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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魔法] [長篇]惡魔狂想曲 之 明日驕陽 作者:胡鱈

第七章

午後,幽冥森林下起了中雨,這陣彌漫的雨霧漸漸化成了小雪,為森林奇形怪狀的樹木披上了一層白色的新裝,阿倫和波特兩人,在飄雪中迎來了拜倫王子,他肌膚就如同四周的白雪,英俊得令人不敢逼視,一身華美的貴族裝束,策著白馬,踏雪而來,仿佛童話里的男主角從故事里走了出來。

波特感慨道︰“我說戰友,生平所見的男人里,恐怕就數拜倫與你是最為漂亮的,真不知如果拜倫也打扮成女孩,比起娜娜如何,嘿嘿!”

阿倫心里凜了凜,波特與繆諾琳當年在西郊水晶礦坑曾照過面,後來潘多拉出使中又見識過拜倫的強悍武技,波特心里說不定一直懷疑這兩個其實是同一個人,但繆諾琳肯定不會將這個秘密告訴這位政治上的朋友,畢竟這關系到未來雷諾的皇權之爭……

阿倫以理所當然的語氣應對︰“在我心中,娜娜永遠是最漂亮的!”

波特笑了,說︰“戰友,你太自戀了!對了,我培養那個娜娜二號你見過了吧,怎麼樣?你可沒對他動手動腳吧?”

“……”阿倫為之無言。

波特笑得更愉快了。

阿倫沒再理會他,把目光轉回到拜倫王子身上,細看繆諾琳,這位小師妹的樣貌仍和昨天般俊美,氣質比起往日,表面多了幾分傲氣,底子里又多了幾分沉穩,可見她在雷諾的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繆諾琳咋見阿倫,眼眸里立即閃過驚心動魄的喜悅,但她立即就把這份感情壓制了下去,恢復她所習慣的傲慢神態,慢條斯理地走到兩人跟前,淡淡道︰“波特,別來無恙吧?”

波特笑臉相迎,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說︰“哎呀呀,拜倫你可給我盼來了,見你風采更勝往日,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繆諾琳輕輕躍落馬下,扳著臉說︰“波特你少來這套,大老遠把我請到這里,如果沒什麼要緊事的話,本王把你腦袋給扭下來……這位是?”

作為約翰修士時雖然與拜倫王子照過面,不過約翰修士可是把面容籠罩在陰影里的神秘人物,況且這個身份已經被阿倫徹底遺棄了,恢復本來面目的迪.阿倫,僅僅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但波特面不改色,鄭重介紹道︰“拜倫王子,容我向你介紹!這位是人稱鬼影神魔爪,玉面煞星賤郎君的迪.阿倫,飛龍沙漠那邊著名的高手,阿倫,快來見過拜倫王子!”

什麼亂七八糟的介紹,阿倫一邊暗罵波特,一邊也只好微微躬身,說︰“小人見過拜倫王子,久仰王子大名。”

繆諾琳差點失笑了出來,飛龍沙漠人影都不多個,在那里成名可真是沒什麼人知曉了,但這份笑意來到嘴邊,就很自然的變成擠出來的一絲客套笑意,淡淡說幾句久仰你玉面煞星賤郎君之類的客套話。

對于波特而言,表面是為阿倫掩飾身份,其實是要借此觀察阿倫和拜倫是否舊識,熟悉程度到底如何,判斷拜倫和繆諾琳是否同一人,當然,阿倫和繆諾琳表現得無懈可擊,畢竟對于他們而言,同樣要表演給波特看,對于隱瞞繆諾琳的真實性別,對于拜倫的前程不須受到他人要脅,也是尤為重要的。

三個都是擅長表演的頂尖高手,幾個回合下來,到了飯桌上,已將整個氣氛調節得合乎情理的和諧。

晚餐用了大半後,波特便提議一起出去走走,阿倫心知肚明他要和繆諾琳交代任務過程,順便詳談條件了,他很識趣的表示還沒飽,自動留下,看著波特和繆諾琳越出通道盡頭的安全線,他對遠遠站在一邊的侍從擺擺手,招呼道︰“那個誰誰誰,這些餐點都涼了,再另上一桌,對了,剛才那條烤力猿腿味道不錯,再來兩條,多加點辣!”

盡管只是在通道一側隨便擺張桌子,再架把太陽傘擋雪,但阿倫隨遇而安的性情令他吃得十分愉快,只是有點苦了那個隨軍而來的廚子,這位貴賓或許現在太無聊了,竟然吃完兩桌後還要第三桌,還把他叫來提出了大量的寶貴意見,什麼什麼菜太咸啊,什麼什麼菜應該下點糖啊……這位軍廚不得不苦著臉應酬這位貴賓了。

等到阿倫把第三桌餐點也快掃完的時候,波特和繆諾琳終于回來了,波特滿臉春風,顯然已經談判成功,繆諾琳卻有點若有所思,阿倫猜測,或許波特也對她有所隱瞞,不過這小妮子肯定已經開始打湖底下那些古精靈遺物的主意了。

到了深夜時分,雪開始大了起來,還刮起了狂風,溫度急速下降,有通訊兵前來稟告,幽冥通道的中前段出岔子了,波特連忙穿衣趕了過去,阿倫不由得再次感嘆,疾風為這個工程所付出的努力,現在工程到了中後期,問題依舊頻繁出現,可以想像他們早期開拓時的艱辛,現在這麼嚴寒的天氣,波特和他的士兵們都不得不犧牲睡眠時間,頂著風雪去解決突發性問題……

阿倫涌起一陣敬意,但這陣敬意決不會促使他也離開溫暖的被窩,去義助波特一把。

波特才剛走一會,一道縴瘦的身影就閃進了他的小帳篷中,還直接鑽進了他的被窩里,阿倫一見這身影,臉上頓現驚喜,他狂喜般的低呼道︰“天啊,小師妹,你終于想通了!對呀,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子,整天得裝成男子,生理問題總是得不到解決,多可憐啊,可別憋壞了,來,師兄滿足你!”

繆諾琳由得阿倫將她輕擁入懷,才重重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低斥道︰“阿倫,你在胡說什麼,波特走了,我們正好可以單獨說說話。”

阿倫強忍著痛處,悶哼了一聲,大為失望道︰“喂,聊天不用鑽進人家被窩里嘛?”

繆諾琳眉宇間似乎閃過了羞澀,呼了一口冷氣,說︰“這麼冷的天氣,這里的帳篷又這麼小,我也只好屈就一下啦……喂,死阿倫,不要亂摸!”

阿倫感覺著面前陣陣呵氣如蘭的氣息,小腹頓時一陣發熱,那雙手根本沒理會繆諾琳言語上的阻止,繼續活躍起來,他低聲在繆諾琳耳邊說︰“小師妹,你是穿著貼身內衣過來的吧,看來你也是早有準備了,嘿嘿,我雖然還沒有心理準備,但一定不會令你失望而歸的……話說回來,你好像豐滿了許多呢,白天真看不出來……”

阿倫雙手游移過的地方,繆諾琳只覺仿佛有陣陣電流正滾燙而來,芳心一陣意亂情迷,嬌軀也為之酥松了下來,但隨著阿倫的手不斷深入探索時,繆諾琳終于恢復些許清醒,用力把阿倫的手按住,輕聲說︰“不行!”

“你還是處女吧,我也是第一次呢,讓我們立即開始這個第一次吧,太古有位哲人說過,人生的旅途里,第一次越多,人生就越精彩。來嘛,做了就是真正大人了,讓我們立即進行這個簡單而隆重的成人禮吧,不要再猶豫了,立即開始吧……”阿倫呼吸已經開始急促,嘀嘀咕咕的開始胡說起來。

“波特等會就回來了!”繆諾琳提醒著阿倫,但隨著阿倫的手在掙扎,她的聲音也開始柔弱,意識也開始薄弱起來。

“別管他,他會祝福我們的!”阿倫此時已經不能容納他物,腦海里激情動蕩,甚至開始溫習以往想像世界里的種種激情片段,以供等會使用。

兩人的身軀在摩擦中不斷升溫,靈魂的熱量正給予他們陣陣難以抵抗的快感,雙唇在急促的呼吸里慢慢靠近,再激情的熱吻,然後在回腸蕩氣正要開始的一刻,繆諾琳卻終止了這次熱吻,輕輕垂下頭,稍稍分開了兩人的距離,她輕喘著氣,說︰“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的身份,明白嗎?阿倫!”

她見阿倫默然不語,只好抬頭又在他唇上輕吻了一下,低聲道︰“阿倫,我是過來和你聊天的!我們這麼久不見了,難得單獨相處,難道就要干這些嗎?難道…你就沒有別的話要和我說嗎?”

阿倫不由得慚愧了一下,如此雪夜,忽聞香風來襲,他第一時間確實沒想到什麼要說的,所以他只能嘆氣道︰“對不起,小師妹,都怪天氣太冷了。”

繆諾琳不由得失笑道︰“你這也算是道歉嗎?什麼鬼理由!”

阿倫卻認真道︰“溫度與熱情是成反比的,溫度越低,熱情越高,溫度主導著熱情,所以,這是溫度的錯!”

繆諾琳伸出縴手輕撫著阿倫的臉龐,笑道︰“那如果進來的不是我,隨便是個女人也能造成你熱情失控咯?”

阿倫辯駁道︰“喂,小師妹,難道我在心目中是個這麼隨便的人嗎?”

接著,他又嘀咕加了一句︰“最起碼身材得不錯吧……”

繆諾琳哈哈笑了起來,但也不敢笑得太過放肆,免得這份女性笑聲引來附近衛兵的警惕。

阿倫感覺繆諾琳的嬌軀在懷內輕輕的顫動著,不禁又是一陣心猿意馬,他不由得再次試探道︰“小師妹,我們真的不要來那個嗎?我有研究過啦,第一次都是很快的,一定能趕在波特回來前完成……”

繆諾琳輕笑道︰“阿倫,你以為這是做什麼呀,是做那件事哦,太快只會令我們遺憾終生的!”

笑聲有點嫵媚,阿倫難得看見繆諾琳如此媚態,喉嚨不由得再次干澀,一雙手又開始悄悄地活動起來。

漆黑中,他們相互呼吸著對方的呼吸,旖旎的情懷在小小的帳篷中緩緩游動,氣氛又一次在曖昧中熾熱,繆諾琳慢慢回擁著阿倫,忽然輕輕問了一句︰“阿倫,如果我願意做你的妻子,你願意嗎?”

這樣聰慧、美麗的女子願意做自己的妻子,同時又是絕世強者中的一員,他們又同樣流淌著銀灰色血液,一同經歷過多次生與死的考驗,無論是在感情上,再或是利益上,那都是無可挑剔的選擇,更何況在現在如此溫馨旖旎的環境下,阿倫回想起往日這位小師妹對己重情重義的種種,又是一股熱血涌上腦門,立即就想回答出令雙方的情緒都能進入高潮的答案。

繆諾琳卻伸出食指,封住了阿倫的嘴唇,輕聲道︰“阿倫師兄,我是指,你只能擁有一個妻子的情況下,你願意嗎?”

阿倫頓時啞然,眼前仿佛立即飄了幾道同樣絕世風華的動人身影,連手中熱烈的動作也為之停頓下來。

繆諾琳仿佛在漆黑中苦澀的笑了笑,在雷諾王國里那位呼風喚雨的王子在這個剎那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個在感情面前忽然想爭取點什麼,最後卻難如人意、自覺哀憐的平凡女子,她輕輕地從阿倫懷抱里掙脫了出來,稍稍後移了少許。

阿倫從對方那不穩定的呼吸中,感受到了繆諾琳心中種種酸澀之意,他在漆黑中輕輕嘆了口氣,說︰“小師妹,我心里確實是喜歡你的!”

“對,但僅僅是這種程度,相信你心里不止我一個!”繆諾琳到底在無數的風浪中走過,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但語調卻是明顯有點負氣。

阿倫再次啞然,繆諾琳又不冷不熱的加了一句︰“阿倫師兄,比起往昔,你更多情了!”

阿倫微微怔了怔,是啊,曾幾何時,他對于自己的多情是困惑的,護送雅玲回神龍,在神龍那一段的歲月里,他也曾嘗試過為自己解惑,嘗試收藏起這份潛意識的風流,全心全意去追逐鳳雅玲的愛情,但後來的多次變遷過後,他又漸漸回復了本性,這並非說現在未婚妻愛莉婭的魅力不如當年的鳳雅玲,而是在苦難歲月中磨練,在命運作弄下的洗禮,他松開了對壓抑情感的束縛,不知不覺的還原回真我……

面對漆黑中繆諾琳那深深的注視,阿倫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回應點什麼,于是他擠了一句︰“不過,我還是處男呢……”

對于這樣奇怪的應對,繆諾琳玉容冰冷盡退,不由得再次失笑起來,說︰“這是什麼見鬼的邏輯關系,還自由天堂守護者呢,說話一點水平都沒有……”

阿倫訕訕陪笑,心里卻想,邏輯關系很分明呀……

繆諾琳笑了一陣,把心底的負面情緒揮退,正容道︰“阿倫,不和你胡扯了,我們說回正事吧。”

“小師妹,沒事干嘛用男聲說話呢,好像和男人蓋在同一個被子里似的……”阿倫小聲抗議著繆諾琳的變聲。

“我喜歡!免得你等會又亂來!”繆諾琳無視阿倫的抗議,繼續用拜倫的聲音說,“我們先談長遠的吧,阿倫,你如何看待這場獸人戰爭,你的立場又是如何呢?”

談到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阿倫的心頭頓時重了重,心中仿佛晃過了那無垠的戰場,神龍國土內流離失所難民們的身影,他沉聲應道︰“這是一場獸人精心策劃已久的戰爭,他們聯同了黑夜人,渡沉寂之海而來,這是我們所有人類的災難,在我們的立場而言,當然是將所有的人類勢力聯合起來,共同對抗強敵了。”

繆諾琳卻默然了下來。

阿倫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由得眨了眨眼,疑惑道︰“小師妹,你該不會在考慮我們的血統吧?”

如果站在亡靈的角度,這場獸人戰爭簡直是千年來最美妙的一件事情,他們可以默默地觀望著這場戰爭的進展,然後挑選一個恰當的時機,也揮軍南下,他們擁有最不怕死的軍隊,就算獸人把人類的國土弄成一片廢墟,他們也能從滿是尸骸的廢墟中撈到屬于亡靈一族的好處。

繆諾琳淺淺苦笑,說︰“阿倫,你把我的心理想得太陰暗了,我雖然不太喜歡人類,但我更打心底討厭亡靈,我之所以沉默,是因為你所預計的人類聯合,恐怕很難實現,因為人類和獸人的最大不同,就是人類內部,如同一盤散沙!”

“哦?願聞其詳!”阿倫深知這兩年來,繆諾琳對各國政治經濟曾深入調查過,便虛心討教。

繆諾琳沉吟道︰“從北方說起吧,邊緣部落,阿倫師兄的家鄉,那是一個愛好和平的游牧民族,單兵作戰能力強,但軍事聯合作戰,那就實在差強人意了,千年前的亡靈戰爭,邊緣部落發動志願者組成聯軍去阻擋亡靈入侵者,結果呢,亡靈竟然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沖垮了他們的防線,接下來,邊緣部落就立即撤出了家園……”

繆諾琳感覺到阿倫的黯然,似乎回憶起家鄉那段苦難的往事,便速速總結︰“邊緣是一個樂于助人,一個願意犧牲自己去幫助朋友的民族,他們千年前的全族南撤,曾得到過許多民族的幫助,所以,必要時,邊緣部落一定會出兵相助,但他們的軍隊恐怕並不強大。邊緣對人類其他勢力基本都懷有友情,但和平的歲月實在太久了,所以在軍事上,邊緣的聯合,並不能在戰事上提供太大的幫助!”

這句話已經說得極為委婉,邊緣的正規軍不足五千,而且這些士兵平常只是個普通牧民,罕有正規訓練,對于一場種族戰爭而言,他們的力量實在太過微不足道了。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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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陣寒風從帳篷中的夾縫中吹了進來,其中夾雜著濃濃的風雪氣息,可以讓人清晰地感覺到,外面的風雪下得更急了。

這一刻,阿倫反倒不太在意這陣寒流了,他的腦袋往被窩外伸了伸,沉聲道︰“那麼鳳凰城呢,作為神龍的千年同盟,而且根據這個民族的風格,他們理應成為人類戰線聯盟的重要主力!”

繆諾琳輕輕點了點頭,說︰“確實,無論對于神龍,還是對于所有的人類而言,鳳凰城這一個民族,這一大勢力,是最為可靠的。部隊訓練有素,武器精良!但我們還得注意到一個十分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國喪期間,軍隊不能遠征,鳳凰城的老城主已經病危在床,隨時駕崩,新城主貝里安登位後,尚有一年的國喪期,想必到時貝里安也沒有這麼大的魄力去違背歷史傳統,在國喪期間出兵,義助神龍吧?”

對于此事,阿倫是心知肚明的,這也是獸人戰爭爆發後,鳳凰城的精兵遲遲未敢支援的原因,國喪隨時到來,出征的部隊也隨時有可能被勒令撤退回國,對于這樣一支不具穩定性的部隊,鳳凰城的高層豈敢輕易派遣到神龍添亂……

但對于這樣的情況,阿倫心中卻另有一番見解,只等繆諾琳將局勢分析完畢後,再一一細述。

耳邊听到繆諾琳補充道︰“鳳凰城還有一個相當大的不穩定因素,那就是失蹤多年,又忽然歸來的克洛諾斯王子,如果按鳳凰城的歷史傳統,長子傳承,那他應該是第一繼承人,誰知道老城主最後的遺囑內容是什麼?就算有遺詔命貝里安為新皇,誰知道到時克洛諾斯會不會有過激反應?”

阿倫心想,怒浪自然不會是那種不識大體的人,況且他也不愛世俗中的權勢。但怒浪並不喜歡讓太多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方面,也實在難以向繆諾琳解釋了。

繆諾琳接著道︰“說到皇權之爭,立即就能聯想到亂成一片的冰風家族,動亂的起因是什麼?正是因為原族長暴斃,才令非正統繼承人黑斯克有了可乘之機!他們內戰了一年有余,直到獸人入侵,黑斯克和魯迪斯也不是完全的混人,都同時東望,暫停了大規模的內戰,雙方南北對峙,但要冰風也站到人類統一戰線中,就得解決他們的內部矛盾,呵,這談何容易呢?師兄,要他們出兵抵抗獸人,恐怕是件困難無比的事情呀。”

她頓了頓,說︰“接著到自由天堂,在藍雪雲大人的引導下,自由天堂無疑是現在最有大局觀的勢力,以大量的錢財物質支援神龍,為了贏得這場戰爭,可以做的一切,都不遺余力,但自由天堂的缺點與邊緣部落一樣,他們的武裝並不強大,這是一股由商人組成的勢力,在貿易上,在投資上,他們能得心應手,但在戰爭上,他們可以提供的,也僅僅是錢財了,阿倫,相信你也很清楚自由天堂東南角的戰局吧,獸人僅僅是出動小量部隊,就牽制住了整個自由天堂的大半兵力了。”

繆諾琳伸出一根手指,在漆黑的虛空中虛畫了一下,像是要把阿蘭斯的世界勾勒出來,然後在其中點了點,說︰“那麼,談到你現在所代表的神龍,因為站在獸人戰爭的第一線,有切膚之痛,神龍無疑是人類組成戰線聯盟的最堅實擁護者,他們會調動外交力量,就像師兄你現在正在做的一切,去促成統一聯盟!但問題來了,這個聯盟假如真的建立成功,該誰來做領導者呢?這一個位置可是個影響深遠的位置,相信無論哪一個勢力都願意成為這個領導者,但神龍作為戰爭的先鋒,同時也是戰線同盟的促成者,千年來更是人類的政治文化中心,理該是神龍來領袖阿蘭斯群雄,可是,阿倫你也知道,相信你也曾參與和見證了神龍的王朝變更,現在的皇帝可是鳳雅玲,一個剛剛登基不久,威信不足,年齡甚至還未滿二十的丫頭,你覺得別人會答應嗎?先不說遠,現在我們身處的疾風家族,肯定會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她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阿倫,微笑道︰“喂,你有在聽嗎?”

