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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魔法] [長篇]惡魔狂想曲 之 明日驕陽 作者:胡鱈

第七章

伊庫那克中心會場,人工內城河的交匯點,外弧形的折疊立體設計,讓它看起來就像一把拉開的手風琴,它無規則分布在外牆上的雕花玻璃,此時映照出天空漸漸淡去的朝霞,就像一個個活靈活現的音符,斜斜立在那把手風琴W。

會場四周是伊庫那克里最為寬廣的內城河,當然,這種寬廣僅僅是相對而言,不過對于這一段任何強者都不能一步躍過的距離,立在圓石拱橋上的阿倫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對于他的表現,同行的怒浪、波特、扎斯町是相當不滿意的,大清早將所有人都叫了起來,然後他本人就想睡覺了。

“諸位大人,伊庫那克會場有著悠久的歷史,過去多次被選為我們邊緣的族長會議地點,今年更是幸運的成為了人類特殊時期里的同盟會議地點,這是我們所有伊庫那克人的驕傲……”會議負責人誠惶誠恐、同時又熱情洋溢的介紹著,對于這些尊貴的各國代表,傳說中的人物竟然大清早就跑來這里參觀,聲稱要為明天的會議彩排,聽起來有點荒謬,但他還是努力的充當起禮儀的工作。

不過他沒料到這麼生動的介紹,很快就被那位粗魯的扎斯町先生給打斷了:“好了好了,歷史告一段落,向我們介紹一下它的物理結構。”

“啊!這個……”這個問題實在超出了負責人的能力範圍。

“他在跟你開玩笑呢!這位先生,還是請你把這里的設計圖紙,及其建築構造圖等等相關圖紙都拿來吧!”阿倫微笑著,笑得很親切,不過接下來那個呵欠又令這份親切打了個折扣。

負責人小跑離去了,心里想,沒聽過哪個大人物要為即將到來的會議彩排的,那也算了,彩排還要看會場的設計圖,什麼怪人……

負責人眼中的幾個怪人踏過拱橋後,便開始以各自的方式量度起這三十幾級石階,偶爾相互走近,低頭交談兩句,在刺殺像東帝天這樣一個絕世強者里的頂尖人物,每一步都有可能是生與死的距離。

他們沿著河畔,繞著會場外的石階走了一圈,眾人眼里都閃過了滿意之色,剛才他們走來的那一座拱橋確定是唯一的常規出口,這大大降低了刺殺目標逃離的可能性。

走進那具手風琴內,弧形底的階梯禮堂里有過千的旁聽座位,白樺粗木制造的椅子已經被歲月磨礪得十分光滑,阿倫他們在各個角度進行試坐,從不同的方向去觀察階梯底部主席台上的橢圓形長桌,以此來估計東帝天最有可能出現的方位。

圖紙已經送到了,那位負責會場的先生咽了一下口水,這幾位貴賓竟然坐在不同的方位上,相互默默對視,滿臉若有所思,他心想:天啊,這幾位貴賓該不會受邊緣南部的雨季天氣影響,從而造成神經質憂鬱症吧……

他這麼想的時候,坐得離他最近的扎斯町忽然盯著他爆了句:“我沒來這里之前就已經有點神經質了。”

那位先生臉馬上紅了,這個怪物能猜到我想什麼?但他不敢再細想這個問題,他意識到自己的職責,是向這些大人繼續介紹會場,但以他們的座位分布來看,站到誰的身邊,都將厚此薄彼,該不會讓我站到主席台上去為各位貴賓服務吧……

還是差點就在座位上睡著的阿倫解除了他的窘迫:“嗯,那位先生,把那疊圖紙放在你左邊的座位上吧,我想你的工作也應該很忙,讓我們在這里自由彩排就可以了。”

那位先生如獲大赦,向不同的方向鞠了一躬,就匆匆離去了。

怒浪他們也離開了本來的座位,向阿倫靠攏的方向靠攏而來,阿倫訕訕笑道:“會議大廳從來都是睡覺的好地方。”

怒浪和波特在他一左一右坐下了,扎斯町坐在了他的前排,回頭道:“一○八八,你那位神秘搭檔制訂的計劃還行,最起碼估計東帝天進場的座位,確實很可能就在這個區域。”從扎斯町這樣的人口中得出這樣的評語,那已是相當高的評價了。

這一個小區域的座位雖不算最偏,但光線稍稍欠缺,從不同的角度觀察,這里是最容易成為人們的視線死角,尤其是在主席台上。

“藍雪雲大人,你那位神秘搭檔要不是很愛東帝天,便一定很恨他,她不但可以猜測出東帝天的大概座位所在,竟然還可以把他的進場路線,驚變反應時的反擊路線、撤退路線等等所有的應變方式都勾勒了出來……”波特看著建築結構圖,嘖嘖評價,末了忍不住又多加一句,“昨晚看你畫那陀牛糞時還真沒察覺到。”

“她大概欠東帝天很多錢吧……”怒浪喃喃評價,把對方殺了自然就不用還了,這個惡毒的猜想贏來一陣輕輕的笑聲,以緩和一下四周靜默里略略緊張的氣氛。

波特顯然已與扎斯町詳細講述過一次刺殺的步驟,和每個人的方位,他昂起頭,呆呆盯著那盞巨大的蓮花吊燈,忽然道:“這套方案的制訂人雖然正確估計了我的射術,但卻有點高估我的近身搏擊能力,老子覺得我在那里會比較適合。”

阿倫他們順著扎斯町的目光看去,會場高高的穹頂上,一盞巨型吊燈懸挂其中,俯瞰著整座會場,那半透明的琉璃瓦顯然被古老的北方魔法祝福過,細看之下仿佛有銀白色的介質在其中緩緩流轉。

“還真是一處安全的所在啊……”整個刺殺行動是由扎斯町開始,東帝天發現有人向他施暗箭,恐怕想反擊都頗有難度。

阿倫撫了撫下巴,繆諾琳是見過扎斯町近身能力的,顯然有考慮過假如東帝天逃出會場中心,扎斯町也可以出上一份力,但現在扎斯町自選的這個位置,對于一個弓箭手而言,確實優勝于原計劃,加強了控制範圍,不過一旦目標離開他的視野,他要想再下來,就算有繩索幫助,恐怕也慢上不止一拍了……

波特卻提出了另一個顧慮:“你確認躲在上面不被發覺?”

扎斯町笑道:“嘿嘿,那是古琉璃,咋看仿佛躲不了人,事實上是完全不透明的,要不,我這就上去彩排一次。”

看著扎斯町取出專業的盜賊鐵鉤,用短弩射出,准確的勾住穹頂上的一個雕花,便迅捷的攀爬了上去,阿倫感覺怒浪和波特同時看了自己一眼,他苦笑道:“我與他私下交流並沒有包括這個部分。”

“猜猜他本來打算來邊緣幹嘛的?看看這家伙,作案工具齊全,嘖嘖,那矯健的身手啊,一看就知道有練過的……”怒浪喃喃的評價著,不滿是肯定的,扎斯町這麼一躲,剩下圍截東帝天的人自然就要負擔他那份壓力了。

看著扎斯町迅速消失在那盞巨大的吊燈後,波特沉默了,但目光灼灼,恐怕也是打著扎斯町那樣的主意,像他這樣的魔法師,比弓箭手更需要拉開距離。

扎斯町在琉璃瓦後探出腦袋,朗聲道:“嘿嘿,怎麼樣,看不到吧?”那聲音自穹頂而來,比起平常,要大了許多,嗡嗡而來,扎斯町自覺很有君臨天下的味道,不由得又再樂呵呵的笑了。

怒浪疑惑道:“喂,說不定你得在上面躲一天的,假如你需要方便怎麼吧?”

“忍耐是一個箭手的必須修養!”扎斯町居高臨下的嚷道,“不過……到時真忍不住,我就直接在上面解決好了。”

說著就這麼站起來,做了撒尿的姿勢,阿倫他們同時皺起眉,仿佛已能看到滿天飛花的景象,怒浪咒罵道:“太粗鄙,太惡心了!”

阿倫揮了揮手,仿佛要揮走那些並不存在的液體,抬頭喊道:“先下來再說吧,脖子酸了。”

“你是影月的代表,到時你不出席……”阿倫看著扎斯町將繩索熟練的收回來,顯然這家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幹這種事了。

“沒事,沒人會在乎我,我帶了幾個跑龍套的來,今晚回去我就病倒,明天自然會有跑龍套的代替我的位置。”扎斯町嘿嘿笑道,看著阿倫和怒浪的臉色,顯然不太樂意,但也算是無可奈何的接受他這個新的位置,見波特若有所思的比劃著距離,邀請道:“如何?波特先生,你也有興趣加入我的隊列嗎?”

波特很認真的想了想,最後搖頭道:“疾風不比影月,我也和你不同,我既然來了,假如不出席的話,會惹來不必要的負面流言,更會引來目標的猜疑,導致整個計劃流產就不妙了。”

看著波特已率先往場外走去,扎斯町向阿倫低嚷道:“怎麼我好像覺得他是嘲諷影月是個鄉下地方?”

怒浪在一旁應道:“幹嘛還好像,他直接就是說你是鄉巴佬……”

“……”


當他們將會場中心里里外外都觀察一遍後,基本認可了繆諾琳的計劃,除了扎斯町的位置,其余只修改了一些小明細,當再次踏過那座石拱橋,扎斯町衝阿倫比了個手勢,然後故意墮後少許。

阿倫明白扎斯町有話要說,也放慢了腳步,抱怨道:“你想私下交流也未免做得太明顯了吧?還有,為什麼你不可以向我比出一個中指以外的手指呢?”

扎斯町看著怒浪和波特遠去的身影,用力擺擺手道:“我是他們的前輩,自然得聽我的。”

阿倫笑了,恐怕除了你,沒有人會這麼想。

扎斯町確認四周無人後,才道:“我的耳朵特別靈,剛好又住在克洛諾斯的隔壁,所以今早你和克洛諾斯的對話我聽到了。”

阿倫先是一怔,接著整張臉也沉了下來,四周的氣溫仿佛驟然降下了許多,若隱若無的殺氣已從他身上散發,水銀瀉地般,緩緩向扎斯町游去,他和怒浪那段對話里,其中內容可是豐富至極,其中絕對包括他的血統身份,一個世俗所不容的亡靈惡魔,扎斯町,你可真會挑時機來說這個,明天就是刺殺行動,那你以為我現在就不敢殺你,還是趁機想要脅我什麼嗎……

他淡淡笑了,笑得有點邪異:“呵,都聽到了?”

扎斯町面不改色,僅僅是往後退了一小步,那張粗線條的敦厚臉上很是嚴肅的說:“一○八八號,我沒有想要脅你什麼,更沒有因為你的亡靈惡魔而歧視你,嘿,我可沒有任何的種族歧視,月亮神廟下,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

阿倫的笑容更妖異了,甚至微微轉過了身,以一個隨意可以出手的角度面向扎斯町,空氣中的那份寒冷也為之凝固成團,天空上白雲仿佛也降下不少,壓抑在這片小空間上。

以扎斯町的強悍,也不禁皺了皺眉,甚至連聲音也窒了窒,才接著道:“我想告訴你的是,不要這麼輕易就被蠱惑了,所謂的龍族終極奧義,你不是一早就學會了嗎?可別忘了,你自己就曾半只腳踏進過死神的懷抱,是什麼挽救了你?”

阿倫再次一怔,我一早已學會了?他立即聯想到,父親教予他那套奇妙的呼吸方式,還有洛塞夫的遺言,他的心馬上活躍了起來,暗叫天啊,莫非這個就是那個什麼亂七八糟的終極奧義……

感覺著四周的殺氣驟然消失,天空重新恢複了正常的高度,扎斯町輕輕松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也松弛了下來,笑道:“嘿嘿,別以為你那身份有多神秘,誰知道就得立即殺誰滅口,我知道這個很久了,娜娜!”

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阿倫的肩膀不由得輕輕顫了顫,扎斯町笑容弧度更大了:“在星雲山脈遭遇十姐妹的時候,你如何保護艾波琳,後來我都知道了,我很感謝你在那個時候所做的一切,娜娜,你也是在那個時候贏得了我真正的友誼,後來我還專門去察看過你殺了很多人那個山洞,你到底是怎麼消失了,我猜不出來,但你所留下過的血液痕跡,卻不是那麼輕易能擦去的。”

阿倫迎上了扎斯町的目光,對方的眼睛就像當日星雲腳下初見時那般,大大的、炯炯有神的,同時也是土里土氣的,這雙眼睛里此刻寫滿了很自然的真誠:“嘿嘿,我從那時候就知道了,可我從來都沒和誰提過!娜娜,友情和愛情一樣,從來都是無分種族的!”

這句洛塞夫大主教曾經說過的話,到了扎斯町嘴里又是另一種不同的味道,終于,阿倫心中緩緩的游過了一絲暖意,這大概是龍族的諺語之一吧,已經從兩位龍隱傳人的口中聆聽過了,美好的情感,從不因種族而改變的……

只不過,再次聆聽著娜娜這一個塵封的名字,怎麼聽都有點別扭就是了。

“對了,娜娜……”

“算了,你還是叫我一○八八號吧……人家會以為我是人妖的。”

“……”


當阿倫再次來到那座廢棄的觀光塔,繆諾琳他們依然站在原位,甚至連所站的位置和姿勢也沒有變,仿佛從未動過,這令阿倫忍不住第一句就是最常見的問候:“你們吃過了嗎?”

“還沒,沒人敢送外賣上來。”繆諾琳回頭笑道。

斯蒂兒也回過頭嫣然一笑,只有昆桑嘴巴動了動,顯然對于阿倫來到這麼近的距離他才發覺,心中頗為驚詫,接著又不無驚懼的想,假如來的是東帝天,那又將如何……

“東帝天今天的行蹤?”阿倫接過一具望遠鏡,往那灰色小屋那一帶看去。

“只外出一次,到冰風那臨時駐點走了走,又回去了,未靠近過中心會場。”繆諾琳的肩膀往阿倫身上靠了靠,阿倫清晰的感覺到小師妹在這一刻的疲憊,監視一個人並不會耗費太多精力,但前提是這個人並不是東帝天。

“你們那邊的計劃最後落實了嗎?”繆諾琳嬌軀緊挨著阿倫,腦袋輕輕的靠在阿倫的肩膀,聲音里流露出一股慵懶的味道。

“基本定下來了,以你的計劃作藍圖,只做了一些變動……”

說著說著,阿倫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觀光塔的頂層打掃得相當幹淨,顯然繆諾琳和斯蒂兒都是愛幹淨的人,但他腦海里卻晃過了扎斯町今天在那盞巨大吊燈上所作的齷齪動作,不禁問:“對了,你們是哪方便的?”

繆諾琳和斯蒂兒立即疑惑的轉過了頭,昆桑更是張大了嘴巴,眼見這位看似溫文爾雅的大師兄在心目中的形象正漸漸高大,卻又忽然毫無邏輯的當著兩位絕色佳人面前問出這麼粗鄙的問題。

阿倫很是震驚的看著昆桑,說:“啊,莫非…就在你嘴巴里……”一幅淫穢的卷軸頓時在腦海里翻開了。

眼見三雙憤怒的眼睛都瞪著自己,其中一雙更是憤怒得可以噴出火來,阿倫很是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很是同情的看了看昆桑,說:“我不該多幹涉你們的隱私,真不好意思……剛才說到哪了……哦,對,弓箭手的位置要求調整到這個地方,而三號伏擊手的位置……”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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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要不是想起明天行動的重要性,又考慮到這名是主力成員,是最重要的戰斗力量,異常憤慨的三人大概就要將阿倫打成傷殘人士了,即使如此,繆諾琳還是狠狠的在阿倫腰間捏了一下,這份酸楚的疼痛一直陪伴他走出觀光塔,不過阿倫只歸咎于這是眾人的惱羞成怒,臨別前,他又很是同情的拍了拍昆桑的肩膀,還說,說不定有很多人羨慕你。令這位紅發少年差點又暴走了一次。

繆諾琳陪阿倫走下了觀光樓,夜色迷人的伊庫那克古道上,皮靴輕踏其上,回響起一陣輕快節拍,仿佛是跳動的音符,一路走來,便可以串成一首悠揚的民謠。

嘩啦啦的流水自腳下流過,其中有不少點著紅燭的許願小船點綴其中,碎花紛飛間,也不知承載著多少人的美好願望。

阿倫停下了腳步,垂頭怔怔的看了一會,才微笑轉頭道:“小師妹,要放條許願船嗎?”

繆諾琳正要搖頭,但阿倫已轉身將一張紅紙遞到她面前,繆諾琳稍稍愕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阿倫連材料都准備好了,接著她將紅紙接過,甜甜一笑,鼻子也微微皺了皺,四周燈光也仿佛也閃亮了許多。

“很久沒見過你皺鼻子了?”

“嗯?”

“你只有在這樣笑的時候,鼻子才會皺……”

繆諾琳笑容不自禁更甜了,和阿倫坐在河邊的欄桿上,輕輕將紙張對折,口中問:“阿倫,你放過許願船?”

“放過,小時候我常放。”阿倫抬頭望了望夜空,邊緣雨季的夜空特別明亮,繁星點綴,記得小時候他就常對身旁的小伙伴猜測,也不知是不是天神每年都愛在這個時間里洗滌天空,所以天空才會這麼潔淨明亮,洗完那些污水?當然是全部倒落阿蘭斯,要不然怎麼有雨季了……

“哦,都是許些什麼願望呢?”

“差不多都忘記了,都是些很荒誕的孩童想法吧,譬如說,讓神下來,我幫他簽個名什麼的……”

“呵呵,有實現過嗎?”

