仙子竟已許了人家——啊——可憐我那大侄子啊——不知仙子許了哪位仙家呢?哼!不知是誰有這般福氣呢!」

  那幾位小仙子紛紛笑著齊聲說道:「姑娘許的人家正是天帝陛下呢。」

  月老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隨即破涕為笑,十分高興的看著麒兒。

  麒兒也笑著恭敬頓首道:「麒兒見過叔父。」

  月老趕緊扶住她,滿意的打量著,說道:「甚好!甚好!我那潤玉大侄子終於也有人疼了。」

  
婚事近

  麒兒她們一群小仙子都被月老邀請到了仙府裡,月老府好久沒這般嘰嘰喳喳、熱熱鬧鬧了。

  月老心中甚是慰藉啊!

  小仙子們繞紅線的繞紅線,玩耍的玩耍,倒是都恢復了原本該有的天真爛漫。

  這天下第一八卦之人——月老,果然扯著麒兒問個不停。

  他道:「麒兒,叔父我可是頂頂喜歡聽那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了。快說說我那冷面的天帝大侄子是如何拐了你回來的?」

  麒兒說道:「其實,是我那日在翼緲山中玩耍時撿到了龍哥哥。」

  月老甚是有興趣,瞪大了眼睛問道:「哎呀呀——好一出美人救英雄——杳無人煙的深山——孤男寡女——日久生情——哎呀呀——叔父的絕世愛情話本摺子終於有新素材了——好麒兒,快給叔父細細講講。」

  麒兒扶額,龍哥哥的這位月老叔父果然是頂頂八卦之人!

  她說道:「其實,我撿到龍哥哥時,他剛剛渡了天劫,是只奄奄一息的小白蛇。我——我見它潔白晶瑩,甚是漂亮,還以為他會修成位仙子妹妹——」

  月老捂嘴偷笑,心道:這麒兒天真爛漫,甚是惹人憐愛,與潤玉也算相識于微時,他二人在翼緲山中單獨相處了許多時日,也難怪潤玉這冷面天帝會動心呢。

  潤玉配麒兒,甚好!甚好!

  麒兒道:「直到那日,我醒來時發現小白蛇竟變成了一位仙人,那還是我五千年來初次見到男仙呢,小白蛇長得真是十分俊俏。說起來,麒兒——很是垂涎他的美色呢——」

  說到此處,月老真真是忍俊不禁了。

  這小丫頭當真可愛的緊呢。難怪大侄子這棵五千年的鐵樹會開花了。

  他身為叔父,可得好好將這婚事操持妥帖才行,這可是五千年來天宮的頭一件大大的喜事呢!

  *********

  此時,在天宮大殿內,天帝正端坐上位,眾位仙臣分列在大殿之內,商議處理那些等待決議的政事。

  眾仙不厭其煩說了好些有關飛升、列位、維護六界和平的事項。

  好容易消停了片刻,又有一位天界將領上前稟告道:「陛下,魔界差人前來報說,您在渡劫期間曾化身為白龍拜訪過魔界,還留下了燃燒不滅的火山,為魔界帶去許多溫暖,他們甚是慰懷,特來致謝。」

  潤玉含混的答應了一聲,陷入了沉思。

  這時,又有一位將領說道:「陛下,那日,微臣在南天門處鎮守,有幸親眼見到了您化身白龍,返歸了天界,甚是威風!」

  眾人說得言之鑿鑿,魔界、天界都有人親眼目睹,實在不由得人不信。

  潤玉心中默默思忖:這六界內,得道的白龍,除了他就再無旁人了。但為何此事他竟毫無印象,難道說?

  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被人施了強拘元神的禁術。因此,他的元神真身出竅之後,去過何處、做過何事,他這個肉身本體才會毫不知情。

  翼緲山?

  他明明已經隕滅卻又能痊癒?

  那麼多丟失的記憶片段?

  潤玉心中一驚,已是思緒起伏,卻仍然努力保持著面色淡然地與眾仙決議完了政事。

  當下,還是娶妻要緊!天帝竭力壓下了心中那些疑慮,正色說道:「此番我渡劫之時,有幸識得一位仙子,我欲迎娶她為天后,婚期就定於三日之後,眾仙可有何異議?」

  眾仙早已聽聞天帝沉迷于一位仙子,此時天帝提出要迎娶天后,眾仙又哪裡敢明目張膽的提出什麼異議。

  天帝說道:「既然眾仙並無異議,那便將婚訊即刻昭告六界。」

  說罷,君臣們一片和諧的退朝了。

  太巳仙人心中十分落寞不甘,昔日天帝登位時,他曾忠心耿耿的謀劃,鞍前馬後的出力。女兒癡迷了天帝近萬年,終了,卻連個天妃之位都沒撈到,落得個冷冷清清、孤獨終老的下場。

  眾仙也聽聞似乎那位仙子只是個來歷不明的小小兔子精,就私下裡悄悄議論道:天界自此便就要衰落了麼?將來這位天后誕下的天帝之子難道是一隻長著茸毛兔耳朵的白龍麼?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屆時,天界豈非要淪為六界笑柄了!

  終於,眾仙紛紛退出大殿去了。

  潤玉將方才那將領單獨留下,問道:「那日,你可看見我身旁還有他人?」

  那位將領回答道:「末將並未看清,只遠遠看見一片模糊的瑩藍色星霧,看那形狀,倒像是一隻巨獸。那可是陛下所修煉的騰駕雲霧?」

  潤玉笑著點了點頭,誇獎了幾句,便讓他也離去了。

  翼緲山?

  麒兒?

  一想到那令他頭疼的小傢伙,他立刻恨不得插上翅膀去到她身邊。

  才一會兒不見她,他的心中便已這般悵然若失。

  哎!

  天帝趕忙問過身邊仙侍,聽聞麒兒去了叔父月老的府上,他便即刻往叔父府中趕去。

  麒兒與月老聊得正歡,小仙子們玩耍得正歡,突然聽到外間的小仙子說道:「天帝陛下駕到——」

  話音剛落下,潤玉便已進來了。

  潤玉瞧見了麒兒,便放下心來,這才拜見了叔父。只見他長身一揖,說道:「潤玉拜見叔父——」

  麒兒一見了潤玉,便撲進他懷裡,巴巴兒的瞧著他說道:「龍哥哥,麒兒可想你了。」

  潤玉憐愛的輕刮了她鼻子一下,笑道:「你可有給叔父添亂?」

  月老此番見他竟好像變了一個人,甚是生動活潑,心裡由衷的為他高興。月老笑道:「大侄子,你這小麒兒,叔父可是喜歡的緊呢,今後讓她常到我這府中玩耍才好——」

  麒兒緊靠在潤玉懷裡,沖潤玉做了個鬼臉,說道:「麒兒今日很是乖巧,叔父很疼麒兒呢——」

  潤玉笑道:「叔父不嫌她吵鬧就好——」

  月老說道:「我今日聽聞,你們的婚禮就定於三日之後?」

  潤玉恭敬回答道:「正是,潤玉此來就是想請叔父為我二人主持婚事。」

  月老樂得哈哈笑道:「甚好!甚好!三日後正是個良辰吉日,如此,叔父我可得趕緊準備起來了!」

  「我這潤玉大侄子,不拖泥帶水!甚好!甚得我心啊!」

  潤玉他們在月老府中又坐了許久,三人相談甚歡,得益于有麒兒這個活寶兒,從前所謂的那些嫌隙倒是一絲兒都沒了。

  月老眼見著他二人眉眼裡飽含著情意,她對潤玉很是親昵依賴,潤玉又對她極為寵溺。月老心中真是十分慰懷啊。

  傍晚時分,月老又留他們在府中吃了晚飯。

  那飯桌上擺著青青的炒菜心,脆生生的紅蘿蔔與白蘿蔔,晶瑩蓮子羹,冰花銀耳露,外焦裡嫩的烤雞,還有幾樣精巧的點心擺在周圍。

  月老原以為這丫頭是只兔子,因此想必是愛吃些素食,至於潤玉大侄子,歷來飲食倒也清淡,月老便吩咐廚房做了好些素食菜品。

  萬萬沒想到,這小兔子竟然是個愛吃肉的主兒!

  於是,那道香噴噴的烤雞——月老只能眼巴巴瞅著,心中默默流淚——這兔子怎能像他這只狐狸一樣愛吃肉呢!

  飯畢,潤玉與叔父又敘說了一會兒家常,聊了一些婚禮的細節安排。

  麒兒開始還聽得十分認真,偶爾還會插上幾句話。但沒過一會兒她就被瞌睡蟲襲擾,於是便就枕在了潤玉腿上,伴著耳邊龍哥哥那熟悉的聲音,幸福的闔上雙眼沉沉睡去了。

  潤玉見她已睡著了,便欲同叔父告辭。

  月老這才低聲問道:「大侄子,麒兒的真身,果真是只兔子麼?我觀這小傢伙可無半點兔子樣兒,那翼緲山,數千萬年間神妖魔都不敢踏足其間呐——」

  潤玉知他心中顧忌何事,便坦陳回答道:「其實,我已探過麒兒真身,她並非是兔子,但我也並未探得她真身究竟是何——」

  聽他這麼說,月老不禁有些擔憂起來。

  潤玉繼續說道:「叔父,我對麒兒已是情根深種,不論將來如何,我總是要與她在一起的。」

  聞言,月老噗嗤一笑,說道:「如此才是我的好侄兒!我甚是喜歡麒兒這孩子!叔父必定全力支持你!」

  這叔侄兩人說完,相視一笑。

  潤玉向叔父道了別後,便抱起已熟睡的小傢伙回璿璣宮去了。

  一路上潤玉都將麒兒緊緊抱在懷裡,這條路上經過的都是他曾經走了數萬次、無比熟悉的地方。昔日走時,他只覺孑然一身,清清冷冷,今夜走來,懷中這貪吃貪睡的小傢伙沉甸甸,心中卻甚是安然與溫暖。

  回了璿璣宮後,潤玉將麒兒輕輕放在了榻上,給她蓋好了被子。

  潤玉剛想起身離開,只見她翻了個身兒,就已將他扯在了自己身邊。

  這睡夢中都能感覺到身邊離了他的兔子,當真已是對他十分的依賴。

  他原本還想趁她熟睡時,能到仙卷閣中去查閱些古籍。

  哎!也罷。

  有些線索在他腦海中似乎越來越清晰了:五色業火——翼緲山——隕滅——複生——星霧雲團——巨獸——

  
太初精靈

  這一夜,麒兒的夢境甚是玄妙。

  她在朦朦朧朧中似乎來到了一處瀚海星空,四周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雲朵,摸上去軟綿綿的,甚是有趣,她好奇的一路向前走去。

  忽然看見前面有一處古樸的亭子,周圍飄動著點點熒藍星光,走近了才看到亭中坐著一位慈眉善目、仙風道骨的仙人,她面前正擺著一盤棋局。

  麒兒輕聲問道:「這位美麗仙子,請問這是何處呢?」

  聞言,那仙人笑著抬起了頭,將面前這粉雕玉琢的人兒打量了一番,點頭微笑著說道:「麒兒,這裡正是你的幻海夢境。我今夜特來此與你相見。」

  她的幻海夢境?那是個啥?