阿倫也笑了笑,說︰“在听,你繼續,不過還是換回女聲吧,小師妹,我還是不太習慣和一個男人躲在被窩里竊竊私語。”

繆諾琳打了哈哈,卻沒理會阿倫的要求,繼續用拜倫王子那充滿磁性的聲音說︰“疾風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民族,好戰的血統注進了他們的骨子里,首先不用擔心的是,在獸人戰爭中,他們肯定是主戰派,只要你這次和他們談妥了條件,疾風一定會全力出擊的,現在他們旗幟上的威望已經跌到建國以來的最低點,他們需要勝利去刺激他們民眾的信心,更何況獸人還盤踞著他們星雲山脈一帶的地盤,所以,他們也將是人類戰線同盟的擁護者,但假如將來,讓他們的軍隊歸于別的勢力指揮,要按別人的意志來行事,那恐怕難度就太大了。”

她頓了頓,說︰“那接下來,就是我所代表的雷諾了,其實我和博斯特的關系,遠不如外界想像中的緊張,坦白說,就算我有幸成為未來雷諾的皇帝,我也不會將他這個失敗者處死,甚至不會過分沒收他的權力,因為我欣賞他,他確實是個全方位的人才,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相信換作最後是他登位,他也會采取和我一樣的做法。雷諾的皇權之爭,遠遠沒到生死相搏的地步,父王雖然昏庸,但依然健康,雷諾的整體局勢,還是相當穩定的。從上而下,基本都是主戰聲一片,不久前的第二次星雲流血夜,博斯特更是帶領雷諾的男兒們,出盡了風頭……”

接著,她話鋒一轉,說︰“但是,人類所有勢力真的結成戰時聯盟,雷諾肯定要爭取成為最高領導者,這種願望甚至比疾風還要強烈,因為作為人類第二軍事大國,雷諾政治文化方面的聲望被神龍壓制了上千年,能踫上這樣的機會,雷諾肯定要一振聲威。”

繆諾琳又頓了一頓,望向阿倫,發現他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對于自己的看法,既不贊同,也不反對,她只好繼續說道︰“最後說到最南面的影月部落了,他們雖然是人類最小的一股勢力,其實他們部落的戰斗力是不容忽視的,尤其是弓兵和輕騎兵,說服他們參戰,他們絕對是一股可以改變戰爭天平傾斜方向的力量。

但是,影月部落歷史上只出戰過一次,那還得追溯到千年前的亡靈戰爭,在那個年代里,他們就算看到獸人打到雷諾了,也沒派兵,可見這個部落是十分保守的,甚至是有點排外的,或許,這關系到他們的文化、風俗習慣是與其他人類民族的差異實在太大,也關系到他們的地理環境易守難攻……現在他們的領導人是埃里克,一個貌似忠良,其實老奸巨猾的家伙,沒有足夠好的條件打動他,恐怕休想調動影月的一兵一卒……”

繆諾琳換了一個睡姿,仰躺向上,沉聲道︰“綜上,人類要想齊心協力地對抗獸人,結成統一戰線,談何容易啊?”

阿倫默然了一會,長長嘆了口氣,說︰“小師妹,我承認你所說的一切,都相當有道理,但你是站在各個民族、各個勢力的角度去看的,所看的是目前,是現在!而這場獸人戰爭將會打多久呢?一年,兩年,,五年,十年?誰知道……我們可以知道的,僅僅是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如果各個民族和勢力都是懷有私心去加入到這場戰爭,那最終所有的人類國土都將臣服在獸人的腳下,所有的人類都將成為獸人的奴隸,這絕不是危言聳听!

他注視著繆諾琳那美麗的側面,黑暗為其畫上了一道一場動人的弧線,她那長長的睫毛正輕輕顫動,顯然也正為那個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可能性而思考。

阿倫也伸出了一根手指,在漆黑中虛畫了一下,不過他是勾勒出繆諾琳那夢幻般的側面,輕輕道︰“所以我打戰爭一開始,就站在全人類的角度去看待這件事,獸人傾了一個種族的戰力來與人類作戰,甚至還找來了黑夜人助陣,假如我們人類也無法傾一個種族的力量去抗衡的話,哪又如何抵抗強敵?我們必須從長遠的角度去估量這場戰爭,不能計較一時的成敗,所有的勢力更不能計較個人的一時得失,那才有可能擊退獸人入侵!畢竟,這一次獸人戰爭與千年前的獸人戰爭是完全不同的,那時候暴風要塞尚未建成,獸人是無意間發現這個缺口,突襲而來,這一次,他們可是有備而戰啊!”

繆諾琳幽幽地往帳篷頂呼了口氣,說︰“阿倫,我得承認你的胸襟比我磊落,大局觀比我強,也比我看得遠,但是,要人類這麼復雜的動物真誠聯合起來,能實行嗎?”

阿倫苦澀一笑,說︰“小師妹,那是因為我比你更投入人類世界啊,在很多時候,我都常常認為自己確實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說出這句話時,阿倫內心不禁就升起一股難言的哀傷,漆黑的深處仿佛正有一個陰影在深深地注視著自己,以毫無感情的語調告訴他一個事實,他現在只是一個亡靈惡魔,無論如何多麼想變成人,但惡魔的血液早已烙印進你靈魂里,你可以暫時擺脫自己的記憶,卻永遠也擺脫不了惡魔的血液,惡魔的靈魂……

這樣來自內心最深處的聲音,更是將他的哀傷擴散開了,這股辛酸苦辣的情感慢慢化作冰冷的寒流,慢慢游遍他全身的每一個角落。

阿倫感受著這股寒流的沖擊,默默強忍,不想讓繆諾琳在這方面為他擔心,繼續道︰“……所以我的著眼點才會比你更為長遠。是的,人類的聯合並不是朝夕間就能完成,但隨著戰爭的推移,隨著歷史的腳步,他們終將為了同一個使命站在一起,不再存在國界與私心,共同創造歷史,呵,說不定這次獸人戰爭還能成為人類大一統的契機呢。”

听到阿倫最後那句話,繆諾琳的眼楮頓時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輕輕道︰“阿倫,我們越說越遠了……算了,時間不早了,還是先說回目前吧,你對波特這件事,怎麼看?”

“幫他啊,打通幽冥森林通道,千古功業!”阿倫理所當然的回答。

“這點我同意!”繆諾琳神秘一笑,放低聲音問,“阿倫,我是指別的……假如古精靈的遺物我也喜歡,你會站在哪邊呢?”

阿倫為之頭痛,苦笑道︰“小師妹,關于這些,你不是早就應該和波特談好的嗎?”

繆諾琳冷冷一笑,說︰“哈,波特那小滑頭,想輕描淡寫地掩飾過去,還裝模作樣地猜測風 或許是古精靈的寵物,它們的血肉和皮毛說不定有什麼特殊作用,古精靈專門設置個結界,就是為了保護它們。哈,真是胡說八道,虧他編得像模像樣,但誰相信這些鬼話,古精靈的品味再差也不會差到飼養這群如此丑陋的傻大個吧,所以我猜古精靈一定是把什麼寶貴的東西藏在湖下面了,波特要我偷偷前來,瞞騙過疾風高層,恐怕為的就是要獨吞這批財富吧,這個小滑頭,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得付出代價的,哈哈……喂,阿倫,你在用什麼眼神看著我啊?”

“小師妹,你笑得好陰險啊……”

“那你到底幫不幫我呀?”有求于人,繆諾琳終于回復了女聲,還在語調中加上一絲甜甜膩膩的氣息。

“這個,再說吧……”阿倫支支吾吾地為難應對,畢竟對波特有承諾在先。

“……”

兩人又討論了幾句,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人聲,繆諾琳飛快地在阿倫臉上輕輕吻了一下,道聲“晚安”,身形一閃,已消失在漆黑之中。

不久後,那些人聲漸近,可以听到波特正吩咐著部下的工作,一陣懶洋洋的睡意也隨之涌上了心頭,阿倫打了個呵欠,迅速投入進睡魔的懷抱。


黎明第一道曙光照亮天際時,阿倫發現帳篷外就傳來了喚醒他的聲音,他朦朦朧朧的應句︰“吃早餐的時間到了?”

波特在外面笑道︰“冒險的時間到了。”

風雪已經停了,通道上鋪了一層雪白的絨毯,阿倫從小帳篷里爬出,一陣寒意迎面襲來,頗是清爽,圍牆外的高大怪樹披上件件新裝,咋眼一看,就像一棟棟充滿異國風情的白色建築。

相比起阿倫的衣冠不整、呵欠連天,繆諾琳已經衣著整齊、精神奕奕地站在了通道盡頭,回頭對阿倫笑了笑,已經恢復拜倫王子的高傲風範,笑容僅僅是恰到好處的禮貌招呼。

波特的體質遠不如他們兩人,將身體包裹得就像一個粽子,一邊呵著白氣,一邊活動著手腳。

阿倫保持著呵欠連天的狀態與兩人會合,簡單溝通了幾句,波特吩咐全體士兵原地嚴陣以待,便往盆地方向走去。

三人穿過齊腰高的雜草叢,那一大片盆地再現眼前,令人感到震驚的是,昨晚風雪如此之大,這里竟然絲毫也沒有沾上風雪的氣息,淺藍色的湖水仍是波光粼粼,那一棵棵椰子樹,竟連一丁點雪花也沒有沾上。

對于這樣奇特的現象,三人已是久經風浪的悍將,僅僅是交換一下眼神,也沒多評價什麼,波特低聲說了句︰“按計劃開始了!”

繆諾琳瞥向阿倫,沉聲問︰“誰來背魔法師?”

阿倫苦笑應道︰“我來吧。”他覺得繆諾琳根本不希望他回答出第二個答案。

“那好,藥囊就由我背吧。”阿倫話音未落,繆諾琳立即接上。

波特打了響指,說︰“那麼,開始吧!”

阿倫往波特腋下輕輕一托,已將他背到背上,腳下重重一點,整個人已經彈射了出去,草叢與下方的盆地落差高達四十多米,但阿倫就這麼俯沖而下,落地無聲,也不作絲毫停留,腳腕一轉,繼續往湖水的位置疾沖而去。

波特在背上急聲贊道︰“戰友,你這一手行雲流水,真是漂亮!”

因為速度實在太過驚人,他緊緊抱住了阿倫的脖子,感受著迎面而來的強烈氣流,又感嘆道︰“假如我們是落魄江湖的男女,身後又有一群仇家追殺,我看到愛郎如此英姿,此刻芳心一定在七上八落中默默暗許了……”

阿倫失笑道︰“你有完沒完呀,真是羅唆。”

“……”

繆諾琳緊跟在他們身後,阿倫急行中回頭觀察了一下繆諾琳的動作,深吸一口氣,再次提速,如同閃電一般射進那片隨時可以為他們帶來死亡的白沙,足下柔軟的觸覺並沒有為他帶來任何舒適感,因為就在他踏足的剎那,整個大地也為之震動了,遠處椰林的方向,也隱約听到風 被驚醒的咆哮聲。

阿倫已疾射到湖邊,身體仿佛被一股無形的牆給擋住了,那“牆”並不堅硬,但韌性十足,任你如何努力,也再無法前進分毫。

湖水只在咫尺間,阿倫一甩手將波特放下,波特的嘴已開始念念有詞地計算起來,手上更是變化出一個個印結,破解古精靈魔法結界的工作開始了。

這時,繆諾琳才追到身後,她先是微微驚詫地望了一眼阿倫,顯然詫異阿倫實力質一般的提升,接著才換回焦急的眼神望向波特,椰林方向的躁動聲越來越大了,震耳欲聾地向他們襲來,波特如果不能迅速完成的話,他們就得面對大量風系王者級魔獸了。

“找到那進入通道了!需要血,快,一起來!”波特興奮的低呼,迅速抽出匕首,刷一下便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噴涌而出的鮮血頓時染紅那堵無形的“牆”。

接著,他發現左右站著的阿倫和繆諾琳根本無動于衷,他不由得焦急的叫道︰“喂,不是連一兩滴鮮血都吝嗇吧?”

當他轉頭接觸阿倫的目光時,不由得呆了一呆,那眼神里帶著一絲無奈,一絲失落,一絲憂傷,甚至還有一絲痛苦,阿倫滿懷歉意地說︰“對不起,戰友,我不太習慣流血,犧牲你了。”

他袖子里滑落的匕首也出手了,閃電般劃破波特的手臂,更大量的鮮血自傷處噴出,波特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繆諾琳也道︰“我和阿倫先生一樣。”

她的短劍也揮出了,可憐的波特兩只手臂變成噴血工具,那堵無形牆頓時閃動了一下,一個血紅色的漩渦狀洞口在它上面形成了。

波特痛得大呼小叫,憤怒的抗議︰“你這兩個殘忍的變態!快,結界通道打開了!”

這時,椰林群一陣抖動,驚天動地的咆哮聲中,滿臉猙獰的風 們爭先恐後地沖了出來,暗綠色的眼珠布滿了蒼白的血絲,可以想像它們此時無比的憤怒。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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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繆諾琳腳上一蹬,整個人已化為利箭,射進那血紅色的漩渦之中,她背上的藥囊已甩到身前,一揮手上短劍,藥囊已一分為二,藥粉頓時化作漫天塵霧,落到那片的神秘湖水上。

在那充滿令人暈眩的氣息之中,繆諾琳趕緊屏住呼吸,急墮而下,看著那一分為二的皮囊落到湖水里,彈起少許浪花,立即又浮回湖面,她算準方位,空中一個急轉身,雙腳已輕輕點在它們之上,皮囊僅僅是微微下沉了少許,翻起點點漣漪,繆諾琳已能借到力氣,疾速彈射而回。

但入目的情景不禁嚇得她魂飛魄散,那血紅色的漩渦竟然在急速收窄,按這樣的速度計算,她根本無法再次穿越那結界通道,只能撞到那道無形的牆上,身後形如瘋狀的風 們已經沖到離湖水僅有一百碼的距離,假如沖不出去的話,恐怕就得在這片湖水里困斗至死了。

阿倫忽見此驚變,心中同樣驚惶,匕首已經滑出袖子,必要時哪怕被波特看到自己的血液,也要再次打開通道,至于會引來何種後果,那就遲一步再考慮吧。

誰知波特已主動劃破自己那剛剛止住血的傷口,血液噴涌中,那漩渦通道再次打開,波特苦笑道︰“戰友,我自己來吧,不用你親自動手了。”

繆諾琳一縮身子,恰恰鑽過那重新擴大的漩渦,不無狼狽的重新落到沙灘上,她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站穩,回頭深深的看了波特一眼,輕輕說了句︰“謝謝!”

阿倫已重新將波特背到背上,如閃電一般從繆諾琳身邊擦過,吼道︰“小師妹,快跑啊!”

魔獸的咆哮聲已經近及湖水,繆諾琳忙緊隨阿倫,往盆地邊緣疾速而去。

誰也無法想像風 這樣巨大的身形,竟然能有如此驚人的速度,在身後窮追不舍,而且速度還越來越快,有好幾頭成年的風 已經拋離了同伴,追到他們身後的五十步之內。

阿倫和繆諾琳慌忙再次提速,死亡的壓力令他們對于自己的實力,沒再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波特眼中閃過亮光,感嘆道︰“戰友,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你這麼多缺點,卻有數不清的絕色美女拜倒在你的褲下,但今天終于想通了,原來這就是速度的優勢,被你這麼背著風馳電掣的轉幾圈,被轉得暈頭轉向,還不芳心大動嗎?正所謂何家紅袖不相憐……”

這時阿倫已率先到達盆地邊緣,他沒讓波特繼續廢話下去,怒道︰“除了速度,我還有很多優點的,好不好?”說話間,已甩手一擲,將波特擲上高空,他重重往下一蹬,離地而起,在峭壁的中段再輕輕一踏,已穩穩地站到盆地外的草叢上,一抬頭,將墜落的波特恰恰接住,放回背上。

波特再次盛贊︰“戰友,我是男的,心情也不由得為之澎湃,你听說過太古時代有座斷背山嗎……”

阿倫沒空應對他的胡扯了,回頭發現繆諾琳才剛剛疾馳到峭壁下,而其中一頭速度最為驚人的風 ,竟然已追到二十步以內。

他趕緊飛起一腳,將腳下一塊重達百斤的石頭踢離地面,那巨石立即在翻騰中疾射往那領頭風 的頭顱,那頭風 也算機靈,趕緊低頭避過,盡管它反應敏捷,但頭皮還是被巨石的菱角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跟在它身後那頭風 最是倒霉,根本連反應的時間也沒有,石頭已正正砸到它的腦門上,撞得它立即後退了兩步,暈頭轉向中又撞倒了身後的同伴,不過這樣的創傷更是激起了它的凶性,它用力晃了晃腦袋,再次嗷嗷大叫地沖了上來。

繆諾琳爭取到這寶貴的時間,順利踏上峭壁,三人再次會合,根本沒時間交流心得,繼續往前疾射而去,但他們心中已安穩了許多,跑到這里,這次的任務基本算是順利完成了。

疾風的精兵們已在通道的盡頭嚴陣以待,只要邊打邊退,等風 們發泄完畢,它們就會像以往那樣,回到盆地中去。


這一回,風系魔獸中的王者們發泄的時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長,造成的破壞自然也比過往任何一次都要大,幸好結果是令人滿意的,有備而戰的疾風家族,只付出了相對比較輕微的傷亡,就撐到了最後,波特看著傾倒了近千米的通道圍牆,心疼得直咧嘴。

但到了下午,他來盆地前,看到那片神秘的湖區周圍倒滿一地的風 們,終于開懷大笑起來。

暖陽下,整個幽冥通道的疾風成員都忙碌了起來,他們出動一切可以出動的工具,將珍貴的太古吊臂和滑輪也推到前沿,還在盆地邊上開闢出一條臨時道路,將暈迷了的龐然大物層層捆綁好,關進趕制好的鐵籠里,然後一個接一個的運送上來,它們將作為最可怕的生物武器,送到戰爭的前線陣地上,與獸人軍隊見面。

波特嚴格地遵守著自己的諾言,並對阿倫笑稱,此事一了,將和阿倫一同將這群魔獸王者押送回去。

疾風成員們的忙碌之中,繆諾琳與阿倫私下暗暗溝通了一次,繆諾琳心有余悸的說,假如波特當時並沒有當機立斷地再次放血,結界的通道需要他們兩人的血液來打開,那將如何?

阿倫默然不語,他覺得這樣的思考並不會令人愉快。

繆諾琳眼中卻閃過厲芒,淡淡說出自己的答案,假如真有這樣的不幸發生,阿蘭斯最天才的魔法師將永遠長眠于那片美麗的湖泊中……

阿倫仍是默然不語,他輕輕的問了自己一句,如果繆諾琳要出手殺波特,他會站到哪一邊呢?如果是小師妹那一邊,那麼應不應該放波特一馬呢,畢竟他們之間也曾擁有過最美好的友情歲月,這樣的問題,他不敢想得太長遠,在這樣的亂世之中,他惶恐地擔憂,未來的某天,就要面臨類似的抉擇。

波特搜尋椰林背後那些巨大的洞穴時,又有了新的發現,里面竟然有幾百個魔獸蛋,他看著蛋殼上那些美妙的花紋,頓時眉開眼笑,笑得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誰都能立即聯想到,這位疾風的精神領袖大概已經在構思如何飼養巨型魔獸的計劃了。

繆諾琳也同樣是目光熾熱地打量著這些巨蛋,培養出屬于自己的魔獸王者,然後派出精英駕馭它們沖上前線,那是何等壯觀的一個場面……

只有阿倫是這樣評價的︰“我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蛋呢,烤一個試試好嗎?看起來味道不錯……”

深夜時分,盆地的整理工作才初步告一段落,但湖邊仍燈火通明,古精靈的結界已經被波特用大量的魔獸血液給砸開了,打撈工作即將開始,波特顯然並不太樂意阿倫和繆諾琳的參予,但這兩個人都聲稱今夜無心睡眠,堅持要陪伴波特一同進行這項艱辛而且無趣的湖水偵察工作。

波特只能苦著臉接受他們兩個熱烈的友情,由得他們跟在身邊,目睹著打撈過程有條不紊的進行。

疾風這支工程隊由于長期在野外磨練,接受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任務,這一類打撈工作對于他們而言,算不上特別困難,沒用多久,在吊臂和打撈員的配合下,湖底的第一件事物被緩緩拖出了水面,波特他們頓時屏住了呼吸,繆諾琳還用手肘撞了撞阿倫,以期隨時能獲得他的支援。

所有人的眼楮都亮了,一副有點類似古東方棺木形狀的物體被打撈了上來,但它卻是由近似透明水晶的物質做成,在其上面仿佛正有潔白的水波紋處處蕩漾,給在場者一種異常玄妙和神秘的感覺。

隱隱約約可看到這副棺木中正躺著一具古精靈的尸體,當棺木穩穩放落到沙灘上,四周的人頓時在驚嘆聲中圍了上去,近看之下,發現這具精靈尸體在他生命結束前的一刻,恐怕也已經到了精靈界的高齡,他滿臉都是深深的皺紋,盡管他已永遠的閉上了眼楮,但從那廣闊的額頭上,還能捕抓到他一定曾經擁有過無比驚人的智慧。

每個人的心情都激動了起來,用比水晶還要昂貴的不知名物質打造而成的棺木,神奇的魔法封閉技術,將古精靈賢者的遺體保存得完好無缺,天啊,那接下打撈上來的,豈不是這位老人家的珍貴遺物了。

大家都在興奮中浮想翩翩,一個個腦海里都是亮晶晶的寶石、太古遺跡、寶藏圖等等東西在飄來蕩去,波特呵著白氣搓著手,繆諾琳眼楮里的光芒更為熾熱了,但阿倫卻是皺了皺眉,因為從湖水中拖起來的第二件事物,還是類水晶棺木,不過這次里面躺的是一個年邁的女精靈。

不過大伙的熱情絲毫沒有減退,那些金光閃閃的東西在腦海里反倒飄蕩得更厲害了,直到打撈上來的第三件、第四件事物都是棺木,人們眼中的熾熱才開始減退,人人面面相覷,似乎已經預感到事情正向某個不妙的方向發展著。

到了下半夜,沙灘上已經擺滿了潔白的棺木,在皎潔的月光散發出聖潔的光芒,映得湖邊每個人的臉色都像那些精靈遺體般難看,花了這麼大的功夫,竟然收獲的是一大堆精靈的尸體。

有個熟悉波特風格的官員跑了過來,低聲請示要不要砸開一兩個棺木看看尸體身上有沒有藏著什麼值錢的東西,卻噴了大釘子,心情不佳的波特只是用極不耐煩的語氣噴道︰“豬頭,別亂來!自己滾一邊涼快去!”