阿倫苦澀一笑,輕聲道:“有,我許願想到飛龍沙漠看看魔獸……”

繆諾琳心中一顫,低聲道:“對不起……”

“沒關系,都過去了。”阿倫笑容平和了許多。

“……”

繆諾琳的紙船已經折好了,她很是滿意的放在手掌上,輕笑道:“怎麼樣?妙手天成吧?”

“這個……你確認你折的是船?”

“喂!”

點燃紅燭的船兒隨波漸遠,阿倫笑道:“雖然形狀有點超時代,不過竟然能浮起來,漂浮到城街那邊肯定會嚇哭小朋友的……”

說著說著,他停下來,因為繆諾琳異常認真的合十許願,月色映照在她短發上,她的臉龐上,仿佛為她鋪上了一層聖潔的輕紗,動人異常。

“……小師妹,我想教你一套很奇妙的呼吸方式,我父親教給我的,你記好了!”

阿倫開始講述那套奇異的呼吸方式,因為他很清楚繆諾琳的武技修為,所以詳略得當,生動且迅速的將繆諾琳引入一個全新的領域,繆諾琳本還在目送著她的許願船,漸漸的,她難以置信的轉過了頭,緊緊的注視著阿倫,阿倫自然能感覺到她的激動,仍保持著微笑,將這套簡短而不簡單的呼吸方式講完,才補充道:“今天才有人提醒我,當年我之所以可以避過銀色沸騰點,很可能就是因為使用了它。”

繆諾琳閉上了眼睛,睫毛輕輕的顫動著,好一會後,才將內心的激動控制住,她睜眼笑道:“你知道嗎?阿倫,去年我的血液差點就到了沸騰的臨界點,不過東帝天用一種特殊手段來幫助我,記得當時的呼吸完全顛覆了往日的傳統,堪堪渡過了難關後,我也自此受制于他,他承諾當完全看不到我的叛逆時,就將這種呼吸傳授予我……”

“沒想到……”繆諾琳不無興奮的躍下了圍欄,“我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學會了!”

“你說的那件很特殊的物件?”

“因為當時他的袖子閃爍過異光,所以我猜那是一件必不可少的輔助物件,現在聽你的講述,那恐怕僅僅是一種神器的共鳴。”

阿倫眼睛一亮,呼吸方式和那具神器天平的共鳴,一個模糊的影子自他腦海中掠過,但一時間卻無法將它看清。

“謝謝你,阿倫!”繆諾琳轉身環抱住了阿倫的脖子,雙目異彩漣漣,映出了繁星,但繁星也失色于這雙美目之下,她柔聲道,“知道我剛才許的願望是什麼嗎?就是假如我能渡過這個生命的難關,從此就賴在你身邊,以後天天都可以看見你。”

“那麼,你的雷諾帝國呢?”

“比起你,名利權勢就像這入夜的薄霧,瞬息淡去,等那該死的戰爭結束後,我就把一個中央集權的雷諾還給博斯特,到時我們就按你的意思,浪跡天涯也好,隱居山林也好,反正……”

她的話沒再說下去,櫻唇已被阿倫封住了,動人的心跳、迷人的芬芳伴隨著薄薄的霧氣,縈繞在兩人之間,兩顆熾熱的心靈經過多次離別重聚,終于完全縫合當天的裂痕,更勝往昔,緊緊的、毫無芥蒂的融合在一起。

良久後,雙唇緩緩分開。

繆諾琳正迷醉之間,不過這該死的阿倫第一句話並不是柔情的甜言,而是詢問:“到時我們浪跡天涯,我可以多邀請幾人同行嗎?”

“是不是都是女的,還是很漂亮那種?”繆諾琳的秀眉已經皺了起來。

“當然,我又沒有特殊的癖好。那我們的旅程才會更充實,被窩也會因人多而暖和,打牌的時候也不會因為缺腳而寂寞,好處多著呢……”

阿倫正陶醉著,繆諾琳迷離的雙目清醒了,雙唇再次相交,不過這次她是用咬的。


觀光樓上,斯蒂兒同樣是雙目異彩漣漣,雙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趣的遙遙觀看著。

一旁的昆桑激動的試探:“斯蒂兒,要不我們也像大師姐那樣,那個那個……”

斯蒂兒輕輕的皺了皺,頭也懶得轉一下:“昆桑,你又來了?”

看著阿倫和繆諾琳的身影再一次融合在一塊,斯蒂兒的美目更亮了,甚至嘴角邊也浮上了甜蜜的微笑,昆桑像是發現了什麼,沒好氣道:“你陶醉個啥,吻的又不是你?”

哼!斯蒂兒重重的哼了一聲,接著又忍不住問:“昆桑呀,你覺得我比起大師姐如何?嗯,誰更漂亮?”

“當然是大師姐漂亮,你都沒發育完全!”昆桑顯然正有抵觸情緒,幹脆不去看阿倫的方向,提起望遠鏡,繼續觀察著遠方那片灰色的屋區。

斯蒂兒終于轉過了頭,很生氣的瞪了昆桑一眼,才悠悠道:“你胡說,我偷偷觀察過大師姐那里,說不定還沒我大呢?而且,我覺得我和大師姐一樣漂亮!”

“真受不了你,自大狂!”說著說著,昆桑又忍不住將望遠鏡放下了,緊張的低聲問,“斯蒂兒,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個叫藍雪雲的混蛋吧?”

斯蒂兒卻沒回答,只是輕輕道:“像東帝天這樣的人,也會對另一個男人推崇備至,你不覺得這本身就足夠讓人好奇了嗎?而且他還是自由天堂的守護者,神龍的攝政王,無論我們走到哪里都能聽到他的傳說,這不已經足夠傳奇了嗎?”

“哼,就像他那種粗鄙不堪的男人,不久前還說我,說我是……”

斯蒂兒樂呵呵的笑道:“說你是我們的馬桶,對嗎?哈哈,氣憤過後你不覺得很好笑嗎?最起碼証明了他的幽默感。”

昆桑差點又要暴走了,他憤慨的拍打著欄桿,稍稍提高聲量,道:“瘋丫頭,你現在就像北部正准備發情的母馬。這個混蛋家伙已經有老婆了,聽說在你這個年齡已經艷名動天下,現在身邊又多了個大師姐,你,你,你……”

斯蒂兒面不改色,輕笑道:“爭不過就分享唄,邊緣里的哪個優秀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但…但是,明明有一件極品站在你面前,可以讓你獨享,你,你,你為何……”

斯蒂兒左顧右盼,就像是看不到挺胸收腹的昆桑,笑道:“極品,在哪,在哪啦?”

“哼──”昆桑已經出離憤怒了,好一會後,才粗聲粗氣道:“小瘋子!我們還能看到明天夜晚的星星再說吧,嘖嘖,你看,今夜的星空真是蕭索,殺氣森然啊!”

“才不會,今夜的星空浪漫得很。”斯蒂兒又托起了下巴,繼續饒有興趣的注視著河邊那對身影。

“……”


在斯蒂兒口中的那片浪漫星空的映照下,阿倫回到了莊園,徑直從窗戶穿進了怒浪的房間,發現波特和扎斯町也在這里,一個模擬會場中心的沙盤擺放在他們中間,這是一個從不缺少話題的組合,所以,很顯然,他們正激烈的爭論著什麼。

阿倫的到來令爭論聲停下了。

“搭檔,心情不錯哦……嗯,你的嘴唇怎麼了?”怒浪的目光首先落到了阿倫的嘴角弧度上,接著是下唇上的傷痕。

“哦,上火,自己不小心咬到了。”阿倫面不改色。

“騙誰呀?這是下顎的牙齒印,扁平方正,估計長度約零點四厘米左右,而且可以看出,對你進行攻擊的牙齒保養得不錯,從切口就可以看出……”

“你是牙醫啊,還出分析報告!老子就是用下邊的牙齒咬到了自己的下唇!”阿倫終于惱羞成怒,打斷了扎斯町。

“你提著的袋子是什麼?”波特解除了阿倫的小尷尬,他的目光落在阿倫所提的口袋上,阿倫並不像是一個愛提著一個大袋子到處走的人。

阿倫神秘一笑,手一抖,袋口向下,鏘,鏘的幾下低沉的嗡鳴聲響,五把銀發閃閃的長劍從袋子里滑出,末入了沙盤之中,直至劍柄,期間無絲毫停滯,劍柄也無絲毫顫動,可見其劍刃的鋒銳,在場的都是行家,除了扎斯町那一聲驚嘆,房間里就只剩下耀眼的銀芒和稍稍急促的呼吸聲。

“光輝十字軍,矮人世界的神器,寂靜時代早期的作品,全世界只剩下不到三十柄。”阿倫緩緩解說,心里暗暗感慨,當日從矮人手中騙來的光輝十字軍,沒想到沒用來刺殺獸人帝君,卻用來刺殺東帝天了。

“這次一共出動了十二柄十字軍,按照合作人的意思,明天的行動里,疾風分到三柄,涅槃軍團分到兩柄,神聖同盟的援助者兩柄,雷諾的刺客五柄!”

波特的指尖輕輕的滑過那鏤刻著古圖騰花紋的劍柄,沉聲道:“戰友,你這麼一說,那位合作人的名字幾乎呼之欲出了。”

阿倫淡淡笑道:“到了這個時候,她認為也沒有好隱瞞的,至于如何分配給屬下,就歸你們管了。”

怒浪點頭道:“她的情報很准確,我雖然帶了不少爪牙來,但確實只有兩個是可以上得了台面的。”

波特眼睛忽然一亮,立即多問了一句:“明天之後,這些神器……”

阿倫微笑道:“只要計劃成功,不必歸還!”心里卻想,繆諾琳可真會慷矮人之慨,無論明天結果如何,矮人這批心肝神器,恐怕已無重歸故土的可能了。

一直除了嘖嘖驚嘆,本一臉事不關己的扎斯町,一聽是不用還的,忍不住道:“一○八八號,怎麼沒有我們影月的份呢?”

“合作人說,影月這次來的人,只有扎斯町一個能用,既然他選擇了這麼高的位置,恐怕也用不著了,所以沒你的份。”阿倫看著扎斯町越來越納悶的神色,手腕再次輕輕一抖,大口袋里滑出了三支閃爍出同樣銀色光澤的長箭,箭頭已被白蠟封住了,阿倫盯著那三支真正的凶器,沉聲道:“拍開蠟封後,箭頭上全塗滿了濃度最高的百尸草,入血即融,到時你可得瞄准才好。”

百尸草,亡靈惡魔的殺手。明天的刺殺行動了,可是有多個亡靈參與的,阿倫這句警醒,立即換來扎斯町會心的嘿嘿一笑:“如出偏差,我以死謝罪!”

但他接著又喃喃道:“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沒見過東帝天呢,希望這第一箭不要射錯吧,為何一定要選我第一個出手呢,難道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嗎……”

“放屁!誰要你愛爬這麼高……”怒浪和波特難得的齊聲聲討。

“……”


波特這位魔法師回房冥想去了,扎斯町先生走得更早,因為他得好好休息,明天清晨要趕在清潔工人打掃會場前,就得爬到那盞高高的巨型吊燈上。

房間里只剩下阿倫和怒浪兩人,壁爐燒得正旺,暖暖的氣息下,喝著溫過的烈酒,抽著從波特那里勒索來的雪茄,怒浪又開始侃侃而談,阿倫偶爾搭上幾句,好像又回到了暴風年代,說著無聊的話題,感覺著無聊的空氣在身邊流動,渡過一個無聊的夜晚,不過這一次,他們已從黑暗來到了光明,要面對的是更危險的明天,或許,還是他們人生里最危險的一個明天。

等覺得神經已經差不多完全放松,阿倫正要告別時,怒浪才說了點不一樣的話:“狂風,很高興看到你的信心回來了,那件事之後,還擔心你從此一蹶不振呢。”

阿倫感受著對方這份真摯的友情,不由得溫和的微笑道:“我也頹廢過,不過我想,我不能因為頹廢而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況且,她一直都在我這里。”阿倫指了指自己胸膛,最後那句話,聲音更是溫柔了許多。

“你能這樣想就好!本來我還准備了如何去安慰你……”怒浪彈了彈煙蒂,“還記得你說過,在星雲里,洛塞夫大主教曾問過你這樣一個令人傷感的問題,如果你的命運注定是獨身,是神一定要你獨身的話,你該如何寬慰自己呢?”

“過去我一直認為,你所回答的那個就是最好的答案了。直到最近,我才發現,原來最好的答案卻是……”怒浪深沉的靠在了窩釘沙發上,仰起頭吐著煙圈。

“哦,你的答案是?”阿倫也被引來了好奇。

“我還有溫暖的右手。”怒浪肅容回答。

“……”

“喂,狂風,你真沒禮貌,我在安慰你,你就這麼直接走了,連‘晚安’都不道一聲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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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黎明的滂沱大雨剛剛停下,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伊庫那克的大街小巷仍是人跡稀少,但在中心會場一帶,已經熱鬧了起來。

會場四周站得筆直的衛士,拱橋上笑容甜美的禮儀人員,忙碌布置會場的侍從,會場大門外交頭接耳的管理者,沿河巡邏的普通警衛隊,還有身穿便服的邊緣巡狩者,都已經來到這一帶待命了。

一陣啪啪的翅膀扇動的聲音,會場穹頂上放出了今日第一群代表和平的白鴿,為陰霾的天空上添上了一份勃勃生機。

當遲來的陽光破開濃霧,將光明灑向邊緣一角時,各國的會議代表紛紛到場了,這場千年來人類首次召開的聯盟會議,少不來一番喧嘩的儀式,飄揚的彩帶,沿河看熱鬧的民眾,還有那倒下來就可以砸扁人的大型簽名板,外場主持人激動得幾乎力竭聲嘶的歡迎詞……怒浪在阿倫身邊低聲評價:“在拱橋上再鋪條紅地毯,就活生生是個頒獎典禮了……”

阿倫對此僅僅是呵呵一笑,他的目光更多是在人群中搜索,令他失望的是,東帝天顯然並未到場。


會場內。

近千旁聽席位,座無虛席,這些人主要是各國代表的隨從,會場武技最為強悍的便衣巡狩者,慕名而來的各國民主人士、上流貴族,還有一些好不容易通過關系混到席位的投機商,畢竟這里決策出的一個小小戰略變化,就足以影響戰時阿蘭斯的各地物價了,當然,有接近一半聽眾還是來自邊緣的老牌貴族……

絕大多數旁聽者的心情都是激動的,畢竟接下來的每一秒,都有可能寫進歷史。而他們,有幸見証。

階梯座席的盡頭,稍稍高出一階的圓形雲石平台上,那里有一張鋪上雪白絲綢的橢圓形長桌,長桌後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改變下一秒的阿蘭斯歷史的主角。

有點異樣的是,鳳凰城竟派出了兩名代表,台下不少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他們身上,不過怒浪作為當事人卻沒有這種自覺,剛剛落座就低聲對身旁的歌德說:“皇叔,上個月軍餉好像不夠數啊……”

“不會吧,涅槃軍團現在是我們鳳凰的國器,我豈敢輕忽,我親自點算過的……”歌德心里納悶了,昨天會面時他特地談到過軍政問題,克洛諾斯還大咧咧的表示不願多提,現在竟在這樣的場合下……

“皇叔,我的意思是你少給了幾兩。”

“幾百車的糧食少了幾兩,這不是很正常嗎?克洛諾斯,你分明是無理取鬧,你……”歌德忽然發覺會場漸漸安靜了下來,不少人都在看著他們,聲量不自覺也越降越低了,“克洛諾斯,先別說了,很多人都在看著我們呢,回去我補回你幾兩就是。”

“皇叔你也承認這個錯誤了,我很高興,這証明你是一個真正的貴族。但這個細節可以說明皇叔你最近並不是處于最佳狀態之中。不如……等會就由你來發表演講,可以說話的地方都讓你說,其余部分就由我來,你覺得這樣分工合理嗎?”怒浪不依不饒,仍是湊近歌德說著。

歌德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全場已經完全安靜了,這個該死的皇侄竟然這個時候才來和自己談最關鍵的決策權,眼看連身旁的雷諾代表都側目了,他只能點頭,咬牙嘀咕道:“就由你決策就是。”

“既然皇叔如此吩咐,那我決策就是。”

歌德徹底無語了,怎麼話說到最後,就變成他命令克洛諾斯來決策一切事項了。

所有的喧囂漸漸停止,兩邊的筆錄員聚精會神地盯著主席台,坐在正中的邊緣族長翻開了他面前的演講稿,左側的禮儀適時的敲響了銀鐘,這聲清悅的鐘聲,宣告聯盟會議正式開始了。

“在隆重舉行人類同盟會議的莊嚴時刻,先讓我們懷著哀傷、帶著追思,對在衛國戰爭中所有犧牲的人民沉重默哀。”在邊緣族長里布帶動下,全場千人都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默默垂首,邊緣的哀樂中,想起曾經熟悉卻不複存在的人們,不少來自戰亂國的貴族都湧出了熱淚。

阿倫豐富的情感卻沒有浪費在這個時刻,他的目光迅速掠過全場,立即在幾個不顯眼的位置發現了繆諾琳、斯蒂兒、昆桑,卻唯獨沒有東帝天的蹤跡。

當他來回在全場掃射了兩次,甚至連扎斯町隱匿在天空巨型琉璃吊燈也沒有放過,不得不失望的與遠處的繆諾琳交流了一下眼神,他們心中這次會議的真正男主角依舊沒有到來。

默哀完畢,借著全場重新落座的聲響,波特低聲問:“沒來,對嗎?”波特雖沒有見過東帝天,但他擁有敏銳的洞察力和幻術師過人的感應能力。

眼見波特神色里閃過一絲失望,可見他對這次刺殺著實做了不少准備,繆諾琳的情報出錯了?阿倫只好輕聲安慰:“或許,他睡過覺了,一會就該到了……”

“……”

邊緣老族長里布開始發言,主要講述的是人類這次同盟會議的重大意義,他的口音里帶著濃重的邊緣口腔,但這沒有影響他的正常發揮,更不妨礙他把這次重要的發言整整說了一個小時。

阿倫側頭看了看這位老態龍鐘的里布先生,記得童年時還曾與他在西北的花海邊同席吃過飯,沒料到今日在這樣一種環境下重逢了。記憶中,每個人都以為他那時已是風燭殘年,沒料到直到今天,他依舊老當益壯。

老族長的發言結束後,便輪到邊緣的友鄰鳳凰城代表發言了,歌德先生的發言稿只有薄薄的兩張紙,而且他也在一開始便嚴肅的聲明,自己僅僅是要簡單的談談目前的局勢,結果一說就是兩個多小時,其冗長的分析報告聽得全場昏昏欲睡,那些用了大價錢混進來的投機商差點就要破口大罵,混帳,有完沒完,我租這個位置的價錢是以分鐘計算的。

直到正午,還是狂風藍雪雲大人友善的提醒:“吃飯的時間到了。”歌德先生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他的講話。

怒浪打了呵欠,低聲笑道:“很同情鳳凰城內勤部的幹部,每天都要面對這樣的上司。”

“更同情歌德先生本人。”


下午,會場內的氣氛稍稍活躍了少許,畢竟不是每個代表都有歌德先生那樣的過人口才,波特似乎在很認真的做著筆記,他用手肘撞了撞阿倫,阿倫眼角的余光瞥到,波特那本筆記上面插入了一行細字:會不會他已經來了,而我們不知道。

阿倫的目光再次掠過全場,雷諾的斐德克先生的講稿很生動,提及了許多實際的戰例,下面的聽眾基本都在聚精會神的聆聽著,除了刺殺計劃的參與者們,但這些人大多都表現得盡量鎮定,僅僅是目光有些游離,昆桑就稍稍遜色了,他在過去半個時間里,已經是第九次改變坐姿,這已經明顯高于常人的頻率了,或許,東帝天在這小家伙的心里陰影真的太重了,他此刻的手心大概已經滿是汗了吧……

阿倫如此猜想著,正要在自己的筆記上寫上“不會,他化成灰我也能感應到他的存在。”,眼皮忽然猛地的一跳,心髒立即加快跳動了幾分,心湖中仿佛被砸進了一塊巨石,卻平靜無波,他的手微微一顫,潦草的寫上“來了!”