  她問道:「你是誰?為何會來我的夢境中呢?為何你會知道我的名字呢?」

  那仙人笑道:「麒兒,你不記得我了麼?」

  麒兒仔細想了好久,說道:「我們見過嗎?為何我半點都不記得了呢。」

  仙人笑了,對她說道:「也好——我是上清天的鬥姆元君。」

  麒兒這只來自翼緲山的小山兔並不知道上清天在哪裡,也未曾聽說過鬥姆元君是誰,只是心中覺得她面善的很。

  麒兒禮貌的問候道:「你好,元君仙子。」

  鬥姆元君輕聲笑了。

  麒兒一見了她便覺得十分親切,便就在對面坐了下來,又問道:「元君仙子,我是只兔子,我能夠看到其他人的真身,為何卻看不清你的真身呢?」

  鬥姆元君笑道:「真身假身,亦都是幻象罷了。此時兔子,彼時他物。萬物有別,眾生無別,說到底只是一顆分別心。」

  麒兒聽得似懂非懂,皺著眉頭問道:「真身假身?龍哥哥曾說過,我不是兔子,那我究竟是什麼呢?」

  鬥姆元君笑道:「麒兒,你且記住,大道無定形,唯關乎於心,無需拘泥於外在之形。」

  麒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她只覺這位慈眉善目的仙子說話實在是太過深奧了,每一句她都聽得雲裡霧裡,此時如果龍哥哥在就好了,他那般聰明,一定能聽得懂。

  鬥姆元君又問道:「麒兒,若有一猛虎,身處鬧市人海,你認為該如何呢?」

  麒兒思忖了一會兒,回答道:「我昔日從那話本看到一句說,君子無罪,懷璧其罪。我想,猛虎本無罪,只因長著獠牙利爪便成了罪過,這可實在不公平得很。若是這猛虎一心向善,早早就已收起了獠牙利爪,即便身處鬧市人海,那又有何妨呢?」

  良久,鬥姆元君拊掌,笑道:「甚好。」

  說完,只一眨眼的工夫,那位慈眉善目的元君仙子便已消失不見了,麒兒又在夢境中逗留了一會兒卻再也尋不到她了。

  麒兒心生悵然,那麼親切的仙子姐姐,為何不再與她多多親近一下就已離開了呢?她心中可是還有好多疑問未曾請教呢!

  不知過了多久,麒兒正在幻海夢境裡奔跑著追逐那點點星光呢,心中驀地想起了龍哥哥那俊俏的面容,她一時欣喜,便悠悠轉醒了。

  麒兒睜開眼睛時,就看見潤玉正看著她,怔忪間有些出神。

  她想起了昨夜的夢境,便問道:「此時兔子,彼時他物。萬物有別,眾生無別,真身假身,亦都是幻象。龍哥哥,這是何意呢?」

  潤玉尚自有些出神,此時突然聽到她說的這些話,眾生無別?幻象?可不正是偈語麼!

  真身假身?兔子?

  潤玉沒來由的心中一緊,連忙問道:「麒兒,你從哪裡聽來的這話?」

  麒兒回答:「昨夜我在夢裡見到一位慈眉善目的仙子姐姐,她與我說了好些話。」

  潤玉又問:「那位仙子可曾說過姓名?」

  麒兒努力回憶著,說道:「元君仙子——上清天——」

  上清天?元君?仙子?

  潤玉心中一驚,說道:「可是——上清天——鬥姆元君?」

  麒兒笑道:「正是!龍哥哥最是聰明了!說起來,那位仙子說話很是深奧,昨夜如果你也在麒兒夢裡就好了,一定能聽得懂她說的話。」

  究竟何事竟會驚動上清天的元君要到麒兒的夢境裡去?

  若那元君之意說的是麒兒假身兔子,那麒兒真身又究竟為何?

  此時潤玉心中有千言萬語,但那些終於都歸結為了「怕失去」這三字。

  常聞人說,眾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他們雖然已經飛升成仙,卻是既無法徹底超脫八苦,更不能勘破情關。

  他與她兩情相悅,可謂已得到了世間最難求之物,卻又害怕會失去。

  一入情海,再難脫身。

  潤玉忍下萬般情緒,趕緊追問道:「鬥姆元君還與你說了些什麼?」

  麒兒便努力回憶著昨夜夢中的記憶片段,說道:「她似乎認識我——她還問我:若有一猛虎,身處鬧市人海,該如何——」

  霎時間,潤玉腦海中的那些線索清晰的連成了一條線:五色業火——翼緲山——隕滅——複生——星霧雲團——巨獸——真身假身——鬧市人海——猛虎?——猛虎!

  而最終,這些線索都清晰的指向了——

  ——麒兒?

  ——麒兒!!!

  ——他的麒兒!

  他已窺得真相,只是還未知謎底。

  潤玉暗下決心,今後,縱然是毀天滅地,他也必會拼盡一切,為她擋去這風雨。

  潤玉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長髮,問道:「你是如何回答的?元君可還說了什麼?」

  麒兒見他幽深的眼眸中萬般情思湧動,也隱隱感覺到了此事的非比尋常。

  她的小手摸一摸潤玉的臉頰,安慰說道:「龍哥哥,我同那元君仙子說,猛虎本無罪,只因長著獠牙利爪便成了罪過,實在不公。若猛虎一心向善,收了獠牙利爪,即便身處鬧市人海,又何妨呢?」

  潤玉笑道:「說得好!短短數月,麒兒已深得我心。」

  麒兒見他不像方才那般如臨大敵了,心中十分高興,繼續說道:「然後,那元君仙子只說了句甚好,便消失不見了。」

  憑他襟懷才智,已然將這前因後果聯結了起來。

  一時間,潤玉陷入了沉思。

  麒兒心中有些害怕,有些不解,問道:「龍哥哥,麒兒心中實在有太多疑問。翼緲山真的如大家說得那般令人恐懼麼?那位元元君仙子說認識我,為何我卻對她毫無印象呢?五千年前麒兒醒來時就是只長耳朵兔子,可如今麒兒好像也不是修土系術法的兔子了,那麼麒兒又究竟是誰呢?龍哥哥——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說著說著,麒兒竟可憐兮兮的哭了起來,一張小臉兒哭得梨花帶雨。

  潤玉趕忙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拭去她臉上淚痕,安慰道:「我的好麒兒,別胡思亂想了,這些事情只管放心交給為夫就好——何況,如今這六界中還有人不知我的麒兒是誰麼?麒兒是我的天后,是我的心上之人,是我們未來孩兒的母后呀——」

  麒兒終於破涕為笑,說道:「龍哥哥你欺負人,哪裡就有孩兒了呢?」

  潤玉說道:「待我們成親之後,自然就會有我們的孩兒了。」

  潤玉見她已被孩兒這個話題成功吸引了,便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我已邀了二弟一家來參加我們的婚宴,明日啊,我那小侄子就要隨他父母來天宮玩耍了,我們今日就去將那棲梧宮給他們整理一下可好?」

  果然,麒兒一聽眼睛都亮了,興沖沖說道:「可是那小棠樾呀?我早就想見他了!龍哥哥,我之前給他買的機關鳥放在何處了呢?得早些拿出來備好,明日我才好送給小棠樾呀。」

  潤玉笑道:「那機關鳥被我放進咱家的乾坤袋了。」說著他就從乾坤袋中取出那只精巧的機關鳥遞給了她。

  麒兒拿著機關鳥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笑道:「龍哥哥,那我們快快去棲梧宮吧!」

  早先,潤玉就已派了幾位小仙子在棲梧宮收拾整理起來了,這會兒,他又另外派人去月老府將叔父邀了過來。

  月老早已聽聞旭鳳一家要來天宮了,心中自然高興。

  於是,月老與麒兒這一大一小,興致衝衝的指揮著整理起了棲梧宮。

  他們可是任重而道遠,今日整理了棲梧宮,明日可還得和眾人一起精心佈置璿璣宮的婚房呢。

  潤玉見他倆玩得很是開心,就笑道:「叔父,麒兒,這整理棲梧宮的重任就暫時交給你們了,我還有些政事須處置。」

  月老拍拍胸脯,說道:「潤玉侄兒,你就放心去忙吧。」

  潤玉笑道:「那就拜託叔父照顧這搗蛋丫頭了。」

  月老笑著點了點頭。麒兒有些依依不捨的目送著潤玉的身影一直走遠了,才又興沖沖的投入到眼前的事情中來。

  暫別了他二人後,潤玉快步走進了仙卷閣。

  五色業火?翼緲山?星霧巨獸?真身假身?

  他遍查了仙界所存的古籍,都只有寥寥數語,語不詳焉。

  最後在角落裡找到了幾頁積灰甚多、殘缺不全的《上古異界秘錄》,其中記載了一段:太初,五色業火誕,具毀天滅地之力,仙祖亦無法,唯冰霧星芒可解。然,一世業火出,彼世星芒消,業火星芒永不相見。

  潤玉似乎懂了一些什麼,但緊接著心中卻又有了更大的謎團。

  他渡劫時,所經歷的正是那毀天滅地的五色業火,本該隕滅此身,卻在翼緲山獲重生,這就說明那冰霧星芒正蘊於翼緲山中。

  那冰霧星芒由太初至今,必然已經修得了靈體。

  這樣看來,那日天界將士們在南天門所見的巨獸狀瑩藍水霧,應該就是那冰霧星芒的靈體了。

  正是那冰霧星芒的靈體,先救了他性命,又施禁術拘了他元神白龍。

  只是,那冰霧星芒靈體——竟是為了——與他一起遊玩?