看這些精靈遺體的氣質裝扮,生前恐怕都是精靈一族里的大人物,隨便砸爛人家苦心保存的遺體,萬一以後與精靈貿易交往時被發現,外交破裂不說,恐怕離第一次精靈戰爭也不遠了。

眼看著最後一具類水晶棺木也被打撈了上來,潛水員們一個接一個的浮上來,表示下面已經再無它物了,波特的表情哀嘆得就像一個剛剛失去貞操的少女。

繆諾琳的眼神也是失落無比,但隱約還帶有一絲狐疑,她看了一眼阿倫,低聲道︰“我要親自看看。”也不需阿倫給意見,撲通一下就躍進了水里。

波特踏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過來,迎上阿倫同情的苦笑,忿忿道︰“媽的,搞了半天,原來這是古精靈水葬的墓穴,害我動用了這麼多關系,出動了大量的士兵、工程師,連要大量損耗魔石能源的太古器材也用上了,結果卻這樣豈有此理……哼,這些古精靈真是…真是……”

他連說了兩次“真是”,也找不到最合適的詞語來形容,最後瞥見身旁那具棺木里躺著一個面目較為凶狠的精靈遺體,他找到了最能表達他心情的答案︰“……真是傷天害理!”

面對波特的語無倫次,阿倫不禁笑道︰“事情還沒有這麼糟糕吧,最起碼日後打通了幽冥通道,見到精靈朋友們,就能馬上向他們送上一份厚禮了,精靈們恐怕也不知道幽冥森林某處竟然還水葬有他們的祖先吧!它們將能成為與精靈溝通一把友情的鑰匙。只不過,那些高傲的家伙恐怕並不喜歡他們傳說中的賢人曾被打攪過……”

波特接上道︰“對啊,所以等會還得逐個逐個的把這群家伙放回到原位,唉,實在勞民傷財……傷天害理!”

這時,他剛好瞥見拜倫王子探出水面換氣,但立即又再次潛了下去,他問︰“咦,拜倫王子什麼時候下去的?”

阿倫隨意應道︰“下去好一會了,大概是想找到什麼寶貝,好彌補你的損失,安慰你那受傷的心靈吧。”

波特嘿嘿了兩聲,苦中作樂的感嘆道︰“能交到拜倫王子這種朋友真是一種福氣啊!這麼冷的天氣,他為了我,竟然不惜萬金之軀,跳進如此冰冷的湖水之中,只為解我心憂……嘖嘖,交友如此,夫復何求啊!”

阿倫听出他語氣中的嘲諷之意,淡淡一笑,也不答話。

拜倫王子折騰了好一陣,才濕淋淋地游了上來,一無所獲的結果令用詞素來高雅的王子怒罵了一句粗話,其語無倫次的程度差不多可與波特那句“傷天害理”相媲美了。

她接過士兵遞來的毛巾,一邊擦著濕漉漉的墨綠色短發,一邊輕甩著水珠,一臉失落的走回營地的方向,歪過頭向波特拋了句︰“下面確實什麼也沒有了!沒什麼事的話,我明天就回去,記得我們之間的協議,還有,記得要送我。”

對于她和波特間到底有什麼神秘的政治或者經濟的協議,阿倫半點興趣也沒有,這一刻,他只覺得小師妹出水芙蓉的美態實在是動人無比,要不是周圍有這麼多人在場,他恐怕已追著跟回營地去親近親近了。

身旁的波特“哦,哦”的應了兩聲,才低聲對阿倫道︰“我說戰友,最近我的性取向是不是出現了問題,看到拜倫濕漉漉的模樣,我竟然食指大動,還有點生理上的反應,真是奇怪……”

阿倫應道︰“嘿嘿,那你該好好檢討自己真正的性取向了。”心中卻道,這有什麼好奇怪,我和你同樣有著這樣的生理反應,還比你強烈呢……

波特呵呵一笑,湖對面的工程師們似乎發生了一點小狀況,波特對阿倫擺了擺手,便若有所思的走了過去,口中還喃喃道︰“唉,相傳太古時代,世界存在這麼一座斷背山……”

阿倫只能苦笑應對。

黎明的第一線曙光已照向大地,降臨的光輝告訴這里的人們,原來不知不覺間,已渡過了一個忙碌的夜晚。


因為阿倫完成疾風的出使使命後,下一站就將到達雷諾,所以繆諾琳這次的告別並沒有太多離別的傷感,僅僅是在波特不在意時,偷偷送予一個親密的微笑,便揮手躍上駿馬,馳騁遠去。

波特注視著她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轉頭望了一眼阿倫,欲言又止。

阿倫沒好氣道︰“你是不是又想說太古時代有座斷背山?”

波特搖了搖頭,認真道︰“不,不,不,我已經在認真審視這座山了,我剛才想,假如將來一旦發生那種關系,我會是主動那一方,還是被動那一方……喂,別用看風 的眼神看我!哈,不說這個,討論我們明天的回程吧,嗯,來根煙!”

他剛把煙點燃,說了幾句風 運輸的細節,忽然又插入一句︰“……戰友,我懷疑我會是被動的一方……”

阿倫徹底無言,苦笑間,波特才拍著他肩膀,大笑道︰“戰友,跟你開玩笑了,我真會那樣子嗎……我當然是主動的那一方啦……”

“……”


經過一天的籌備,魔獸運輸大隊浩浩蕩蕩的上路了,上百個大鐵籠被封得嚴嚴實實,只在上方留出幾個小孔透氣,作為俘虜的風 們,伙食並不好,波特的指示是︰不要餓死它們就可以了。

饑腸轆轆的風系魔獸王者們再吃上一點持續虛弱的藥品,一路上倒是安靜得很,沿途經過的城市,民眾們紛紛指指點點,有人猜是運往前線的糧食,有人猜是軍械,但誰也猜不到里面裝的竟然是活生生的魔獸。

阿倫混在車隊中,在相對最為舒適那輛馬車里補回自己失去的睡眠,基本是吃飽就睡,睡夠了起床再吃,把車廂搞得一片狼藉,對于此,波特評價是,祖賓大人如此德性,竟然還在神龍國內獲得這麼高的支持率,實在令人百思不解……

兩天後,這列大型車隊回到了疾風堡壘,剛剛睡醒的阿倫趕緊趁著民眾相迎時的混亂,偷偷溜回外使館的房間,恢復祖賓大人的模樣,推門而出,宣布道︰“哈,我的病終于好了!”

守候在門外的副官凌風頓時從打盹中驚醒了過來,喜道︰“大人,你終于回來了,嗚嗚,想死我了……”

阿倫怒道︰“你這是什麼話,我是剛剛病好,從房間里出來!”

凌風忙道︰“是,是,小人失言了!對了,大人這幾天爽嗎?”

“爽你個頭!這幾天沒什麼事情發生吧?”阿倫一邊整理衣裝,一邊往外走去。

凌風趕緊緊隨其後,匯報道︰“克德杰大人來探望過兩次,都被我禮貌擋在門外了,還有一些疾風的探子曾潛伏進來,妄圖偷窺大人病中英姿,但都被我們逐一趕退……”

阿倫望著認真匯報的凌風,他眼楮里布滿了血絲,可見這幾天確實盡忠職守,並沒有擅離崗位,不由得柔聲感嘆道︰“你這幾天都沒有睡好吧?”

凌風眼楮一亮,祖賓大人終于也要嘉許我幾句了,說不定馬上就有打賞,他忙道︰“確實沒怎麼睡過,不過為大人效力,自得鞠躬盡瘁,小小辛勞,何足掛齒呢!”話畢,連忙又打個呵欠來加強說服力。

誰料祖賓大人卻道︰“對呀,熬幾個通宵算什麼,過多的睡眠就是健康的天敵!你看我這幾天也沒有睡好呀,也不見我呵欠連連?你該表現得精神一點!”

阿倫一邊擦著眼角厚厚的眼屎,一邊如是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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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當夜,又是一場盛大宴會,慶祝疾風的二號人物波特大人的歸來,同時也慶祝祖賓大人的重感冒終于好了,當然,這免不了又得一番虛偽的應酬。

克德杰對祖賓大人仍是熱情如火,他鄭重向阿倫介紹疾風副團長波特,祖賓和波特恰如其分的表現出一見如故,不到一會就仿如摯友般的無所不談。

克德杰老懷甚慰,波特外交上已盡得他真傳了。

但他很快又發現一些奇怪的地方,當波特說了一個冷得不能再冷的黃色笑話時,祖賓竟然很心領神會地哈哈大笑,自然而然便和波特笑作一團,兩人這樣親近的動作神態,正是出色的外交家所應該具備的,但又有點似曾相識,不過克德杰怎麼想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見過。

當他還想再細細觀察,波特已拉著祖賓大人,竄進了賓客的人群當中,克德杰忽然覺得好像有某個地方或者某個細節被愚弄了,但怎麼想也想不起到底哪里不對勁。

阿倫近距離走進波特的生活,才發現他在疾風的聲望和地位確實已經到了一個相當可怕的高度,連高傲的貴族們一看到波特大人,也得以最熱情的笑容相迎,不少上層貴族還會發自內心的躬身行禮,貴族少女們絲毫不掩飾對這位疾風精神領袖的崇慕之情,這令阿倫不得不感慨人格魅力的重要性,相貌平平無奇的波特,在這里卻是最耀眼的明星,自己這個神龍攝政王反倒成為陪襯了。

不過,阿倫覺得最難得的,或者說最可怕的是,在這麼多雙熾熱的目光注視下,萬人崇拜的波特依舊從容,淡然自若的微笑,得體的談吐間,既沒有少年得志的張狂,也沒有一方統帥的霸道,看向他那雙平凡無奇的眼楮,發現里面依舊如當年初見時一般,深邃得看不清其中半點真實情感。

波特應酬著四周情緒熱烈的人們,抽空對阿倫低聲說了句︰“戰友,你真行呀,扮中年男人扮得像模像樣,既風度翩翩,又具風流情懷,不過……你剛才借意行吻手禮那個豪放女,听說前段時間好像得了什麼疑難雜癥,歸類于異常嚴重的性病類問題……哈哈,費雷爾大人,好久不見了啊……”

剛說到一半,波特又忙著向另一個貴賓打招呼了,不過他已經說出重點,滿臉郁悶的祖賓大人將杯子遞給一邊的侍應,二話不說就往洗手間快步走去。

當他漱著口,甩著手上的水珠從洗手間走出,瑪雅小姐已經在門外候著他了,阿倫毫無儀態的噗一下把水噴到牆角,沒好氣道︰“你們疾風高層的生活就是不檢點!”

對于阿倫莫明其妙的劈頭一句,瑪雅為之愕然,說︰“什麼?”

“算了,反正只是親親摸摸應該不會傳染吧……不過假如有個男子還是處男,居然得了性病,那是多麼丟臉的一件事啊,你說對嗎……”阿倫接過瑪雅遞來的紙巾,一邊擦著手,一邊若有所思道。

瑪雅反而笑了,說︰“喂,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呀……哈,我明白了!以你這麼好色的個性,肯定挑逗那個‘萬人斬’了!”

“萬人斬?”

“那是形容她這方面的戰斗經驗。”

“哈,沒想到瑪雅小姐你也會有這麼幽默的一面。”

瑪雅不置可否的笑笑,做個請的手勢,引領著阿倫走向另一邊相對安靜一點的庭院,放低聲音道︰“神龍與疾風結盟一事,我已為你充分造勢,現在看你與波特關系依舊,想必已經談妥了條件,那麼,結盟後的聯合作戰計劃,想必很快就將進入疾風的議程了。”

阿倫微笑道︰“瑪雅小姐,謝謝你的幫助!”

瑪雅淡然一笑,說︰“我也是從疾風的長遠利益出發,不必謝我。對了,你偷偷溜出去是去找波特?”

阿倫望著人工湖中追逐嬉戲的魚兒,隨意應了句︰“嗯。”

瑪雅沉聲道︰“那些鬼東西是你建議波特帶來回的吧?”

那些鬼東西當然是指風 了,此事肯定瞞不過瑪雅這位情報部首席官員的,阿倫微笑道︰“不必這麼嚴肅吧,它們也是結盟交易的一部分。”

瑪雅嘆了口氣,說︰“不管你們到底想要它們干什麼,但運輸這麼一批巨無霸,所耗費的經費太巨大了,疾風已經連續三年經濟負增長,財政部那邊天天叫苦連天。”

一听話題又要扯到這方面,阿倫不禁皺了皺眉,淡淡道︰“瑪雅小姐,你需要操心的事未免太多啦,對于人類而言,那些巨無霸將是一批可以振作全人類士氣的生物武器!”

瑪雅自然听出阿倫語氣中的不滿,她微微垂下了頭,也望向那條清澈的人工湖,輕輕道︰“阿倫,有時我真願意變成那些魚兒,不需思考太多,也不用擔憂未來,更不用再操心家族事務,每天只需要隨意地游來蕩去,直到永遠停止呼吸的一天。”

湖水映出天上的皓月,也映出了瑪雅那美艷的容顏,聆听瑪雅忽然有感而發的心聲,阿倫的心弦也為之輕輕彈動,瑪雅本該處于最為芳華的歲月,別的貴族少女還在思考明天該穿什麼衣服,什麼郎君才值得愛慕,瑪雅已經在操勞疾風的未來,她生于疾風,長于疾風,家族的精心培養下,她被洗掉了個性,磨去了菱角,因為出色的能力,雖然站在家族權力金字塔的頂端,但卻要為之付出自己畢生的精力,她差不多已經忘卻了自我,心中只有疾風的旗幟,這樣嘔心瀝血的付出,或許要到她永遠閉上雙眼的一天,才能告一段落。

阿倫仿佛已經能從水中的倒影里,看到瑪雅未來某一天白發蒼蒼、但仍兢兢業業工作的模樣,不由得一陣心顫,他長長嘆息了一聲,柔聲問︰“瑪雅小姐,難道你從來沒有替自己打算過什麼,爭取過什麼嗎?一生只為別人而活,那也未免太累了……”

瑪雅苦澀一笑,淡淡道︰“阿倫,我沒你所想那麼冷漠啦,我也有想過去爭取一些東西,只可惜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永遠注定不會屬于我……”說到這,她目光微微移動,望向阿倫水中的倒影。

阿倫一陣黯然,很想說點什麼,但胸口仿佛卻被什麼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一會後,身後急促的腳步聲中斷了這份無奈的沉默,凌風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低聲稟告︰“大人,克德杰大人請你到會客廳那邊一聚。”

阿倫心里一亮,克德杰終于要進入正題了。

這樣的場合,到時肯定少不了瑪雅,他轉身道︰“那麼瑪雅小姐,我們一會見了。”

瑪雅默默點了點頭,微微躬身作告別禮。

阿倫抿了抿嘴唇,轉身快步離去,凌風急忙緊隨其後,低聲道︰“大人,你臉色好像不太好啊?”

阿倫默然不語,凌風又不識趣的補充︰“是不是瑪雅小姐不解大人溫柔的風情呀,嘖嘖,真是太可惡了……不過沒理由吧,我覺得瑪雅小姐對大人挺有好感的……”

長廊上,阿倫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狠狠瞪了凌風一眼,嚇得凌風立即倒退了兩步,阿倫冷冷道︰“記得我們剛來的第一天,曾去看望過的伯列奧大人嗎?記得就好,那你又知不知道他為何至此?”

“請大人明示。”凌風雖早已習慣祖賓大人的喜怒無常,但這時還是打了個冷顫。

“因為他話太多了。”

“……”


誰也不知道神龍攝政王祖賓與疾風高層們到底做了什麼台下交易,世人只知道疾風家族與神龍帝國正式結盟了,這對半年前才結束戰爭的冤家對世界發表了結盟公告,發誓將與對方榮辱與共、共同進退等等,所使用的詞藻既華麗又煽情,仿佛過去的仇恨和矛盾從未存在,過去那場生死相搏的那場戰爭從未發生,他們之間的結合就如同一對兩小無猜的愛侶終于終成眷屬一般。

疾風國土內開始瘋狂造勢,戰爭總動員的號角再一次吹起,一直被低調處理的獸人戰爭終于開始高調宣傳,輿論狠狠地抨擊著這群可惡的獸人侵略者,為正義而戰,為全人類而戰的相關口號,在疾風的大街小巷里叫嚷開了。

克德杰又一次向世人展示出他操控輿論的天賦,他成功激起了疾風民眾身體里那股世代相傳的好戰熱血,主動出兵打擊獸人入侵者的呼聲是越來越高了,在這樣的呼聲下,疾風二號人物,他們的軍神波特大人終于踏上征途,親率疾風精兵十萬和傳說中的血影武士團,浩浩蕩蕩地奔赴前線,改寫獸人戰爭被動局面的篇章,終于由疾風率先揭開了。

不過,阿倫是親眼看過這支新組建的血影武士團,他的看法是,除了盔甲和過去一模一樣,別的地方實在無法比較,波特帶上他們到前線,大概是為了鼓舞士氣吧……

與此同時,自由天堂也發表了公開聲明,表示願意加入到神龍和疾風的抗戰同盟中,今後戰時歲月,將全力在精神上和物質上支持盟友,打擊獸人入侵者,隨之一同公開的,還有自由天堂守護者藍雪雲大人的親筆信,號召民眾為了人類子孫後代,當全人類共同聯合,抵抗異族入侵,信中陳詞慷慨,氣吞山河。

自由天堂這個經濟巨人的加入,為這個抗戰同盟重重的加上了一個砝碼,人類其余的各大勢力紛紛各自衡量,在阿蘭斯人類土地內,全人類無分國界,全民抗戰的呼聲是越來越高了。

在這段時間,塞木家族還把握商機,大規模的發行了狂風藍雪雲親筆信的臨摹版,銷量驚人,這位當代最傳奇人物的詞鋒、筆跡成為了民眾爭相購買的產品,很多人更是把它當成藝術品來珍藏。

自由天堂從上至下,從貴族到貧民,幾乎每家每戶一份,不過阿蘭斯民眾的普遍評價是︰藍雪雲大人的字好像有點難看呢……不過寫出這麼難看的字依然堅持親筆,無愧世人,這就是胸襟和勇氣!