分別坐在他左右的波特怒浪立即看到了,但他們表現得都自然,波特僅僅是用手頂了頂鼻梁上眼睛,怒浪還打了個呵欠,抹著眼角的眼屎,阿倫努力讓自己恢複平靜的心態,在筆記上以平常的記錄速度寫上:第九排左邊最盡頭位置。

這正是繆諾琳猜測區域的邊緣位置,怒浪一臉不經意的掠了一眼那里,原本坐在那里的胖子先生,已經變成了一個黑衣人,那倒霉的胖子應該是剛剛上洗手間的時候碰上了瘟神,怒浪感覺到對方似乎也在注視著自己,不敢細看,目光迅速回到自己的筆記上,緩緩書寫上:准備了。

這時,如雷的掌聲響起,斐德克先生的演講結束了,阿倫等三人不約而同的調整了一下坐姿,選擇一個更方便出擊的姿勢,阿倫默數著自己的呼吸,和手掌拍打的次數,心里不禁咒罵,扎斯町,你還在等什麼,你睡著了,還是中午那頓沒吃就餓壞了?

他不相信以扎斯町的觀察力,聽眾已經換了一人,他依舊渾然不覺,卻沒料到扎斯町此時正處于危險的境地。

這位影月神箭手的注意力從頭到尾始終保持著高度的集中,東帝天剛剛代替某位倒霉的胖子回到位置,他立即就發覺了,但剛剛深吸一口氣,手中的長弓才舉起,還尚未搭箭,心靈卻沒來由一陣顫抖,一份從未體驗過的恐懼感降臨在他的心頭上……

他記得小時候受訓時,在幽靈沼澤里伏擊幽靈地獸,他隱匿在腐草間整整兩天兩夜,竟然在蒙蒙朧朧間睡著了,那幾頭龐然大物姍姍來遲,就這麼從他身後而來,然後在他咫尺之間的身畔踏過,他猛然驚醒,這才醒覺差點就被踏成了肉醬,但就算在那一個時刻,也未曾體會過像此時這般,如此深切的恐懼。

那黑衣人明明沒有抬頭,甚至無法看清他的面容,他的眼睛,但扎斯町卻能感覺到,對方在注視著他,那眼神仿似平靜黑夜里的閃電,無聲無息的閃過,閃過扎斯町腦海時,整個世界也像被扭曲了剎那,四周的一切聲音,一切事物,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在他腦海里緩緩眨動的眼睛,仿佛洞悉世情,看穿一切,扎斯町再也沒有一點事物、一點感覺能隱瞞他,騙過他。

無力感越來越甚,扎斯町內心桀驁的一面狂吼了起來,該死的,憑什麼想控制我,但身體卻像被禁錮了一樣,任他出盡九牛二虎之力,握箭的手臂也僅僅是抬高了一點點。

這時,當主持人介紹,下面由自由天堂代表藍雪雲先生發言,台下又一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這次的掌聲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熱情,可見藍雪雲在民間的聲望和口碑。

借此機會,波特沉聲道:“改變計劃,你吸引他的注意,我用精神力乘機而入,借他分神發呆的剎那,你們就行動吧……”

波特的聲音里多少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他們都清楚,第一個出手者所要負上的責任和壓力,還有最為重要的風險性,畢竟要面對是完好無缺的東帝天,阿倫明白波特要冒險使用幻術了,他默默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離開了自己的位置,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他來到了雲石台的邊緣,微笑道:“在阿蘭斯關于我的傳聞很多,我對于世人的關注感到非常榮幸!但很多關于我的故事、生活習慣、愛好什麼的,有不少荒謬之處,譬如說,我真的沒有喝童子尿的習慣……”

台下轟然的笑聲中,所有的計劃參與者都發現了,藍雪雲已經是第二次摸鼻子了,這是隨時跟隨他出手的信號。

阿倫繼續道:“因為會場的氣氛有點沉悶,而各位似乎又對我十分好奇,所以,我決定在我發表演說之前,回答一些關于我個人的私人問題,以調節這里的氣氛,以及諸位稍稍煩悶的心情。好了,各位可以舉手發問了。”

中心會場的氣氛果如藍雪雲先生所料,立即熱烈了起來,八卦心理,人皆有之,更何況這個八卦的對象還是從頭到腳趾都是傳說的狂風藍雪雲,頓時台下有不少的手臂舉了起來,熱切的注視著藍雪雲,尤其是那些抱著前來看熱鬧的貴族,如果有幸能與藍雪雲對話一次,那回去就有炫耀的資本了。

台下的禮儀主持擔心引起騷擾,趕緊幫助藍雪雲大人選擇了一位坐在前排的中年貴族,那人興奮的站了起來,朗聲問:“藍雪雲閣下,很多人都說你入贅塞木家族是為了錢,現在塞木家族已經完全沒落了,你還會和愛莉婭小姐繼續那段傳奇的婚約嗎?”

這真是一個尖銳的問題,不少藍雪雲的擁護者立即在心里咒罵這個微微發福的貴族,竟然把這些八卦雜志上的傳聞擺到台面上去為難狂風大人。

阿倫微微一笑,說:“金錢的多少如果與愛情的成功率成正比,那一定也與分手率成正比。所以我的角度,愛情無關金錢,我仍深愛愛莉婭小姐。”

這句精彩的回應立即又引來了一陣掌聲,阿倫不禁偷偷望了眼繆諾琳的位置,發覺對方的美目正狠狠的瞪著自己,阿倫自問這個答案肯定不合她意,但這個時候,只能裝著沒看到,迎向另一位提問的女性,這位頗有幾分姿色的貴婦因為過于激動,聲音也帶著一絲顫音,問:“藍雪雲閣下,聽說你的眼睛很難看,我…我看民間的雕塑,那里就像兩個鼓起來的氣球……這個…可以讓我們看看你的眼睛嗎?”

坐在她附近的人們紛紛向她投來了不滿的注視,藍雪雲大人要不是眼睛很難看或者有什麼問題,又怎麼會整天帶墨鏡呢,這個花癡激動得忘記別人的忌諱了。

若是平常,阿倫確實會回一句“鼓起來的氣球來形容我的眼睛?那是我生平聽過最漂亮的贊美”,但現在必須要為波特的精神攻擊提供場所,四周的情緒波動就是在為波特鋪路。

于是,他爽快的脫下了墨鏡,全場頓時完全安靜了剎那,接著才是陣陣贊美的驚嘆聲,那是怎樣美麗的一雙眼睛!蔚藍色的瞳孔,像是塵世間最明亮的寶石,又仿佛草原夜空中最亮的星宿,那深邃而迷離的眼神,里面仿佛隱藏有說不盡的故事,道不清的情懷,最動人美麗的傳說,最絢麗奪目的夢想……

這連坐在主席台後的冰風代表,麥琳德女士也忍不住道:“藍雪雲閣下,你轉過身讓我們也看看呀。”

“……”

阿倫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又變成了猴子,這次還是自己主動爭取成為的猴子,不過也是准備隨時出手殺人的猴子。

借此機會,波特的精神力也順利潛伏到東帝天那一帶,阿倫向台下的禮儀主持作了個停止為他挑選發問人的手勢,控制住漸漸加速的心跳,望向東帝天的方向,微笑道:“記得那位穿黑衣服的先生也曾舉手,你的問題是?”

立即全場的目光都看向了東帝天的方向,面對那一雙雙羨慕的眼睛,如果東帝天是一個平常的抱著陰謀而來的家伙,大概立即恨不得打塊牌子出來:老子有舉過手就是魔獸的糞便。

但這一位是東帝天,他竟然慢悠悠的站了起來,平淡的問:“會場布置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花了不少心思吧?”

大伙為之驚嘆,天啊,多遜的問題,沒有深度,又沒有八卦……

阿倫將手中的墨鏡緩緩放入口袋里,之後每一秒,任何一個視線的盲點都有可能令他抱憾終生,他笑容依舊親切,但細心的人可以在這份笑意里嗅出一份詭異的氣息,他輕輕問:“這位先生為何不將帽子脫下呢,莫非,有什麼不便見人之處?”

對,就是這一刻!波特感應到那黑衣斗篷中的一絲情緒輕微波動,馬上全力以赴,強行突入對方的精神世界,波特腦海頓時轟的一聲響,東帝天的肩膀也為之一陣顫動。

漆黑。

無盡的漆黑。

當一切漸漸光明,視覺卻是模模糊糊的,東帝天發覺自己正躺在冰冷的泥土上,腦袋暈眩暈眩的,少年時的樊帝靈正慌慌張張的從樹上爬下,嘴里恐慌的嚷著:“師兄,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害你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嗚嗚……”

東帝天正要回答“沒摔死,別大驚小怪的。”但接著,他意識深處卻在問,我這是怎麼了……

四周所有立即淡化。

模糊,一切再次模糊……

飄零揮舞出華麗至極的軌跡,不遠處有一把熟悉的聲音贊賞著:“不錯,單論劍術,你已在為師之上,日後,切勿忘記你的仁者之心。”

他舞動完了最後一個劍花,回頭握拳道:“老師請放心!我的仁者精神,定可感染世人,載入千秋!”

神龍老國師慈祥微笑,慢慢步近,在漸近的音容笑貌中,東帝天卻忽然想,奇怪,我怎麼好像經歷過這一幕……

老國師的容貌立即模糊,淡去,直到了無痕跡,一切重歸漆黑。

但很快,燭光亮起,他用顫抖的手點燃了燭台上的紅蠟,宿醉後的頭疼正襲擊著他的腦袋,但他很快驚詫的發現,這並不是他的房間。

門外長廊的遠處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似乎是針對他而來,轉頭一看,床上竟還躺著一具雪白的胴體,仿佛正是他夢中深處的倩影。

我在酒醉之後到底幹了些什麼?他用力拍了拍腦袋,正要上前去翻過那個充滿誘惑的身軀察看,但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他連忙拾起地上的衣服,破窗而出,往遠方馳去……

心里卻升起一陣撕裂的疼痛,他想,這個夢好真切啊,為何還不醒來呢……

夜空的明月驀然接近了許多,直到那銀色的光華完全將他融入其中,無分彼此。

懶洋洋的舒適感充斥滿了他的全身,渴望就此沉睡,從此不再醒覺。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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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終于醒了嗎?東帝天這個問題才剛剛升上腦海,一張蒼老得令人心碎的臉龐擋住了天上的明月,用沙啞的聲音說:“你醒了?”

第二龍之隱士因為耗費過多的精力去拯救他,衣服已經爆裂,手臂上的龍鱗已經漸漸浮現,他只覺心里一陣劇痛,一種名為良心的事物正怒斥著他,一種名為眼淚的事物正從他眼眶里彈出,他顫聲道:“老師,我這樣對你,你為何還要耗費生命去救我?”

龜裂的龍鱗開始慢慢爬上龍之隱士的脖子,他沙啞著嗓子,緩緩道:“孩子,你的本心不是這樣的,不過黑暗已經完全把你吞噬,我已為你找回本源,在你心里重新種下的種子,總有一天,它會指引你尋回自我。”

看著老師慢慢被龍鱗覆蓋,東帝天放聲大哭,但隨著龍之隱士的倒下,他的哭聲漸漸又停下,他忽然想,這不就是我要達到的目的嗎?這不就是我全力布置後的最佳結果嗎?這老家伙竟然妄圖追回我的武技,那不就等于剝奪了我繼續生存的權力了嗎?死了嗎,死得好啊!

哈哈,他坐了起來,竟然在奄奄一息的老師身邊放聲大笑,笑得如此放肆,笑得如此愉快,但笑著笑著,濃烈的哀傷忽然又將他淹沒了,我曾經信奉的信念完全消逝了,這就是我的仁者精神嗎?笑聲又慢慢轉化成了痛哭,哭得驚天動地,但轉眼又成歡容,如此反複,就像一個瘋子一樣,對著一具慢慢變回龍形的老人又哭又笑,一把鼻涕一把淚。

忽然,荒漠里刮來了一陣刺骨的寒風,頭上的黑暗天幕仿佛變幻了流動的方向,腳下的龍之隱士慢慢的、艱難的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皮上已有了龜裂的痕跡,但他仍努力讓自己注視著東帝天,顫抖著說:“我…我還有話對你說!”

這…怎麼會這樣?好像不應該這樣,老師不該再醒來的……明明一切似曾相識,但漸漸不盡相同,他懵懵懂懂的按照往日的習慣,遵從著老師的指令,半跪下身子,俯身問:“老師,你還有什麼遺命嗎?”

老師卻探出了手,或者說,那只滿是鱗片的龍爪,仿佛要再一次撫摸他的腦袋,東帝天的眼淚再次洶湧,情不自禁的將腰彎下,驚變忽起,那龍爪閃電般抓住了他的喉嚨,抓得如此用力,似乎瞬間就要將他的腦袋撕下。

不對,這是怎麼會事?老師不會這樣對我!東帝天腦子一陣混亂,這是個夢嗎,為何一切如此真實,但面前的突襲又是怎麼回事?

龍之隱士的臉上浮現了笑容,笑得有點陰森,還是那沙啞的聲音,緩緩道:“你還是陪我一起下去吧,等種子發芽成長太耗費時間了。”

呼吸越來越困難了,老師那張笑臉里竟然有了幾分得意之色,沙啞的嗓子似乎也變了調:“完全耗光了我的精神,你確實是阿蘭斯第一人!”

一個模糊的想法從腦海里彈出,瀕臨窒息之際,東帝天忽然醒悟,我中幻術了!

當波特以為勝券在握時,四周一切又再模糊了,一陣恐懼頓時躍上心頭,他心中叫,不好,難道東帝天也是幻術師,已經識穿我了?

但接著,周圍一切重歸清晰,天空仍是扭曲了的黑暗天幕,面前仍是東帝天那張痛苦的臉,波特驚魂未定,他暗自寬慰自己,只是精神力快要臨界點罷了,這個可怕的對手並沒有掙脫幻術的牢籠……

但這陣寬慰僅僅持續了不到兩秒鐘,波特的臉色忽然一片慘白,本以為已在掌握之中的東帝天,面上痛苦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是無比的冷漠,他注視著對手,一絲森然的笑意自他嘴角邊逸出,他慢慢扳開緊勒在他喉嚨上的手,冷冷道:“波特先生,你的冒險精神令人敬佩,只可惜這份勇氣最後能為你換來僅僅是死亡!”