  昨夜,鬥姆元君入麒兒夢境,說了一番真身假身,猛虎於市。

  如此看來,之前他在麒兒靈海之中看到的那團藍色星霧,極有可能正是那冰霧星芒靈體。

  潤玉笑道:這嬌憨的小傢伙,竟然是太初的精靈,難怪能施展禁術拘禁我的白龍元神呢!

  緊接著,潤玉眉頭一皺,心中又浮上了疑雲:只是,既然那星芒有治癒解救之效,為何鬥姆元君會用猛虎來形容呢?

  既然鬥姆元君知曉真相,那麼他不妨就去上清天走上一遭。

  
解惑上清天

  上清天,仙雲繚繞,梵音清幽。

  潤玉方至,就有一位清秀小童子迎了出來,向他作了一揖,說道:「天帝陛下請隨我來,元君已等候您多時了。」

  潤玉微笑著道謝,跟隨那小童而去。

  待至一處亭閣,只見那鬥姆元君正端坐於室內正中間的蓮花台之上。

  潤玉恭敬的作了一揖,說道:「潤玉給元君見禮了。」

  鬥姆元君笑道:「天帝免禮。我已知你此番來意。」

  潤玉再揖,說道:「還請元君解惑。」

  鬥姆元君靈力微動,指尖拈花,往潤玉的額間處一指。

  霎時之間,靈力流轉,潤玉便已承繼了白龍元神過往的記憶。一陣恍然,曾經那些丟失的記憶片段紛紛湧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一日,翼緲山。

  遍體鱗傷的小白蛇,將小白蛇視若至寶捧在懷中的麒兒。

  含恨閉上了眼睛的小白蛇,隨著他的殞命而暈倒的麒兒。

  麒兒暈倒後,只見她的額間幻化出了一隻赤焰麒麟,隨即竟又變成了純青琉璃色的麒麟。

  從那麒麟口中噴出了瑩藍的冰霧星芒,霎時間便已將他散開的元靈又重新聚攏在了他的靈台之間。

  潤玉見此心中十分震驚,麒兒莫非竟身兼水系與火系雙重術法。

  他此時又想起了那句「一世業火出,彼世星芒消,業火星芒永不相見」。

  難道「業火星芒永不相見」,竟是因為業火與星芒都在一人之身?故而才有隔世永不見之意?

  那——莫非麒兒正是那身兼業火與星芒之人?

  靈力流轉,緊接著潤玉就看見了那純青琉璃色的麒麟每晚都以冰霧星芒為他療傷。

  而那夜,他——掙扎著竟就——穿越過層層衣衫束縛——遊移進了那小呆子的懷中。

  潤玉臉頰浮上一絲紅暈,原來那時起他便早已不由自主的對她生出了親近好感,還在不自知間就占了那小呆子莫大的便宜。

  記憶承續,潤玉看見,那夜,白龍與冰霧麒麟將他二人安置到榻上之後,還到人界、魔界和天界痛快的遊歷了一番。

  在魔界,麒兒化身赤焰麒麟,果真噴出了毀天滅地的五色業火。

  此後,赤焰麒麟竟又引動了忘川幽魂,還遇見了那擺渡老者。

  潤玉曾在一卷記載魔界史志的古籍中看到過關于那老者的一行文字,那裡面似乎說道:昔日異界之主,因事入魔界,於忘川之上擺渡舟楫。

  如此說來,莫非那擺渡老者竟就是昔日的異界之主?只是不知因何事而入了魔界,作了忘川的舟楫擺渡老者。

  又聽到那擺渡老者竟似與麒兒相識,莫非麒兒與異界之間也有什麼關聯?

  記憶到此時才終於都補全了,潤玉凝聚心神,睜開了眼睛。

  潤玉迅速將思緒捋了一捋,先向元君道了謝,才又恭敬問道:「還請元君解惑,麒兒究竟是何身份?」

  鬥姆元君長歎一聲,說道:「太初時,天降五色業火,毀天滅地,先祖亦無可奈何。其後,那業火之芯竟不知何時已修得了靈體,化身為赤焰麒麟流落於異界。彼時,異界已經集聚了天地間的三種凶獸——六目混沌、裂天兕與窮奇,它們與赤焰麒麟一同被異界奉為了主人。此後,四凶獸率領異界欲稱雄六界,造下了諸多惡業。」

  此時潤玉哪裡還會不知這赤焰麒麟所指是誰!他連忙問道:「那——麒麟她——可有作惡?」

  鬥姆元君笑道:「它雖有毀天滅地之力,幸而心思純慮,空擔了個異界之主的虛名,只一味貪睡貪吃,並未造下惡業。」

  潤玉這才放下心來。

  鬥姆元君繼續說道:「彼時,最後一戰前夕,我奉仙祖之令去異界尋到了赤焰麒麟,請它下界收服世間散佈的五色業火。」

  潤玉問道:「我曾在一卷異界古籍裡看到,一世業火出,彼世星芒消,業火星芒永不相見,這又是何意?」

  鬥姆元君又說道:「天道正是如此,業火出,星芒消,相克相生。赤焰麒麟在與我一同下界收服五色業火之時,親眼目睹了六界生靈的慘痛之狀,它竟幻化為了冰翼麒麟,口中噴出了冰霧星芒,將六界的業火之殤盡數療愈了。」

  潤玉恍然大悟,說道:「冰霧星芒有重生療愈之效,因此才會引發忘川幽魂的異動。」

  鬥姆元君笑道:「正是如此,天帝聰慧。異界事畢之後,裂天兕與窮奇被封印,六目混沌自願前往忘川鎮壓幽魂,生生世世在忘川之上擺渡舟楫。」

  潤玉問道:「那麒兒呢?」

  他此時已知,那冰翼赤焰麒麟正是他的麒兒。

  鬥姆元君說道:「彼時,仙祖本想渡它飛升成仙,奈何它桀驁不馴,始終不肯幻化人形,便由得它去了。它在翼緲山沉睡了數千萬年,直到五千年前仙魔大戰,天帝你造下盡滅十方之業時,它突然蘇醒,醒來就已經是白兔之身,而將冰翼赤焰麒麟元神困頓在了靈海深處。」

  潤玉歎道:「五千載前,我惡業已造,這五千年後的業火天劫早已註定。」

  鬥姆元君歎道:「它昔日桀驁不馴,在翼緲山修煉五千載,竟得了女身,與你有此機緣。正是情起於因果,緣註定生死。」

  潤玉不禁喃喃自語道:「情起於因果,緣註定生死——」

  潤玉又說道:「元君,我與麒兒情根深種,決意生生世世相守。近來我隱隱感到不日恐將遭逢一劫,潤玉還請元君出手相助。」

  鬥姆元君說道:「天道凜凜,一切因緣劫數皆有定數。仙緣綿澤後世,自有仙師相助。你且去吧。」

  說罷,眨眼間,潤玉便已來到了鬥姆元君的仙閣之外,只是他尚不知自己置身何處,那帶路的小童子此刻也已不見了蹤跡。

  上清天的亭閣曲折、花叢繁茂,他在此間兜兜轉轉,突然看見前方有一株體型巨大、高聳入雲的碧翠天樹。

  潤玉正看得出神,驀地聽到「哎呦」的一聲,同時,似乎有什麼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從他眼前一閃而過。

  他回過神來,就看到地上摔著一位男仙,只見那男仙品貌清雋、有芝蘭玉樹之姿,此時卻坐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痛叫。

  潤玉連忙上前,扶起他到一旁石凳上坐下,問道:「這位仙友,你可有摔傷?」

  那男仙笑道:「哎呦——這一跤可差點摔斷了我的老腰了。」

  老腰???

  潤玉扶額,心道:這位俊俏「老腰」必定就是傳說中上清天的那位皓月天尊了。

  潤玉不知是何緣由,便也不道破,問道:「這位仙友,可有需我幫忙之處?」

  那皓月天尊便也繼續裝模作樣哀嚎道:「你這位小仙友,倒甚是熱心!既然你如此說了,老漢我就不與你客氣了。」

  老漢???

  潤玉扶額,說道:「仙友請講。」

  那皓月天尊手輕輕一揮,面前的石桌上便出現了一盤棋局,他嘿嘿一笑,眼巴巴望著潤玉說道:「小仙友,老漢府中走失了小徒,今日沒人陪我對弈了,你快與我下上幾局吧!」

  潤玉倒是被他此舉攪得摸不著頭腦了,不知這皓月天尊究竟是何意,只得陪他對弈了一番。

  兩人都是棋中好手,這一來一往的對弈間,倒甚是投緣。

  那皓月天尊時而皺眉,時而哈哈大笑,行動舉止真實自然毫無矯飾。

  真人不露相。

  潤玉想起了傳說中的那位身著甲胄、手執畫戟,天尊一怒、六界膽寒的戰神。

  眼前這天尊倒是個頑皮有趣、毫無架子的俊朗「老漢」。

  兩人對弈了幾局,潤玉心中有些掛念自家那位未過門的夫人。可以說掛念的緊!