當阿倫收到這個令他信心大受打擊的信息時,他剛剛離開疾風,進入雷諾的邊境,心情郁悶下,他在荒野平原上提筆狂草了一番,正從那鐵畫銀鉤中找回一點點自信,一旁侍候的凌風盛贊道︰“大人是在學習獸人文字嗎?寫得真不錯呢……”

于是,積怨已久的祖賓大人終于惱羞成怒,狂毆了凌風一頓。

事後凌風腫著左臉,含糊不清地對下面的親兵吩咐︰“祖賓大人不喜歡人家說他在學獸人文字,你們都得小心注意了。”


疾風軍神波特來到前線的第一天,便再一次創造了軍事神話。

面對獸人布置好的密集防御,波特命人把巨型投石車推到了前沿陣地,將兩只裝有風 的大鐵籠放到投石車上,再為它們注入一支恢復活力的強心針,然後投石車轟的一下巨響,那兩只大鐵籠頓時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彈射進了獸人密集防御的腹地之中。

當獸人還抓著頭皮想,這些人類為何把攻城武器放到平原戰使用時,那些大鐵籠已因為巨大的沖力而破碎,餓得嗷嗷大叫的風 因為得到強心針的支援,重新恢復了活力,它們滿懷積壓已久的仇恨,紅著的眼楮,對四周的生物瘋狂的殺戮起來,獸人的陣地頓時變成了血腥的屠場。

獸人將領低估了這兩頭怪物的殺傷力,只把它們當成普通的巨型魔獸看待,僅僅派出兩個營的輕甲兵去圍剿它們,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對面的敵人身上,這個判斷失誤令獸人軍隊完全陷入到被動之中,風系魔獸的王者極顯它們強悍的戰斗力,左沖右突,它們背脊上那層黃色的鱗甲為它們抵擋住了大部分的攻擊,一副刀槍不入的架勢,蠍尾上那對大鉗上下飛舞,每一下都能收割走一條獸人的生命,饑餓的它們雙手並沒有閑著,不時還會把獸人拽起來,活生生地塞進嘴巴里,這一種凶殘的行為更是大大加重了四周獸人士兵們心頭上的恐懼。

慘烈的叫聲,重整隊形的號角聲,吆喝聲,急促的呼吸聲等等混雜的聲音,此起彼落地回蕩在獸人的營地中,獸人的整體陣形已經有點亂了,波特遠遠眺望,十分不滿意這樣的戰果,命令弓兵開始向獸人的陣地射出火箭,營造出更多的恐慌和混亂,同時,第三第四只大鐵籠也放到了巨型投石車上。

前沿陣地上的一個獸人將領見此情況,臉色大變,立即當機立斷地領著自己的部隊沖上去,阻止投石車的發射,但嚴陣以待的疾風弓兵豈能讓他如願,把他和他的士兵統統射死在沖鋒的道路上,鮮血染紅了干裂的土地,他們死亡前的慘叫很快就被新一輪恐慌的叫嚷聲給掩蓋。

在獸人戰略方針中,他們一直低估了疾風作戰的決心,派來這里的獸人部隊只屬獸人大軍里二線部隊,主要是為了牽制疾風軍事力量,哪料得疾風會傾盡全力與己作戰,還用上了聞所未聞的生物武器。

當第十頭風 空降到他們的營地中時,軍心終于開始動蕩了,隨著一個高階將領竟然成為了風 的點心,第一個逃兵也隨之出現,有了第一個,很快便出現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被恐懼淹沒的士兵也加入到逃亡的隊列之中,獸人的軍紀隊開始還試圖阻止這一行為,但潮水般的逃兵已經將他們的吆喝淹沒其中,在他們後面還跟隨著意猶未盡的狂暴風 們,嗷嗷的咆哮化作一個個催命的音符,重重地敲打在他們恐懼的心靈上。

前沿陣地的崩潰立即波及到獸人的後方陣地,恐懼就像傳染病一樣在他們當中迅速傳染開,尤其抬起頭就能看到遠處風 們那猙獰的面孔正飛速靠近,後方獸人士兵立即毫不猶豫地加入到集體逃亡的行動之中,獸人號角聲慢慢低沉了下去,隨軍的薩滿們還嘗試吟唱戰歌,重新鼓舞士氣,但領頭那個薩滿竟然被對方的魔法師用火球遠程轟破了頭顱後,剩余的薩滿們馬上乖巧的閉上了嘴,力挽狂瀾的豪情被恐懼壓得支離破碎,令他們也當機立斷加入到潰退的行列當中。

相比起獸人軍隊中的混亂,疾風的軍隊中安靜一片,波特面無表情的觀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既不為如此血腥的場面而動容,也不為輝煌的勝利而驕傲,身旁的將領低聲問︰“波特大人,是否考慮回收風 ?”

波特眺望著狂暴的風 已經殺紅了眼,往星雲山脈範圍的方向追去,他搖了搖頭,說︰“不了,讓它們到星雲山脈去安居樂業吧。”

動作敏捷、戰斗力強悍的風系魔獸王者,一定會給星雲山脈里駐扎的獸人軍隊帶來相當大麻煩的,四周的將領不禁發生一陣會心的笑聲,來回應波特的幽默感。

另一個將領乘機奉承道︰“僅用了十頭畜生,就擊退了獸人大軍,大人此番功業,千古未有,史書銘記呀!”

波特平靜一笑,也沒專門看那人一眼,淡淡道︰“獸人太小看我們疾風了,這些都是他們的雜牌軍,沒有重騎兵,沒有重甲兵,薩滿的人數也嚴重不足,整個部隊的訓練素質不高,心理防線輕易就被擊潰了……擊退這樣的部隊,沒什麼好驕傲的!”

一陣寒風拂過,波特嗅著迎面而來的濃烈血腥味,又喃喃自語的補充︰“不過,他們這一番潰退,勢必打亂整個戰局,獸人將重新調整戰略,神龍那邊壓力將大減,我們的麻煩自然就來了,戰友呀,你可務必要說服雷諾也全力出擊才行呀……”

這時的阿倫,剛剛來到雷諾的首都外,正與對面歡迎隊列中的繆諾琳,遙遙相望。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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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集

第一章

涅之地的冬天異常嚴寒,細雪紛飛中,來自暴風山脈的寒風陣陣襲來,就如同一把把鋒銳的刀子切割在你的皮膚中,疼痛非常。

但涅嘔之地的大廣場上,卻熱浪沖天,原來桀驁不馴的囚徒,現在怒浪口中可愛的士兵們正拼命地訓練著,一個個汗流浹背,卻不敢有絲毫怨言,前獄卒,現在的督軍們手中的皮鞭可不是開玩笑的。

怒浪遠遠眺望著訓練的情況,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下令道︰“第二團和第六團的狀態不錯,今晚給他們加肉。”

站在他身後的里瓦連忙記錄下來,涅之地自克洛諾斯大人上任後就從不缺乏物資,他的“僕從們”總會把豐盛的肉類、新鮮的蔬菜、甚至最新的流行雜志從世界各地送來,至于這位監獄長大人從哪里變那麼多物資出來,那就無從得知了。

怒浪點了根大號雪茄,漫不經心地問︰“對了,新兵的情況如何?”

新兵就是阿蘭斯各處送來的特級罪犯。由于現在是非常時期,作奸犯科者遠比和平時期多,許多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暴徒也跳了出來,暴露出他們強悍的武技,令人類各地的管理者大為頭疼,幸好涅視之地的首席長官克洛諾斯大人深明大義,表示涅之地願意接納他們,改造他們,這一義舉,贏得了阿蘭斯各地治安長官的一片熱烈掌聲。

里瓦望了望怒浪口中那根雪茄,煙雲正隨凌厲的寒風飄渺,他咽了下口水,臉上那條栩栩如生的蜈蚣也隨之抖動了幾下,沉聲匯報道︰“他們現正在新兵訓練營接受高強度訓練,普遍表現良好,按大人的吩咐,表現特別出色的幾個,已抽調過來我們第一訓練營。”

所謂新兵訓練營,其實就是怒浪在涅之地一側加建的一個頗具規模的監獄,稍稍遜色于原涅之地,被監獄系統人員戲稱為小涅。當然,誰也弄不懂克洛諾斯大人無須依靠鳳凰城資助,就弄來了這麼多人力物力將這座小涅崆速給建立了起來。

“哈,里瓦,你越來越稱職了,很好!”怒浪很是滿意里瓦的匯報效率,扔了根雪茄給里瓦。

里瓦兩眼發光,誠惶誠恐地接過,臉上那條長長的蜈蚣也笑得彎起了腰,向怒浪致敬,跟了這位大人以後,物質生活可是大大豐富了。他把雪茄叼在口里,怒浪卻回頭瞪了他一眼,問︰“對了,屠里奧這混蛋管理新兵訓練營,沒鬧出什麼亂子吧?”

里瓦連忙將雪茄吐出來,匯報道︰“基本沒出漏子,不過因為前段時間大人跟他友好切磋時,他受了點傷,所以現在巡察還需要輪椅幫助,倒是對新兵們造成了一定的不良影響……”

怒浪靦腆一笑,說︰“里瓦你說話的技巧是越來越高明了,明明是老子狠狠地修理了他一頓,哈!對了,新兵訓練營負責人的位置,暫時非屠里奧莫屬,你想都不用想了。”

里瓦被看穿心事,頗為尷尬,神色也頓時黯然了一下,但他連忙低下頭應道︰“是,大人。”

怒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說︰“不過……本王子要微服出巡幾天,體察民情,這里就由你暫時代理了。”

微服出巡?一個特級監獄的首席長官微服出巡,去體察民情,這個……盡管沒什麼合理性而言,但里瓦臉上還是躍上了喜色,因為大人指定他暫代監獄長一職,他趕緊說︰“大人放心,我一定兢兢業業,將涅突之地打理得整整有條,不負大人所托!你放心去找樂子吧,哦,不是,大人你放心去體察民情吧!”

里瓦在驚喜中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和這位克洛諾斯大人相處,隨時都有可能樂極生悲的。

怒浪轉過了身,注視著里瓦,還“嘿嘿”了兩聲,直看得里瓦心中發毛,他才掏出了一小包糖果,小心翼翼地從其中抖出了一小顆,遞給里瓦,微笑說︰“這是對你的獎勵,里瓦,馬上把它吃掉。”

里瓦的小眼楮不禁眨了眨,稍稍猶豫了一下,但在大人威嚴的逼視下,還是將這顆黑不溜秋的糖果吞進了肚子里,一股濃郁的人參芬芳立即從喉嚨深處涌了上來,他心中一動,天啊,原來是人參糖,民間恐怕得五個銀幣才能買到,這玩意已經很久沒有嘗到了,早知不是什麼慢性毒藥,我真該好好品嘗的……

怒浪卻正容道︰“你剛才吞下的,是一種以人參為藥引的慢性毒藥,發作前毫無征兆,但一旦發作,服毒者將生不如死。本王子向你擔保,放眼整個阿蘭斯,沒有幾個人能配制它的解藥!”

他滿意地看著里瓦的神色變化,微微一笑,又道︰“不過你也不必過份擔憂,只要你忠誠于我,等我平安回來,自然會給你一次性解藥的啦,畢竟你也是我手下的頭號爪牙!”

里瓦已無暇計較這個稱呼了,以微微顫抖的聲音,道︰“那…那個發作期限……還…還請大人你務必平安歸來。”

怒浪樂呵呵的一笑,叮囑道︰“封鎖好消息,別讓屠里奧那混球知道我的離去,如果他起疑,你就編個借口,必須唬得他安分守己。明白了嗎?”

“是,大人……”

臨別前,怒浪似乎感受到里瓦那陰霾的心情,不禁微笑寬慰道︰“其實你也不必過分擔心,剛才你吃的,確實是普通的人參糖罷了!”

里瓦心中頓時一喜,但看著克洛諾斯大人詭異的笑容,還有那灑然離去的身影,心情馬上又沉了下來,以大人的心機,遠行在即,這麼鄭重塞進我嘴巴里的,又怎麼可能是普通的糖果呢?

而事實上,他所吞下的,確實是普通的人參糖果。


灰色的天空正如同此時克洛諾斯心中灰色的心情。

鳳凰城老城主的生命之旅已快走到盡頭,這位與自己有父子之名的男人,畢竟曾在剎那的沖動下創造了自己,雖然他給自己帶來了灰色的童年,但這個男人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克洛諾斯覺得有義務去看他最後一眼。

或許依舊帶著責備的復雜眼神,令這個男人心中再一次生起愧疚,含恨而終;也或許是用溫潤的雙眼,告訴他已得到最徹底的寬恕,不必抱憾離開……

無論如何,這一次將是最後一次看到他了……

想到這,克洛諾斯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酸了。

但他趕緊穩住心神,對于他而言,從眼珠里滾動出的那些晶瑩事物,實在太過奢華了,他擔心開了頭,將一發不可收拾。

鳳凰城的領土雖然暫時還遠離戰場,但這里已能清晰地嗅到戰爭的氣息,源源不斷的物質和士兵正從內地推向與神龍帝國接壤的邊界,與其方向相反的,是從邊界方向涌進來的神龍難民,這些難民大多兩眼無神,他們步伐蹣跚地往前走著,走向一個他們根本不知道方向的明天。

克洛諾斯沿途走來,默默計算著這批難民的人數,這是一個令人心寒的數字,恐怕鳳凰城的內閣已經為此事抓破頭皮了吧,要不斷在鳳凰城國境內劃出暫時安置這批難民的土地,還要派遣出治安力量去管理他們……如此下去,恐怕離鳳凰城停止接納難民,拒絕千年盟友懇求的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

大路邊的樹陰下,一對母女正遭受著同是難民的幾個大漢包圍,她們相擁而泣,恐怕已能想象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其實,那幾個漢子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壞人,或許在和平時期里,他們都是樂于助手的好好先生,但現在……難民實在太多了,當糧食供應不足時,人吃人的可怕故事就會發生。

這樣的事件在難民潮中並不是第一次,當然,在戰爭結束前,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在苦難的歲月里,同情心和正義感等一些人類本該有的高貴品格被貶值到極點。

路邊走過的難民誰也不會往這里多看一眼,人心在逃亡中是絕對冷漠的,或許在他們看來,除了自己的生存,其余一切已變得微不足道了。

當那幾個大漢正要把那對母女拖到離大道更遠的地方時,疾馳而過的克洛諾斯忽然勒停了馬,他沒有狂風那樣喜歡施虐的嗜好,落馬,出手,對手便已致命,他沒興趣听到太多哼哼哈哈的痛苦呻吟聲。

不過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難民大軍里,他也沒有太多的同情心可以揮霍,只是丟了五個銀幣給那對母女,便重新上馬,再次往前疾馳而去。

五個銀幣是一個恰到好處的數字,它不會因為太少而導致這對母女餓死,也不會因為太多而給她們帶來另一種可怕的災難。


鳳凰城的帝都,繁華依舊,過往人們的臉上仍能看到平和親切的笑臉,對于他們這些平凡人而言,在神龍國土內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戰爭似乎還很遠很遠,只需在工作之余,偶爾憂戚一下就可以了。

克洛諾斯仍是一身平民裝束,但手中金色的鳳凰令他通行無阻地進入到皇宮,連續幾日幾夜奔襲,令他看起來帶著些許疲勞,他慢慢來到老城主的床前,從皇室太醫的表情,怒浪知道他趕上了最後一刻。

老城主的臉蒼老得令人心碎,仿佛是命運之神讓他听到了怒浪的腳步聲,他艱難地睜開了眼楮,在模糊的人影里游移了幾遍,終于鎖定在怒浪的臉上,他面上頓時泛過了紅暈,含糊不清地說︰“克洛諾斯,你終于來了!”

這是他三天來唯一說過的一句話,但沒有人會因此現出喜色,因為這只能說明,老成主已到了回光返照的階段了。

床前的貝里安拭著眼角的淚水,為怒浪讓出位置,怒浪只覺心中仿佛被什麼揪住了,難受非常,一股酸酸的寒流正慢慢游移過他的全身。

但盡管如此,他表面看起來依然平靜一片,甚至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四周的皇室成員和重臣們不禁紛紛交換眼色,這所謂的大王子確實如傳聞一樣,冷漠得不近人情。

克洛諾斯慢慢在床前坐下,在只有老城主才能看到他的臉龐時,他的眼神終于慢慢變了,那種血濃于水的深切悲哀終于在這個剎那傾灑而出,里面拋下了長久以來都無法釋然的怨懟,在這剎那,多了一份寬容和不舍。

但他始終強忍住熱淚,在他身後,其中就有不少人在當年冷眼旁觀母親和他的淒楚,他不希望讓這些人看到自己的眼淚,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老城主嘴唇緩緩動了,發出低沉且沙啞的嗡嗡聲,雖不算清晰,但怒浪還是听懂了他的話︰“克洛諾斯……我很高興還能見到你……你上一次回來,大概是因為你朋友吧……但我相信,這一次…一定是因為我吧,我很欣慰,我為…我為有你這樣的兒子,而感到…驕傲……”

聲音慢慢低沉了下來,直到無聲無息。

克洛諾斯的身後已經哀號一片,他的鼻子也同樣酸楚至極點,但他仍默默忍受,用盡全身的力量才使自己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再用最堅強的意志,才勉強將自己的眼楮從他父親那張老邁的臉龐上移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身體保持平衡,緩緩轉過身來,便能看到眼前那一張張泣不成聲的臉,也不知幾人真心,幾人假意。

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了同父異母的弟弟貝里安臉上,貝里安已滿臉是淚,怒浪嘴唇微微張了張,仿佛要對這位弟弟說上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慢慢、慢慢的便往門外走去。

他異常冷漠的神情與四周的哀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在他踏出門口的剎那,兩位本來默默垂淚的重臣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然後偷偷向對方打了個眼色。

阿蘭斯中部已能聆听到春天走近的腳步聲,但北部的鳳凰城仍是隆冬時節,天空仿佛正映射出眾神憂郁的神經,灰得如此深沉,仰望久了還能從其中看出無數個細點,這些黑白交錯的細點遍布整個天空,一直延伸向世界的盡頭。

怒浪呆立在庭院中,宮廷人員慌張、忙碌地在他四周的長廊穿梭,老城主的駕崩將天空那份灰色深深的融入進皇宮之中,周圍的惶恐慌亂令怒浪看起來是這樣安靜,那樣的無動于衷,仿佛是一尊石像佇立在庭院的中央。

良久後,怒浪才將目光從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中收回,他忽然想起阿蘭斯北部的一句諺語,感情就像包袱,你背負的感情越多,那壓在你肩上的重量就越沉,前進的步伐就越蹣跚……

他慢慢往外走去,也不管正走去何方,心里細想著這句話,突然神經質地笑了笑,那個男人終于走了,那自己現在豈不是拋掉了一個異常沉重的包袱,走得更輕松了,那該不該為此去慶祝一番?

這樣的自我寬慰令怒浪的心情更沉重了,他神經質的大笑起來,一個從小就綁在身上的包袱,又豈是這麼輕易就能解下來的呢……

“哼——”一句冰冷中蘊含憤怒的斥責,這少女的嗓音打斷了怒浪的思考。

怒浪微微凜了凜,自己心神不定,信步前進,恐怕已經走進某個敵人的包圍圈了,但他神色依舊漠然,淡淡然地瞥了眼四周,這個院子的長廊並沒有川流不息的僕人,喧嘩的哭聲也听不到了,莫非這個區域已經被封鎖了?

他再抬頭環視院子的上方,八個秀氣逼人的少女,姿態各異地立在圍牆的各個要點上,每人手上都拿著一件不同的樂器,但論造型而言,倒是頗為賞心悅目。

手提五弦琴那位少女冷斥道︰“克洛諾斯閣下,你的冷血世所罕見,你的父親才剛剛去世,你竟然可以暗自笑個不停,實在人面獸心,禽獸不如!”