他並不是幻術師,但竟然狂妄到要在他的精神海中泯滅自己的意識?波特只覺一陣夾雜著驚懼的憤慨,他努力催動著最後一絲精神力量,打算再度切換記憶場景,力挽狂瀾,不過東帝天並沒有給予波特這個機會,他已經反客為主,雙手勒住了對手的脖子,那份暴怒的力量幾乎令波特暈眩了過去。

波特絕望的想,在東帝天眼中,他准備勒死的可是他的老師,但下手絲毫也沒有留情,在他的瞳孔里也看不到任何的惻隱和猶豫,我最後一個對手,就是這樣一個惡魔了……

正當波特大半只腳都已踏入了死神的懷抱時,轟的一下,他的腦門一陣劇烈的疼痛,亡靈的土地和那刺骨的風沙消失了,波特發現他又重新回到了伊庫那克的中心會場,身前不遠處仍是傲然而立的阿倫,而那個可怕的對手,胸前卻剛剛多了一支銀色的弓箭,他松了口氣,扎斯町這個混蛋總算出手了,一口鮮血再也忍耐不住,噗一下噴出,這一次,總算是死里逃生了。

波特與東帝天精神戰的時候,最大的得益者無疑是扎斯町,他發覺禁錮住他身體那個無形的牢籠忽然消失了,而腳下那個黑色的影子似乎正輕輕的顫抖著,他立即知道,屬于他的時刻來臨了,彎弓,搭箭,屏住呼吸,全無旁念,瞄准整個世界只剩下那個黑色身影的存在,嗖的一下,弓箭已化作一道驚世駭俗的直線,方才離弦就已命中目標。

很好,命中心髒位置!扎斯町不驕不躁,飛快眨了一下眼睛,迅速呼吸了一口空氣,同時,第二支箭已經上弦,再次屏蔽呼吸,瞄准……

其實在四周的觀眾眼里這一切僅僅是在電光火石間,從藍雪雲笑瞇瞇的對那黑衣人說話,再到那黑衣人似乎猶豫著是否解下罩帽,然後主席台後的波特大人忽然吐血,接著黑衣人中箭,一道銀灰色的液體從他的傷口處流淌而出……

“瞧,那是什麼──”一個坐在東帝天前排的貴族首先發現了不妥。

“好像是從他身上流出來的……”他的同伴回答。

“銀灰色血液!”一個投機商腦筋轉得快,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馬上離開座位,往安全通道退去。

銀灰色血液只屬于一個種族,亡靈族的惡魔派間諜潛伏進來了?惡魔所到之處,必定天地變色,引來血雨腥風……

無論這個猜想是否真實,但單就猜測本身就足夠引起恐慌了,嗡的一下,本來安靜的會場瞬間炸開了,驚疑的議論聲,離座聲,慌亂的腳步聲,驚惶失措的倒地聲,無意識的尖叫聲……

尚未經歷過大場面的主持人吼道:“有刺客,所有治安人員注意!”因為這個特殊的顏色看起來太過令人驚懼,主持人的聲音尖銳得很,令氣氛更是恐慌。

但與此同時,刺殺參與者們的腳步也開始移動了,他們逆著人潮,弓著身子,飛速往東帝天靠去。

波特一個近衛,刺殺者名單中的一員,他的位置離東帝天最近,就在慌亂剛開始之際,裝成慌不擇路,跌跌撞撞的反而向東帝天的位置靠去,快接近東帝天時,從某個椅子下猛地抽出光輝十字軍,手腕一抖,包裹十字軍氣息的魔法布立即化為碎片,他選擇的時機非常好,恰恰是扎斯町第二支箭射出之際,他就全力連人帶劍撞向敵手,那份不死不休的氣勢,除了可以看出他的力量和勇氣,還可以看出他對波特的忠誠。

他的氣勢造就了扎斯町的第二箭,已慢慢回過神的東帝天,本可以完全躲開這支企圖刺穿他臉龐的弓箭,但一只奮不顧身的小爬蟲令他必須正視對方的存在,吸引住他第一時間的注意力,腦海里繼續抵擋著幻術的余波,腳腕硬是一移,弓箭從他的肩上穿過,濺射出銀灰色的血花。

中箭的同時,東帝天的手往前一揮,那死士尚未看清楚對手的動作,光輝十字軍已經來到了對方的手中,東帝天隨意一個劍花,那勇敢的先行者已被左右削成了兩段,場面血腥至極。

漫天的血霧之中,東帝天終于昂起了頭,手中這柄滿是光明力量的神器正加劇著他的傷勢,加速著百尸草在血液里的流動,他立即放棄使用這柄兵器的欲望,手腕往上一甩,那柄神器已脫手而出,衝扎斯町的所在激射而去,剛剛將第三支弓箭搭上的扎斯町眼看這聲勢,哪敢抵擋,在吊燈上往後一滾,堪堪避過了這道光輝的銳芒,但十字軍去勢不止,鏘的一聲,正正割斷了這盞巨型吊燈與穹頂天花的連接軸心,頓時,吊燈便如同那釘在穹頂的光輝十字軍,顫抖不已。

糟糕了!扎斯町這個念頭剛升起,手中的弩繩已甩出,接著,那盞華麗的古琉璃巨型吊燈,掙脫了天花對它的所有束縛,呼嘯直下,瞬間轟然著地,濺射出漫天琉璃的碎片,與方才亡者尚未著地的鮮血混雜在一起。

這麼巨大的聲勢,立即有不少倒霉的旁聽者受到禍及,一時間,驚叫的分貝起碼提高了一倍,恐懼感更是成幾何級般增長著,那些本來還在維持秩序的禮儀人員一見有出現這麼血腥的畫面,馬上也加入到逃亡的大軍之中,這令場面更為混亂。

一束煙花在中心會場上的天空爆開了,在陰霾尚未完全退去的天空上,這樣鮮艷的色彩顯得尤為奪目驚心,隱藏著伊庫那克四周的守衛力量立即無聲無息的往中心會場靠去。

在這樣一個情形下,阿倫的速度令他超越了其余的刺殺者,後發先至,第一個逼近了東帝天,阿倫的感官從未像此刻般清晰,四周的每一個驚變,吊燈落地後,每一片琉璃碎片的滑動,空氣中那濃鬱血腥的漂浮,甚至東帝天內心萌生出的那一絲退意,全部一一落在眼里,飄零在手,阿倫深深知道,只要讓他纏上東帝天,那這個亡靈老惡魔逃離的希望將大大降低。

已經沒有比這更完美的開局了,很顯然波特和扎斯町都非常出色的完成了他們的任務,東帝天已經受了兩處傷,其中一處對于常人而言是足以致命的,雖然這個恐怖的對手看起來仍像是絲毫無損。

曾經名動天下的仁者之劍飄零,此刻正幻化出千萬劍影,刺向它曾經的主人,華麗的光華是如此耀眼奪目,令四周所有的光線都黯淡了下來,飄零劍身微顫,劃破空氣所發出的吱吱聲響,如同蘇醒潛龍的尖嘯,連四周紛擾的人聲、吊燈底座落地的巨響聲也不能掩蓋它分毫。

阿倫自問這便是生平最全力以赴的一擊,現在也是他最接近東帝天這座高不可攀巨峰的時刻,在這座仿佛無法逾越的山峰面前,他就如同一道深藍的颶風,承載著千年的憤恨而來,徑直撞向山峰,甚至不求可以全身而退,只求能掀翻這座巨峰的根基,哪怕就此煙消雲散,也在所不惜,經歷過曾經的猶豫和旁徨之後,在此時此刻的全力出擊下,阿倫才明白,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對東帝天的恨意已如此之深,甚至深刻到,已經有了不惜與他同歸于盡的覺悟。

剛剛完全從幻術的余波中脫離出來的東帝天,一身黑袍已在這股颶風到來前劇烈飄動,他袖子往前一揮,面前那排看似結實的椅子,已拔地而起,劃出不同的軌跡,往阿倫撞去,不求傷敵,只求能稍挫阿倫的銳氣。

這些古董級的椅子瞬息已在藍芒下化成木屑,飄零仍是一往無前,從木屑中穿出,徑直撞向東帝天,深藍颶風經過長途奔襲之後,終于狠狠的撞在了巨峰上,事實上,從扎斯町射出第一箭,到現在兩股巨力正是相撞,也僅僅只有眨眼間的時間緩衝。

以東帝天為中心,四周的椅子終于不堪壓力,紛紛脫離原有的位置,卷舞著往四周彈射而去。

阿倫的身影也在不停晃動,真身卻始終如一,他已經放棄了折射身法,用最原始的、最暴力、最強硬的方式,力求將東帝天留在了原地,深藍颶風撼動了那座看似無法撼動的山峰,就這麼穿體而過,仍是呼嘯向前。

飄零重重的劃過了東帝天的腰間,欺的就是東帝天的左肩受傷,無法完全回避,但付出的代價就是東帝天在他背脊上輕輕的按了一掌。

這看似輕柔的一按,同樣是東帝天盛怒之下的一擊,這股陰柔的力量,立即滲入阿倫的體內,幾乎搞亂了他的五髒六腑,難受得令他有立即嘔吐的衝動,把那些好像粉碎了的內髒全部都吐出來,直至重重的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強烈的嘔吐感才稍稍斂去,但自腦門淋下的暈眩感就幾乎將他吞噬,阿倫忙捂住了嘴巴,那口同樣是銀灰色的血液差點就狂噴而出。

他強撐著緩緩站起,身形搖搖晃晃中,回頭看去,目的已經達到了,東帝天錯過了逃離的最佳時機,怒浪和繆諾琳已經將他纏住,擅長合擊的斯蒂兒和昆桑也剛從阿倫的身旁掠過,往東帝天奔去。

怒浪的進攻方式委婉多了,他選的是靠牆的方向,防的就是東帝天的逃離,手中的軟劍舞動出萬千的光點,但全是虛招,絕不與東帝天硬拼,畢竟在怒浪看來,東帝天他老人家已經三處受創,尤其阿倫剛才那一下,絕對是大量出血的位置,只要無法讓他療傷,那他老人家總有失血過多倒地的一刻。

繆諾琳的銀色鏈子,化作銀白色的蟒蛇,以瘋狂的速度纏繞在東帝天的四周,讓他無法乘勢追擊阿倫,攻擊的方位全部選擇東帝天左側的弱處,畢竟這個可怕對手的傷全部是在左邊:左肩,心髒,左腰,比起怒浪軟劍的華麗,銀鏈的走勢就陰損多了,只要東帝天犯下一點點錯誤,銀鏈就能化成死神的鐮刀,乘虛而入,瞬間收割走這個阿蘭斯最強者的生命。

怒浪、繆諾琳分別與阿倫並肩作戰時,都屬輔助型的攻擊者,此刻雙方全力施展,竟然也配合無間,就像一對搭檔多時的組合,硬是暫時壓制住重傷下東帝天的反撲。

主席台上,邊緣族長里布一臉鐵青,看諸位代表的架勢,這恐怕是一場有預謀的刺殺,但他還是一招手,陰沉著臉吩咐:“全城戒備,邊緣全力配合諸位強者,緝拿亡靈惡魔!”

會場中心的穹頂上飛出了第二群代表和平的白鴿,不過這一次,它們是受驚而散。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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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集
第一章

    一片狼藉的伊庫那克中心會場,阿倫就站在那盞剛剛跌落的巨型吊燈不遠處,破碎琉璃仍未停止跳動,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無規則的軌跡。

    他稍稍調整了一下呼吸,催動潛力,還欲轉身再戰,但一股陰柔至極的力量立即從小腹升起,以瘋狂的速度游遍了他的全身。

    體內那銀灰色的液體就像踫上了火焰的煤油,瞬間熊熊燃燒,力量源泉的深處明明是無盡冰冷,但身體從四肢,到體內的五髒六腑,卻是滾燙得無以復加,視線變得漸漸模糊,繼而恢復清晰,然後又是模糊一片……

    四周的人聲、兵刃踫撞聲、琉璃破碎聲,還有不遠處東帝天、怒浪、繆諾琳等人生死相搏的身影,仿佛在這個剎那變得遙不可及。

    這是一種似乎已經被抽離出這個世界的迷朦和挫折,阿倫隱約醒悟,東帝天那全力一擊並沒有想像中簡單,他下了殺手,我的銀色沸點到了!

    手腕上的鐐環不安份地發出低沉的嗡嗡哀鳴,在它那漆黑的表層,銘刻在其上的細小咒文開始閃動,就這麼繞著阿倫的手腕,一圈接一圈的飛速跳動起來,盡力安撫著血液的躁動。

    阿倫從未見過元氣鎖反應得如此劇烈,如希拉女巫所言,保留在他手腕上的元氣鎖殘骸是精華部分,但這一點精華,似乎也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

    我的生命就如此結束了嗎?

    這個想法令阿倫不寒而栗,無奈這冰冷的寒意卻無法令他的體溫降低分毫,繼而,他又覺得一陣解脫的輕松,一切都到了終結的時候了……

    我的一生就像在不斷剝著一顆洋蔥,過去為了繼續而繼續,後來越剝越深,便總期待裡面會有些什麼,但最後,等待我的卻是一片空白……

    自嘲的傷感化作一絲淡淡的惆悵,伴隨著寒流游過他的心靈,但不遠處那道身影卻像一個懊悔的符號,刺激著阿倫的靈魂。一絲不甘從他跳動得越來越緩慢的心髒裡躍出,猶如一點火星,迅速化作熊熊烈火,片刻燎原。

    他站在烈火的最中央,用力撥開那來自穹蒼的巨大的命遠之手,發出令眾神也為之震撼的吶喊:就算天空不留痕跡,我也要證明我曾翱翔而過!

    當他的視線再一次恢復清晰,四周的一切忽然都變得如此緩慢。

    空氣裡浮游的細粒;腳下那剛剛落地,又再次跳起的琉璃碎片;彎頂上剛剛飛出的那群白鴿,它們拍打翅膀的緩慢節奏,以及那脫落的羽毛、那收縮的雙腳……

    甚至體內那急速流轉著的血液,在他這份特殊的感官世界中,仿佛也是徐徐而去。

    還是無法撥開那該死的命運之手嗎?這就是死神即將到來前的預兆了,對嗎?死神先生,念在我曾經為你做出的巨大貢獻;等會你的鐮刀莫要太過粗魯才好,以我的潛質,到了地獄裡說不定就能取代你的位置……

    淡淡的苦澀笑意浮上了他的嘴邊,不遠處戰局的變化落入他的眼裡,變得如此全面,幾乎沒有落下一絲一毫的細節,竟是一種他從未體驗的視覺世界。

    怒浪的快劍灑出層層劍影,但阿倫卻清楚的看到劍身實體所在,其余僅僅是軟劍劃過空氣的殘影所在,其軌跡清楚得就像畫一張白紙上的幾何圖;東帝天那看似飄移不定的身影,其實僅僅是稍快一拍的移動腳步;還有繆諾琳的銀鏈,其舞動的軌跡是從來沒有的清晰,如果從前覺得那是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舞蹈,那麼此刻變作了正在練習的舞步…

    無論如何,此刻出色的預判能力告訴阿倫,一切正朝不利於他們的局勢發展著……

    已緩過氣的東帝天不再受這些虛招所惑,身形一轉,將重心移往怒浪,竟是用受了重創的左肩一晃,那只隱藏在袖子裡的黑手已穿過軟劍舞動出的星星點點,通直往怒浪心髒的位置點去。

    怒浪顯然沒料到東帝天竟然在短短一個轉身的時間內,就看穿了自己的虛實,臉上僅僅稍稍一慌,良好的反應能力已令他立即作出反應,腳下一蹬,身體往後形成彎彎的弧度,整個人像燕子般滑翔,斜斜倒飛了回去,同時手一甩,一串飛刀立即脫手而出,取的並非東帝天,而是剛才自己所站的位置,假如東帝天選擇的是從他那一側突圍,勢必將被飛刀命中。

    逼開怒浪的同時,東帝天右手化爪,往繆諾琳抓去。身體轉動間,他恰恰避開了繆諾琳所有暗藏的殺著,黑色的袖子穿過所有的虛招,用並無受創的右手往繆諾琳的頭顱抓去。

    繆諾琳勉強一側身,避開了要害,狠一咬牙,銀鏈的兩端就像長了眼楮般,盤旋而回,往東帝天的右臂纏去,打算硬受東帝天一擊,也要把對方的右手留下。

    東帝天的右手卻完當肖失了,兩人間的虛空全是這一抓的殘影,失去目標的銀鏈“鏘”一下相撞到一塊,立即丁零當啷的相互纏繞在一塊,那只消失的右手才再次出現,輕輕地在那纏繞的銀鏈上彈了一彈,繆諾琳頓時如遭電擊,悶哼一聲,往後彈射而去。

    大廳裡除阿倫以外的眾人,無一不從內心發出震駭的贊嘆,何其神乎其技的武技應用,全是最平凡的招術,但在最恰當的時機裡使用,發揮出了驚人的威力,甚至還隱含兵法在其中,正確估量了怒浪和繆諾琳的決心、武技、反應、速度、力量……

    很多人看來,東帝天似乎就是一個原地的轉身,也不見多大動作,就已將兩名同樣擁有絕世強者之名的對手遠遠擊退。

    不過,唯有阿倫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東帝天的每一個動作,這些動作遠遠要比看起來的復雜。

    捕抓到東帝天的每一個用心,甚至阿倫還認為東帝天有不少的動作做得並不完美——這證明東帝天此時同樣不無惶恐?或者,罕有的重傷正影響著他……

    這就是死神的視覺嗎?真是奇妙之極,那接下來,昆桑和斯蒂兒可就不妙了……

    果然,東帝天順勢而進,從繆諾琳原來所站的位置穿過,那對黑色的袖子隨意而舞,提前切斷了昆桑與斯蒂兒準備合擊的路線。

    昆桑兩人動作一窒,僅僅出現一瞬間的進退失據,已被東帝天的袖子扇得各飛往一邊,東帝天這才借力轉身而回,回程還順手劈掉了一個神聖聯盟的刺殺者,將奪過來的光輝十字軍再一次投射,往剛剛在天花板上穩住身形的扎斯町射去。

    期間,東帝天的腳步竟無絲毫停留,仿佛是所有人都預先約定,還多次排練,只為配合此刻他踏出如此得引流水、一氣呵成的優雅步伐。

    扎斯町先生已無暇破口大罵東帝天對他的特別關照了,他慌忙藉著穹頂上的繩子,腰一挺,整個人立時急甩了出去,這才堪堪避開這雷霆怒擊,但頭上帽子被切掉了一半,帽子上那根彩色的羽毛飄然而降,捆在腦袋後的頭發也被劍鋒削落,他那缺乏光澤的段段發絲頓時越過羽毛,隨風而墮。