  這時,那皓月天尊笑著說道:「小仙友與我老漢甚是投緣呀!日後若能常來陪老漢我對弈幾局就好了。」

  潤玉笑道:「今後潤玉定會抽空再來陪仙友對弈。」

  那皓月天尊突然又哀嚎起來了,說道:「哎呀呀——我竟忘了那件事!!」

  潤玉說道:「仙友莫急,究竟是何事?我可能幫上忙?」

  那皓月天尊哭道:「就是老漢府上走失的那小徒!那是一隻七尾的狐狸,啊呀呀——甚是兇惡——老漢摔傷了腰,煩請小仙友幫我尋回那只凶狐狸。」

  潤玉站起身來,點頭應允,又問道:「好,潤玉定會盡力一試。敢問仙友,您的狐狸有何特徵?」

  那皓月天尊似乎回憶起了什麼傷心往事,將袖子一撩,哭道:「兇惡!兇惡!兇惡!」

  潤玉往他胳膊上一看,竟有好幾道新鮮撓出來的爪痕,果然是只凶狐狸。

  臨行前,那皓月天尊給了潤玉一隻古裡古怪的鎏金鈴鐺,說道:「這鈴鐺自會指路帶你前去那凶狐狸所在之處,若是你難以將它制服,就搖三下鈴鐺,我這把老骨頭就前去——嗚嗚嗚——助你。」

  潤玉接過了鈴鐺,鄭重答應道:「潤玉自當竭盡所能,儘量為仙友分憂。」

  接著,那皓月天尊又拿出了一隻紅色發帶,笑道:「如此甚好啊!你這小仙友與我投緣,又幫我如此大忙,我看你近日將有喜事,老漢我身無長物,便將這只發帶贈與你吧。」

  潤玉恭敬的接過了發帶。

  皓月天尊說了句:「小仙友切記,婚宴那日務必系上。」說完便已消失不見了蹤影。

  潤玉此時驀地想起了鬥姆元君所說「仙緣綿澤後世,自有仙師相助」,想來,定是他們與這皓月天尊有何種仙緣,這才得了他現身相助。

  想到此處,潤玉趕緊恭身作了一揖,說道:「潤玉與夫人,多謝天尊!天尊所交代之事,潤玉定當竭盡全力!」

  潤玉低頭看著手中的發帶,只見那紅色中蘊藏著隱隱流動的靈力。他凝聚了真氣稍一試探,竟發現那小小的一隻發帶,竟有著深不可測的靈力。

  這時,那引路的小童子突然看見了他,趕緊一路小跑了過來,作了一揖說道:「天帝陛下,我尋了您許久都不見,原來您竟在此處呢。」

  潤玉回過神來,將那只發帶仔細收在了懷中,對那小童子笑道:「抱歉,我方才在此處迷路了。煩請仙童前面引路吧。」

  於是,那仙童仍舊為潤玉引路,帶著他離開了上清天。

  
七尾之尾

  潤玉拈了一個仙訣,轉眼間就已回了天宮。

  他心中甚是想念那未過門的嬌憨夫人。

  小傢伙一定還在棲梧宮呢,他便立刻往棲梧宮趕去。

  在走向棲梧宮的路上,他懷裡的那只鎏金鈴鐺突然「叮噹」響了一聲。潤玉心中一動,莫非皓月天尊家中走失的那只兇惡狐狸竟跑來了天宮?!

  他加快了速度,往棲梧宮飛去。人還未至,潤玉剛到棲梧宮門口,就聽見裡面甚是喧囂吵鬧。

  原來,在潤玉趕回來之前,麒兒與月老正忙得熱火朝天之時,突然間那棲梧宮中一道白光閃過,一隻毛色雪白的狐狸便出現在了院子裡。

  月老一眼就瞧見了那白狐狸,心中甚是欣喜:哎呀呀,這個毛色啊,雪白順滑又有光澤,可真是他們狐中的極品啊!

  只見那狐狸昂首挺胸、邁著四隻毛絨小蹄子,向著麒兒和月老走了過來,表情甚是傲嬌!

  月老臉上表情的那個期待啊!結果,狐狸走到麒兒的跟前兒,挺著小胸脯,左轉三圈、右走三圈,瞅個不停。

  麒兒與月老不知這小狐狸是何目的,俱都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一個眨眼間,那小狐狸竟然幻化身形,成了個身姿嬌俏、嫵媚惑人的仙子,眾人俱是十分驚豔。

  那仙子湊到了麒兒的身跟前,挨近了麒兒的小臉,嗅嗅嗅個不停。麒兒屏住了呼吸,一動不動。

  月老瞧見這一幕,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突然,那仙子扯住了麒兒的衣袖,硬是靠進了她的懷裡,哀怨的哭道:「我的赤焰哥哥——嗚嗚嗚——你——你——你竟然修成了女子——這——你可讓小七該如何是好——」

  那仙子繼續哭道:「你還我那威風凜凜的赤焰哥哥——我好容易修成個女身,你卻——嗚嗚嗚——」

  威風凜凜的赤焰哥哥???

  麒兒被她這一通哭訴搞得摸不到頭腦,十分疑惑,內心堅定的認為:這小七一定是認錯人了!

  那仙子的鼻涕眼淚一大把,都快將麒兒的衣衫沾濕了。

  麒兒向月老投去了求救的目光,月老剛想伸手把那小七仙子從麒兒的身邊拉開,卻只看見那仙子冷峻的目光向著月老一瞪。

  果真是仙子不可貌相!月老被那目光看得心中一凜,不知何時竟已經被她施定身術定在了原地,不得動彈。

  月老的嘴一張一合急切地說道:「你——快將定身術解開!快放開麒兒!」

  那仙子絲毫不理會月老,對麒兒說道:「赤焰哥哥——就算你——陰錯陽差變成了女子——我依然會——」

  「不知仙子想對我夫人如何?」

  眾人一聽這說話聲音,抬頭看去,便看見天帝陛下已目光凜然的站在了宮門口。

  潤玉一抬手間,就已解除了月老的定身術。

  潤玉懷裡的鎏金鈴鐺方才已經「叮噹」作響,正表明這位仙子就是皓月天尊家走失的那只七尾凶狐狸。

  眼見那狐狸霸在麒兒的懷裡,眼巴巴的求疼愛。潤玉實在有些費神:這小呆子樹大招風,從前還未幻化人形就已惹了這爛桃花,看來還得他慢慢逐一解決才行啊!

  麒兒一聽見潤玉的聲音,眼眸中光芒閃爍,開心的喊他:「龍哥哥——」

  潤玉眼神柔軟下來,說道:「麒兒,莫怕。我這便來救你。」

  那仙子見他們二人眉目傳情,心中那是無比哀痛啊,眼神哀怨的盯著麒兒,說道:「赤焰哥哥,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麼?」

  麒兒一臉懵圈,說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是你哥哥!我要去找龍哥哥。」

  那仙子還想繼續求疼愛,但潤玉如何能忍!

  只見他一拂袖間,身影閃掠近前,迅疾如閃電,那仙子只一個晃神,還沒來得及出手,回過神來,就已看見麒兒那憨貨正眼冒愛心的緊緊抱住潤玉,親熱的一個勁兒喊著龍哥哥。

  那仙子欲哭無淚,委屈的噘著小嘴說:「赤焰哥哥——」

  潤玉目光凜然,對眾仙侍說道:「你們暫且退下!」

  殿內那些仙侍都依次退下了,院中只剩了他們四人。

  這時候,潤玉才又對那仙子說道:「仙子,你認錯人了。這位是我未過門的夫人,並不是你的什麼赤焰哥哥。」

  月老也連忙說道:「這位小狐狸仙子,你且好好看看,我大侄子的夫人可是位女仙,實在並非是你的什麼哥哥啊!」

  那仙子噘著嘴,覷了一眼月老,說道:「什麼小狐狸仙子,你這只小紅毛!我可是比你大了幾萬歲!」

  月老連連咂舌,回道:「你這只小白毛崽子!我可從未聽過還有比我大幾萬歲的白狐狸呢!」

  那仙子歎了一聲,說道:「我就是狐族的九尾。」

  月老頓時瞪大了眼睛。他們狐族曾經是有一位九尾的前輩,甚是威風厲害,幾乎也能算是只有名的凶獸了。

  月老嘴裡嘀咕:「只是——那九尾凶獸與你這位嬌俏小姑娘實在——實在不匹配啊!」

  聽到月老這小紅毛崽子低聲嘀咕,那仙子凶巴巴說道:「你說什麼——」

  月老嚇得趕緊說道:「啊啊啊——九尾前輩——」

  那仙子哀怨歎道:「喚我七尾就行了。」

  月老問道:「七?七尾?」

  那仙子看了一眼麒兒,見人家眼巴巴的只看著那天帝哥哥,小手緊緊揪著天帝胸口處的衣衫,小臉兒貼在他懷裡,簡直就是一個花癡樣兒。

  那仙子哀怨的歎了一口氣,才又說道:「我本是九尾天狐,天賦極高,修習了幾萬年法術,也算是六界中有頭有臉的一號人物。那一年,緣分使然,讓我遇見了赤焰哥哥——我一向恃才傲物,自詡仙法無人匹敵,便向他挑釁,卻沒曾想——哎——赤焰哥哥的業火那才叫厲害,只小小一個噴嚏,就已焚滅了我的兩條尾巴。還好赤焰哥哥手下留情,我才僥倖逃生。」

  月老有些懵圈,麒兒很是困惑,潤玉心中卻明鏡一般:原來這是一段不打不相識的桃花。

  那仙子繼續說道:「我昔日見它威風凜凜,無人能敵,定會幻化為男身。我便苦修數千年,修得了一個女身,卻沒想到——赤焰哥哥竟然——竟然也是個女子——」

  麒兒只想跟她的龍哥哥在一起,至於這個九尾還是七尾,她完全不想理會,只要知道這仙子並不是想要來搶她的龍哥哥,那就無事了。

  說到此處,月老才有些明白了:敢情兒,這九尾前輩以前看上了麒兒,以為她是個男仙,卻沒成想麒兒是個女仙。哦!哎!

  潤玉說道:「七尾仙子,如今我與麒兒即將成婚,還希望你能早日放下執念。」說著,他從懷裡取出那只鎏金鈴鐺,又說道:「我方才從皓月天尊處而來,還望仙子早日返回師門,莫要執著了。」

  這會兒,麒兒也已經有些明白了,這美貌仙子似乎是想搶她來的。麒兒便抱住潤玉,在他唇上吻了下去,潤玉也對這小傢伙想念的緊,便順水推舟與她擁吻了一會兒。

  那仙子恨恨說道:「哼!你們竟然對我撒狗糧!我——嗚嗚嗚——」

  月老鼓掌撒花道:「大侄子,漂亮!!」

  麒兒說道:「你也瞧見了,我是龍哥哥的人,龍哥哥也是我的人。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的。」

  仙子委屈巴巴的想哭。

  哎呀呀!說好的凶獸呢!!

  這都是咋滴了!!

  這時,麒兒瞧見了潤玉懷中的那只發帶,便將它拿在了手中,問道:「龍哥哥,這是何物?好漂亮啊!」

  那仙子見了此物,十分震驚!半晌才問道:「此物可是天尊交予你的?」

  潤玉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天尊。」

  良久,那仙子歎了一口氣,一臉悵然說道:「天尊竟舍了半生修為!」

  潤玉方才就覺得這發帶之中蘊含了深厚靈力,卻是此時才知道,竟是天尊半生的修為。

  此刻,潤玉心中早已是五味雜陳,他何時這般心亂如麻過。他這小呆子身兼業火與星芒,如此不凡,也註定必將會承受愈發艱難的飛升之劫。

  只是不知這劫難究竟為何,竟須得那天尊的半生修為相助!