怒浪冷冷一笑,他不想解釋,也懶得去解釋,他並不計較這些人如何去看待自己,自他童年開始,曾有一句座右銘烙印進他心里︰不需要他們在乎我,我只是天邊的流星一顆。

這份發自心底的冷笑仿佛滲進了空氣,將森然的冷意擴散向四周,那八名少女的嬌軀幾乎同時一顫,怒浪已從她們顫抖的先後順序,判斷出對方防御力的深淺,試探出等會突圍的方向。

但他並不急著離開,因為以樂器制敵,在她們身後恐怕就是伊琴娃閣下了,說不定龍魂樊帝靈也會拋下神龍的沉重國事,過來參一腳,沒發現他們之前,切忌輕舉妄動。

那八名少女勉強穩住身形,皆看出同伴臉上的駭然之色,雖然她們已十分重視對手,但從未料過,這個敵人竟然強悍如斯,單憑眉宇間的喜努便可影響他人情緒,除了伊琴娃老師,還從未見過有人可以做到這樣。

這樣的實力,此人恐怕已是阿蘭斯武者金字塔最頂端的一員,擁有了絕世強者之名。

怒浪再次仰望那片灰蒙蒙的天空,輕輕感嘆,當不幸的大門打開時,倒霉的事情肯定會洶涌而來,這或許僅僅是第一件吧……

他迫使自己將悲傷暫時壓到腦後,靜下心來計算︰貝里安並不像是為了皇權而同室操戈的人,那應該是某些有心人越權下令,要誅殺自己這個禍根,那只要找到貝里安,這件倒霉事離結束也就不遠了……看這些少女的反應,下令者應該對自己的武技估計不足,那麼樊帝靈出現的幾率將大大降低,只是一個伊琴娃,平安脫離險境的機會還是相當大的……

望著眼前這個似乎心不在焉的強敵,那手按長笛的少女勉強壓住心底涌起的慌亂,冷喝道︰“閣下乃魔鬼之化身,為了讓閣下能安分守己,且讓我們姐妹奏上一曲‘地獄鎮魂’,以化解閣下之戾氣。”

一聲清悅的笛聲引領出曼妙的樂韻,接著,八件樂器同時彈奏,哀傷得令人心神也為之顫動的曲調飄滿了整個空間,如泣似訴間,仿佛能抽走你的力氣,扯動你的靈魂,讓你從內到外的慢慢崩潰,最後以致萬念俱灰,神經崩潰,放棄一切抵抗,任由敵人擺布。

情緒本處于低谷的怒浪,心神立時被引進了音樂之中,如痴如醉,共鳴得難以自控,甚至警惕也慢慢降低,直至忘記了身邊敵人的存在,在鎮魂曲第一樂章高潮時,這個淒美的音樂陷阱已令他差點來到崩潰邊緣。

幸好他的對手對敵經驗並不豐富,未能及時把握住機會,反而在第一樂章與第二樂章轉折時,出現了一絲空隙的時間,怒浪心神一醒,慌忙從那片凶險的音符波濤中跳了出來,發現自己已熱淚盈眶。

心有余悸間,他不禁再重新審視這群少女以音符組成的陣形,收斂起審美的喜惡,過略掉耳邊仍是綿綿不絕的哀傷曲調,只是凝神細听聲音的來源,終于發現東北角的外圍,另外有琴聲為這首樂曲護航,這聲音異常輕微,但卻恰到好處的與陣中的八種樂器共鳴,還順便為這個庭院布置了一個聲音結界,免得這些黑色音樂傳進宮廷,引起慌亂。

能做到如此隱蔽,也只有伊琴娃閣下了。

既然已經判斷出最大敵手的位置,怒浪也失去了繼續逗留的興趣,他拭去眼角邊的淚痕,輕輕地鼓起了掌,掌聲不大,但卻恰恰響在樂曲的間歇處,音樂造詣稍差的東北角兩個少女立即出現慌亂,彈錯了幾個音符,曲調稍亂間,怒浪已借機而起,徑直往東北角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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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眾少女緊盯這罕見強敵,本以為他已漸漸被音符束縛,但他已恢復清醒,並以雷霆之勢作出反擊。

東北角那名少女被選為突圍對象,看怒浪那一往無前的氣勢,少女被對手斃于掌下的可能性將相當大,伊琴娃不得不改變指下的節奏,換成另一首打亂對方攻擊節拍的樂曲,現身迎向怒浪。

引導者的琴聲消失,整個音樂陣形立即蕩然無存,地獄鎮魂曲也只剩下毫無穿透力的音符。

怒浪全身為之一輕,他見目的達到,淡淡一笑,身形已改變方向,仿佛魚兒在水中的轉身,行雲流水地轉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在四周的一片驚呼聲中,他以更為迅捷的駭人速度,撞向西南角,只在呼吸之間,已來到西南圍牆上一名粉衣少女的身前。

那少女的方位最遠離伊琴娃,可見便是聖女門下最得意的弟子,反應相當迅速,一見對手突圍方向發生變化,立即往後仰去,只望能避過敵人的雷霆一擊。

但她低估了怒浪的速度,眼前一花,頸後的衣領已被人握住,雙腳立時離地而起,也不知對方如何出手,已把她給拎了起來,那少女反應頗快,也不慌亂,立即抽出腰間匕首,反手就往身後刺去,但怒浪捏住她衣領的手,僅僅是稍稍抬高晃了晃,便將他的殺招化解于無形,並淡淡道︰“請原諒我的冒犯,美麗的小姐,為了你的生命安全著想,請你把匕首放回原位,好嗎?”

伊琴娃暗暗嘆了口氣,她並沒有正確估計對手的實力,所以一開始只躲在暗處,但後來又高估對手的決心,以為他拼著要被黑色的音符傷害,也要在東北角撕開一道決口,沒想到他僅僅為了停止這些可以侵入他精神的音符,然後毫發無損地拿住了一名人質。

從被他發覺自己的方位開始,這一場比試已定勝負了。

她輕輕按住琴弦,少女們的彈奏立時結束,所有縹緲在四周的音符頓時嘎然而止,怒浪滿意地點了點頭,淡淡地說︰“地獄鎮魂曲,名不虛傳,穿透力十足,剎那便能震撼人心,但曲調卻嫌太過傷情,無哀而不傷的格調,落了下乘!不過作為鳳凰城的原創音樂,也是難得一見的佳作,我個人十分欣賞!”

伊琴娃苦澀一笑,沒想這位強悍的對手一找到機會說話,先是大肆點評自己的作品,但愛徒的生死正操控在此人之手,自己難道還真和他討論音樂嗎?她只能微微躬身,說︰“謝謝閣下指教。”

怒浪滿意地“嗯”了一聲,就像一位音樂老師接受了學生的道謝,坦然接受對方的致謝,才冷冷道︰“嗯,聖女閣下,我想你不會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伊琴娃嘆了口氣,說︰“閣下克洛諾斯,鳳凰城大王子,伊琴娃自然知道。”

怒浪冷笑說︰“哈!還真听得我虎軀一振,既然知道我身攜王者之氣,不被振服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刺殺我?聖女閣下雖然超然于內閣之上,又有鳳凰城守護者之名,但也不能肆意濫殺皇室成員吧?”

伊琴娃輕輕皺了皺眉,不過卻沒有避開怒浪的目光,微微躬身,平靜地說︰“先皇已駕崩,新舊政權即將交替,克洛諾斯閣下在皇城外手握重兵,意圖不明,為了新皇能順利接替政權,伊琴娃只想能暫時安排克洛諾斯王子在皇城住上一段時間,實在情非得以,望閣下見諒!”

怒浪心想,我瞞著皇室私自將囚徒訓練成軍人,恐怕早就被有心人盯上了,站在伊琴娃的角度,她不明真相,只為了維護鳳凰城的安定,避免內戰,想軟禁我倒也無可厚非……

他故作平淡的問︰“是貝里安告訴你的。”

伊琴娃已明其意,正容說︰“自然不是。”

怒浪心中輕輕松了口氣,只要確認不是貝里安的命令,那一切都可輕易解決。

他淡淡道︰“我手握重兵一事,他日聖女自然會諒解。今日一事,我希望此事就此作罷,閣下以為如何?”

話末,怒浪隨意晃了晃手中的少女,那少女面色已有點發白,但仍一聲不哼,十分平靜地看著自己老師,顯然在表示,尊重老師的任何決定。

伊琴娃微微沉吟,對方的意思就是要她今天不要再介入此事,自己及部屬不得再糾纏于他。既然事已至此,愛徒又在對方手中,看此人的實力,自己單獨對決也未必能有勝算,但他如果真的是禍根,這次是抱有特別企圖返回皇宮呢……

怒浪看著伊琴娃的神色變化,傲然道︰“聖女不必多慮,我自然遵從先皇的一切遺詔!鳳凰城城主的位置,本人半點興趣也沒有!”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氣勢凜然,令人不得不相信他話力的真誠,伊琴娃心想此人若不是磊落的英雄,定是個大奸大惡的凶徒,她終于點了點頭,說︰“我等立即撤出皇宮,但若有變故……”

怒浪淡淡為她接上︰“歡迎立即回來!”


如果神此時自穹蒼俯瞰鳳凰城的國都,定能發現此處正份外灰色,灰色的天空,人們灰色的心情,代表國君剛逝的灰色絲帶,一種命之為哀傷的極端情緒正在這片土地上徘徊,當然,除此以外,還另有一些按捺住的喜悅偷偷在其中跳動,每逢更朝換代,都會有這麼一些伺機而動的獲益者。

他們像餓狼一樣潛伏在暗處,只等獅子倒下的剎那,才敢蜂擁而出。

皇宮看不見的暗處里,也不知有多少道命令正偷偷往外發送,餓狼們會從經濟、政治、文化等等不同的領域里去獵取屬于他們各自的利益。

怒浪穿梭在這片漆黑當中,自然也感受到不少漆黑地帶的氣息,他很想離開這個曾令他無數次傷心的土地,但始終沒有轉身,因為剛才事件的發生,他必須見見貝里安,和他達成某種程度上的共識。

帝都中心塔樓的鐘聲敲響了,二十一下震耳欲聾的聲響,每一下都震撼著鳳凰城人們的心靈,那是代表老城主的逝去,一顆巨星的隕落,一個時代的結束。

哀傷頓時涌出了皇城,涌向了帝都的大街小巷,不少人已呆立街頭,望向皇城方向,淚流滿面。

怒浪的心同樣因為這悲涼的鐘聲而揪動,一股壓抑已久的情懷突然缺堤,鋪天蓋地的向他涌來,並迅速將他淹沒其中,他忽然很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放肆的大哭一場。

但最後,僅僅是稍稍停了停腳步,捏了捏酸楚得有點發疼的鼻子,又繼續前進。

要對付他的政客們,如果根據正常的情報,大概以為自己不過是憑借不錯的武力,擊倒了幾個涅之地的凶悍囚徒,為了達到立威的目的,那幾個囚徒說不定已經餓了好些天,才和自己交手的……所以伊琴娃這樣的絕世強者收拾自己這個普通的強者已綽綽有余有余,按此推算,應該並沒有布置什麼後著。

盡管如此猜想,怒浪仍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曾為暴風獵人的直覺告訴他,前方仍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繞過被鳳凰浮雕環繞的雪白玉柱,怒浪卻意外地發現,貝里安從中庭步出,正快步往北區走去,他此時不該在守靈,為何跑出去了?這可不是貝里安這個孝子的風格……

怒浪心中一動,也不急著和貝里安溝通,繼續躲在暗處,遙遙跟在他身後 。

貝里安的情緒顯然正處于動蕩之中,步伐遠不如平常穩健,呼吸也有點急促,他一直來到皇宮北區,一個荒廢了的院子前,回頭四處張望,確認無人後,才推門而進。

而事實上,皇宮的北區屬冷宮區,平常人跡罕至,這個地方更是位處于最北面,冷清得就如同此時游蕩在空氣中那股冷清的風,但貝里安仍如此謹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這還恰恰發生在老城主駕崩之後。

怒浪卻在這個庭院的遠處站住了,他怔怔地望著這個草木凋零、野草叢生的小庭院,他在記憶中一直躲避,盡量避免回憶起的老地方,卻在貝里安的引領下,再次重逢了。

曾在這個地方,母親給他講述過無數個來自精靈世界的童話故事,溫言細語中陪伴著他酣然入睡,也曾牽著他的手為他指出天上的星辰,細述著每一個星宿的傳奇,就算在最後,她的愛情犧牲在世俗的壓力下時,她臉上依然不改溫柔的微笑,記憶中,仿佛她從來都是這樣溫柔的笑著,直至永遠閉上眼楮的那一刻……

從那時開始,這里的美麗便開始褪色,正如同目光所觸的圍牆,當年它充滿了精靈建築的藝術美,現在卻只剩下灰色的破舊。

這個院子曾經埋藏有他最快樂的童年,也埋藏有他最傷心失落的過去,在這一剎那,怒浪覺得有點茫然,有點恍惚,時光就像倒轉了十多年,這里優雅的奢華再度重現,一個個連貫的片段自他腦海深處涌出,從心湖沖刷而過,震撼異常,充滿了缺陷的美感,當他再度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滿臉是淚,泣不成聲。

忽然,一聲憤怒的悶喝自那庭院中傳了出來,打斷了怒浪的無盡回憶,將他拉回了殘酷的現實︰貝里安在院子里被人襲擊了?

他腳下一蹬,往前疾射而去,腦海忽然浮起一個可怕的猜想︰如果貝里安被人刺殺了,誰會是鳳凰城新的統治者?畢竟,伊琴娃剛才僅僅想軟禁自己,並非要殺死自己……

滿是破敗氣息的庭院中,貝里安正被兩個身材瘦小的灰衣人聯合搶攻,他作為北方著名的劍手,竟然連拔劍的機會也沒有,情況之窘迫,可想而知。

但怒浪相信他就算能僥幸拔劍,恐怕也好不了多少,因為雙方實力相差頗大,貝里安在短短的幾秒間,已受了三處輕傷,被這兩個刺客逼到庭院一角,生命岌岌可危。

怒浪不作絲毫停頓,全力疾沖上前,心中卻沒來由的一寒,這兩個刺客的招式狠辣,處處不留余地,還有一往無前的氣勢,怒浪咋見下,已浮現出另一個熟悉的印象,仿佛回到昨日,那暴風山脈前,初見狂風時的模樣。

他努力讓自己重新平靜下來,盡管心神還沒從前面心神俱顫的回憶中抽離,甚至眼角的淚痕都會提醒對手自己懦弱的一面,但怒浪知道,面對這樣狠辣的對手,心神只要稍稍煩躁,處境將萬劫不復。

那兩名刺客也明顯感覺到來自身後的強大壓力,但他們卻咬緊了牙,絲毫不為所動,目中凶光更盛,攻勢更猛,似乎也拼著受重傷,也要將貝里安的生命收割于此。

貝里安咋見怒浪從牆上飛撲而來,先是憤怒的震驚,動作稍稍一緩,身上馬上又有兩個地方中劍,但瞬間的憤怒過後變作疑惑,接著神色恢復堅毅,怒浪看著貝里安的神色變化,心中不禁一慰,這位名義上的弟弟始終選擇相信自己。

眼看其中一把漆黑的長劍就要刺穿貝里安的喉嚨,怒浪右手一抖,腰間的軟劍已鏘一聲甩出,手腕再一抖,軟劍已激射而出,如同一道閃電,恰恰打在那柄黑劍上,當的一下清脆響聲中,擦出耀眼的火花,軟劍輕輕落地,黑劍的主人被這股巨大的沖力撞得失去重心,踉蹌倒退了幾步,差點坐倒在地。

如果怒浪乘勝追擊,大有機會將此人擊殺,但另一柄黑劍的主人似乎絲毫沒將同伴的安危放在心上,甚至連一眼也沒看那同伴,長劍又已遞到貝里安身前,這時的貝里安已幾乎失去閃避的能力,怒浪只得放棄這個機會,身形一轉,全力向此黑衣人攻去,逼得對方不得不回身應戰。

僅僅是剎那時間,前面被逼開的刺客已站穩身形,絲毫不忌憚怒浪,黑劍一抖,仍是向貝里安攻去,怒浪身形一晃,硬生生從那兩人之間穿過去,手指一彈,將近在咫尺的黑劍彈開,擋在貝里安身前,雙拳一轟,將兩名刺客同時擊退。

貝里安的臉色已蒼白如紙,前面的搏斗雖然時間不長,但每一下都在生死之間,體力的大量耗費,加上身上流血過多,導致他現在呼吸無比急促,怒浪沉聲道︰“貝里安,馬上調整好你的呼吸,包扎好你的傷口,無需你再投入戰斗!”

貝里安望著這位名義上哥哥的背影,雖不是英雄小說里面描寫的虎背熊腰,但此時卻如同一座矗立的峻嶺,將前方洶涌澎湃的殺氣擋于無形,他默默點了點頭,對于他來說,今天將是個畢生難忘的日子,最敬愛的父親離他遠去,自此再也無法相見,自己的生命也是第一次離死神如此接近,而面前這位名義上的哥哥,一直被皇室看不起的吊兒郎當浪子,甚至被許多人暗地里稱為野種的家伙,竟然是個不世出的高手,還用他的生命來守護自己的安危……

兩個刺客相互對望一眼,稍稍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狠一點頭,黑劍再次前遞,同時向怒浪送去,不過已少了剛才那種不死不休的氣勢,遞出的方位也並不是怒浪的要害。

怒浪的腳往後一挑,那腳後跟仿佛就像長了眼楮似的,恰恰撞在地上那柄軟劍上,嗖的一聲響,軟劍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從他頭頂繞過,灑出一片耀眼的光點,刺向敵人的眼楮。

當軟劍落回到怒浪手中時,劍氣驟然而起,整個空間仿佛都是那亮晶晶的點點劍芒,瘋狂的搶攻已在瞬間展開,如此攻勢,如果是普通的敵手,恐怕已因剎那的眼花而被斃于快劍之下,但那兩個刺客實戰經驗卻異常豐富,竟然在這樣忽然而來的劣勢下,也能剎那做出準備判斷,改攻為守,同時疾速倒退,單憑聆听劍風的聲音,就將怒浪致命的殺招一一擋住。

不過在暴風傳說中,怒浪瞬間爆發的攻擊力可尤在狂風之上,如暴雨般一般的襲擊,罕有無果而歸,劍鋒還是劃破了其中一人的手臂,接下來,伴隨一股刺骨的寒風拂過,一種頗為熟悉的顏色竟從對方的身體內涌出,這可是一種令世人為之震駭的顏色,銀灰,亡靈惡魔的代表色,邪惡的象征,人類潛意識中的最可怕的夢魘!

這樣的銀灰雖然遠不如阿倫身上的血液深沉,顏色明顯淺上了許多,但已足夠令怒浪感到震驚了,迎面而來的寒風仿佛吹進了心底里,令人寒意陣陣,汗毛倒豎。

貝里安的反應就遠比怒浪激烈了,他的瞳孔瞬間收縮,死死盯著那銀灰色,其實這不過是一種平凡的顏色,但一旦和血液聯系在一起,那麼將可以讓所有阿蘭斯的人類變色,相關亡靈惡魔的傳說在貝里安的腦海里洶涌而起。

劍芒的光點也為之稍稍停頓,那兩個刺客立即借勢反攻,他們要利用對手瞬間的錯愕,將對手敗于劍下。

只可惜他們的對手是怒浪,一個寫進暴風傳說的男子,一個親眼目睹過最親密的戰友流出同樣顏色血液的男人,他們根本無法從這樣一個對手身上討到任何便宜,怒浪的鎮定遠遠超出他們的估計。

僅僅是微微的窘迫過後,後面的招式又恢復了原先的凌厲和張揚,守得滴水不漏,那兩刺客在這一剎那,看似佔盡上風,但氣勢已開始衰竭,敗相漸生。

怒浪從對方的攻勢變弱,敏銳的感應到刺客們的心理變化,手腕一轉,再一次轉守為攻,他心里疑惑更甚,對手從頭到尾攻向自己的招數里,從沒有一招刺向要害,似乎僅僅想將自己傷倒在地就足夠了,絲毫不像他們開始狂攻貝里安的戰斗風格,他們忌憚我什麼?還是說,他們背後的指使者,希望我能在他的陰謀中活著?

結合前後種種,怒浪自心底涌起一股深切的寒意,這是一個蓄謀已久的陰謀,如果貝里安斃命于此,而自己卻安然無恙,同時因為伊琴娃的作證,他有不在場的證據,那麼,他將成為這個陰謀的最大受益者,鳳凰皇室血脈將由自己繼承下去……但事實上呢?誰才是真正的受益者,那個躲在幕後的人到底是誰,一個來自亡靈世界的陰謀者嗎,獸人戰爭才剛剛開始,亡靈就往人類世界滲透了?

只可惜陰謀者低估了自己,不但低估了他的武技,還低估了他對貝里安的信任,不過也所幸如此,否則現在局面已不可收拾。

怒浪飛速思考間,軟劍更是飛舞如風,加重了對兩刺客的壓力,務必要留下一個活口盤問,當一個漂亮的劍花蕩過其中一個刺客的臉龐,那刺客盡管倉促避開了,但臉上的厚紗已被斬落,一張年輕得近乎稚氣的面孔頓時映入怒浪眼簾,雖是小小年紀,但已異常英俊,不過這份英俊中似乎還帶有幾分妖異的氣息。

真面目忽然咋現人前,這兩個對手到底是亡靈的惡魔一族成員,判明怒浪的實力遠在他們之上,竟然不再糾纏,說退就退,但最叫怒浪震驚的是,他們倒退時,避開自己追擊所用的身法,竟是阿倫最擅長的折射身法!

看著刺客疾速遠去的身影,怒浪眉頭深鎖,呆了好一陣,才回過頭問貝里安︰“你怎麼在這個時候來這里?”

“不是你約我來的嗎?”貝里安按捺住心情,緊緊盯著怒浪。

“當然不是!”怒浪坦然迎上貝里安的目光,心中忽然想到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這里是母親的故居啊,假如貝里安斃命于此,那自己的下場將會如何?不對,陰謀者的計劃應該是捧我上皇座,然後將貝里安的尸體埋葬于此,或者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假若我日後超出了陰謀者的控制範圍,那麼貝里安的尸體將成為我身敗名裂的導火索,將我再度趕上皇座……

寒風將陣陣寒意送進他的內心深處,但怒浪表面看起來仍一片平靜,沉聲問︰“誰約你的?”