    而他本人,則撞向了會場一側風琴狀的玻璃上,“匡啷”一聲,超過三十米的玻璃牆轟然而裂,漫天玻璃碎片迎著透射進來的陽光,折射出七彩光芒,翻滾而下。

    同時,東帝天已返向怒浪前面所站的位置,這時,前面怒浪射出的飛刀才剛剛在此掠過,他探掌往牆上按去,也不見如何使力,一個恰好可讓他通過的洞口砰然形成。

    所有刺殺者的腦海裡都晃過了絕望的念頭,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難道也無法將這個魔鬼留下?以他這般兔魅一般的速度,讓他逃離此地,恐怕誰也無法將他追上了。

    眼看東帝天就要在此穿出,身形卻在洞口外明顯窒了窒,一張深藍色的魔法網竟然已提前布置在此,東帝天剛剛往外躍出第一步,魔法網就緊緊困住他的身體。

    而主席台那邊,波特正撐起身體,強扣指環,看那魔法網扭曲的形狀,不難想像他此時所承受的巨大壓力。

    如此窘迫的情形,迫使東帝天第一次發出了怒嘯,撼動天地,會場整個空間仿佛也為之顫動了一下。

    他如同一頭受了傷的火系魔獸王者,燃燒自己的力量,來掙脫牢籠,以達繼續向前的目的。

    只見他踏出了無比艱難的三步,終於“砰”的一聲悶響,那張凝聚波特最後一絲精神力的魔法網顏色一淡,無規則的晃動了幾下,隨之煙消雲散。

    波特的胸口頓時如遭重擊,精神海翻起滔天巨浪,又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立即暈厥了過去。

    然而,東帝天因魔法網的存在,身形一窒,為所有人都爭取到了時間。

    兩個埋伏在會場外的涅盤之地刺殺者窺準時機,同時橫斬向東帝天,取的都是常理下東帝天所無法躲避的角度。

    盛怒下的東帝天不得不再次稍停腳步,一個匪夷所思的後空翻,將對方那合練多時的必殺技避過,同時袖子揮舞,那兩個本以為偷襲得手的刺殺者,頓時一死一傷。

    守在會場外圍的衛士們聞風而動,包圍圈成弧形往東帝天圍去,鋒銳的長矛利斧閃出逼人的寒芒。

    然而,在東帝天眼裡,眼前這些凡兵便如同擺設一般,他身形如風,就這麼從人群中徑直撞了過去,手一抓,還順手將一個衛兵抓在手裡,往內城河的方向一擲,腳下再輕輕一踏河邊圍欄,整個人已縱身而起。

    在那倒霉衛士的哇哇大叫聲中,東帝天去勢漸止,正要往下一點—那以同樣速度飆射的衛士,以借到力氣,跳往對岸。

    怒浪和繆諾琳已從後追至,銀鏈和飛刀同時甩出。銀鏈如同有生命的蔓籐,疾速追至,沿著東帝天的腳腕,飛速纏繞而上。怒浪的數把飛刀全數擲出,取的則是假如東帝天真能借到力氣,下一秒可能出現的幾個位置。

    這時,會場邊緣弧頂一帶,剛剛撞碎玻璃的扎斯町方才站穩腳跟,全身上下多處被玻璃的碎片扎得染紅,恍如血人。但他全然不予理會,一眼也沒看自己的傷勢,第三支弓箭在這關鍵時刻離弦而出,如閃電,般往奈帝天的頭顱疾射而去。

    身在半空中的東帝天發出第二聲怒嘯,假如是隨意兩種攻擊組合出現,他也有把握借到力氣逃離,但這三者同時出現,而且還配合得天衣無縫,竟硬生生逼得他不得不被銀鏈扯回來,以此避開飛刀和利箭。

    外面一片肅殺之氣,內裡處處是慌亂的人聲,充滿活力的陽光從弧頂的窟窿裡破入,照耀在阿倫的臉龐上,一滴晶瑩的汗水自他額上湧出,再緩緩流淌而下,他能清楚感覺到那道破牆之外,東帝天被逼退回欄桿之後,在狂怒中含恨出手,除了不少無辜的邊緣衛士死於非命,怒浪和繆諾琳也遭受不同程度的創傷。當昆桑和斯蒂兒的聯手技,將再度躍河的東帝天第二次拉回,東帝天最瘋狂的一面終於展現,竟不退反進,追著昆桑和斯蒂兒痛下殺手。沿途所經,不管是伏擊的刺殺者,還是英勇的邊緣衛士,再或是逃錯方向的倒霉外賓,東帝天根本不作分辨,見人就殺,鮮血迅速染紅了廣場上的大理石,惡魔猙獰的氣息與刺鼻的血腥味混雜在一起,彌漫在整片空間。最令刺殺者心悸的是,刺殺的對象明明已身受重創,卻對他無法奈何,現在還反倒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刺客,所有人都變成了他刺殺的對象!”

    眼看千鈞一發,斯蒂兒即將被追至,已到了命懸一線的時刻……

    阿倫手腕上鐐環的光芒終於盛達極致,那密密麻麻的咒文開始交錯纏繞,織出一朵朵絢麗的花瓣,到達盛極而破的境地,發出尖銳的共鳴聲!”

    仿佛是對命運長久以來不公的抗議,又仿佛是對世情一次又一次束縛的抗爭……

    飛龍沙漠裡那次不幸的變故,看似偶然,其實正是不遠處那個惡魔的所作所為,是他的精心策劃,令父母死於非命,令族人含冤而亡,令他們全部變成了一具具毫無生命的行屍走肉!”

    現在他就在面前的不遠處,復仇的最佳時機就在眼前,錯過了將追悔終生,能就此放棄嗎?絕不!”

    雅玲她正是鮮花盛開的年華,卻因為不是他所出,不具備亡靈惡魔的血統,他就狠下辣手,絲毫沒有因神龍是他的故土而有所顧慮,親手導演了神龍王座主人的死亡,毀滅了他故土的旗幟!”

    殺害自己生命中最重要一個女人的凶手就在眼前,最佳的復仇時機正降臨在這個時刻,難道就此放棄嗎?絕不!”

    阿蘭斯人類土地上萬千人流離失所,這場該死的戰爭摧毀了多少人的家園和夢想,也全因面前這個男人為了一己之私,妄圖要整個世界為他而改變,妄圖顫覆所有人的生命,現在還妄圖禁錮自己的身體,禁錮自己的靈魂!”

    我絕不就此放棄!”就算死亡,我也要看著他早我一刻斷氣!”就算下地獄,我也要把他一同拖進深淵!”

    一聲金屬“啷”的踫撞巨響,恍如阿倫內心的怒吼,元氣鎖最後的鏈環龜裂成無數碎片,迅速化為粉末,一點一點飄舞在那道射入會場的陽光之下。恍如他靈魂深處,在烈火燎原的中央,他終於推開了那只巨大的命運之手!”

    沉寂已久的力量就像沉睡千年的火山,轟然爆發,洶湧而出,沖擊著阿倫被禁錮的身軀,那令人顫栗的能量就像窗外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身軀,照耀進他的靈魂,注入無窮的生機和活力。

    他的腳尖輕輕一點,腳下那柄“飄零劍”立即疾射而出,化作一道藍色的弧線,逕直穿過會場的厚牆,仍不作絲毫停留,“叮”的一聲,已插在東帝天和斯蒂兒之間,恰到好處的封住了東帝天攻擊的路線。

    像是感應到有什麼事發生了,東帝天放棄了追擊,凝重地轉過頭,仿佛能透過那堵厚牆,與阿倫的目光相撞在一起。

    那份熾熱的仇恨,就算是東帝天如千年冰山一般的冷酷內心,也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接著,他發覺,這種名之為“恐俱”的特殊情感,到底有多久沒有降臨在自己頭上了……

    這個念頭方才在腦海一閃而過,那雙熾熱的眼楮竟已來到面前,恐懼頓時在東帝天腦海裡加深了幾分。我竟然也無法看清他的動作了,迪.阿倫,你的潛力終於被完全激發了?

    東帝天尚且如此,四周眾人的感覺更甚,阿倫仿佛是憑空出現在了廣場上。

    他身子探前,湊近東帝天的面孔,仿佛要看穿黑色罩帽裡那片陰影的乾坤。曾親身體會過東帝天到底有何等可怕的繆諾琳、斯蒂兒和昆桑,瞳孔也為之收縮,呼吸也暫停了剎那。

    不過誰也沒料到,阿倫接下來竟是搖頭說:“沒想到這麼近了……還是看不清楚你的樣子!”

    東帝天閣下何曾受過這樣的挑釁,怒嘯一聲,右手已從袖子裡的陰影中探出,看似緩慢,其實迅猛無比,仿佛能撕裂整片空間,周圍每個人都能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迫體而來。遠離力量中心已如此,身為攻擊目標的阿倫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但阿倫僅僅是微微垂下頭,看著那漸漸靠近自己心髒的黑手,像是呆住了。靠得最近的斯蒂兒痛苦的閉上眼楮,不忍再看。

    直到那黑手眼看要穿過心髒,阿倫才抬起了手,輕輕一拍,就已把東帝天近在咫尺的襲擊給化解了,拍開那只黑手就如拍開面前的蒼蠅般,輕描淡寫,仿佛根本沒使用上任何的力氣,還順便一按,就將仍插在東帝天左肩上的弓箭,完全按進了他的體內,銀灰色的液體頓時如泉湧般噴出。

    阿倫笑道:“像你這麼冷酷的男子,肩上插支箭多不雅觀,你瞧,現在是不是順眼多了!”

    東帝天痛哼了一聲,這沉悶的聲音卻像帶著某種魔力,聲波跳動間,激射往四周每個人的耳膜裡,令人煩躁間只覺耳膜轟鳴、幻覺重生。倒在地上的斯蒂兒一臉茫然,顯然陷入了短暫的呆滯狀態。最近的那些衛士更是不濟,一個個緊緊捂住頭顱,發出痛苦的呻吟。

    大地忽然裂開無數道細縫,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裂痕漸漸擴大,火紅的熔巖正從其中噴湧而出,那些地獄深處的怨靈和惡魔齊聲發出令人悸動的哀號,那聲響仿佛能讓靈魂也為之共鳴的顫栗……

    但這些幻覺僅僅在阿倫的感官世界裡一閃而過,一切就已恢復平靜,天空的陰霾依然在慢慢放晴,內城河仍在一側安靜流淌,只是面前東帝天的雙手正漸漸靠近,由小變大的轟至自己面前,恐怕自己剛才若因幻覺而多錯愕一陣,那麼下一秒已被轟成一具毫無生命氣息、血肉模糊的屍體。

    阿倫腳尖一轉,身形一側,就已將這雙重攻擊閃躲開,口中笑道:“好險!”差點讓老師你為我上了最後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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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說話間,阿倫的手掌輕推,將東帝天胸前那支弓箭也推了進去,在毫厘之間避開了那狂噴而出的銀色血液,順勢一轉,又已轉到東帝天身後,將那半截從東帝天後背穿出的箭頭折斷。

    阿倫這才滿意的點頭,“你瞧,我將你身上不雅觀的突出物都清除了,這才符合你這樣高貴先生的形象啊!”

    這一回,東帝天在挑釁面前變得無聲無息了,身形一個折射,想拉開距離,重新正面面對阿倫。

    阿倫感受著東帝天內心湧起的驚懼,這份感受迅速化作熾熱的快意,令他的靈魂也為之舒泰,他笑著鼓舞,“太慢,太慢了。老師,你不止如此吧!”

    在所有旁觀者眼中,看到了如此詭異一幕:東帝天的速度雖快如鬼魅,但總有跡可尋,而藍雪雲,已完全看不清他的動作了,仿佛憑空消失,再憑空出現,東帝天只要稍稍停頓腳步,藍雪雲肯定出現在他身後,就如同自己的影子,東帝天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各種新鮮之極的嘲諷之詞自藍雪雲口中說出,極盡挑釁,還有那層出不窮折磨人的手段,令僧恨東帝天者無不升起快意,但不明就裡的一些邊緣人,開始有點對這個老亡靈起了點惻隱,在短短片刻,這家伙全身上下受傷的地方已超過百處,仍全力奔跑著,大概沒被凌辱至死,血已先一步流光了。

    但所有人都不會懷疑,藍雪雲與這個老亡靈之間的仇恨,已經到了用血也未必能洗清的地步。這一個午,世人見識到了藍雪雲的驚世武力,也見識到了他最瘋狂暴戾的一面

    對於此,阿倫在卸下東帝天一根飽受折磨的手指後,不由得輕笑抱怨:“老師,藍雪雲的形象今天算是顛覆了,但為了你,我不惜如此,你可從其中感覺我對你的敬意和重視呀?”

    滑出濃雲的太陽投射下最耀目的光華,照耀在東帝天的身軀上,那多處正滲出銀灰色血液的傷口頓時一陣痙攣,他整個人也為之劇烈的顫栗。

    阿倫反倒停下手了,聚精會神的凝視著東帝天,對方每一次流露出來的狼狽,都能讓他復仇的快意為之升華。

    東帝天緩緩的轉過了身,轉得異常緩慢,沒使用任何身法,步伐中也沒包含任何後著。

    阿倫皺了皺眉,最終,並沒有制止這個動作。

    直至兩人的目光踫撞在一起,四周的河流、會館、邊緣衛士、刺殺者、賓客們仿佛都消失了,恩怨交纏的半生、那一段段往事,仿佛被命運之神繪成一幅幅精細的畫面,如同流水一般,從兩人間滑過,再伴隨身畔流動的空氣,一點一滴化成烯噓句。

    東帝天冰冷的聲音裡滲滿了沙啞,意外的是,他並沒有責罵,也沒有怨恨,更沒有求饒,只是淡淡贊揚道:“很好,你並沒有令我失望!”

    那語調仿佛仍在飛龍沙漠裡誇獎阿倫徒手獵殺了一頭龐然無比的火系魔獸。

    不知為何,阿倫心裡竟莫名的在黯然間一酸,只可惜,一切都無法回頭了,他們之間,或許從一開始相遇,就已經注定了最後的結局。

    “禁錮,換一個角度看,便是約束;解除了禁錮,沒有了約束,完全釋放自我,會令你迅速到達巔峰,也同樣有可能令你提前到達死亡!”那具銀色的袖珍天平從東帝天袖子裡滑出,他手一擺,天平已緩緩朝阿倫飛去,他的動作裡竟似有幾分輕松,仿佛是終於可以擺脫了什麼一般。

    這就是東帝天的遺言嗎?

    “不錯,我將考慮用它作為你的墓碑銘!”那麼,老師,我們地獄裡再見吧!””阿倫淡然一笑,探手接過了這份“大禮”,隨手放入懷內。

    正待給予東帝天最後一擊,懷內“琺利的聖棺”卻像活了過來一般,劇烈地顫動起來,阿倫如遭電擊,痛苦得差點跪倒在地。

    就在這件亡靈聖物發作的同時,東帝天整個人往後急速飆射而去,速度竟遠比先前快上許多,全然不像一個身受重創的傷者,晰間已在百步之外。

    阿倫正待忍痛追擊,但層層幻象卻在他腦海裡噴湧而出。那是黑白的素描畫,展現的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風景,還有仿佛呢喃一般的傾訴聲……

    阿倫忙強控心神,妄圖將這些似乎隱含有某種寓意的幻象壓下,但腦袋卻“轟”的一下,力量方才全面開啟的他,精神再也支撐不住,竟就此暈眩了過去。

    視線模糊前,東帝天已幾乎消失在視野的盡頭,阿倫耳邊還回蕩著他最後留下的那句話—“聖物認主,你給我好好待著吧”。

    哲人曾如此說過,“我一直有一種幻覺,我將要渡過的一生,不過是我生命裡的次要部分,而我生命的核心,正以另一種形式,在另一種歷史中存在著”。

    如此奇妙的感覺正發生在阿倫的身上,這是一種足以震撼心靈,甚至可令人瘋狂的錯覺。

    一把清悅的女聲,柔情的在耳畔敘述著什麼,明明從未聽過她的聲音,偏偏又感到無比熟悉;一首動人的歌謠,悠然彈奏,旋律美妙得能與心靈發出最徹底的共鳴,明明初次聽聞,偏偏又像是自生命的初始,這音符就一直回蕩在耳邊;還有那穿插其中的純黑白畫面,那千年古堡、腳下的萬裡山河、那沒有盡頭的湛藍海洋,感覺全是如此,未曾一見,卻覺刻骨銘心。

    每當阿倫停下來質疑:為何這個夢竟如此真實?

    那些美妙的聲音和畫面又會立即將他拉回那片世界中,直到後來,他忍不住撫心自問:

    到底是不是此刻才是真實,阿蘭斯世界不過是夢境?

    還是……我進入到了號稱亡靈世界裡最偉大的大統領琺利生平最重要的畫面……

    這個念頭方才升起,一切幻象,才戛然而止。

    那一切完全停止下來後,阿丁的心靈仿佛被洗滌過一般,思想變得無比清晰,生平所有,全部歷歷在目,就算一些早已經遺忘在角落的瑣碎往事,也有條不紊的重現眼前。

    他輕輕松了口氣,總算是過去了,不過這樣奇異的經歷,無論算是美夢還是惡夢,都不想重來第二次了。但他知道,如果思想找不到出口,那麼余下畢生都將沉溺在那個縹緲的夢境之中。

    緩緩睜開雙目,明黃色的燈光頗為耀目,要眯起眼楮才能適應燈光,這令阿倫不禁懷疑,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你終於醒了!””怒浪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懶洋洋之中透出幾分驚喜,但這絕對是一把份外叫阿倫安心的聲音,“嗯,真槽糕,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了!”