  而且,此物還是婚禮上他所系之發帶。

  他該如何是好?

  此時,那仙子心中也已然知道,麒兒不日或將遭遇大劫,否則,天尊又怎會舍了自己一半的修為來渡她。

  既然他二人情投意合,她又還何苦勉強。

  終了,那仙子說道:「也罷!緣分使然!天帝陛下,你將那鈴鐺交給我吧,我也該回去了。」

  潤玉這才回過神來,手一揮,將那鎏金鈴鐺擲出。

  那仙子接過了鈴鐺,說道:「天帝陛下,無需擔憂,既然天尊相助,便是仙緣匪淺。我相信以後你們一定會常來上清天的,我在那裡等你們。再見——」

  那一句「麒兒」,她卻是始終都無法叫出口。

  再見,赤焰哥哥——

  那仙子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月老的臉色也有些凝重起來了,卻又不能此時道破。

  麒兒問道:「龍哥哥,那仙子說的話,我有些懂,又有些不懂!天尊是誰?為何要贈送半生修為之物呢?」

  潤玉安慰她說道:「麒兒,我們與那位皓月天尊之間的仙緣深厚,因此他才贈送了此物,以備不時之需。」

  麒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她心中隱隱覺得有些害怕,至於究竟害怕什麼,卻又說不清楚。

  正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

  
大婚驚變

  這夜,璿璣宮,夜涼如水。

  殿內,麒兒窩在潤玉懷中,烏黑柔軟的長髮披在肩上。

  麒兒又將那日逛市集搜羅來的有趣兒東西都整理了一番,準備明日好歡迎錦覓他們的到來呢,還有送給小棠樾的禮物。

  入睡前,麒兒迷迷糊糊又問道:「龍哥哥,小棠樾他們會喜歡麒兒嗎?」

  潤玉笑道:「麒兒是個純真善良、活潑天真的好仙子,他們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麒兒在甜蜜的遐想中,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麒兒起了一個大早,早早的整理妥當之後,又去棲梧宮仔細檢查了一番才放下心來。

  潤玉與叔父已經著人在天宮佈置起來了,這樣一來,天宮裡到處都可以看見喜慶的裝飾了。

  天宮好久都沒這般輕鬆愉悅了。

  約莫快到中午時,錦覓與旭鳳拉著小棠樾的手來到了天宮。

  潤玉與麒兒,還有月老叔父,一起在南天門處早早的等候著。

  小棠樾一眼就瞅見了他們,大老遠就蹦蹦跳跳地喊道:「月老爺爺,天帝伯伯——啊——爹爹,娘親——有美人兒——」

  錦覓與旭鳳向叔父他們見了禮,相互間一一問候過了。

  小棠樾掙脫開了爹爹和娘親的手,跑到了潤玉他們面前,十分有禮貌的鞠躬問候道:「月老爺爺好!天帝伯伯好!美人姐姐好!我是棠樾。」

  月老親昵的一把抱起了小棠樾,親了親他的小臉兒。

  棠樾這小男子漢拼命掙扎出了月老懷抱,自己站在了地上,說道:「月老爺爺,棠樾已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呢!在美人兒面前,不要這樣嘛!」

  隨後,棠樾有些羞羞答答的站在了麒兒的面前,挪不動步子了。

  見他人小鬼大,幾個大人不禁掩口而笑。

  麒兒上前拉起小棠樾的手,說道:「小棠樾,我可是你伯母呢!」

  錦覓仙子真是恨鐵不成鋼,她說道:「棠樾,快叫伯母。」

  小棠樾委屈巴巴的喊了一聲「美人伯母」。

  麒兒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這一日,麒兒把從人間搜羅來的那些有趣小玩意兒都送給了小棠樾,小棠樾開心的跟在麒兒身邊一步都不離開。

  夜晚,麒兒與錦覓一起睡,親密的聊了許多體己話。

  明日就要嫁給龍哥哥了,麒兒內心都是甜蜜的憧憬。

  過去,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甘苦與共。

  這晚,潤玉與旭鳳帶著小棠樾睡。小棠樾氣鼓鼓的撒嬌說道:「爹爹,伯伯,棠樾不想與你們一起睡嘛。」

  旭鳳扶額。潤玉摸著棠樾的頭笑道:「棠樾已是小男子漢了,所以,今夜我們三個男子漢得睡在一起。」

  棠樾噘著小嘴嘟嘟囔囔,他聽著爹爹與伯伯說話,倦意漸漸襲來,才數了不到三隻羊便已睡著了。

  旭鳳為棠樾蓋好了被子,掖好了被角。他看著小傢伙的香甜睡顏,臉上泛起了一陣笑意。

  昔日風光無兩的火神殿下,此時也只一幅父慈子孝的景象,心中便已滿足,可謂平淡是真。

  潤玉心中泛起一陣暖意,隨即又念起了她。

  *********************

  天帝大婚,六界十方皆相知。

  翩翩公子,鋪成十裡紅妝,迎娶心上之人。

  嬌柔美人,身著鳳冠霞帔,嫁與心上之人。

  這日,前來恭賀天帝天后婚宴的眾仙熙熙攘攘,整個天宮熱鬧非凡。

  旭鳳、錦覓、彥佑和三個人界的妹妹,淩瑤、青筠和亦蕊,他們幾人一起在大殿內迎接安排前來道賀的賓客們。月老準備著主持待會兒的婚宴。

  時辰已至,天帝與天后攜手走入大殿。

  漫天的玫瑰花瓣飛舞而下,麒兒戴著鳳冠,身著描金線的紅色嫁衣,烏髮盤成精緻髮髻,將肌膚襯托得猶如凝脂一般,那長長的裙擺拖曳生姿,隨著蓮步輕輕移動,仿若淩波而舞的傾世仙子。天帝潤玉頭戴白玉帝冠,墨發後系著那枚發帶,衣袂瀟灑,風姿無雙。

  月老臉上笑意盎然,心中驕傲無比,這兩個大侄子終於都有夫人疼了。他有條不紊的主持著新人的婚禮流程。

  夫妻交拜。潤玉與麒兒相視一笑,甜蜜無比。

  三拜完畢,禮成。

  潤玉與麒兒手執琉璃盞,飲下了象徵著夫妻恩愛、百年好合的合巹酒。

  眾仙舉杯共飲,盛讚天帝天后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對璧人,這是近萬年來天界頭一件浩大盛事。

  眾仙言笑晏晏,大殿內氣氛歡快祥和。

  突然間,潤玉只覺與麒兒相牽的手被她緊緊握住,他心中一緊,立刻向麒兒看去,身旁之人卻已是搖搖欲墜,潤玉連忙一把將她扶住,抱在懷裡。

  任他千算萬防,卻無法抗衡天意。

  月老、旭鳳、亦蕊他們也立刻上前,擔心的探看究竟突然間發生了何事?

  眾仙面面相覷,心中俱是吃了一驚,只見那天後倒在天帝的懷裡,口中已吐出了好些鮮紅的血,頭上兩隻兔耳已經現形,無精打采的低低垂著。

  原來那傳言無誤,天后真身果然是只白兔。

  這六界中,竟有人敢謀害天后!那可是天帝的女人!

  月老驚聲喊道:「快!!立刻去找醫仙!!!」

  麒兒從前懵懂,不知生死為何。她目光閃爍著,聲音低低的問道:「龍哥哥,我覺得好冷,我這是怎麼了?」

  潤玉只覺得心都要糾疼的裂開了,他壓抑著心中的不安、恐慌,有些語無倫次的安慰麒兒說:「沒事,一會兒便好了,麒兒別怕,有龍哥哥在。」

  他不停的將靈力灌入她的靈海,卻仿佛一枚小石沉入了大海,沒有起到絲毫效果,她嗚咽著又吐出了一口鮮血,身子仿佛結了冰一樣,越來越冷。

  潤玉取出今日隨身帶著的水系靈力珠,回過頭去,聲音顫抖的說道:「叔父,二弟,你們快與我一起灌入靈力!」

  聞言,眾人趕忙將靈力灌入那水系靈力珠,合力為麒兒續命,

  這時,那醫仙也一路奔跑著趕過來了,方才他正沉迷六界百草,突然就被幾個將士從草藥堆裡抓了出來,一路邊跑邊知道了事情原委。

  見醫仙已至,潤玉立刻說道:「快!為天后診治!」

  此時,麒兒的身形已經有些黯淡,眾人的靈力輸送絲毫也不敢停下。

  醫仙趕緊探查一番,驀然,他面色一變,甚是冷峻,手竟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潤玉心下一涼,沉聲道:「快說!」

  那醫仙顫顫巍巍開口,只說了三個字:「滅魂引!」

  眾仙心驚!滅魂引?那豈非就是無藥可救了!

  這滅魂引乃是異界的一位上古毒仙所制,堪稱六界第一毒物。世間早有歌謠道:滅魂引出,誅仙皆滅!

  不過,這滅魂引消失已久,此時竟又出現了?

  突然,大殿內傳來了一陣瘋狂又得意的冷笑。

  眾仙連忙看去,那是站在大殿裡的一位小仙侍兀自笑得正歡實!

  月老一眼就瞧出了這正是方才負責端來琉璃盞中合巹酒的那個仙侍,他喊道:「方才就是她端來的琉璃盞!!」

  其他仙侍嚇得紛紛躲遠了些,小聲說道:「那不是書琴仙子嗎?為何她竟會給天后下毒?」

  這時,只見那個小仙侍搖身一變,恢復了原來身形。那是一個身著玄色衣衫,以蛇蠍毒物為佩飾,臉上蒙著黑紗的女子。

  天宮大殿內仙侍竟被外人冒充了!還是負責端琉璃盞的仙侍!

  今日婚宴,潤玉事無巨細都親自過目,可謂作了完全準備。

  涉及異界,如此這般裡應外合,究竟是誰洩露了天機!

  膽敢以此手段謀害他的女人!