“納斯,我的貼身侍應,是他通報的,說你有萬分緊急的事情與我相討,事關鳳凰城千年根基,皇室百年機密,所以我才來的。”貝里安皺了皺眉,顯然被親近的侍應背叛,滋味並不好受,他咬牙道,“希望這家伙並沒有逃多遠,我會讓他什麼都講出來的。”

怒浪苦澀一笑,搖頭道︰“或許他還在皇宮,不過他什麼都不能說了,我猜,他現在已變成一具尸體。”

“……”

怒浪默默嘆了口氣,仰望南方,心道︰搭檔,局勢已越來越不樂觀了!亡靈的介入,惡魔似曾相識的折射身法,恐怕都與你有千絲萬縷的關聯呀……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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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烈火之都,雷諾帝國的首都,經歷千年風霜洗禮的名城。

火紅色的恢宏城牆,城牆上飄蕩著火紅色的雷諾旗幟,城門外,高舉楓葉編織花束的紅衣少女,千名整齊列隊的騎兵,他們的黑甲上也處處點綴著烈火的圖騰,再配合滿天輝映的朝霞……

無疑,這是一個異常壯觀的場面,給神龍使團眾人帶來了相當震撼的視覺效果,在雷諾禮儀師的精心安排下,這樣鮮艷的顏色絲毫也沒有刺眼,它們十分和諧的排列在一起,根據顏色深淺來巧妙組合,令人心情澎湃,仿佛置身于一片烈火燎原的世界之中。

隨著使團的漸漸步近,少女們迎賓的舞蹈更為熱烈,面前這團巨大的烈火仿佛也活了過來,正在朝霞下隨風輕擺。

激情的迎賓曲更是提高了聲量,如此熾熱的氣氛中,阿倫的目光卻慢慢從窗外收回,車廂中,坐在他對面的雷諾外長奉承道︰“祖賓大人,這可是我們雷諾迎接君王的歡迎儀式啊,可見陛下對祖賓大人的重視……嗯,下官接待過無數外賓,但看到我們雷諾儀仗隊仍能如此平靜從容的,大人你是第一人!”

對于對方遞來的高帽,阿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中暗想,雷諾皇帝竟然用君王儀式來迎接我,如果現在神龍女皇並不是鳳雅玲,得到這個情報,會有如何想法呢,再或者,如果我並非淡薄之徒,咋得帝皇級款待,心里的野心也會否膨脹呢……

他慢悠悠地披上外衣,稍稍整理衣裝,微笑說︰“祖賓謝謝大人一路來的款待了。”說話間,他踏出馬車,那外務部長慌忙緊隨其後,阿倫接過凌風遞來的韁繩,輕輕躍上駿馬,一勒馬腹,徑直往那團巨大的烈火迎去。

雷諾皇帝德伏爾領著繆諾琳和博斯特,親自迎了上去,遠遠大聲笑道︰“祖賓大人大駕光臨,朕有失遠迎,還請祖賓大人恕罪呀!”聲音開始頗為洪亮,但到了後面,似乎就有點中氣不足。

畢竟,雷諾現任皇帝已經是個老年人了,頭發已半白,深深淺淺的皺紋錯落有致地落到他那張還算威武的臉上,一雙眼楮算不上明亮,眼白微黃,其中帶點細細血絲,顯然是酒色過度。

阿倫一邊打量著德伏爾的容貌,一邊得體的禮貌回應,德伏爾又向阿倫介紹他的兩位皇兒,博斯特和拜倫。

博斯特與阿倫也算是老熟人了,但在出色的偽裝掩護下,他眼神里並沒有過多的疑惑,僅僅多望了兩眼阿倫的體形。

繆諾琳神色十分自然,恭謹行禮,朗聲向祖賓大人問好,阿倫也恰如其分的表現出一份初見如此俊美男兒的贊嘆,凝神著實多看了兩眼,才回應對方的問候。

他就像過去所有的外賓那樣,向雷諾皇帝贊道︰“陛下,你的二王子可真是俊得很呀。”

德伏爾愉悅道︰“是啊,要是這小子是女兒身,我這父王恐怕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就算明知他是男兒,還是朕的兒子,但朕還時常心癢癢呢,哈哈!”說罷,自個朗聲大笑了起來。

阿倫樂呵呵陪笑,臉上也絲毫不見尷尬,心想單憑這句話,就能想像你這老小子平時有多荒淫,偷偷觀察繆諾琳,發覺她依舊是一臉平靜,顯然已習慣皇帝的不羈,也仿佛談論的並不是自己。

眾人談笑間,使團和歡迎隊列慢慢移向皇城,移進那團烈火的最深處。


雷諾人個性張揚,其中就能體現在服飾上,夾道相迎的雷諾民眾,一個個服飾各異,別出心裁,德伏爾介紹,服飾,是雷諾的重要文化,每一個都會通過它來表達自我的存在。

阿倫策馬走在大道中央,仿佛之間,還以為道路兩旁鋪有一條長長的彩帶,德伏爾很是自豪的宣稱道︰“祖賓大人,我們雷諾的人們聞你前來,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來迎接你呢。”

阿倫只好很是受用地微笑點頭,心中卻想,原來鮮艷和怪異,在這里就等于是漂亮了。

一座雪白的尖塔映入了阿倫的眼簾,它遠遠佇立在帝都的西北角,其獨特的建築風格和色調,遠遠異于這個色彩鮮艷的都市,本該格格不入,但偏偏令人感覺和諧,仿佛正因它孤傲不群的雪白,才能讓烈火之都的種種艷麗色彩變得繽紛,阿倫心中一動,向德伏爾望去,一直侃侃介紹,言無不盡的雷諾皇帝,這時反而安靜了下來,他和阿倫注視向同一方向,臉上仿佛閃過了崇敬、緬懷、難過和悵然。

阿倫不禁心神一顫,立時明白過來,這是亞特拉克的故居,曾經雷諾守護者、被譽為人類第一強者所居住過的地方,他默默守護了雷諾五百年,全心全意的付出,從不求回報,贏得了所有雷諾人們的尊敬和愛護,就像一幅圖騰,懸掛在一個時代之上,但最後,一切都改變了,他身敗名裂,被所有阿蘭斯的人們所詛咒,被全人類所唾棄,只因,他擁有著獸人血統。

想到這,阿倫忽然發現四周的聲音安靜了少許,不少人發覺到神龍攝政王的異樣,不禁也看向了同一方向,竟然在不少人的臉上,也同樣閃過了崇敬、緬懷、難過和悵然……

阿倫不禁在想,說不定在大多數雷諾人的心中,亞特拉克仍佔據著一個崇高的位置,只不過他們嘴上不肯承認罷了。

想起這位恩怨難分的便宜老師,他油然生起一份敬意,微微向白塔輕一鞠躬,動作雖無比輕微,但恰好落進了德伏爾的眼里,他眼中仿佛閃過了暖意,語氣里首次生出一股真誠的親切,說︰“祖賓大人,我們繼續前進吧,宮廷的宴會已為你準備好了!”

“……”


雷諾的盛大宴會,艷麗的顏色仍是視覺世界里的主流風景,雷諾的皇室成員和貴族們更是將鮮艷和怪異帶到了極致,一個個盛裝登場,五彩繽紛,有人帶著一頂高約近米的帽子,銀光閃閃,有人的裙擺不吝布匹,佔地面積甚廣,普通人休想靠近她三尺以內……

雖然已早聞雷諾的宴會盛裝有別于他國,夸張至極點,但當親眼目睹時,神龍使團一眾成員還是明顯地流露出不適應,周圍的一切,實在太過令人“目不暇接”了,作為焦點的祖賓先生,更是要盡量收斂個人風格,面部肌肉輕輕顫動間,已能將本來詫異的嘲諷變成自然而然的微笑。

相比而言,阿倫曾認為拜倫和博斯特那華麗至極點的衣裝,在這里就顯得十分樸素了。

雷諾國富兵強,他們並不像疾風那些流氓,需要一大堆好處才肯加入抗戰同盟,他們在乎的是將來抗戰同盟中的領導地位,所以宴會中的功利色彩遠沒有疾風那樣強烈了。

貴族們並不會太過熱烈的奉承阿倫,也不會過份冷落,不會專門提起政事而試探阿倫所代表神龍的意向,就算偶爾扯到,他們也會輕輕巧巧的繞開,表現出足夠的友善,也表現出大國風範,這種恰到好處的熱情,阿倫反倒不好太過意氣風範的侃侃而談了。

當一個濃濃彩妝男子和另一個煙燻妝的貴族少女同時向阿倫舉杯打招呼,阿倫也正努力辨別著他們的性別時,德伏爾卻在一旁不合時宜地問︰“祖賓大人,我們雷諾的宴會比起疾風如何?”

阿倫眨了眨眼楮,微笑道︰“疾風的風情,雷諾的風度,都令我印象深刻呢!”

德伏爾頓時滿意地哈哈大笑起來,在他看來,疾風的風情當然是在諷刺疾風那群交際花,而雷諾的風度,當然是指他們泱泱大國的風範了,他更是熱情地搭上阿倫的肩膀,仿如摯友,又夾雜幾分野氣,穿梭進賓客之中,卻不知阿倫正在心里默默補充︰雷諾的風度,是指瘋子一樣的態度,亂七八糟的著裝品味……

雷諾皇帝果如傳說那般,對于吃喝玩樂樣樣精通,一旦談到這方面話題,他便紅光滿面的滔滔不絕,字句里妙趣橫生,但如果涉及到政治民生等正經話題,他臉上的紅光也淡去幾分,把話說得風情雲淡,模稜兩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阿倫不禁嘆了口氣,德伏爾是位及格的墮落貴族,但不是及格的皇帝,一旦談判,繆諾琳和博斯特為首的皇親重臣才是決策者,可是繆諾琳與博斯特的政見多有不合之處,想和雷諾達成協議,恐怕難度不小……

想到這,阿倫心中一動,把頭一轉,便看到拜倫王子正遙遙注視著他,仿佛欲言又止。


午後,艷陽高照。

阿蘭斯的北方仍是隆冬時節,但雷諾已是春意盎然,尤其是午後時分,更是向神龍的來賓展示著季節之間最為華麗的轉身,百花盛放,芬芳撲鼻,風中滿是暖暖的醉意。

雷諾大競技場里外人山人海,氣氛甚是熱烈,今天不但是皇室親自主辦競技,而且皇帝陛下和神龍貴賓也將親自下場,表現雷諾與神龍偉大友誼之余,也讓民眾能近距離觀看陛下的雄武英姿。

四周聲浪沖天,氣氛熱烈,如同節慶一般,不過誰也不曾料到,今日發生的一切,將改寫雷諾未來百年的國運。

雷諾大競技場完全照搬星雲競技場的模式,以魔石來提供能量,請來星雲太古魔道專家來擔當技術總監,以保障競技者的安全,不同的是,雷諾場內座席整整增加了一倍。

如果站在大競技場中央,看著四面八方層層疊疊的人群,聲浪如洶涌的波濤一浪接一浪地拍打而來,耳膜鼓噪間,斗士們也會情不自禁地熱血沸騰。

阿倫此時正坐在大競技場中的一角,默默穿上特制的衣服,這些衣服的功能與星雲競技服的功能一樣,上面有一層相當于人體同等生命值的保護層,當保護層被對手擊破時,斗士便會昏迷過去,同時也被宣布在這場競技已'死亡',基本保證競技者的生命安全,但其款式又遠比星雲前衛,看起來頗是奢華大氣,顏色極為鮮艷,就像是一個墮落貴族硬是要為自己打扮成騎士,大概就是這樣一副模樣。

他看著四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觀眾,感覺他們仿佛組成了四只巨大無匹的孔雀,正盡情開屏,觀望著他們這群猴子的表演。

想到這,他嘴角邊不禁浮現出一絲微笑,上一次覺得自己像是猴子,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一旁的凌風觀顏察色,猜度著大人的心意,估計心情不錯,趕緊借機表明心跡︰“大人,一會請看小人的表現吧,能守護在大人身邊,小人只覺勇氣倍增,千軍萬馬也若等閑呀……”

阿倫沒去搭理他,懶洋洋的伸了一個大懶腰,斜著眼瞥向另一邊,心想德伏爾這老頭子的心態真有問題,自己明明沒什麼實力,偏偏又要以寡敵眾,他們這邊只有七人,卻要去面對三百皇家親衛軍的精銳,就算已串通好,就不怕一個閃失,演變成鬧劇嗎……

德伏爾勉強穿上那件特制的加大號競技服,那個大肚腩卻十分顯眼的凸了出來,他對阿倫訕訕一笑,說︰“去年明明還合身的,嘿嘿!”

接著,他又壓低聲音,說︰“這三百精銳都是久經訓練,祖賓大人等會不妨盡興發揮,朕相信,你和朕都將有一場精彩的演出!”

阿倫自然听出這個暗示,對面這群皇家親衛軍都是忠心耿耿、善解人意的好士兵,他們可是經過專人培訓,等會將恰到好處的華麗敗倒,你祖賓大人就盡管放心出招好了……

他只好回應一個心領神會的笑臉,心中卻嘆了口氣︰德伏爾明顯是一個和平年代里的和平皇帝,雖平易近人,但缺乏魄力,也缺乏一份大局觀和責任心,對于未來過于樂觀,都什麼時候,還將表面功夫放到這樣不必要的高度上去了……


繆諾琳和博斯特並肩而立,相貌頗為英偉的博斯特在拜倫身邊就顯得有點平凡了,他們不時交頭接耳,臉上常常流露出會心的笑意,仿佛一對模範兄弟。

等會就是由他們兩人,加上雷諾皇帝德伏爾,及兩名皇帝貼身近衛,還有神龍貴賓祖賓大人,和他的侍衛長凌風,組成七人隊伍,去迎戰帶上獸人面具的三百雷諾精銳。

當神龍正是滿目瘡痍,被獸人打得快要亡國之際,雷諾卻是在一片節慶的氣氛中,民眾喜氣洋洋地準備觀看由皇帝和神龍貴賓扮演的英雄,把獸人入侵者逐一擊敗……阿倫嘴角邊不禁又流露出了嘲諷的笑意。

這時,全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魔石已經發動,競技場的魔法結界開始形成,一個地形類似于星雲山脈、卻又縮小成剛好能放進大競技場的連綿群山,在競技場中央慢慢形成了。

這樣大型的布置,該耗費多少魔石呢?不過民眾並不關心這些,他們只為眼前的太古魔道的奇觀而高聲喝彩。

德伏爾甚是滿意地看著魔法結界的形成,滿腔豪情地說︰“祖賓先生,我們身居高位,只恨不能深入星雲山脈殺敵,但這個結界可幫助我們一兌夙願!”

阿倫微微一笑,心想皇帝陛下真是有心人,要當著萬千民眾面前來兌現這個夙願,還把神龍的攝政王拉進來當重要配角。但這又是一場無法推辭的競技,它能表現雷諾堅決抗敵的決心,又能表現雷諾和神龍成為盟友關系。

當德伏爾和阿倫一行七人踏進結界的剎那,大競技場里掌聲到達了一個新的高潮,德伏爾高舉起他那把大得有點夸張的火紅巨劍,向民眾致意,觀眾情緒更為激昂,用近乎聲嘶力竭的聲音歡呼吶喊。

看著德伏爾志得意滿地慢慢把劍放下,阿倫忍不住低聲向身旁的凌風評價︰“陛下舉劍的剎那,渾然天成,行雲流水,大概是常常練習才能辦到的。”

“……”

歡呼聲才稍稍平息,競技場里又響起了鋪天蓋地的噓聲,原來在另一邊,帶上獸人面具的三百精銳也進入了競技場,他們踏過一條小溪,主辦方唯恐群眾有誤解之處,還專門在小溪上豎了塊牌子,上題“沉寂之海”。

隨著雙方都進入到競技場之中,結界關閉,令里面的人完全與外界的聲音隔絕開。

在這個剎那,阿倫感覺到了身後仿佛有目光注視,他裝得漫不經心地回過頭,便發現繆諾琳正凝視著自己,依然是欲言又止。

阿倫心中一凜,莫非這場大型表演並不是想象中簡單……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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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雷諾皇帝是個有著強烈表演欲望的人,他一馬當先率領著眾人殺進“星雲山脈”,很快便遭遇上第一隊人數約五十的“獸人小隊”,他又身先士卒,殺進敵群,仿佛就是一頭凶猛的雄獅沖進了綿羊群之中,當然,是一頭肥胖的雄獅。

他用無比華麗的動作,閃電般秒殺了若干“獸人”,如果不是他那大肚腩太過礙眼的話,那他的一系列動作就實在太具觀賞性了。

不過,觀眾們仍看得如痴如醉,同時也喊得如痴如醉。

看著倒滿了一地的“獸人”,德伏爾拄劍喘起了大氣,似乎剛才確實和一群強悍的獸人搏斗過,他見阿倫嘴巴微張,不禁笑道︰“祖賓先生,你不必為朕強悍的武技而震驚,朕年輕時,可是南方著名的劍客呀,哈哈!”

阿倫確實有點驚訝,因為這群氣勢洶洶的“獸人”幾乎是一踫就倒,而且倒得是如此合情合理,仿佛真被什麼絕世奇招所擊中。

好不容易有一個不知好歹的獸人從一旁偷襲自己,祖賓大人正想也恰當表現一下神龍上位者的威風,又被凌風趕緊搶前一步,擋在阿倫身前,以雷霆之勢飛起一腳,搶過這個表演的機會,那“獸人”對于這麼狠辣的出手顯然沒有心理準備,“哇”的一聲慘叫,頓時遠遠飛到一邊,連面具也被踢落了,不過這機靈的家伙在倒地前的一刻,慌忙將獸人面具扯回來重新帶上,接著頭一歪,宣告自己死亡。

第一輪與“獸人”的交鋒完畢,祖賓大人覺得自己像是個看客,面對德伏爾滿懷期待的注視,他還不得不奉承幾句︰“從陛下出劍時的強勁劍風,那如上古游龍般的身手,完全可以想象到陛下當年的英姿,恐怕傳說中的絕世強者,不外如是……”

德伏爾心滿意足地笑了,不過他也有點累了,下令全軍休息,還揀了根樹枝,在地上畫起了星雲山脈全圖,商討接下來的戰術。

阿倫眯起眼楮細看那“星雲全圖”,雖粗糙,但大概位置十之不離八九,不禁暗贊了一聲,德伏爾並非一無是處,最起碼他的記憶力就相當驚人。

德伏爾提出的戰術恐怕是雷諾統戰部的作品,甚至還曾被提到桌面上,至于最後為何沒有實行,大概也是與雷諾的政治利益有關。

雷諾派出一支約萬人的敢死隊,從邊境插入星雲,直抵不朽之峰,破壞不朽之峰的基礎設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破壞星雲巨臂,令其成為孤峰,令獸人的臨時指揮總部被暫時孤立,再急行軍到沉寂之海左岸,沿岸破壞黑夜人特制的運輸船……

如果這一個戰術放在半年前實行,恐怕能將獸人一時間逼得進退失據,假如人類又能集中兵力借機反擊的話,說不定還能一戰功成,以瞬雷之勢結束第二次獸人戰爭。

但這僅僅假設在人類統一作戰的情況下……如果站在雷諾的立場,要組織這樣一支敢死隊,必然是盡出全國精銳,而且還要這群精銳團結一心,英勇赴義,就算這些都能做到,那麼這群精銳在計劃成功後,恐怕沒有一個能平安歸來,這並不是雷諾所樂于見到的,他們損失慘重,還未必能換來人類全勝之局,更不能換來雷諾第一大國的地位。

所以,這個本該偉大且傳頌千古的計劃,永遠是計劃。

當然,放在大競技場,還是帶有表演性質的競技里,這樣的戰術將顯得十分精妙,他們這群本該壯烈的敢死隊,也將耀眼奪目的炫于幾萬觀眾眼前,偉大的雷諾皇帝的頭頂也將掛上謀略家的光環。

“……該死的異族們最後都將斃于我等劍下!”德伏爾太過代入自己現在所扮演的角色,最後豪情頓生的總結,說完這話還用力挺了挺胸,仿佛在下屬和外賓面前,在幾萬觀眾面前,他的形象忽然長高了幾分。

一絲疲憊涌上了阿倫的心頭,他很難代入德伏爾炫耀于民眾前的強烈虛榮心當中,他發現自己似乎並不屬于這里,但他必須繼續下去,等待這個無聊的競技結束,再和皇帝和雷諾的一眾高層相討聯盟細節,再是無聊的慶祝宴會,無聊的應酬,然後好不容易敷衍完他們,還得再到影月……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呢?

但為了人類的未來,神龍的未來,這一切外交步驟都必須完成!