    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數字,但叫人更不愉快的是,原來怒浪竟然就這麼光著膀子,坐在自己身邊看書,蓋的還是同一張被子。

    這令阿倫不禁第一時間掀被檢查自己的衣物,還好,保持完整!”同時,他感應到了懷中的琺利聖棺,那,仿佛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甚至可以感覺到在它其中的力量流動。

    “狂風,你這樣的舉動可是很傷害我的!”像我這樣的謙謙君子,會干那些乘人之危的事嗎?嘿嘿,衣服早就幫你重新穿好了……”

    “……”

    “阿倫,你醒了!”繆諾琳從洗手間走出,相比起怒浪的調侃,她的喜悅直接許多,快步就來到阿倫身邊,探手撫上了阿倫的臉龐,順便檢查著他的脈搏。

    但阿倫的目光很快就落在繆諾琳手中那本灰包的厚冊上,上面有一行潦草的字體,那可是東帝天的字跡。

    他的心急跳了幾下,嘴唇顫了顫,才沉聲問:“我昏迷前……那個,東帝天他……”

    繆諾琳淡淡一笑,迎上阿倫的目光,打斷道:“沒錯,死了!早我們一步到地獄去了。”

    她的語氣平靜得就像訴說自己剛剛用餐的情況,不過餐點的味道還行,所以心情也隨之不錯。

    阿倫臉上的神色凝固了剎那,才慢慢反應了過來,他從床上撐起,沉聲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怒浪扶了阿倫一把,將枕頭墊在他背後,微笑道:“那天的情形,說實話,本來確實糟糕透了,眼看你就像吃錯了過期春藥,爆發成功,但又莫名其妙的昏迷了過去,東帝天順利逃脫,我們都認為整個刺殺計劃徹底失敗……”

    繆諾琳倒了杯奶茶給阿倫,接上道:“本來以為勝利女神已經徹底將我們遺棄了,誰料到只是跟我們開了一個玩笑……當時,我們沒有放棄最後的希望,集中了還能召集的所有戰斗力,以第一時間追至東帝天暫居的小屋,破門而入,才發現不可一世的東帝天閣下,竟然已經在裡面被死神收割走了生命!你猜,發生了什麼?”

    阿倫心中一冷,腦海裡晃過了漢弗裡那偉岸的身影。他喝了口熱奶茶,讓體溫上升,疑惑的瞥了一眼怒浪,無疑在問:龍之隱士出手了?

    怒浪點頭道:“這確實是其中一個原因,那裡留下了他的痕跡和體臭,但,真正導致東帝天死亡的,並不是他。

    阿倫只好將目光重新投向繆諾琳,繆諾琳神秘一笑,低聲道:“阿倫,我們的計劃成功了,是漢弗裡殺死了東帝天,傀儡有了自我意識,殺死了自己的主人,準確來講,他們同歸於盡了!”

    漢弗裡再一次回歸星辰了?不,或許他從未復活過,是他過往驕傲的意志一直支撐著他,最後,也是那不屈的意志讓他選擇了屬於他的正義。

    阿倫不禁嘆了口氣,想像著整個過程的曲折離奇,想像著屬於漢弗裡的光榮時刻,也不無感慨著這位老師戲劇性的下場,讓他成為一個如巨星般耀眼奪目的男子,也讓他品嘗到刻骨銘心的仇恨,但現在,種種恩恩怨怨,都告一段落,畫上句號,從此,那個籠罩在心靈上的龐大陰影,不再、也無法如影隨形的跟隨他了……

    怒浪和繆諾琳都沒有打斷阿倫的思緒,因為他們都了解這位摯友多愁善感的一面。

    直到好一會過後廠阿倫才出言打破了這陣沉默,“東帝天,他,有留下什麼嗎?”

    或許繆諾琳也曾為東帝天感觸過片刻,但絕不會是三天後的現在,一說起這個話題,她的笑後份外動人,晃了晃手中灰色的冊子,“各國權臣貴族的一些見不得人的隱私和秘密,還有一些特殊商品的銷售渠道、東帝天所構建情報網的聯系方式等等。呵呵,這玩意公諸於世的話,無數人將身敗名裂,萬劫不復!”

    阿倫可以想像繆諾琳拿到這本冊子時如獲至寶的神情了,冊子其中,大概也包括邪惡的魯迪斯先生吧!”他前兩天大概還在通宵達旦地慶祝大魔頭終於過世了,但過兩天他就會發現,另一個魔頭取代了東帝天的位置,繼續如陰影一般制約著他的人生。

    阿倫淡淡一笑,說:“怪不得你上洗手間時也得帶上閱讀。

    繆諾琳呵呵一笑,絲毫不覺尷尬,應道:“當然,這麼精彩的內容、如此跌宕起伏的情節,欲罷不能啊!”

    怒浪看著悵然若失的阿倫,微笑道:“狂風,東帝天來會場前,還曾在桌上留下了一張紙條。

    阿倫的眼楮裡立即湧現回幾分神采,不無期盼的望向怒浪。

    怒浪從枕頭下將那張紙條取出,放到了阿倫面前。

    上面確實是東帝天的字跡,只是很簡單的幾句話:

    你有罪!別妄想再逃脫,去接受審判吧!人生如戲,只可惜我們都演砸了!

    阿倫為之一怔,這是東帝天對他自己說的嗎?他一早就知道會場裡有一個陷阱在等待他,但他還是迫使自己前往了?這是他良心發現,他忽然覺得生無可戀,還是……

    怒浪沉聲道:“狂風,我想我們過往的猜測有偏差了。東帝天確實是雙重人格,只不過另一重人格隱藏得太深,讓人無法輕易捕抓……嗯,因為我的任務完成了,某位神秘人來和我談了許多……”

    說到這,他不由得瞥了繆諾琳一眼,他和繆諾琳之間可沒有和阿倫那樣親密無間的。

    “我對你的秘密沒興趣。”繆諾琳灑然一笑,毫不避嫌的在阿倫唇上深深一吻,便站起來離去。

    怒浪很是滿意繆諾琳的爽快,笑道:“我欣賞你,所以我不介意你在我唇上也來這麼一下。”

    “可惜我介意!””

    “砰”一聲,門已經關上了。

    “長得真不錯,不過性格太過陽剛,作為紅顏知己的話,我覺得她只適合一次性的!”怒浪嘖嘖評價。

    阿倫笑道:“你胡扯什麼!”嗯,恭喜你,已經獲得了那個什麼終極奧義了吧?”

    怒浪也笑了,不過笑得不算很愉快,他道:“什麼狗屎奧義,很多內容都似是而非,那個老東西也不多解釋,幸好看波特的樣子也惆悵得很,大概踫上了同樣的麻煩,現在我倆就看誰先低頭,與對方溝通一下、交換一下內容,看看那老東西有沒有晃點我們。”

    阿倫笑容的弧度不禁大了許多,怒浪雖然對他的老師一直缺乏敬意,但像現在這樣的語氣,卻連基本的尊重都欠奉了。

    怒浪聳聳肩,解釋道:“那老東西說他要回龍之島覆命了,他和我的師徒關系告一段落。他說我無需覺得虧欠他什麼,因為他一直都把我當成工具來使用,現在使用完畢,就該丟棄,就像丟棄垃圾一樣,我這件工具,或者說垃圾,與他再無半點關系……哇塞,難聽的話就不一一重復了,但你聽,這像是為人師表的話嗎?”

    阿倫笑道:“聽起來,這條老龍倒是有趣得很。”

    怒浪“呸”了一聲,才應道︰“反正我和波特的封口令已經結束,以後我們愛怎麼談就怎麼談,因為,龍族打算派出使節團訪問阿蘭斯。”

    “啊!時間?”這可是一個可以改變整個阿蘭斯命運的計劃,阿倫不禁心動。

    “老東西說,快的話,應該可以在一百年之內。”

    阿倫不禁又笑了。

    怒浪搖了搖頭,仿佛要將那頭老龍的影子晃去,才道:“回到前面的話題吧,老東西和我的最後一次談話,其中一個內容就是關於東帝天的——當年‘仁者事變’中,東帝天到底有沒有強暴鳳月舞?”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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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阿倫眉頭微微一皺,沉聲道:“龍之隱士知道其中因由?”

    怒浪緩緩的點了點頭,說︰“當時鳳月舞自知大限將至,唯恐東帝天功高震主,成為禍亂,就設置了一個陰謀,讓東帝天身敗名裂……”

    這個答案在阿倫意料之中,他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說:“這樣說來,東帝天是被迫走上這條坎坷的命途……”

    怒浪卻搖頭道:“不,東帝天識破了這個陰謀!當時他的心情到底如何,我們無從得知了,大概悲憤欲絕、絕望透頂吧!反正最後,他藉著酒意,根本沒給鳳月舞有機會換替身,就強暴了對方——雖不能盡如對方所願,但總算成全了對方的陰謀,也毀了自己……他的另一重人格,或許就是從那個時侯誕生的,直到取代他真正的人格……”

    阿倫的心為之一顫,這是一個怎樣的故事,一個有仁者之名的守護者,或許就在一個瞬間,從一個極致走向了另一個極致……

    他默然了一會,才輕輕道:“無論如何,到最後,他真正的人格還是讓他走進了會場,接受命運為他安排的最後制裁。”

    怒浪拍了拍阿倫的肩膀,以示安慰,說:“狂風,往事如煙,不要再多作回顧了,往前看吧!嗯……同盟會議已經在今天結束了,雖然你沒到場,但你依然被選為同盟領袖、波特為副手,將領導我們結束這場獸人戰爭。”

    阿倫為之苦笑,淡淡道:“這真是一個艱巨的任務,想想已經令人頭疼了。”

    “哪有人像你這樣獲得無上權力後是這副表情,打起點精神,得有點領袖風範!另外,其余一些瑣碎的事情,我已經幫你料理好了。譬如說,掩蓋漢弗裡的身份,嘿,讓人知道過去自由天堂的守護者當過亡靈惡魔的傀儡,那又是一場軒然大波了……”

    怒浪見阿倫仍是悶悶不樂,顯然未能從東帝天的坎坷命運中走出,只好轉移話題道:“要不要吃點東西?你三天未曾進食了,想必……”

    阿倫卻搖頭打斷道:“嗯,不了,我想一個人靜靜。呵,搭檔,不好意思,給我點時間。”

    “竟然連胃口也都沒有了?嗯,我又不是向你告白,你不必這樣回答我的。”

    “喂!”

    “那好吧,我出去了……”

    夜更深,蒼白的月色從窗外灑進,佔據了小半壁地板,與明黃的燈光相互輝映。

    阿倫凝視著光暗的交界點,又抿了口奶茶,不過茶已經有點涼了。

    他心中忽然一動,淡淡道:“進來吧,外面風大,小心著涼了。”

    久違了的舒梅蒂校長便在窗台上出現了,擋住了月色,深深一躬。

    阿倫不禁奇道:“校長大人為何行此大禮呢?草非我們的盟友關系發生了什麼轉變?”

    舒梅蒂嘿嘿一笑,走至床尾,又是微微一躬。

    阿倫注意到,舒梅蒂所站的位置,竟是僕從往往所站的位置,他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

    舒梅蒂不改一臉慈祥的眉目,不過神色間多了一份莊嚴,他沉聲道:“屬下赫爾姆斯,參見大統領!”

    阿倫眉頭皺得更深了,大統領這個稱號,恐怕只有一個種族是如此稱呼他的!但他神色依舊平靜,淡淡道:“這麼久不見,還不知校長大人已經改名了。”

    舒梅蒂笑笑,應道:“舒梅蒂只是屬下在人類世界的名字,赫爾姆斯卻是屬下的本名。”

    阿倫沒作聲,只是漠然的注視著對方。

    舒梅蒂抬頭看了一眼阿倫,便立即把頭再次微微垂下,解釋道:“屬下自幼便被東聖族安排在獸人世界的安圖族當中,只是沒料到,後來又被獸人派到了人類的星雲學院……能機緣巧合的與大統領多番交往,實在是屬下的榮幸!”

    阿倫心中一動,原來舒梅蒂竟是個雙重間諜,不過真是如此,也很好解釋他為何向來都是立場不定了。

    阿倫終於微微一笑,以平靜的語調說:“呵,校長大人時機選得不錯嘛,我剛一醒來,你就能前來拜訪了。”

    “因為,自大統領昏迷不醒,屬下一直都在外面等待。”舒梅蒂畢恭畢敬,又是微微一躬。

    “你的忠誠令我感動!但如果你不是跟我開玩笑的話,我想你應該拿出點證據。”阿倫凝視著舒梅蒂,目光忽然變得凌厲了起來,假如舒梅蒂懷著什麼陰謀而來,還能喚出那個忌諱的名字,那麼,他今夜恐怕不能生離此地了。

    舒梅蒂頂住撲面而來的巨大壓力,右手緩緩抬前平舉,左手閃電一揮,右手的手腕頓時被劃破,銀灰色的液體立即洶湧而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恰好在那月色的蒼白與燈光的明黃交界處,份外觸目驚心。

    阿倫默默注視了一會,確定無可仿冒,才緩緩的點了點頭,心中不禁感慨,世事之奇,莫過於此,該死的命運總能將各種擁有顛沛流離命運的人,巧妙的串聯在一起,絲毫不著痕跡,卻令你不得不按照它的軌跡前進,走進它為你設置的一個又一個的精妙圈套之中。

    舒梅蒂見阿倫作出回應,才迅速包扎好右腕,又取出一塊大海綿,將地下那些不能容於人類世界的顏色吸干,最後小心翼翼的將海綿放回懷內,看來為了向阿倫證明自身,他一早做好了準備。

    他再一次畢恭畢的躬身,說:“恭喜大統領,終於統一了分裂千年的東西聖族!如此偉業,足以媲美傳說中的琺利大人了!”

    這把熟悉的聲音裡,罕有的湧現出幾分狂烈和熱切,阿倫不由得笑了,“為何我完成了如此偉業,連自己都不知道呢?”

    舒梅蒂微笑說:“大統領,你忘記了你曾在五年前,將四神使派回了聖族嗎?當時東西聖族分裂多年,矛盾重重,但在四神使的威名下,重新統一還是出現了契機。只不過東帝天閣下在西聖族之中,擁有頗為崇高的聲望,他一直反對聖族重新歸一,所以我們聖族的大一統,才遲遲未能實現。”

    他頓了頓,接著躬身直:“如今,東帝天閣下已經被大統領制裁,所以,最後的障礙也去除了,我們聖族在三天前,再次完成大一統!”

    阿倫再次皺了皺眉,竟然在不經意間,推動了亡靈完成統一,每當這個可怕的種族完成統一,那麼一場種族間的戰爭恐怕很快就將來臨了!現在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自己成為了大統領,該如何運用這一點呢?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他腦海裡誕生了,不過僅僅是模糊的影子。

    他漫不經心道:“如果東帝天並沒有死亡的話,那麼恐怕你也不會現身吧?”

    “是的,大統領!如果東帝天仍健在,那麼東西聖族仍屬敵對,我在你面前,仍叫舒梅蒂,而我們的關系,仍是安圖族獸人與人類的盟友關系,還得繼續爾虞我詐!”舒梅蒂說這話時,神色中多了些調侃的味道,回復了幾分往日的風采。

    但很快,他又肅容致歉道:“屬下放肆了!”

    那份狂熱的神色再一次自他眼中閃過,他道:“大統領,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偉大的聖族聯合起來的力量是可怕的!不過現在,我們面前就有一個難題,兩千年一次的聖族天災日將至,剩余的時間已經不足百天,那是屬於聖族的災難日,庇護我們聖族土地的黑暗天幕,將會被神跡洞穿得千瘡百孔……”

    “兩千年前,亡……聖族是如何處理的?”阿倫剛想把“亡靈”二字喊出口,但想起這並不適合他大統領的身份,才急忙改口。

    “我們全族動員,踏進了人類的土地,以逃避天災!”很顯然,舒梅蒂小心翼翼的措辭,免得引來阿倫的反感。

    呵,這便是那次亡靈戰爭的起因嗎?阿倫心中冷笑,不忘為舒梅蒂補充,逃避完天災後,總能多出一大批新的族人,帶回亡靈,對嗎?

    他腦海的計劃漸漸成形,口中淡淡道:“東聖族是不是有這樣一個傳統——每年總有一個特定的日子,發動族人深入獸人世界的播多拉平原,參拜特力思亞?”

    仿佛是提到了某個偉大的名字,舒梅蒂躬身的弧度更大了,說:“大統領英明,確實如此,這個日子就在兩個月後。”

    阿倫詭異一笑,又道:“獸人們為了避免發生大規模的沖突,往往邊防軍都會讓出一條大道,為聖族放行?”

    “是的,大統領,過去慘痛的教訓告訴獸人,與其阻攔我們,倒不如尊重我們這個傳統再次得到舒梅蒂的承認後,阿倫笑容間詭異的弧度更大,說:“舒梅蒂閣下……”

    舒梅蒂忙躬身道:“屬下赫爾姆斯在!”