  潤玉心中了然,冷冷說道:「你是何人?意欲何為?」

  那女子亦冷笑道:「我是誰不重要!我只要這小妖女死!!」

  潤玉咬牙,說道:「她一向避世而居,又與你何來冤仇?速將解藥拿出,否則——」

  那女子說道:「影公子!」

  彥佑他們心中立刻明白了,原來此事根源竟然在於異界。

  只可惜,那影公子修煉的根基很是淺薄,被關進血池暗牢之後,還未如何,就早已身死隕滅了。

  潤玉說道:「此事與麒兒無關,處置影公子的人是我!只要你將解藥交出,我這條命,你拿去便是!」

  麒兒顫抖著握住潤玉的手,說道:「不要——龍哥哥——我不要解藥——麒兒說過要守護你——不准你交換——」

  那女子激動的喊道:「不!都怪這妖女!若是沒有她,阿影又怎會動了真心!得罪了你這天帝!落了個身死魂滅的下場!我今日定要她死!」

  眼見這女子已然癲狂,潤玉沉聲向大殿眾仙問道:「滅魂引,可有何解?」

  眾仙一番絞盡腦汁後,都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醫仙也無奈的說道:「正因這滅魂引太過歹毒決絕,才會在六界消失了數萬年。」

  這時,那女子取下了面紗,只見一張原本白嫩的臉上,遍佈著斑駁的傷痕,她又一陣狂笑道:「為了煉製滅魂引,我付出了這等代價!這滅魂引如何還能有解藥!哈哈哈哈——」

  說完,她又怨恨的瞧著麒兒,口中卻哀怨說道:「阿影,你等我,我就快要隨你而去了!」

  潤玉目光中殺氣盡顯,說道:「異界!該死之人!」

  旭鳳一時心中既驚又悲,兄長之意,莫非是要將異界之人屠殺殆盡?!

  既然如此,他這做弟弟的,自然是要陪他!

  眾人即便耗盡靈力,只怕此時也是藥石罔效了。

  潤玉突然想起了皓月天尊,他趕緊將那發帶一把扯下,他又將自己的靈力灌入以催動發帶。

  但是那發帶卻從始至終都毫無變化,靜靜悄悄如同死物一般。

  天意難為,敗局已定。

  
失愛之痛(一更)

  天宮。

  麒兒已是垂危,看見潤玉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拉著他手,低低說道:「龍哥哥——麒兒能嫁給你已經很幸福了——你要好好活著——不要為我而造殺業——」

  潤玉緊緊抱住麒兒,聲音嘶啞著說道:「麒兒不會有事的——我們還要生很多威風凜凜的小龍和嬌憨的呆頭兔子呢——」

  錦覓她們幾個仙子已經是淚如雨下,亦蕊更是哭得心都快碎了。

  旭鳳與月老他們亦是強忍著眼淚,憋得連心臟都隱隱作痛了。

  麒兒掙扎著說道:「月老叔父,你要再給龍哥哥尋一個好仙子——他太孤單了——」

  月老的眼淚奪眶而出,他點了點頭,嗚咽說道:「好——叔父一定不會讓他孤單的——」

  麒兒看著潤玉,努力笑道:「龍哥哥,不要再孤孤單單一個人——我會心疼——」

  潤玉緊緊抱著她,眼中的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停滴落在她的臉頰上。

  麒兒在潤玉懷中,喃喃道:「龍哥哥,你再抱抱我,我好冷——好累——」

  終了,她緩緩合上了眼睛,緊握著潤玉的手也漸漸鬆開了。

  她的靈識也化為星星點點的亮光,逐漸散開了。

  潤玉木然的伸手去抓,卻只抓了個空——

  哀莫大於心死。

  天后殞命,天宮眾仙盡皆唏噓不已。

  好端端一個天后!好端端的一件喜事!

  此時,麒兒的靈識已經幾乎散盡了。

  天帝潤玉垂首立在大殿內,沉默無言,衣衫有些淩亂。

  手裡緊緊攥著那一串人魚淚。

  什麼太初之神!什麼業火星芒!什麼天帝之威!

  這天上地下,他只想要一個她。

  終了,他卻沒能留住她。

  翼緲山初見她時,她正摔了一跤,灰撲撲的臉,光芒熠熠的眼眸。她說一看見他便心生歡喜,她還說要罩著他,她要為他上刀山下火海。

  曾經的那個鮮活的人兒,此刻竟煙消雲散了。

  滅魂引!異界!

  大殿內沉靜的一片死寂,氣氛壓抑的甚至有些可怕。

  眾仙心中紛紛揣測著,這年輕天帝接下來意欲何為?

  只怕屠滅異界,是勢在必行了。

  ****************

  正值此時,異界中也有了莫大的異動。

  自古以來,那異界中有一處神聖的禁地,供奉著上古異界之主的一縷仙魂。

  禁地之中是一尊由青琉璃色的極寒之冰所塑的巨獸塑像,而那塑像之芯卻是一簇寂滅了千萬年的五色業火。

  禁地常年冰封,寒冷無比。不論仙、妖、魔,一旦誤入禁地,必會被冰封雪凍,之後就連那身魂都會消失的杳無蹤影。

  每隔十年,異界的星宿長老都會推算出一個日子。然後,異界眾人在異界十二位長老的帶領下,服用一種族內秘藥,之後才可安然無恙進入禁地,舉行祭祀上古之主的儀式。

  這一日,原本還未到十年之期,然而,星宿長老卻突然推算到了那日已至。於是,十二長老便率領著眾人進入禁地舉行祭祀儀式。

  此時,天界突逢巨變,而異界,那大長老法杖剛剛舉起,就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尊青琉璃的寒冰雕像竟然融而不化,那寒冰漸漸聚攏成了一團青琉璃色的星芒。

  而那中芯的一簇五色業火脫離了寒冰禁錮,漸漸由永恆的寂滅而轉為了熊熊的烈焰。

  至此,禁地的冰封也隱隱有了融化解凍的跡象,眾人很是恐懼,紛紛異動。

  那十二長老將眾人穩住,如同著魔一般在口中喃喃念道:「千萬年輪回,冰霧星芒消融,五色業火燃起,星芒業火一世相見,太初之主踏火而歸。」

  那是一段從上古流傳下來的預言歌謠。

  驀地,那大長老激動的眼含熱淚,喊道:「吾主將踏火而歸,異界沉寂萬年,復興在即!!!」

  聽聞大長老此言,眾人俱都跪地參拜那星芒與業火。

  沉寂萬年,異界,終於將要崛起了!!

  天宮之內,天后麒兒殞命。

  驀地,天地變色。

  異界的那一簇五色業火與那一團青琉璃星芒,似乎受到了某種召喚,脫離了禁地,迅疾的向著某處騰飛而去。

  異界十二長老安撫下族內眾人,聚攏靈力,趕忙飛身追隨而去。

  
業火之殤(二更)

  天后殞命,天帝心碎。

  偌大天宮沉浸在一片死寂的氛圍裡。

  忽然間,一簇五色業火與一團青琉璃星芒,自天外飛來。

  那虛空之中,頓時燃起了一簇熊熊業火烈焰。

  驀地,風雷驚起,天地異變。

  那一簇五色業火的火焰燃燒躍動著,仿若淩空起舞,早已消散於天地間各處的五色業火,紛紛向此處聚集而來,融入了中心的那一簇業火烈焰。

  青琉璃色的星芒逐漸暗淡下去了,最終被那五色業火徹底吞滅了。

  方才麒兒已經消散了的星星點點的靈識,竟然也逐漸重新向此處聚攏起來,紛紛投入到那業火烈焰裡去了。

  潤玉緊緊注視著那一團熊熊烈焰,方才已然是一片冷漠與死寂的眼眸中,重新泛起了柔軟的愛意。

  他的麒兒!

  他的愛人!

  那熊熊燃燒舞動著的業火烈焰,似乎已聚齊了天地間所有的五色業火,只是那業火烈焰遲遲不曾化形。

  但凡世間靈物的祭祀都需鮮血或生命為引,莫非這五色業火想化形還需以血為祭,方能修得靈體?

  潤玉心念一動,立即以意念幻化出了一柄鋒利的短劍,那劍自他掌中劃過。

  潤玉衣袖輕拂,一連串血珠便已投入了那業火之內。

  有了鮮血的滋養為祭,那火焰逐漸凝聚化形,最終儼然已是一隻巨大的麒麟之形。

  那麒麟的周身燃燒著一簇簇業火烈焰,淩空而立,奪人心魄。

  麒麟?太初神獸?

  方才那異界的復仇女子此時似乎認出了什麼,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口中喃喃自語,甚至已然有些陷入了癲狂。

  她狂奔著向那麒麟火焰而去。

  然而,她才剛一靠近,只是沾了一點火星兒,便已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聲,轉瞬間,就已經神魂俱滅了。

  一位仙人似乎曾經讀到過什麼古籍,他無比震驚與驚恐的喊道:「五色業火!赤焰麒麟!毀天滅地!」

  赤焰麒麟?

  毀天滅地?

  眾仙臉上的表情十分的驚悚。

  那赤焰麒麟淩空傲然而立,方才元神撕裂,可真是疼得緊啊!

  它已經困頓了千萬年,此時,張口就噴出了一團五色業火的烈焰。

  那烈焰所觸及之處,瞬間就已經湮滅無形了。

  眼看著那烈焰就要燒到眾仙身上去了,潤玉倒是坦然,但其他仙人可是懼怕的很啊!

  幸而,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枚鮮紅發帶驀地光芒四射,數道白光密密麻麻的編織成了一張網狀屏障,將天界眾仙包裹保護了起來。

  天宮那烈焰已然燒透了半邊天。

  白色光網內的眾仙暫時倒是俱無甚損傷,不過心中有些害怕而已。

  只可惜,皓月天尊耗費半生靈力織就的光網,終究還是抵不住那毀天滅地的五色業火。

  忽而,那光網已出現了裂痕,那裂痕在逐漸擴大。

  這時候,異界十二長老也已經來到了天界。

  天宮諸般繁華已然被五色盡數燒滅了,只剩下一群神仙躲在一張巨大的白色光網內。

  那十二長老看見了淩空而立的赤焰巨獸,立刻激動顫抖著原地跪下,虔誠的齊聲喊道:「異界十二長老,拜見吾主!」

  眾仙心驚,那異界十二長老是異界至高無上的十二位首領,俱都是六界內極為厲害的人物。他們數萬年間不曾走出異界,此時竟齊齊出山,奉這赤焰巨獸為主?

  莫非這赤焰麒麟真是異界之主?