為了人類的未來……哈?阿倫忽然自嘲的想,我就是皇帝陛下口中該死的異族之一,我只要不小心劃破一根小指頭,那麼全人類都將視我為公敵,我馬上就可以享受和獸人入侵者同等的待遇,沒有人會再記得我曾經為他們做過什麼……

如果這一天真的到來……

雅玲會為了我而放棄神龍的皇座,放棄神龍的子民?在和平年代,她為了我,或許能放棄一切,無怨無悔!但現在,她定然無法舍棄千萬神龍子民,絕不會因我而離開皇座,大概還會為了安定民心,寫封“告天下書”來劃清神龍與亡靈惡魔的界線……

那麼,愛莉婭呢?想到這位刁鑽的未婚妻,阿倫的心不禁暖了暖,接著卻是一陣茫然,他們之間的一切,無論曾多麼溫馨甜蜜,一起經歷過多少磨難,但,一直都是建立在雙方都是人類的基礎上,假如她知道真相後,她還會愛得如此徹底嗎?從她過去的言辭里,不難看出她在種族上的看法,偏激程度尤在普通民眾之上……

那麼,其他人呢……

在這些紛亂的念頭閃過心頭的剎那,阿倫心中一片悵然,沒想到德伏爾一句膚淺的句子,竟勾起自己如此多想法。

“大人,該繼續前進了,別太過冷場!”凌風小心翼翼地踫了踫心不在焉的祖賓大人,德伏爾又已經一馬當先地繼續前進,神龍兩位精銳已落在後面好一段距離了。

“嗯。”阿倫意興闌珊地應了聲,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面對凌風狐疑的目光,他沒好氣道︰“看什麼!沒見過有人發呆發得這麼帥呀?”

凌風慌忙微微躬身,低聲道︰“大人竟然能在幾萬人的注視下開小差,這份功力確實是曠古絕今呀!”

“這個,你確認你是在拍我馬屁?”

“……”

第二隊“獸人”在“不朽之峰”附近遭遇上了,人數也是五十左右,不過他們明顯比第一隊獸人要“強”,在雷諾民眾如雷般的喝彩聲中,皇帝陛下再次大放異彩,不過他並不是個自私的人,事實上是他有點累了,畢竟跑了這麼久。

他讓兒子們和下屬們都好好地表現了一回,神龍貴賓的頭號隨從凌風大人當然也不甘寂寞,他劍花飛舞,秒殺了好幾個“獸人強者”,著實表現出了神龍武者的風采。

眼看這一隊獸人只剩下一個了,祖賓大人竟然還遠遠站在後面打呵欠,就像一個近距離旁觀的局外人,德伏爾慌忙打個眼色,怎麼可以不給機會貴賓發揮呢?

剩余那個“獸人”心領神會,一個大鵬展翅,繞開其他對手,氣吞河岳地直接向阿倫撲去,威風凜凜,霸氣十足,不過全身上下都是破綻,阿倫面對周圍一雙雙期待的眼楮,只好隨便扇出一掌,尚未發力,那獸人已像觸電一樣,慘哼一聲,遠遠飛到一邊,宣告立即“死亡”。

大伙的瞳孔都微微擴張了,不過不是贊賞,而是驚訝,那眼神分明是說,哇,祖賓大人,你打得這麼隨便,未免太過冷場了吧,起碼也做幾個多余的動作啊……

只有凌風明白事理,他的瞳孔第一個完成收縮,輕聲贊道︰“大人,你這一掌已將天下武學的精要都包含其中了,就這麼輕輕印在那獸人的胸口……”

阿倫面無表情︰“……我根本沒踫到他。”

“噢,原來是掌風啊,令人嘆服!”凌風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

“……”


沒有百分百的完人,也沒有百分百令人滿意的表演,德伏爾沒多計較這些小瑕疵,又稍作修整了一會,其實主要是為了讓他自己休息,便繼續領著眾人往不朽之峰奔去。

比起真實的不朽之峰,這座眼前這座只能算是頗為精致的模型,只有三十余米高,所謂“星雲巨臂”,也只需要攀爬幾下,就能完全將其破壞。

以德伏爾陛下的身形,他本該選擇在峰下指揮,只可惜他偏要親力親為,要攀上峰頂執行騷擾“獸人”的任務,于是,一場醞釀已久的陰謀開始發動,一場本該華麗的競技也變成了血腥的刺殺。

阿倫是第一個發覺不妥的人,峰頂上竟散發出若隱若無的殺氣,在大競技場人氣鼎盛的氣氛中,這樣深藏不露的殺氣,很容易就會被忽略過去。

他攀爬的動作也不禁凝固了剎那,抬頭看去,德伏爾已經第一個攀上峰頂,耳中已能清晰听到他正大呼小叫,新一輪的表演又已開始,一切似乎和前面一樣,並無不妥。

但峰頂的殺氣似乎更濃烈了,或許因為目標的無限接近,這份殺氣中還增添上一份暴戾的氣息。

阿倫眉頭微皺,往右下方看去,只見拜倫王子仍是不緊不慢地割斷“星雲巨臂”的鋼索,神態是如此的專心致志,似乎完全沒有感覺來自上方的殺氣。

凌風低聲道︰“大人,上面好像有點不妥,會不會是涉及到雷諾的家事,我們是否先到下面去觀察形勢?”

他收起了嬉皮笑臉,臉色甚至變得有點難看,一語點出最有可能的可能,被阿倫選為侍衛長,自然有他過人之處。

但凌風的觸覺雖敏銳,不過比起繆諾琳,恐怕還有頗遠的一段距離,沒理由凌風已發現,而繆諾琳卻毫無知覺……莫非她要借我出使之機,借機謀朝篡位?

如果是這樣,她為何不提前通知我?更何況,上次幽冥通道一聚,可以看出繆諾琳對雷諾的強烈歸屬感,還有對博斯特的認同感,願與對方公平競爭未來的皇座。

那她現在又是打什麼主意呢……

阿倫思慮間,上方德伏爾陛下的叫聲也越來越急促了,少了幾分夸張,多了幾分惶恐,恐怕扮演“獸人入侵者”的侍衛出現了嚴重的“表演失誤”。

那股濃烈的殺氣已化實質,隨時一觸即發。

阿倫沉聲道︰“上去看看!”也不容凌風再勸說,已縱身一躍,輕輕飄落在峰頂之上。

留守不朽之峰的大多數“獸人”已橫七豎八地倒在四周,只剩余八名一場魁梧的“獸人”呈扇形展開,將德伏爾等四人鉗制在懸崖邊,德伏爾右肩的競技服已破,那就等于他的右手已告廢,他的兩近侍和博斯特的競技服也身穿幾處輕傷。

阿倫心中一凜,雙方才剛一接觸,已造成這樣的戰果,在結界外負責安全管理的侍衛長該警覺了吧……

這時競技場里的幾萬觀眾也是驚疑不定,每年都能看到皇帝陛下的競技表演,雖然陛下偶爾也會受創,但剎那間就把皇帝擊退,還令陛下這麼狼狽,這恐怕還是第一次,一時間,那本是連綿不絕的喝彩聲也低沉了不少。

負責解說現場的主持人,他的聲音稍稍一頓,但立即又繼續回蕩在競技場上空︰“陛下率領眾英雄勇登不朽之顛,橫掃群魔,氣蓋山河,但,這時勁敵已出現,對手竟是獸人君王和他的七將軍,那君王並不是普通武者,他壽命已近千年,武技強絕寰宇,如果只用絕世強者來形容,那根本就是一種侮辱,嘖嘖,只看他剛才的出招……”

觀眾們才恍然大悟,哦!原來是獸人君王登場了,皇帝陛下的幕僚們的編劇能力可是大有長進呀,令這場競技不再是一邊倒的屠殺。

于是,主持人話音未落,競技場又再次響起了如雷般的歡呼聲和掌聲。

只可惜結界內外聲音隔絕,要是德伏爾听到這個所謂的解說,恐怕已立即下令把這個解說員給凌遲處死,眼前這幾個混蛋簡直就是想要自己的命啊,到底是哪個皇家中隊的成員?

“你們瘋了?”博斯特護在皇帝身前,低聲怒斥。

但這八個獸人一眼也沒看他,慢慢地踏前一步,和前面交鋒時的狂妄氣勢相比,此時明顯多了一份謹慎,眼楮都落在阿倫身上,顯示出他們此刻真正忌憚的人是誰。

那近侍踏前一步,也沉聲喝道︰“反了!你們的長官是誰?競技前沒告訴過你們該做點什麼嗎?”

面帶獸人面具的八人似是根本沒听到對方的聲音,又是踏前一步,步伐異常一致,目光仍是緊緊盯在阿倫身上,仿佛擔心他忽然發難。

德伏爾何曾受過這樣的重創,雖然隔了競技服,但那穿透皮膚,直入骨頭的疼痛,痛得他直咧嘴,不過感受著這迎面撲來的凌厲氣勢,他也隱隱明白事情恐怕已超出控制範圍,他強忍住疼痛,微微提高聲量,微笑道︰“幾位乃絕世英才,看來朕一直埋沒了你們的才華,不過幸而今日終得一見,實在頗為驚艷,朕乃憐才之人,現在晉升你們為皇家親衛軍的統領,立賞三萬金幣,如果你們過往曾有什麼罪孽,一律赦免!”

言下之意已是示弱,暗示自己仍是雷諾國君,只要肯放下屠刀,無論是何人指示,有何目的,朕都過往不究,以後還將有無數的榮華富貴在等著你們!

另一近侍也借機沉聲道︰“陛下一諾千金,還不跪下謝恩!”

那八個“獸人”絲毫不為所動,仍是緊盯阿倫,不過沒再往前走,甚至動作也有些凝固了,因為祖賓大人往德伏爾走近了一步。

此時阿倫的心中仍在思考︰……既然小師妹之前一直沒向自己打過招呼,在競技前又多次欲言又止,莫非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但現在最關鍵的是,德伏爾是主戰派,如果小師妹真是受人威脅,換了旁人登上皇座,那結盟的未來就實在無法預測了……既然她由始至終都沒表過態,或許,我該以自己的立場來應對此事,德伏爾的命此刻應該留下!

另外那近侍見對方停下腳步,以為這幾個叛逆者已心動,慢慢走前,沉聲道︰“既然你們已明白利害關系,陛下定不會為難你們,快按原來排練好的劇情發展吧。”

那八個“獸人”看著這近侍漸漸走近,彌漫在四周的殺氣似乎也慢慢淡了下去。

正當德伏爾和近侍都以為這八個刺客已明白事理,場外的觀眾們也暗暗抱怨悶場時,異常突起!

那被主持人當成是獸人君王的武者,腳尖忽然一捅,腳下那塊方石立即化作閃電,直沖德伏爾射去,立在德伏爾身前的博斯特慌忙舉起短槍擋格,鏘一聲清悅的響聲,博斯特被這下偷襲撞到踉蹌後退,躲在他身後的德伏爾還沒搞懂什麼回事,已被博斯特撞倒在地。

博斯特心頭大凜,他那用精鋼煉制的短槍上,竟然已被撞出了一個小缺口,觸目驚心,可見對手的瞬間爆發力何其強悍……

就在那獸人偷襲的同時,在他身邊兩側的兩個武者同時射出,往那冒然靠近的近侍攻去,那近侍到底是雷諾皇座的守衛者之一,也不見慌亂,雙腳往下一蹬,就要抽身而回,另外剩余的獸人武者同時發動,速度雖不如那近侍,但恰恰將他的退路封住,八獸人所站的方位也恰恰形成一個圓,將那近侍封鎖在其中了。

阿倫眉頭再次輕皺,不但因為這八個人的實力強悍,擅長合計之術,更因為他們想致人于死地時的氣息,也正如他們此時所佩戴的面具——獸人!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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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哲人們一直在爭論,到底是歷史創造了英雄,還是英雄創造了歷史。

但就雷諾競技場驚變日而言,歷史是可以被人為創造的,雷諾的今天將注定被世人所銘記,直到真相的塵埃接近遺忘的邊緣,人們在偶然間發現,或許,正是因為它的改變使阿蘭斯大陸的和平得以提前來臨。

偌大的競技場上,不少觀眾仍在聲嘶力竭為英雄們吶喊,敏感的人們忽然發現,湛藍的天空竟涌起了點點白色,很快,開始下起了棉柔的白雪,雷諾的春天是無雪的,這奇異的天氣異像讓許多人臉上都晃過了詫異。

不過這陣從暴風雪山帶來的清涼,頃刻間為熱海滾滾的觀眾們帶來絲絲清涼,回過神來的觀眾們發現,場內的國王和英雄們正陷入了一片薄霧中,魔石發動的模擬天氣也開始發動了。

競技場上。

眾人急促的腳步在進入“沉寂之海”後赫然停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博斯特不敢置信的看這這片“沉寂之海”,遍野橫尸不足以形容此刻的血腥場面,仿佛走進了地獄的深淵,視野里只有無聲的鮮血順著石灘綻放,朦朧的迷霧遮去了觀眾的視線,也冰冷了博斯特那顆年輕的心。

本已在恐懼和虛脫間徘徊的德伏爾皇帝哪受的住這種場面,一個踉蹌往後倒退了幾步,那柄金色巨劍早就被他扔了,雙腿一陣癱軟,也沒支撐,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站在最後的凌風看著也是心驚肉跳,天哪,這麼多雷諾皇家親衛軍都被殺了!看樣子還都是被一擊秒殺,竟連一點反抗的痕跡也沒有,這絕對是一場有預謀的刺殺,刺殺者全是精英中的精英,完了,完了,我和祖賓大人算是上賊船了……汗水濕透了凌風的背脊,但他還是使勁攙扶起德伏爾,對于皇帝的窩囊模樣,完全失去了力氣,心里不由得暗罵︰“陛下,您不知道自己比一頭豬要重多了嗎?”

微涼的輕風陣陣拂過,仿佛是在安撫著那些慘死的人們。


礁石,海霧,沒有海流,這便是沉寂之海自太古而來的神秘,在歷史中折服了一批又一批的學者和冒險家們,那看似一望無際的海面如同一面永遠沒有倒影的黑色鏡面,在歲月的蹉跎中不起一絲波瀾,承載著死海的威名,千年前如此,千年後如此。

透過薄霧,那模擬出來的微型沉寂之海,在此刻看起來竟是如此真實。

德伏爾的近侍主動護在了最前,能夠成為雷諾皇帝的貼身近侍,自然是有著出類拔萃的實力,他警惕的觀望四周,蒼白的臉色顯然是受了現場的血腥影響,心神也沒從另一名近侍被秒殺的陰影中走出。

“殿下請在這里稍作休息,臣下前去看看。”現在的德伏爾已處于半癱瘓狀態,目光也沒了焦點,那近侍只得征求兩位王子的意見,拜倫王子像是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毫無反應,博斯特王子愣了一下,才緩緩點了點頭。

近侍剛鼓起的信心沒由來的一沉,今日恐怕凶多吉少,代表雷諾未來的兩位王子,是不是太過缺乏應變大變故的能力了?

思考間,他的身形已經閃進了迷霧之中。

凌風小心替德伏爾找了個平坦山岩作靠背,好讓這位肥胖的皇帝不至于因心髒急速跳動所造成壓迫而斷氣,他揉搓著酸痛的手指,心里惡毒的評價︰“殿下的體重堪稱絕冠,雷諾皇後竟然還能行動自如,真不簡單……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迷霧中傳來,跟著便是近侍的人頭咕嚕的滾了出來,死狀極為慘烈!

場外的觀眾們正納悶著陛下和勇士們為何停止不前,眼光敏銳的女性觀眾卻已尖叫起來,人們透過霧氣勉強分辨著,能看清一二者均紛紛驚呼,有點理性的民眾,已開始交頭接耳︰“這“太古特技演出”是不是真實過頭了?”

主持人也是一愣,眼珠轉了幾轉,這才說︰“各位觀眾朋友們,如大家所見,演出即將步入高潮,也讓我們不得不感嘆這次編劇的高潮迭起,繼獸人國王之後,獸人世界第一的暗殺集團竟在這片迷霧中埋伏,實在是大危機!大危機啊,讓我們一起期待,我們的國王殿下和眾勇士們將會如何度過這次難關……咳咳,補充一下,那掉落的人頭同樣是太古特技,嗯,希力卡大人只是暫時暈迷罷了…… ”

一些被特意安排觀眾中的潛伏者,開始引導民眾情緒,率先狂熱吶喊,但競技場中的聲音,已遠沒有先前般響亮,民眾尚未發現,他們偉大的雷諾皇帝德伏爾陛下已經在濃霧一角,癱暈了過去。

見近侍被瞬間秒殺,博斯特的瞳孔為之收縮,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心情一陣浮躁,凜然間,手輕微顫抖起來,那近侍的實力博斯特十分清楚,這樣的人被瞬間秒殺,躲在濃霧背後的力量,恐怕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

有多少人,里面究竟有多少人?一個個驚駭悚然的現實不斷撞擊著這位年輕王子的心靈,回過神,他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後退了數步。

站在博斯特一旁的拜倫王子,那俊美無暇的臉龐上仿佛同樣閃爍著恐懼,但,這份恐懼就像一張人皮面具,完美遮掩了拜倫王子的真實想法。

剎那間,“沉寂之海”平靜的海畔開始微微蕩漾起波浪,一股濃厚的殺意在石灘踫撞之下掀起一浪蓋過一浪的殺氣。

遠在山崖邊的阿倫心中一凜,如此洶涌澎湃的殺氣只能說明一點,有真正的強者介入戰斗了!

阿倫按下心底涌來的煩躁,腳下加快了速度,那鬼魅般的身影讓八個獸人只覺眼花繚亂,但已是強弩之末的獸人們,似是清楚知道自己的使命,雖武技遠不如對方,卻拼著生命,明明已身受多次重傷,仍催動生命潛力,頻繁使用合擊手法,將他緊緊纏住。

對于此,阿倫冷冷一笑,身形一停,再動時人似乎已憑空消失,那八個獸人對自己的防御陣型顯然過于信賴,低估了阿倫的速度,眼前一花,突然失去攻擊對象,他們心中一慌,等紛紛抬起頭時,脖子傳來的劇烈痛楚已經麻痹了視線,直到死前一刻才明白過來,原來逼得那人類也催動自己的生命潛力,他的速度竟可快至如此境地......

悠然落地,阿倫身影已向“沉寂之海”射去,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不安,這場精心策劃的刺殺背後,似乎連著一條看不清的線,這種大膽至近乎瘋狂的刺殺手段,更是似曾相識……

阿倫心里一陣悵然,如果亞特拉克還在,作為雷諾的守護者,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恐怕也根本輪不到他這位祖賓大人出手了。

可惜世間並沒有那麼多如果,就像亞特拉克與自己,一份諷刺的師徒關系,卻帶著時間也沖刷不去的悵然,回憶起那位獸人那張惆悵的臉龐,如果時間能重回西郊水晶礦坑,重回星雲山脈,那一切會不會改變呢?如果,可惜只是如果……

無數的抉擇,無數的偶然,往往如此連起。


稠密的海霧之中,博斯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微微側過頭,有意無意地瞥了眼繆諾琳,他這位拜倫弟弟遠沒有了平日表現出的勇決,她站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臉上那份驚恐隨著霧氣的加重,已變得蕩然無存,嘴角邊微微牽起,似是帶著一份嘲諷,也似帶著一份殘忍的氣息,眼神微微閃爍,像是惻隱,也像是醞釀某個重大的決定。

博斯特心中一動,一個可怕的猜想頓時跳上了他的腦海,他感覺自己的呼吸更急促了,但他盡量用平穩的語調,冷冷地說︰“拜倫,你好手段啊……”

咋聞這句話,繆諾琳的肩膀不禁輕微的顫了顫,動作雖微,但已落入博斯特眼中,他的心無限下沉,沒想到一句試探,已得出本該荒謬偏又合情合理的真相。

他咬緊了牙,勉強控制住心情,還待再質問這個選擇篡位的弟弟,身後濃霧的最深處,已有一股強大的壓力洶涌而來,他慌忙回頭,眼前輕微一晃,便見兩道身影已從海霧中破出,電光火石般向他射來。

博斯特倉促舉起短槍防御,但泛著銀光的刀刃已如化作閃電,破去了他的第一道防御,向他脖子抹去,博斯特堪堪反應,前身後傾,舉槍格檔,叮鏘一聲,一聲悶哼,一口鮮血忍不住噴出,身體倒飛了出去,一把砸進岩壁里,又是一口鮮血從嘴邊溢出,整個人軟軟的摔了下來,那把精鋼短槍竟然徹底斷成了兩截。

一切只是轉瞬之間,那兩道身影已如魅影般折向拜倫王子,泛著銀光的刀刃再次化為閃電,朝拜倫王子的脖子劃去。

拜倫王子眼神中閃過一絲漠然,腳下一動,身體微微向後一曲,不可思議的向後彈去。

那兩道身影微微一怔,兩把刀刃不偏不移的砍在了拜倫王子還愣在原地的殘影上,他們眼眸中同時閃過難以置信,身體微微停頓,折身又向繆諾琳追去。

兩名刺殺者配合雖好,但對于這種巔峰武者的對決,顯然缺乏經驗,向後滑去的繆諾琳腳下輕輕一蹬,急停的身體猛的折射向另一邊,在還沒達到最高速度前,又繞向另一方向,恰到好處避開對方的鋒芒之余,已落到這兩人的身後,卻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堪稱完美。

競技場內的氣氛變得有點古怪,本就有點狐疑的人們,尚未結束他們的第一輪議論,下面的競技表演也變得一塌糊涂了,相關英雄主角的區域里,完全被一片濃霧籠罩,就算是眼力稍好的觀眾,也只能偶見場上轉瞬而過的影子。

一片片響亮抗議聲中,真難得主持人仍侃侃介紹,說皇帝陛下此刻正大發神威,與眾獸人戰作一團,兩王子又是如何從旁協助,把獸人刺客集團打得落花流水等等,仿佛他的眼楮能洞穿濃霧,清晰看清一切。


那與繆諾琳擦肩而過的兩道影子眼神中滿是蕩漾的驚慌,二次閃躲,只能說明繆諾琳並不想殺死他們,換句話說,如果繆諾琳有意出手,此時的他們早已是一具分離的尸體了!