    “那好,赫爾姆斯聽令!”阿倫讓自己的語氣瞬間變得無比威嚴,“你立即返回聖族,向四神使傳達我的意思,立即發起戰爭總動員,備齊一切,兩個月後,借參拜特力思亞之機,我們聖族全族,全面入侵獸人世界,以揚我族聲威,順而躲避天災……”

    “……屬下得令!”舒梅蒂眼中的狂熱趨至極致,不難想像阿倫的計劃比起他原本設想更合他意。

    目送舒梅蒂離去,仰望那高令的月色,阿倫深吸了一口氣,夜風中的冰涼,令他精神為之一振,這個計劃一旦開始,就等於宣告人類與獸人的戰爭進入尾聲,至於將為獸人世界帶來何種災難,那就讓獸人帝君煩惱吧!他必須為自己的野心付出慘重的代價,也只有這個代價足夠慘重,才能為兩個種族帶來未來的千年和平。

    黎明前,窗外漆黑得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但往往在這個時分,人的睡眠卻最是酣甜。

    阿倫終於開始進餐了,滿滿一桌精美的食物,正被他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飛快消滅著。

    坐在他餐桌對面的,有兩位陌生的拜訪者。他們相貌俊美,衣服華貴,如果在和平時期,一定認為他們肯定是天空之城裡,那些貴族少年子弟的領頭人。

    這兩位不速之客本不在阿倫接待名單之中,但他們遞來了一封信,信裡竟是東帝天的字跡,內容頗是凌亂,絲毫不像東帝天平日風格,但基本還是將他對亡靈復活的研究給描述了出來。

    阿倫很有理由相信,這是東帝天另一重隱藏得很深的人格所寫,或者說,是他真正的人格對自己的留言。於是,這兩位不速之客十分榮幸得以陪伴藍雪雲大人共進早餐,看看一個看似正常生物如何將進食的速度和份量發揮至匪夷所恩的境界。

    怒浪在隔壁的書房裡遞來了一張紙條,寫著︰

    他們就是當日刺殺貝裡安的人,我認得其中一個右手食指上的第五根手毛是開叉的。

    阿倫更無須懷疑,東帝天後來所收的另外一對弟子現身了。

    “……藍雪雲大人,老師當日的命令是不劃尋保管好這封信,躲到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然後,假如有一天他已經死亡,就將這封信交到你手上。”其中一人說,他的聲音和語調裡有著足夠的敬意,他很清楚,面前這位便是傳說中的大師兄。

    “當時,他是不是……和平日不太一樣?”阿倫嚼著一塊烤肉,含糊不清的問。

    兩人都感覺到了阿倫問出這句話後,那異常關注的目光,另一人正容道:“是的,當時老師給我的感覺,就像換了一個人,還……還摸了摸我的頭,他從未對我做過這種長輩的動作……”

    話畢,他笑了笑,有點嘲諷,有點感觸,也有點惆悵。

    “嗯,他還說了什麼嗎?”阿倫停下了刀叉,看著對方。

    “未來一年,我們將聽從大人吩咐!一年之後,我們就徹底自由了!”兩人說這話時,神色都很坦然,看不出有憧憬,或解脫,但也沒有失去前方的茫然。

    阿倫心中一動,舒梅蒂是否會忠實完成自己安排的使命,不正是需要出色的監視者嗎?

    他打量著兩人,淡淡道:“那好吧,現在我就有一個任務交予你們,這是一個足以改變阿蘭斯大陸命運的任務!”

    兩人對望一眼,一同肅容的從椅子上站起,齊整躬身道:“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很好,你們立即北上,去監視一個人,繼而監督一件事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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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個小時後,餐桌前只剩下阿倫一人,餐桌上的食物則換了另一批。

    對於這對小師弟的表現,阿倫頗是滿意,聆聽到這個龐大且瘋狂的計劃,他們雖震驚,卻沒有失態,還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見解,如無意外,他們將能成為不錯的監督者。

    老師挑選弟子的水平果然冠絕阿蘭斯!逝者往日溫情的形象閃過腦海,阿倫的心湖游過淡淡的感傷。

    洽逢新換上來的熱飲味道調得很一般,他抬手就往地上澆了一杯,輕聲道:“老師,我敬你一杯。”

    接著,他才搖喚人鈴,要求再換一壺熱飲,並叫侍應生警告廚房,不要因為打磕睡而調這麼難喝的東西給自己喝。

    這時,正好波特進門,他一眼就瞥見了地上那人為水跡,聆聽著阿倫氣憤的責備,疑惑道:“敬逝者的?”

    “嗯。”

    波特不由得笑道:“戰友,你的勇氣真叫人驚嘆,竟然敢把這麼難喝的東西敬給死者,哈!”

    “……”

    阿倫看了看波特,這位疾風的軍神雙眼微凹,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掛在臉頰上,看來也是徹夜未眠,這並不符合他一向善於保養的個性,便笑笑道:“我說戰友,你也像我那樣徹夜未眠嗎?”

    波特微笑道:“你是睡了一大覺剛醒,而我可是一直沒睡,唉……”

    他在阿倫對面坐下,默然了一陣,才繼續道:“嗯,阿倫,有個問題,不知你思考過了嗎……”

    唉聲嘆氣並不是波特的風格,更何況加上欲言又止,阿倫不禁停住了刀叉,注視著波特。

    波特緩緩把話說下去,“……如果將一個逝者,重新召喚回這個世界,這算是復活,還是一種創造呢?”

    復活,還是創造,阿倫內心深處的那一根弦,不禁也被彈動了一下,沒想到波特已經從哲學的高度去審視這一個問題了。

    波特看著阿倫神色的變化,便知對方已明他意,苦澀一笑,接著道:“如果按正常的思維,或者說按樂觀的思維,死者重現世間,當然是一種復活!這樣的重逢,完美的縫合了當天的死別,但如果從神的角度去看待呢?”

    他探出一根指頭往上指了指,“所謂的復活,很可能不過是再造一個‘人’出來,這個人,無論身體還是靈魂,都是嶄新的,僅僅繼承了復活對象的記憶,這樣一個人,還是一直緬懷的那一位嗎?”

    波特這個猜想的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敲擊在阿倫的心頭上。近似的猜想,他也曾有過,但每次都潛意識的避過了這類想法,沒想到此時被波特如此直言的講述了出來。

    怒浪和他都是感性,尤其在這一方面,與他們相比,無疑,波特理性太多了。

    阿倫撫了撫下巴,重新提起了刀叉,淡淡然一笑,說:“無論如何,我都打算試一試,到時侯,自然便知道了。”

    這個決定自阿倫腦海升起,非但沒有深切的恐懼和濃烈的哀傷,反倒有點坦然的平靜。

    波特的眼楮頓時亮了亮,這樣正面的回答,說明阿倫對他的信任往前跨越了一大步,最起碼,他並沒有否認那個不能明言的秘密。

    波特右手放至左肩,在座位上起立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疾風騎士禮,正容道:“謝謝你,阿倫!”

    這不單是感謝阿倫的信任,還感謝他肯率先冒險去操作那個禁忌之術,好讓自己能有借鑒的經驗。

    阿倫自然明白波特心中所想,微笑點頭,坦然受了這一禮。

    波特心中的陰霾立即被驅散了不少,他重新坐下,笑道:“不說這個無趣的話題了,我們談點別的。嗯,精靈參觀團在前天已經來到了邊緣部落。

    “哦,他們對支援人類對抗獸人一事,表態了嗎?”阿倫對於這個未來強援,也來了興趣。

    波特搖頭道:“那是一群自以為善良的老家伙,他們說要公正的看待每一個種族,獸人並沒有冒犯他們,所以他們不能涉入人類與碧味角哉爭,反倒是對沿途許多人類的特產和風景都相當感興趣,他們真當自己是觀光團了……”

    阿倫疑惑道:“你們不嘗試勸服他們到戰區去走!!他們自然明白這個野蠻種族到底有多凶悍了。人類完了,很快就輪到他們,獸人可沒有興趣和他們繼續貿易。”

    波特苦笑道:“那群老頭子怕死得很,遠遠聞到血腥味就立即往後退了。我們當然有游說他們,連矮人兄弟如何進行技術支援都說了,甚至出動吟游詩人,說了無數慘絕人寰的故事,獸人的凶悍一面,在故事裡盡顯無遺啊,連我聽了也差點落淚……”

    阿倫奇道:“這些該死的精靈難道聽出很多細節都是編出的,所以無動於衷?”

    “不,不,他們老淚縱橫,感動得不得了,但一提到人類需要支援,他們態度就立即變了,到下一次再聽那些悲慘的故事,他們繼續聽得津津有味……”

    阿倫不由得陪著波特苦笑了。

    “所以,戰友,我在親眼見過那群無恥的老精靈後,終於想出了一個無恥的辦法來對付他們!”波特神秘一笑。

    阿倫沉聲道:“莫非,你創造機會讓他們感受切膚之痛?”

    波特點點頭,笑容依舊神秘,說:“猜猜,我如何做到的?”

    阿倫皺眉道:“他們的拜訪路線上,獸人無法輕易踏入啊,你也不會隨便冒險放獸人進入……”

    很快,阿倫眉頭舒展開了,瞪向波特,低聲道:“天啊,戰友,你太無恥了,竟然找人假扮獸人?”

    波特哈哈大笑,輕拍桌子:“就知道瞞不過你,所以提前向你這位同盟領袖坦白了。沒錯,我在軍隊裡選出一隊體形最魁梧的士兵,裝扮成獸人,把那群精靈老混蛋給綁架了!”

    “這個……”

    “反正他們也沒有見過獸人,裝扮得有七八分相似就夠了。綁架他們,哼哼,過程之殘酷,就不一一細述了,反正滴蠟啊、皮鞭啊,什麼都用了,直到昨天傍晚,我才親自帶隊去把他們給救出來。”波特的笑容更歡了,“當時他們的表情才真是精彩,抱著我又哭又笑,猛說獸人太可怕了、人類的世界太危險了,得趕緊回精靈的土地……”

    阿倫不禁笑道:“波特,你有夠損的。”

    波特很享受這樣的稱贊,點頭笑道:“他們現在一點都不拽了,一提起獸人,表現得同仇敵愾,拍著胸脯保證,回到精靈國度,馬上面陳國王,全力支援精靈援助人類,對抗獸人。不過,他們的觀光欲望就徹底消失了,只想盡快離去,呵,現在瑪雅小姐已經帶隊護送他們回去了。”

    提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阿倫的笑容溫柔了少許,輕聲道:“嗯……瑪雅小姐她還好嗎?”

    波特留意到阿倫的神色變化,暖昧一笑,道:“不錯啊,官運亨通,她現在可以算得上疾風的第三號人物了,在環形長桌上,有相當的影響力。不過,生活上嘛……”

    “嗯?”

    “作風極其開放,用淫亂也不足以形容她私生活的萬一啊,饑渴得就像一塊接觸到水的海綿,嘖嘖,恐怖到一塌糊塗,和星雲學院那時,簡直判若兩人!”

    “啊,不是吧?”

    一臉沉痛的波特看著一臉愕然的阿倫,立即回復歡容,笑道:“騙你的,她一點都沒變,連副官都選女的,除了工作,從不與男人接觸,唉,也不知受過什麼刺激。你知道我是一個很愛護下屬的首領,擔心她變成一個無可救藥的同性戀,便交了封足以打動天下最忠貞女人的情書給她,打算親自去滋潤一下那片干枯的沙漠,誰料到第二天,她竟然怒氣沖沖的來到我辦公室,那封信差點就砸到我臉上,惡狠狠的建議我別再開那樣無聊的玩笑……”

    想像波特的窘境,阿倫不禁笑了。

    波特忽然湊近了少許,神秘道:“我說戰友,她心裡是不是一直惦記著誰,所以才變態至此呢?”

    “這個,好像不太好猜吧……”阿倫的笑容為之尷尬了起來。

    波特爽朗一笑,重新回到原來的距離,說:“不逗你了,等這場煩人的戰爭結束後,我將給你一個驚喜!”

    他探出一手,阻止了阿倫的詢問或辯解,打了個呵欠道:“你醒了,我們人類同盟的內部軍事會議恐怕很快就要召開了,我得回去補一覺,那麼,戰友,會議上見了!”

    “……”

    舉世囑目的人類同盟會議結束了,整個世界都期盼著人類聯合軍團展開轟轟烈烈的反擊,可叫他們失望的是,傳說中的藍雪雲大人遠不如想像中那般神奇,他竟然選擇了嚴密防守,整個人類的防線,竟然比同盟會議前更後撤了。

    不過相對而言,整條防線也更緊密了。只是關於這一點,可以明辨的人實在太少了,大多數人只願看到台面上的成績,看到立竿見影的以血還血。

    無論如何,獸人戰爭第二階段的拉鋸戰,正式就此拉開。

    這個沉悶的春天延續了隆冬的沉悶,獸人還需繼續鞏固新殖民地的統治,偶爾對人類防線發動一些突襲,而人類聯軍則完全龜縮不出,任由獸人的挑釁,這一場大規模的種族戰爭就這樣在阿蘭斯的大陸上僵持住了。

    狂風藍雪雲,這個曾如一幅惡魔圖騰般懸掛在天空的傳奇男子,在民間的聲望開始迅速下跌。

    人們質疑這位眾望所歸的新領袖的做法,一開始只是一點一滴,漸漸匯聚成河,化作一波波驚濤駭浪,尤其在矮人提供的第二批武器防具的到位、精靈族近萬人援軍的到來——那是一支實力強悍的混合兵種軍團,還有難得影月部落也派遣出箭手軍團來到前線……但,人類聯軍仍忠實執行藍雪雲的命令,按兵不動,死守陣地。

    整個民間的輿論開始浮躁起來,從質疑藍雪雲的能力,到後來懷疑藍雪雲的動機。

    頭兩個月裡,一些無稽的小道新聞是如此流傳的。

    據知情人透露,脆弱狂風不堪重壓,患上偏頭痛;據某近侍透露,在壓力面前,藍雪雲以糜爛的生活麻醉自己,夜夜狂歡,派人四處在民間收集美女;據聞,藍雪雲夜尿頻多,身體每況愈下;藍雪雲骨瘦如柴,疑患絕癥;藍雪雲秘密求醫,某某名醫也對此類因頻繁性事而造成的疑難雜癥表示束手無策;人類聯軍軍政管理一塌糊塗,藍雪雲重病在床,仍不忘繼續狂歡,無力的腰板踫撞著床板,為他生命最後奏鳴曲打起拍子;據可靠消息,狂風藍雪雲逝世,享年六十,一個時代結束了……

    當謊言一個疊加一個,砌成大樓,那麼樓頂的一切將變成匪夷所思。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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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阿倫登上同盟領袖這個寶座第三個月,局勢仍無任何轉變時,民間的輿論就變成另一個樣子了。

    據聯盟高層暗示,藍雪雲秘密與獸人會晤,開始初步探討停戰協定,無可避免,人類一部分國土將被割讓出去,以此換取和平;一位不願透露身份的狂風親密女伴表示,藍雪雲與獸人以兄弟相稱,神龍和自由天堂的旗幟更換,將成為這個稱號的代價;藍雪雲自稱兒臣,只求獸人能停止戰爭;據可靠消息,藍雪雲正式叛敵,人類末日降臨……

    民間還流傳出一些手寫體的版本,在病態的熱銷中,據說全部是藍雪雲的親筆,裡面有藍雪雲的懺悔書、我罪惡的一生、致偉大獸人君王的投誠書等等。

    當阿倫閱讀其中一本名為我在獸人軍營裡的狂歡日記時,不禁勃然大怒道:“狗屎!我的字哪有這麼難看?”

    怒浪搶過閱讀,不由得贊嘆:“能把狂風的字跡模仿得這麼神似,可真不容易!”

    “……”

    謠言永遠是謠言,無論聽起來如何真實,但當真相一旦降臨,謊言堆砌起來的一座座大樓,立即瞬間崩潰,蕩起微不足道的灰塵,繼而煙消雲散。

    春夏交接,第二次獸人戰爭進入轉折點,從此戰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生逆轉,直至結局。

    這一個夏天,注定寫入歷史,成為寂靜時代的末章,也是最為燦爛的篇章。

    這一個夏天,群星相互輝映,耀眼奪目。

    其中最光芒四射的名字,莫過於迪.阿倫,這是屬於他的時刻,這是一個讓他步上巔峰的舞台,他傾情演繹,為他傳說的神奇添上了最為濃彩重墨的一筆。

    當然,一切輝煌的前提,是建立在獸人的不幸之上,獸人世界裡的第二次亡靈戰爭,無聲無息的爆發了!

    天空之城,獸人殖民地的臨時指揮中心。

    這是亡靈入侵獸人世界的第二十四天,在天空聖堂的正廳內,坐滿了獸人的高級將領以及人類的一些叛徒,他們從各地趕來,只為參加這次的內部緊急會議。

    天空聖堂是在禁咒過後,這座名城殘留下為數不多的名建築之一,因地方寬敞,已成為獸人的會議中心。

    昔日人類著名的宗教聖地,一個擁有無數虔誠信徒的所在,現在坐著大量的獸人,想想也覺是件可笑的事,但大廳裡沒有一個獸人露出半點微笑,人人異常嚴肅,正襟危坐,與牆上歡樂天使嬉戲的壁畫成了鮮明的對比。

    獸人帝君伊巴畢蒙環視了全場一圈,沉聲道:“相信諸君也猜到這個會議的目的了。是的,最近流傳的負面消息是真的,亡靈!罪惡的亡靈,入侵我們的國土了……”

    威嚴的聲音回蕩在大廳上,這個開場白如同一枚巨石砸進了平靜的湖面,下面響起“嗡”的一片驚疑聲,恐懼甚至立即爬上了不少人的臉龐。在人類世界裡的日子呼風喚雨慣了,安逸開始腐蝕他們的心智,從未料過災難就這樣驟然降臨。

    伊巴畢蒙冷冷的再次環視全場,所有的聲音紛紛停止了,甚至比先前更安靜,簡直掉針可聞,無人敢與帝君的眼神接觸。伊巴畢蒙憑的就是瘋狂的鐵血,成就了他的王座,成就了今天的疆土,坐在最高的位置上,那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獸人,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凶獸。

    靜默的氣氛維持了一會,積壓在伊巴畢蒙胸口的憤怒似乎有所平緩,他仍保持著原來的語調,繼續道:“諸位都是帝國裡的核心將領,朕也不瞞你們!罪惡的亡靈踏入我們國土,已經二十四天!一開始,朕以為僅僅是幾個野心勃勃的死靈法師在興風作浪,只抽調一個軍團回去協助北部邊防軍剿滅他們,但後來,發現亡靈的人數遠不止此,才覺得事態遠比想像中嚴重,便又抽調了四個軍團回去,其中一個是主力軍團……關於這一點上,朕,有錯!”