  莫非今日天界就要從六界中除名了?

  赤焰麒麟只淡淡瞥了那些長老一眼,仍然淩空站立著。那光網之內,有一人始終目光灼灼的望著它。

  潤玉步履堅定,走出了那光網之外,緩緩而行,朝著赤焰麒麟走去了。

  眾仙嚇得心膽快要俱裂了!

  啊呀呀!這天帝是不要命了麼!

  潤玉越來越近了,赤焰麒麟周身那燃燒的業火烈焰竟然微微有所收斂了。

  潤玉笑著,以那蘊含了萬種柔情的語調,親昵的喊道:「麒兒——我的麒兒——」

  他伸出了手,緩慢而堅定的撫摸上了那赤焰巨獸的身體。

  眾仙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啊呀呀!天后才才隕滅,天帝莫不是就已經瘋了麼!

  潤玉的手觸摸到了赤焰巨獸的身體。

  頃刻間,天地的驚雷寂滅,只見那赤焰巨獸的身形轉瞬之間就已消失了,那業火也悉數滅了。

  潤玉的手所觸及處,已然是一隻青琉璃色的冰霧麒麟。

  這便是異界之主的冰翼麒麟形態了!異界十二長老,心中了然,欽佩之情更盛了!

  五色業火消,眾仙總算放下了心來,方才那白色光網也頃刻間消失無形了。

  只見,潤玉與那冰霧麒麟相視而立,他的手輕輕撫摸著麒麟,他眼含百般愛意柔情說道:「麒兒,我還以為失去你了——我的心要疼死了——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開了。」

  潤玉將臉頰緊緊貼在了那冰霧麒麟的臉上,經歷了這失而復得的輪回,他只覺此刻就連元神都無比的安心與熨帖。

  而那異界十二長老則是個個臉色都十分的怪異!

  這——這——天帝似乎是在輕薄他們的異界之主啊!!

  然而,「天帝,不准輕薄吾主」這一句卻是萬萬都說不出口的!!!

  啊呀呀!至高無上的異界之主啊!!

  而天界眾仙的臉色則是十分的春風得意啊!看樣子,這赤焰麒麟,異界之主,竟然果真是天后啊!

  昔日,他們還以為天后是兔子,還有人擔心未來的天帝之子會不會是長著兔耳朵的龍!原來這天后的來頭竟然這般深不可測!!

  只是,這回不知還能不能順利成婚了?天帝加油啊!追妻啊!!

  這兩撥外人各懷心思,觀望著事態的發展。唯有月老等人在為潤玉真心高興。

  只見,那冰翼麒麟的大眼睛眨了眨,此刻它的腦中猶如一團亂麻。它一直以為自己會修成男仙,但眼前這人,哎呀呀,它的小心心動彈個不停!!它的內心似乎有人不停的在用大喇叭強調說:「我愛他!!這是愛情啊!!愛情啊——愛情啊——我要嫁給大龍啊——我的的龍哥哥啊——」

  最後,它伸出了一隻胖腳丫丫,努力地將潤玉的俊臉給推開了。

  天界眾仙:啊??不能啊!!!天帝快上!!加油啊!!!

  異界十二長老:好樣的!!不愧是吾主!!!我們快回異界吧!!

  那異界十二長老齊聲說道:「恭迎吾主回歸異界!」

  冰翼麒麟張開了翅膀,飛到了空中,異界十二長老趕緊跟上,往異界去了。

  那冰翼麒麟回頭望了一眼,那人仍舊站在原地,神色有些淒然,手掌中似乎還有鮮血滴下。

  此時,潤玉的身子有些搖搖欲墜,旭鳳連忙幾步上前扶住了他,潤玉微微一笑,說道:「無妨,她回來了便好。」

  潤玉說完這句,就暈了過去。

  *******************

  天宮的業火之殤已解,而此時,上清天,那三位上神罕見的再次重聚。

  三人盤膝而坐,皓月天尊位於中間。

  驀地,那皓月天尊心有所感,他燦然一笑,說道:「她未鑄成大錯,我已無憾。」接著便猛地吐出了幾大口鮮血,身子也變得搖搖欲墜。

  鬥姆元君與另一位上神立刻凝聚起了靈力,為皓月天尊療傷護法。

  良久,兩位上神收起了療傷功法。

  皓月天尊睜開眼睛,已然恢復了一些。

  鬥姆元君笑道:「如此,她將來亦無遺憾。」

  另外那位上神也說道:「他二人情誼亦可善始善終。」

  皓月天尊歎道:「我已盡力了,總算不辜負將來與他的師徒情誼了!」

  這位他是誰?

  也許是潤玉?也許是重生後的麒兒?也許是未來的小龍崽子?

  為時尚早,現在誰又能知道呢!

  
【完結篇1】一約既定,萬山無阻

  十二長老傲嬌的迎接冰翼麒麟回歸了異界。

  太初之主回歸啊!

  異界終於人人驕傲,個個心安了。

  其後,由於先前的身魂已然俱碎,冰翼麒麟為了重新修得人形仙身,在異界閉關修煉了整整八八六十四日。

  它的終極目標是要修成一個俊逸、俊逸、俊逸的男仙!期間,它還服食了許多十分珍貴的靈異仙草。

  度過了那最後一日、化形的關鍵時刻,它終於又重新修得了人形。

  它滿意的歎道:「竟如此迅速!我麒麟果然是這天上地下的第一仙!」

  這話才剛剛出口,它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趕緊飛身到了那小鏡湖邊,對著那湖中倒影一看,欲哭無淚——

  她竟然還是那個嬌滴滴、俏生生的女子嘛!!!

  她頓時回想起了在天宮那日,當時它已身魂俱裂,幸而吸收了異界所殘留的那一縷仙魂,又有了天地間業火加持,在重新化為血肉之軀的關鍵時刻,正是潤玉投入的鮮血與靈力,助了它一臂之力。

  這麼說來,它?——她!

  她如今的這具身體,每一寸血肉裡可都融合著他的血與靈力——

  哎!緣分啊!天意啊!

  她還化個毛線的男身啊!

  她心頭驀地浮上了潤玉哥哥的俊臉,還有那些卿卿我我、少兒不宜的羞羞畫面!

  哎呀呀!好愛他啊!!

  哎呀呀!!好想他啊!!!

  哎呀呀!不可以啊!!

  她可是威風凜凜的太初之神啊!

  嬌滴滴的異界之主,托著小腮腮,悶悶不樂的啃著胡蘿蔔。

  這時,一個仙子稟報道:「吾主,那個——天帝求見——還帶了——」

  「什麼?——什麼——天帝?——他——」嬌滴滴的吃貨放下了到嘴的胡蘿蔔,又驚又喜。

  那大長老連忙上前,躬身說道:「吾主,那天帝定是不懷好意,想——想——」

  哎呀,這想什麼!他這張老臉實在是說不出口來啊!

  畢竟他們這異界之主竟是個如此驚世絕豔的美人仙子啊!!!還是被他們從那天宮的婚禮現場迎接回來的,那天帝還能想啥?!

  當然是尋妻啊!!

  那二長老見大長老不戰而敗了,趕緊接上,說道:「吾主,那天帝還是不見為好!」

  那嬌滴滴的異界之主風淡雲輕的問道:「為何?」

  為何?為何?二長老這張老臉也實在說不出口啊!還能為何啊!

  那天帝來尋妻!!

  異界之主怎能被天帝帶走嘛!

  三長老見二長老也落敗了,立刻接上,靈機一動說道:「吾主,那是因為——我們異界素來不與天界往來。」

  三長老總算找了個得體的藉口,其他長老趕緊齊聲附議道:「正是啊!吾主!我們異界素來不與天界往來,貿然見那天帝,很是不妥啊!」

  那嬌滴滴的異界之主撅了撅小嘴,說道:「恩——好吧——」說罷,又悶悶不樂的啃起了胡蘿蔔。

  不知何時,不知為何,她竟如此愛吃這胡蘿蔔了?!

  啊啊啊!她難道不該是食肉動物麼??!!

  啊啊啊!還是好愛他!!

  他吃得好麼?睡得好麼?瘦了麼?胖了麼?更俊了麼?

  啊啊啊!好想見他!!

  於是,天帝和他身後的眾仙,和一長串挑著嫁妝箱子的將士隊伍,灰溜溜的回了天界。

  天帝求娶異界仙子,卻吃了閉門羹。

  這條勁爆的小道消息立刻迅速傳遍了六界。

  幾日過後,天宮大殿內。議事完畢之後,天帝潤玉笑著吩咐道:「昭告六界,尤其是異界,天帝將選美人!」

  眾仙有些愕然,但天帝的吩咐不容拒絕。

  於是,六界,特別是異界,馬上傳遍了這一重磅消息:天帝將選美人!

  異界大殿,那嬌滴滴的異界之主得知了這個消息後,內心無比——傷心——生氣——

  她這是,吃醋了?!

  那嬌滴滴的異界之主恨恨說道:「昭告六界,尤其是天界,異界之主將選——選俊逸男仙!」

  這樣一來,天界與異界都先後放出了這個重磅消息!

  六界之人早已聽聞了天帝美名好幾萬年,現在還有一個美豔絕倫的異界之主!簡直不要太誘惑了!!!

  六界眾人蠢蠢欲動,然而,實際情況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好嗎!

  那天宮的守門將領無比威嚴,禁止任何仙子前來打擾天帝!!

  什麼?天帝吩咐了選美人?從來沒聽過!

  天宮重地,閒雜人等禁止入內!!

  再來看看那異界的情況,大殿內除了隨侍的幾位女仙子,威高持重的十二長老,根本禁止任何外人入內好嘛!!!

  什麼異界之主選男仙?!哪兒來趕緊回哪兒去吧!不送嘞!稍微慢幾步就是刀槍棍棒招呼您嘞!

  六界之人欲哭無淚,放什麼假消息嘛!

  浪費路費,浪費情感不說,還浪費鞋底!!

  ********************

  這一日,一位負責異界大殿守衛當值的胖仙子突然有要事入內稟報。

  只見那胖仙子押著一位身形玉立、風流俊俏的男仙進了大殿,眾仙侍都悄悄瞄了又瞄。

  那胖仙子粗聲粗氣的稟報道:「吾主!我今日巡山時,發現這小子鬼鬼祟祟的——嘿嘿——抓來一看,竟——甚是俊逸呢!特來獻給吾主!」

  結果,那嬌滴滴的異界之主連看都沒看,就不耐煩的說道:「誰要看!帶走!」

  哼!能俊逸到哪兒!還能比她的龍哥哥更俊逸麼!