阿倫趕到時,見繆諾琳與兩個身手了得的刺殺者像是在訓練游戲,心里疑惑更甚,這可不像小師妹的風格,相比起自己,繆諾琳手段絕對更狠更烈,仿佛飛龍沙漠上的魔狼,一旦交手,便不死不休。

既然不明繆諾琳心中所想,那就按自己的立場去做吧,但剛要出手的阿倫心中忽然一寒,一股凌厲至令人窒息的殺氣無聲無色的出現了,剎那間已將他鎖定,整個空間仿佛突然晃動了一下,一道灰色身影從海霧中緩緩走出。

阿倫心中大為凜然,前一個剎那,他還可以肯定那個位置根本沒人,但這一瞬間,一道身穿黑色長袍的影子已在那個位置出現,並往他走來,腳步明明緩慢,卻能瞬息間來到他面前,四周的濃霧仿佛在剎那變得稠密了百倍,天地完全陷入進無盡的朦朧之中。

一根散發出晶瑩光芒的暗褐色法杖從朦朧中破出,整個空間再次晃動,阿倫眼前一花,只覺自己仿佛正站在一個孤島的中央,目睹一條巨蛟破出穹蒼的層層濃雲,伴隨萬千閃電,朝自己俯沖而來,蛟龍的巨吼震得他耳膜陣陣發疼,孤島四周的海妖紛紛跳出海面,發出無比淒厲的哀鳴聲,阿倫身陷其中,仿若末日降臨!

他更為凜然,心知心神被懾,已產生幻視幻听,他強控住心靈的顫抖,感受著手腕上精靈鐐環所傳來的絲絲清涼,腦子轟的一下,孤島、巨蛟、大海、海妖、濃雲才驀然消失。

那根暗褐色法杖已再現眼前,幾乎已來到咽喉的咫尺之處,暗亮的光澤刺得阿倫眼眸一陣閃爍,剎那間就仿佛回到了二兩前。

阿倫不由得驚呼了一句︰“老師?”腳下猛地一蹬,不無狼狽地往後飄去,勉強避過了那雷霆一擊,後退的同時,手中也沒停下,一枚銀幣已在悄無聲音中以驚人的速度,向那被重重黑霧所包圍的身影射去。

那灰影長袖一揮,激射而來的銀幣已悄然無蹤,身形卻沒停下,仍是緩緩向阿倫走來,明明尚在遠處,但僅僅兩步,又已攻到阿倫面前,手中的法杖灑出一片暗褐色的光華,在稠密的霧氣中頗為燦爛,詭異的色澤將阿倫牢牢籠罩,鋪天蓋地地向他襲去。

那種在絕對強者面前的無力感浮上了阿倫的心頭,一切就像回到兩年前鐘樓一戰,時間不知疲倦的輕悠而過,過去的,曾經的,悲傷與甘苦像是早已遠去的記憶,又像是仿如昨日的夢境,眉宇間的淡淡憂傷,心湖上的圈圈漣漪,在這個剎那紛亂的倒流而回。

阿倫強控心中涌起的陣陣慌亂,身體再一次輕輕向後急退,一個急停的側移,仍無法避開那光華鋪天蓋地的範圍,曾經深深烙印在靈魂中的窒息壓力,現在重現眼前。

阿倫這種挫敗感才剛一升起,四周的光華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籠罩住自己的重重壓力,也仿如四周漸漸的黑霧,慢慢消失。
那片光華中仍隱藏有無盡的變化,灰影卻嘎然而止了。

“不錯!”那身影的輕聲贊嘆,但聲音卻是冷冰冰的,黑色的長袍里,阿倫想象著此刻的東帝天正以怎樣的表情看待自己。

雙方從交手到停止,僅是瞬息之間,那身影冷冷說了句︰“阿倫,繆諾琳,你們隨我來。”

話畢,那影子轉身向海霧中走去,眨眼已消失在濃霧之中。

見東帝天離去,繆諾琳頓時眉頭一緊,她猶豫的目光看向暈死過去的德伏爾,又看了眼重傷在身的博斯特,最後將目標停留在阿倫的眼眸里,這一刻,小師妹的眼神中流露的是從未有過的脆弱,仿佛一滴眼淚,又仿佛什麼也沒有。

她左手按住身側的配劍,最終還是沒有拔出來,輕輕閃過那兩道身影的追擊,向東帝天消失的方向射去。

太古的史學家曾說過,你只要身處于歷史的漩渦之中,你的任一抉擇,都將牽動歷史。

望著繆諾琳離去的身影,那純淨的眼眸中最後散發出的濃烈哀傷,阿倫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陣揪動的疼痛,但不管如何,他將尊重小師妹這個抉擇。

驀然間,阿倫發現這一切都像是連著一條看不見的細線,被某人牢牢操縱著,而他,僅僅是這一盤棋局中的一粒棋子。

他目光移向凌風,嘴唇微動,對于這樣的決定,他不無唏噓。

從阿倫現身起,凌風的目光便沒有從祖賓大人的身上離開過,他見阿倫示意,眼神中略顯驚訝和不解,見那兩道身影沒有追擊拜倫王子而去,反而射向了自己這邊,心下不敢再多想,手頭裝作一個攙扶不穩,自己小跳的向後“摔”去,就這麼“暈”了過去。

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了整個競技場,濃霧也在這聲淒厲的慘叫中,驀然散去。

眾目睽睽之下,數萬人詫異的目光之下,雷諾皇帝德伏爾死了,銀刀瞬間刺穿了他的心髒,銳利的刀鋒劃出了鮮紅的液體,綻放成朵朵妖異的血花。

那手握銀刃的男孩竟露出了微笑,略顯稚嫩的清秀臉蛋上,滿是戾氣,寫滿了對殺戮的不以為然。

“我的天啊!國王陛下怎麼被‘殺死’了?”場外,一個多疑的女市民尖叫道。

一旁的貴族立即譏諷她說︰“叫什麼叫,那是太古特技!你這愚蠢的女人!”

“那特技簡直太逼真了,看!連心髒都被挖出來了!”一個男性市民嘖嘖稱奇道。

“不過真奇怪啊,國王陛下倒下了,那演出怎麼辦?”

“別瞎說!國王陛下怎麼可能倒下,那一定是陛下為了制造高潮故意裝出來的,假的啦。”

“……”

場外頓時一片喧嘩,不少狂熱的觀眾們還以為這又是什麼太古特技表演,但漸漸,他們發現主持人沒再作任何解釋,靠近主持台的人們更是驚異的發現,那位出口成章的主持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時間在滴答的秒針上緩慢流逝,宏廣的競技場恍惚間從喧嘩闖入寂靜。

那象征天氣異相的綿綿雪花已經停了,萬里晴空下,撒下一縷縷夏前的酷熱,仿佛帶走了最後一絲清涼的柔風,理智的人們漸漸開始醒悟過來,他們睜大了眼楮瞪著競技場,細微的喘息中,掉針可聞。

一個無比荒謬卻又無比真實的想法,頃刻蔓延,他們的國王,在萬眾矚目下,竟然被刺殺了。

雷諾的皇帝竟然駕崩了!

剎時間,競技場變得一片混亂。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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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雷諾競技場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陷入進無比的混亂狀態之中,如血的夕陽在一片慌亂中映射在 “沉寂之海”海畔,人們恍然發現各個崗哨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慌張的貴族們發現援軍遲遲未到,皇帝陛下的遺體還躺在競技場內無人理會……

于是,一曲由驚恐和慌亂所組成的交響曲在雷諾競技場的天空下奏起。

當雷諾駐守在外圍的軍隊匆忙趕到時,喘息的他們發現,事態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控制。

爭先恐後沖出競技場的民眾,相互推搡、踩踏,不幸跌倒的人基本失去了生存的機會,尖叫聲、哭聲、叫罵聲、吼聲、慘叫聲遍布于每一個角落,末日一般的氣息從競技里蔓延而出,往整個烈火之都伸展而去。


阿倫早已急速奔出了競技場,猜度著神態的發展,心中不禁涌起淡淡的悵然,不久前一個樂觀的男人還和自己把酒言歡,轉眼卻已回歸至星辰的懷抱……

德伏爾雖才疏,但擅用人,性子隨和,頗是親民,在獸人戰爭中更是一個主戰派,卻因為另一個人的決定,令他失去了看到明天的機會。

東帝天的出現,使得這場公開刺殺的背後慢慢浮出水面,阿倫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場刺殺行動是東帝天精心策劃的……但老師究竟為了什麼呢?對于這個問題,他腦海里不禁涌現出一個個猜想,每一個都能令他背脊發涼……


一頭巨大的白鷹在西北處的天空翱翔,隱約可聞它發出清脆嘹亮的鳴叫。

阿倫眉頭微微皺了皺,那個方位有一座雪白的尖塔屹立著,東帝天竟挑選了亞特拉克的故居作為會面的地方。

當他奔至白塔下,一陣沉重的鐘聲自競技場響起,余韻震蕩耳邊,隱約能感受那里的無盡哀哭與混亂。

剛才還栩栩生輝的城市,仿佛在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光輝。

落下的夕陽,終于是見證了雷諾舊時代的離去,帶著幾分依戀和不舍,或許明日來臨,又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一個時代的結束,另一個時代的來臨,一亂一治,一枯一榮,沒有力量,也沒有辦法阻止歲月與歷史的步伐,在這場悠長的戰爭之中,我們注定只能成為一個命運的俘虜……”

站在塔頂的窗台前,東帝天低沉而冰冷的聲音回蕩房間里,站在他身後的繆諾琳低頭不語,眼眸中不知閃爍著什麼,驀然,一道身影閃了進來。

“老師,兩年未見……阿倫向你問好!”阿倫微微躬身,向東帝天致上敬意。

“嗯。”東帝天也不回頭,冰冷而平淡的聲音仿佛有了少許波動,說︰“阿倫,告訴我你的想法。”

阿倫慢慢走到東帝天身後,與繆諾琳並肩而立,匆匆對望了一眼,繆諾琳卻立即避開了阿倫的目光,阿倫見她神色低落,心中不禁暗暗嘆了口氣,目光轉回到東帝天處。

這位令人敬畏的老師似乎萬年如昨,一件黑色的長袍將他全身上下完全隱藏在濃霧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也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在我問對今天刺殺事件的想法嗎?我該如何回答……

阿倫再次微微躬身,沉聲說︰“從長遠意義上,雷諾皇帝的駕崩,對獸人戰爭頗為不利。”

他的口吻中少了幾分往昔的恭謹和尊敬,東帝天也無不滿,只是“嗯?”了一聲,沉吟了一陣,才慢慢說道︰“還有嗎?”

換作飛龍沙漠時代,阿倫絕對會絲毫不作隱瞞的回答,但今非昔比,兩年過去了,時間讓他成熟了許多,東帝天是自己的老師,但阿倫心底,卻時刻提防著眼前這位永遠也看不透的長者,他抬起頭,沉聲說︰“雷諾的政局動蕩會使整個戰爭的局勢變得不穩,人類統一戰線將受嚴重影響,從而會進入相當被動的階段,天平將向獸人傾斜!”

阿倫的這一番回答輕描淡寫,但隱約中流露出的一絲不滿,已清晰可見。

東帝天的聲音卻無絲毫的起伏,仍是冷冰冰地說︰“你認為這場刺殺的背後藏有我的陰謀,對嗎?”

阿倫心中微凜,正了正身體,說︰“阿倫不敢。”


“你的真實想法,為何不敢說出口?”東帝天聲音仿佛更冰冷了,但回答他的,卻是阿倫的沉默,像過去一樣,對于東帝天的某些提問,阿倫總是選擇沉默。

東帝天轉過身,凝視著阿倫,那股驟然升起的冰冷慢慢散去了,他淡淡道︰“兩年時光,阿倫,你銳利不再,世俗猜疑令你的心靈變得懦弱了。”

阿倫心頭一凜,慢慢避開了東帝天的目光,過了一會,才低聲嘆了口氣。

有意無意間,阿倫小退了一步,這一步退得耐人尋味。

繆諾琳心里一震,東帝天的想法從來無法猜度,難道阿倫嗅到了什麼味道,她仍微微垂首,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阿倫,但也微微往後小退了一步。

小師妹暗暗在心中作了一個抉擇,假如有那個“萬一”出現,她的手絕不會有絲毫猶豫!

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瞬間的寂靜,仿佛一場大戰即將來臨。

東帝天像是看不到兩人的細微舉動,又轉回了身,望向窗外,遠處的街道正有一隊雷諾的士兵匆匆忙忙的穿梭而過,他打破這份難堪的寂靜,淡淡的評價︰“阿倫,你長大了。”

阿倫又退了半步,小心而不失尊敬的保持沉默。

輕柔的微風帶著一縷清冷進入樓閣,天邊的夕陽末入在恢宏的城牆背後,驀然,兩道身影迅疾竄了進來,帶著幾分喘息,兩人恭敬的站在阿倫和繆諾琳身後,神色中充滿緊張的看著站在窗前的東帝天。

這兩人正是競技場上最後出現的兩名刺殺者,男孩一頭火紅的短發,天真無邪的表情上完全找不到剛殺完人的跡象,女孩如同一朵不出世的雪蓮,絕世而獨立,但冰冷的紫眸下,除了閃爍出驚心動魄的美麗,還有那隱藏在深處的戾氣。

兩人一齊躬身,說︰“老師,我們回來了。”

東帝天並不回頭,冷冷地說︰“失敗了?”

聆听著東帝天冰冷的聲音,兩人竟然也是同時往後稍稍退了一小步,一副頭也不敢抬起的模樣,男孩用他那清悅的聲音說︰“回老師,我們殺死了皇帝,不過……兩個王子都逃掉了。”

話畢,那男孩女孩的目光已游離在阿倫和拜倫王子身上,眼神中不無驚訝,男孩的表情上頓時染上了幾分復雜,那女孩眉頭微皺,顯然無法接受老師口中那位傳說中的師兄,竟然是一個中老年人。

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這兩個孩子也是老師培養的弟子吧,而他們的畢業考題,應該是潛伏進雷諾競技場,刺殺德伏爾和其中一個王子,畢竟以繆諾琳的實力,他們是無法戰勝的,博斯特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不過他們卻沒料到,博斯特生命竟如此頑強,受了如此重的傷,仍能借著濃霧中最混亂的時候,逃亡了出去。

瞥了眼他們間的手腕,便看見那條用足眼力才能看到的魔蠶絲,阿倫不由得感慨,這個世界上,又多了兩個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生命。

東帝天道︰“你們先到外面走走,國君剛駕崩後的帝都氣氛,並不是輕易能感受到的。”

“是,老師!”既然東帝天並沒有給出這次考試的裁定,那對少年男女也不敢多問,躬身離去。

阿倫無需回頭,也能感應到,他們緩緩倒退離去時,正緊緊盯著他和繆諾琳的背影。


天色漸沉,路燈初現,外面的路人寥寥,臉上皆帶憂戚,烈火之都在這個國君新亡的夜晚,處處皆是蕭索和落寞。

東帝天又一次緩緩轉過了身,凝視著阿倫,良久良久,冰冷的聲音中仿佛添上了一絲柔和,說︰“阿倫,人類的統一戰線要建立起來,首先是戰術思想上的統一,要想擊敗獸人,人類必須要有一個強有力的人物站出來,去領導人類聯盟,去執行這套戰術思想,不然人類的迅速敗亡,將在不久之後……為了達到這一目標,任何個人犧牲都是微不足道的!阿倫,可以對我所做的一切充滿懷疑,但你更應該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機會,你已是神龍的攝政王,成為了自由天堂的守護者,擁有了放眼整個阿蘭斯世界最強的盟友,接下來,又一個機會來到你的面前,告訴我,阿倫,你會如何去把握?乘勢建立起真正的統一戰線,領導全人類去擊敗獸人,還是讓猜忌蠶食你的心靈,最終一事無成?”

東帝天罕有如此長篇的話語,低沉的聲音停歇的剎那,余音化作巨浪,拍打在樓閣之上。

老師的意思是,為了全人類的利益,德伏爾的死亡就能成就人類的統一戰線嗎?不對,本質上來講,德伏爾的死亡成就的只是繆諾琳,只是我,還有……

忽然,又一個可怕的猜想沖上了阿倫的腦海,不過他依然保持著沉默,盡管表情上依舊平靜,但微微顫栗的雙手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風暴已經開始,心湖上驚濤駭浪,一切一切,正指向一個驚人的事實,這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那根隱藏的線……

他緩緩抬頭,望向東帝天,這位曾經最尊敬的老師,眼神中仿佛也布滿了可怖的冰冷。

阿倫的內心在波瀾踫撞,曾經的點滴在回憶中慢慢漣漪,他發現所有一切的開始都變得有了疑點,他甚至懷疑自己當日為何會走上亡靈這條路,為何飛龍沙漠中的魔獸會如此毫無征兆的攻擊人類,還是集體性行為,為何魔獸散後便有亡靈巡狩者來到,里面還恰好有一個高階亡靈法師……

正當阿倫的情緒忽然變得有點失控時,一道灰色的魁梧影子出現了,將阿倫拉回了理智之中,一身灰色的長袍下,竟毫無半點生機,一種來自死亡的壓抑氣息充塞著整個樓閣,令人驚訝的是,那灰色影子竟一直走到東帝天身後,阿倫,繆諾琳才發現此人的到來!

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阿倫的瞳孔已為之收縮,略過死亡的氣息,這道灰色的影子仿佛自那里見過,他拼命的在回憶中熟悉這個影子,一個讓他不敢置信的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不可能,他在西郊水晶礦坑不是已經……

當他從深切的回憶中艱難的回到現實,發現自己的身背已是濕透了一片。

東帝天仍是凝望著阿倫,深沉的目光不知隱藏著什麼,又看到了什麼,他聲音回復冰冷︰“阿倫,看來你還需要時間和空間去思考。”他指尖輕輕一彈,一本薄薄的冊子已落到了阿倫手中。

東帝天緩緩轉身,和那灰色身影躍出了窗台,消失在夜色之中。

入夜,淒冷的夜風悄悄回蕩在這沉寂多年的樓閣之中,阿倫的雙臂還在微微顫抖,卻說不清是內心的悸動,還是這夜晚的寂寥。

繆諾琳慢慢走到阿倫身邊,目光中滿是訴說不盡的復雜情懷,她緊緊抱住雙臂微微顫抖的阿倫,抱得如此用力,令阿倫可以清晰感到,她同樣在顫抖之中。


深夜的鐘聲敲響了,聲音份外沉重,整個雷諾進入了一個有史以來最漫長的夜晚,他們的國王被刺殺,他們的王子失蹤了,大量的皇家衛兵死亡,帝都周邊無數的崗哨失去消息,一連串的事實讓這個清晨還欣欣向榮的國家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耀眼的燈火布滿了整個城市,每一個士兵們都在加緊步伐,他們的臉龐上清晰地寫著彷徨,而他們的目標卻不知所蹤。

他們只能發現,每一條隱蔽的小巷里,都會隱藏著幾具雷諾士兵的尸體,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讓這些臨時調進帝都的士兵們心里塞滿了恐懼。

“都給我仔細的找!找不到兩位王子,一律軍法處置!”一位士兵隊長大肆叫道,但布滿血絲的眼眸里已隱隱摻雜了絕望,他現在可是連螞蟻窩都不放過搜索了。

士兵們一听要受軍法,登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個魁梧的士兵一把脫下衣服,大吼一聲,氣勢洶洶的走在最前列,看勢頭像極了要去前線參加獸人戰爭,焦急的眼神在燈火的渲照下反倒顯的有些猙獰起來。

一位高級士官從大道另一側拍馬趕來,還沒停穩,已喘息說︰“匯報情況!”

“報告長官,還……還是沒有發現王子的蹤跡。”那士兵隊長趕緊行軍禮。

那士官眉頭大皺,幾乎是吼著說︰“繼續找!找不到兩位王子,誰也別想休息!”

“是,長官!”那隊長立正道,目送著士官大人又一次離去。

急奔的馬蹄聲,呼嘯的夜風,凌亂的腳步,一次又一次的重復……

南方的夜晚,原來也可以這般漫長……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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