  那胖仙子笑道:「嘿嘿——吾主——那可否將他賜予我呢?」

  那嬌滴滴的異界之主說道:「快些帶下去!」

  這時,那男仙神色黯然的開口問道:「聽聞異界之主,要選俊逸男仙?」

  一聽到這聲音,那嬌滴滴的異界之主瞬間愣住了,她猛地一抬頭,便對上了那雙幽深的眼眸,黯然之情滿溢。

  兩人相視無言,呆呆的盯著對方看。

  那胖仙子還以為殿上之主要發飆了,趕緊說道:「吾主,我立刻將他帶走!」

  那男仙木然的站立著,動也不動,並未反抗。

  此時,那嬌滴滴的異界之主立刻十分著急的喊道:「你快放開他!」說著便已近了他身前,定定的看著他,心中也不知在想著什麼。

  她又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那些仙子得令,一臉懵圈,趕緊都退出去了。

  莫非看上了?

  此時,大殿內就只剩了他們兩人。空氣裡安靜的似乎都能聽見砰砰砰的心跳聲。

  她見他一幅黯然神傷的樣子,似乎清瘦了許多,她心中驀地有些刺疼,緩緩垂下了眼眸,不敢再去看他。

  潤玉緩步上前,溫柔而堅定的撫摸上了她的小臉,她有些緊張的屏住了呼吸,一動都不敢動。

  驀地,潤玉柔聲說道:「似乎胖了些呢。」

  她答道:「我吃得多——胡蘿蔔。」

  他輕輕笑了。

  他聲音似乎變得有些沙啞,艱澀的開口問道:「你——可有想我?」

  她答道:「甚是想你——」才開口,立刻捂住了嘴,星星眼一眨一眨地看著他。

  片刻之後,她才又糯糯說道:「我——我——才沒——」

  潤玉心中了然,卻不給她說謊的機會,將她那還未說出口的謊言以吻封緘。

  他將她緊緊擁在了懷中,害怕再次失去、再次分離,緊到她都有些微微的疼痛了。他覆上了她的唇,輾轉反復,這一吻溫柔的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融化了。

  十二長老沖進來時,便看見了這一幕,他們至高無上的異界之主竟然與天帝——十二長老幾乎暈厥——

  那嬌滴滴的異界之主感覺到有人走進了大殿內,便想掙扎著推開他,卻發覺她竟不知何時已經無法動彈了,好像被什麼厲害法術束縛住了一般,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此時已然恢復了從前的修為,卻竟然被他以這不知名的法術禁錮了,倒是不知他是從何處學來的這膽大包天的法術!

  敢情近來他都是在勤習這法術才會消瘦的吧!

  哼!

  (此時,遠在上清天的皓月天尊猛地打了個噴嚏,哎呀呀!是我教的!沒辦法啊!誰叫我等不及見我那小徒兒了呢!)

  潤玉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她只能默默依偎在他懷裡。

  那一吻的間隙,天帝飛去了一個寒光閃閃的眼神——直擊十二長老那已經是無比脆弱的小心臟。於是,十二長老互相攙扶著默默退出了大殿——

  這時,她才突然感覺身體又能動了,卻被他輾轉著加深了那一吻。她的內心微微顫慄起來。

  這一回,他並未使用任何禁錮法術,她卻依然感覺周身無法動彈。

  她有著那麼多厲害的法術,卻連推開他都做不到。

  哎呀呀!果然!

  好愛他!

  好想他!

  一吻終止,潤玉寵溺的看著她,她微微有些急促的喘息著,身子軟軟的靠在他的懷裡,眼睛緊緊閉著。

  潤玉輕輕刮了一下她的挺翹的小鼻子,說道:「傻丫頭,可以睜開眼睛了。」

  她那羽扇般的長睫毛抖動了幾下,睜開了眼睛,看到他俊逸的溫柔笑顏,她的臉頰驀地飛上了一絲可疑的紅暈。

  潤玉憐愛且深情的說道:「麒兒,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他將她的小手放到自己胸口心臟處,又說道:「我想你——日日夜夜時時刻刻——直至心胸炙痛——」

  麒兒突然感覺到了一陣仿若源自靈魂深處的疼痛,過往的那些記憶紛紛襲上心頭,甜蜜、沉重壓得她心頭有些發酸。

  終了,她哀婉的喊了一聲:「龍哥哥——」

  她已確定眼前之人,就是她心上之人,是她一生所愛。

  那些塵封已久的過往,身份地位,驕傲自持,是男是女,統統都不重要了,隨風而去了。

  她驀地吻上了他,柔軟的唇輕輕一觸,隨後分開。

  兩人心意相通,相視一笑。

  潤玉與麒兒十指緊緊交纏著,攜手走到了大殿之外。

  十二長老正在殿外等候著,此時見兩人攜手走了出來,便知大勢已去,異界稱霸無望了。

  麒兒對他們說道:「我走了。」

  十二長老互相望了一眼,紛紛跪地,虔誠拜道:「異界眾仙,永世信奉吾主!聽從吾主之命!」

  麒兒說道:「那好吧,你們就如從前一樣在此好好生活吧。」

  說完,兩人便攜手離去,不再理會那異界的眾人了。

  不再理會那世事紛爭了。

  
洞房花燭雙修夜【終結篇】

  潤玉與麒兒回到了翼緲山。

  此時,夕陽將至,這一雙璧人就在那最高的山頂處並肩坐下看夕陽了。

  麒兒靠著潤玉,他將外衫敞開,把麒兒整個兒包裹進了懷中,麒兒緊緊依偎著他。

  潤玉一臉期待的、眼巴巴的望著她,說道:「麒兒,那日我們在天宮拜了天地,飲了合巹酒——按理說,已經是夫妻了。」

  哎呀!這是天帝夫君在求認證、求名分啊!

  麒兒嬌羞一笑,低聲喚他道:「夫君——」

  潤玉眼眸中泛起了甜蜜笑意,又說道:「夫人可知——我們還有一件緊要之事未完成呢?」

  還能有啥緊要之事嘛!

  這是天帝夫君在求疼愛啊!

  麒兒心中害羞,將頭深深埋進了他懷中。

  這夜,兩人就在翼緲山的屋中住下了。

  這裡是他們最初相遇的地方,有著太多的甜蜜記憶了。

  潤玉興沖沖地從乾坤袋中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一應物什,都是從天宮帶來的婚禮用品,諸如紅燭、喜花、紫玉熏香爐,琉璃盞、醇香桂花釀,麒兒的嫁衣、鳳冠霞帔,麒兒的胭脂水粉、蓋頭、掀蓋頭用的鎏金秤桿——

  麒兒啃著胡蘿蔔,吃驚的瞪大了星星眼。

  敢情這天帝為了拐她結婚,時刻都準備著啊!

  潤玉施了一個仙術,便已將那一應物品都在房內佈置好了。

  潤玉在外間穿起了那日的婚服,帶上了發冠,好一個玉樹臨風的風流俊公子。

  麒兒走進裡屋換上了嫁衣,她坐在鏡前,笑看著鏡子裡唇紅齒白的嬌俏美人,一臉笑意。

  只要她與他真心相愛,是男是女又有何妨呢!

  她已孤單了太多歲月,他也虛度了許多時光,好容易相愛了,經歷了生死劫難。

  無論是此刻,還是漫長的今後,只要能與他在一起,便好。

  天色已大黑了,紫玉香爐中置了熏香,此時房內暖香氤氳,正是黯然銷魂好時候。

  潤玉掀起了她的蓋頭,嬌羞的美人抬起了眼眸,脈脈含情的看著他。

  天帝那星空般浩瀚的眸中,不再清冷淡然,百轉千回的情愫湧動翻滾著。

  兩人飲下了一杯合巹酒,潤玉伸出手抬起了她小巧如玉的下頜,兩人的雙眸裡都深深的印著彼此身影。

  潤玉笑道:「夫人,今夜,我們便來雙修可好?」

  麒兒看著他的眼眸,嬌羞的點了點頭。

  他輕輕吻上了那一點櫻唇,含著她柔軟的唇瓣,輾轉品嘗著她的香甜。

  衣衫盡落,她的一雙小手無措地抓著他精壯的胸膛。

  潤玉眸中燃起了火焰,輕撫著她纖細的腰肢,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麒兒這身子,每一寸裡都融著我的血——」

  天帝動情,已半化龍形,那威風凜凜的龍尾纏繞著她的身子。

  她的一雙藕臂緊緊纏著他的頸,嚶嚶著嗚咽出聲。

  正是蛾兒雪柳繞指柔,一樹梨花壓海棠。

  兩相繾綣情濃時,一室春光滿畫樓。

  至此,劇終。

  
番外:師徒之緣

  天界的大喜事!

  天后誕子!

  六界至今都傳頌著:那一日,天地一片祥和之光,紫氣自東而來,甚有靈氣的仙鶴率領百鳥在天界架起了一座彩虹之橋,。天宮金光閃耀,照遍六界,天后誕下了一子,天帝喜笑顏開,百鳥齊唱。那天帝之子的元神一飛沖天,竟是一隻金光閃閃的龍,那金色的翅膀伸展開來狀若垂天之雲!忽而,那金龍又幻化為了一隻青琉璃色的飛龍,那青色的翅膀伸展開來也如垂天之雲!

  哎呀呀!這天帝之子果然厲害!!竟然身兼了水系、火系兩種仙法的慧根!

  那皓月天尊從上清天而來,站在璿璣宮門口朝著天帝喊道:「小仙友,我來看我的好徒兒了!」

  潤玉趕忙笑著將皓月天尊引到會客廳內,將孩兒抱了過來,

  皓月天尊抱起了孩兒,那孩兒被他抱在懷裡,竟嘻嘻嘻的笑了,口中咿咿呀呀的說著他們小毛孩兒的語言。

  其後,皓月天尊收了天帝潤玉之子為徒兒,傳授了他數千年的仙法。

  再後來,天帝之子繼承帝位,六界之中的仙、妖、魔悉數臣服,六界也和諧安寧了很久很久。

  而潤玉與麒兒則是遊歷六界、逍遙灑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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