    伊巴畢蒙大帝竟然承認自己犯錯了?下面不禁傳來一陣驚嘆聲,但剛響起,就戛然而止,任誰也能感到事態的嚴重,帝君此時內心暴怒,觸犯逆鱗,必死無疑。

    伊巴畢蒙緩緩道:“是的,朕,犯錯了!從一開始判斷錯誤,到後來仍沒有認識這個錯誤,直到今天……”

    他頓了頓,握緊的拳頭微微顫動了幾下,下面眾人嚓若寒蟬,注視著這位成名後未逢挫折的君王。

    只見伊巴畢蒙慢慢將拳頭松開,才繼續道:“這次亡靈事件,並不是幾個死靈法師在鬧事,也不是東亡靈那盤散沙在作亂,而是……東西亡靈已經重新合並,他們完成了千年來都未能完成的使命,再次大一統,然後舉整個亡靈世界之力,所有高低級亡靈,正源源不斷地湧入我們的土地!”

    在場所有聽眾,無分種族,無一不倒抽一口涼氣。所有亡靈一同入侵,這是何等壯觀,或者該稱之為何等可泊的場面,千裡無人煙,無窮無盡的亡靈天幕遮蓋住藍天白雲,整個世界變成永恆的黑夜,密密麻麻的亡靈軍隊蹣跚而入,所經之處,不會有生還者,甚至死亡也並不是最後的歸宿,死者會變成這支龐大軍隊裡的一員,繼續前進,直至踐踏到大地的盡頭,或許他們仍找不到自己的終點……

    有幾個家族在獸人世界偏北部的將領,眼圈已經開始紅了。

    伊巴畢蒙凌厲的眼神柔和了少許,仿佛在無聲無息間嘆了口氣,說:“諸君,第二次亡靈戰爭,在我們無準備的情況下爆發了!照估計,規模遠勝千年前那一次,目前形勢嚴峻非常!望諸君同心協力,共渡難關!接下來,由伊格親王來宣布軍事調動!”

    在獸人帝君身旁的伊格閣下,因容貌被毀,現在不得不戴著一副精致的圖騰面具見人,他稍稍清了清嗓子,以那遠比其兄溫和的聲音,宣讀道:“以下軍團長,會議結束後,務必立即返回本部,率領本軍團回國增援!蒙泰納將軍、福莉薩將軍……”

    這是一串長長的名字,包括了大廳內十之八九的獸人,留下的,恐怕就是用來和黑夜人一同鎮守殖民地的將領了,但睿智者不難猜到,與其說原地鎮守,倒不如說是殿後,亡靈發動這麼一場空前絕後的戰爭,人類會毫不知曉,哼,恐怕人類知道的比我們還要早啊……

    在人類沿途的邊防線上,自二十天前,便日夜傳來歌聲,這些歌曲全部編成了獸人語,講述的全部是統一後的亡靈,如何像潮水一般洶湧澎湃地湧進獸人的大地,講得真切無比、巨細靡遺,從那時開始,軍心便小有動蕩了。

    但獸人也僅僅以為那是狡猾的人類換了一種叫罵的方式,並不是太過在意,但後來,自後方傳來大量的小道消息,再結合高層一些隱秘的軍事調動,直至今天帝君的發言……

    再回想人類編寫出來的歌謠,發覺他們的歌詞裡,甚至連亡靈入侵的時間、地點,獸人的反應、調動,好像也沒有絲毫分差。

    人類怎麼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他們和亡靈結盟了嗎?呵,多麼荒謬的推論啊……

    難道這是人類那本傳說的預言詩集裡的內容?那他們歌謠裡所描述的那個關於獸人的黑暗未來……

    不少人的心情更沉重了,默默祈求著獸神的庇護。

    人心惶惶間,伊格已經將名單讀完,開始任命將來殖民地的防守和黑夜人配合的工作。

    所有獸人的情緒都是灰色的,一個月前,他們仍形勢大好,佔領了半個人類世界,光輝的未來在等待著他們,不時還憧憬著未來的史書將如何歌頌他們,但一個月後的今天,一切都變得如此難以預計,無論留下來,還是回去,都極有可能遭遇死亡。

    相比起情緒低落的獸人,那些高級的人類叛徒們,眼神深處中的情感就豐富多了。

    他們或許為了榮華、或許迫不得已,無論什麼目的,但他們的身份都是一樣的,背叛了人類,成為了獸人入侵者裡的一分子,但現在獸人大勢已去,未來等待他們的,將是如何悲慘的一種命運呢?這一部分人裡不乏聰明人,譬如說,光海庭,一個新的應對計劃,已經在他腦海裡慢慢形成了。

    軍事調動的布置完成後,伊巴畢蒙親自鼓舞一番,讓低落的士氣有所回升後,這個緊急會議告一段落。

    亞特拉克默默目送這些人離去,暗暗嘆了口氣,下一次高層會議時,現在這些高級將領,也不知還有幾人可以到場了。

    接下來,便是屬於獸人皇室的核心人員會議了。

    伊巴畢蒙不再掩飾自我,他的眼神在此刻蕭索了許多,平靜道:“朕的一個重要合作伙伴——東帝天,已經證實死亡,而且早在三個多月前。期間書信,已證實偽造,朕正是因為被這些書信誤導,才致判斷錯誤,演變成今天處處被動的局面……”

    他不理會為之動容的眾人,淡淡道︰“錯已鑄成,朕自會檢討!關於國土內如何對抗亡靈的事宜,已經決定。但關於人類的國土,朕尚未決定!是戰是和?戰,如何維持?和,如何爭取到最大利益?你們,都給我說說!”

    核心成員不足十人,但全是在攻佔人類國土的過程裡,立下過赫赫戰功的人物。

    他們與獸人帝君的關系相對比較親密,說話少了幾分忌憚,此時紛紛發言,從戰略上去看、從戰術上去看,從人文上去看、從精靈和矮人的援助上去看,方方面面,說得頭頭是道,口沫飛揚,不難預料的是,大多數人都反對繼續再戰,但也反對將吞下去的肥肉再吐出來。

    相比激進者,稍稍理智的一種說法是,將自由天堂還給人類,換取和平,保留神龍帝國,這塊肥沃的殖民地能對國內有所交代,將來還能為帝國帶來驚人的收入,成為未來戰爭的一塊重要跳板……

    聆聽著種種意見,伊巴畢蒙卻閉目養神,一言不發,甚至連眉毛也沒揚一下,他由得眾人吵鬧了好一陣,也沒睜眼,只是沉聲道:“皇弟和亞特拉克愛卿,你們怎麼也不說說?”

    伊格和亞特拉克對望了一眼,微微點了一下頭,發言道:“陛下,請允許臣先講述一小段故事。嗯,臣與人類的領袖藍雪雲,曾在星雲山脈相遇……”

    聽到藍雪雲這個名字,伊巴畢蒙那粗短的睫毛顫了顫,微微張開雙目,冷冷道:“哼,狂風藍雪雲!此人朕在五年前也見過,那是在星雲之顛,確實是個不世出的人物,那時他手持凡兵,竟然也毫無懼色的與朕對持,屹然不倒。朕就在想,此人遲早是個禍根,當時就想殺了他,沒想到被亞特拉克將軍給攔下了。事實上證明了朕的判斷,現今藍雪雲的成就還尤在朕的估計之上……唉!算了,皇弟,你接著說。”

    會議眾人的目光不禁紛紛盯向亞特拉克,用眼神來責備他當天犯下的可怕錯誤,但亞特拉克面色坦然,仿佛感覺不到眾人狠的目光,只是靜靜看著伊格。

    伊格便將當日如何與阿倫相遇的經過說了一遍,重點是提到了那銀灰色的血跡,他說:“……本來也無法借此證實他是亡靈惡魔,但結合當前形勢、人類編得像模像樣的歌謠、東帝天的死亡、亡靈的統一、亡靈的入侵,我們很有理由可以判斷,藍雪雲的確是亡靈無疑,而且還可能正是他策動了亡靈戰爭,讓我們無法兼顧,措手不及……”

    亞特拉克神色變換,皺緊了眉頭,卻什麼也沒說。

    伊巴畢蒙贊許的點了點頭,仍不睜眼,淡淡道:“很好,伊格!那我們該如何利用這一點?”

    伊格的聲音裡染上了幾分狂熱和激昂,稍稍提高聲量道:“陛下,我們可以策劃一個陰謀,臣願親自執行,定可天衣無縫,讓藍雪雲的血液暴露在世人面前,讓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任由我們宰割……”

    伊巴畢蒙淡淡打斷道:“對局勢的幫助是?”

    伊格的聲音裡頓時少了些狂熱,答道:“人類聯軍自然軍心渙散,戰斗力大幅度下降,我們可以爭取到寶貴的時間,伺機……”

    伊格沒能把話說下去,獸人帝君已經重重一拍會議桌,那大理石桌子立即轟然而倒,眾人為之色變。

    伊巴畢蒙震怒無比,雙目圓瞪,狠狠的盯著伊格,暴喝道:“混帳!國難當前,你竟然還一心想著私仇?如果只是抽調走一半兵力,按你所說,或許還有點用處,但如今這樣做,只能達到一個目的,就是報你在紅雨山脈裡被毀容的仇恨!”

    “藍雪雲或許能影響人類的士氣,他的真正身份或許能為人類世界帶來動蕩,但絕不會影響人類收復國土的決心。以我們現在的兵力加上黑夜人軍團,去對抗人類過百萬的聯軍,就算他們士氣低落點,也同樣能將我們碾成碎片!你這混帳不像愚昧至此,還是被仇恨蒙蔽了你的眼楮,連孰輕孰重都分不清了?”

    暴怒中的伊巴畢蒙氣焰沖天,他的聲音就像一個個驚雷,轟在每個人的腦袋上,那份氣勢有如實質,化作冰冷寒流,沖擊四方,這些手握一方兵權的巨頭們,一個個嚓若寒蟬,首當其沖的伊格更是垂著頭,一聲都不敢吭。

    伊巴畢蒙粗喘了幾口氣,憤怒才稍稍壓抑,冷冷道:“要不是念在你是朕的弟弟,朕一掌就劈了你!”

    他頓了頓,接著道:“本來朕想把你留在身邊,但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你帶上朕的第二親衛團,立即回國,好好領導這場亡靈戰爭!在亡靈戰爭結束前,朕不想再見到你!滾!”

    “是,陛下!陛下保重!”伊格肩膀顫了顫,聲音也變得有少許嗚咽,踉蹌退了下去。

    伊巴畢蒙絲毫不為所動,轉向亞特拉克,說:“說說你的見解,說點實的,虛的朕已經聽夠了!”

    亞特拉克望了一眼伊格離去的背影,平靜道:“陛下,我的建議,恐怕令大家難以接受。在臣說出這個建議前,還請陛下恕臣無罪!”

    “忠誠無罪,你但說無妨!”

    “臣建議,全軍撤出人類國土,歸還暴風要塞,重修和平條約!”亞特拉克話畢,站起身來,對著伊巴畢蒙深深躬身。

    在獸人帝君的瞪視下,沒出亞特拉克意料之外,四周種種難聽的責備立即接踵而至。

    伊巴畢蒙胸口急促起伏子幾下,才慢慢冷靜下來,冷冷道:“都給朕閉嘴!亞特拉克,你的理由?”

    亞特拉克稍稍抬身,迎上伊巴畢蒙的目光,說:“陛下,臣的建議,共有六點理由。其一、陛下可以抽身返回帝國,親率軍民,對抗亡靈,我軍士氣定然大受鼓舞;第二、可以集中兵力,無需再兩邊兼顧,顧此失彼,黑夜人的幾大軍團也能成為對抗亡靈的主要戰力;第三、可以集中資源,無須再為資源的長途運輸和其中浪費而煩惱;第四、充分向人類表明我族停戰的誠意;第五、神龍經此大耗,也需休養生息,就算有別的人類勢力想落井下石,亡靈戰爭這次渾水,敏感的神龍皇權和神龍國土也可將他們暫時阻隔……這只是從大處分析,細節上的好處更是多不勝數,臣的建議,利大於弊。”

    眼見伊巴畢蒙的臉色慢慢緩和,仍心有不甘者,也敢怒不敢言了。

    伊巴畢蒙沉吟了片刻,才道:“亞特拉克將軍,你的第六點理由呢,似乎尚未說出來吧?”

    亞特拉克平靜道:“這或許是最重要的一點,也或許是最無關緊要的一點:藍雪雲如果真如伊格王爺猜測,策動了這場慘絕人寰的亡靈戰爭,臣有七成把握說服他,以先前臣提出的和平條件,來換取亡靈的撤退!”

    伊巴畢蒙眼皮一跳,沉聲道:“七成把握?換取亡靈的撤退……你確定竟有如此把握?”

    “是,陛下!”

    得到肯定的回答,伊巴畢蒙反倒沉默了下來。

    思索良久,他的面上雖無任何表情,但眼中閃過豐富至極的神采,像是回憶起很多,也想到了很多,不甘、猶豫、沮喪、頹廢、狐疑、希冀……一一自眼神深處晃過。

    多番權衡過後,他終於深吸一口氣,神情回復堅決,緩緩道:“好!朕派你私下會晤藍雪雲,假如真能結束帝國的災難,非但先前條件照允,朕還承諾,他的真實身份,永遠都不會自獸人世界裡傳出……”

    “臣,遵命!”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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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冰風與疾風交界,人類聯軍的西南防線。

    傍晚,烏雲自遠方而來,翻騰過夕陽滿布的天空,層層疊疊的令天地慢慢陷入漆黑,眼看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阿倫策馬行在軍營之間,戰前種種布置,都已準備就緒,人類全軍反攻,一觸即發!

    路過一個中型演習場,阿倫停馬觀望了片刻,頗是滿意目前士兵們的士氣和狀態,他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回頭微笑,“這是今夏的第一場雷雨吧?”

    待阿倫策馬去遠,跟在身後的斯蒂兒迷醉的贊嘆:“大師兄說的話兒,總是這麼有深度啊!”

    她身旁的昆桑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低嚷道:“你沒救了,斯蒂兒!大師姐警戒過你,不要亂搞個人崇拜!”

    “那是大師姐感到了我的威脅,她老了,我還年輕。”

    “你徹底沒救了!”

    “……”

    聯合刺殺之後,繆諾琳給予兩人自由選擇未來的機會,令繆諾琳感到意外的是,他們提出要成為阿倫的副官,而且率先提出的,並不是斯蒂兒,而是昆桑。

    雷鳴間,阿倫側頭眺望向遠方的山頭,眉頭不禁輕輕一皺,已經是第三道霹靂劈在那一個位置了,世界上並沒有連續三次的偶然,尤其是閃電。

    他回頭招招手,對昆桑盼咐道:“一會你到西營去確認糧草的數量,順便警告那幾個老油條別耍小聰明。嗯,斯蒂兒,快下雨了,你先回營吧!”

    看著阿倫疾速遠去的背影,昆桑不由得低聲咒罵道:“這個混蛋!總是這樣,最粗重最煩瑣的工作都留給我,他自己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斯蒂兒笑道:“大師兄很重視你呢,每星期不是都有幾晚專門輔導你嗎?”

    “他那是……”

    昆桑想起阿倫所謂的“專門輔導”,就是夜深人靜,忽然一臉哀怨的出現在自己的床前,然後輕柔的說:“軍營的夜生活,好無聊啊……”

    “啊!你想怎麼樣?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別太看得起自己,我沒想過奸污你。”

    接著,阿倫就會拉著一臉不安的自己,穿梭於各個大營之間,搜尋一些“違禁品”,重點打擊的是違禁書刊。

    再然後,就會和自己一同回帥帳翻閱,他邊看還會邊評價︰“嘖嘖,幸好讓我即使發現,要不然這些淫穢的東西,該會如何去毒害士兵的心靈啊!”

    他表現的悲天憫人,看得津津有味,昆桑頗為鄙視,但辛苦了半個晚上,往往也只好一同去仔細、逐頁逐頁的檢查其中的流毒了……

    “怎麼了?”斯蒂兒提醒分神的昆桑,只把話說了一半。

    腦海浮過其中的精彩畫面,昆桑臉紅,支吾道:“算了,沒……沒什麼。

    “神經兮兮的,話說回來,最近你的身法確實是大幅度提升了,尤其是隱匿,有時我也無法洞察到你的存在了。大師兄到底是怎麼特訓你的……”斯蒂兒喃喃評價。

    昆桑尷尬一笑,咳嗽了兩聲,轉移話題道:“要不,我們一同去西營吧,點算我最不擅長……”

    “淋雨對皮膚不好,我回去了。對了,你枕頭下那本雜志挺有意思的,借我多看兩天。”

    “啊,你又亂翻我的東西,那可是違禁……”

    “噓!小聲點……”

    暴風驟雨中,亞特拉克熟悉的身影已近在眼前,那異常魁梧的身軀站得筆直,正迎著電閃雷鳴,有節奏的吐納著。

    阿倫策馬慢慢走近,目光迅速掠過四周,微笑道:“真意外,竟然只有你一個人,獸人皇帝真信任你!”

    亞特拉克悶哼了一聲,也不應對。

    阿倫淡淡一笑,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下馬躬身,輕聲道:“老師,弟子向你問好了!”

    亞特拉克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腳腕卻忽然一轉,雙手瞬化爪,毫無征兆便向阿倫面龐攻去。

    一道從烏雲深處穿出的閃電,恰好轟然而下,與亞特拉克利爪出擊的時間,配合得分毫不差。

    面對這乘天地之威的雷霆一擊,阿倫身影輕輕一晃,竟已無聲無息的站到亞特拉克的身後,只探出一指,往天空一抬,那道巨大的霹靂竟然在近在咫尺的虛空中凝固了剎那,詭異之極。

    阿倫手指一晃,那道霹靂猛地改變了前進的方向,將不遠處的一塊野草地轟出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大坑,飄出幾道裊裊硝煙。

    亞特拉克為之動容,無比震驚的駭然自他眼神深處一閃而過,他已經看不清阿倫是如何移動,更無法像阿倫這樣引領雷元素,假如這個便宜弟子不念舊情,恐怕現在自己已成為一具屍體了。

    阿倫恭謹道:“老師,這次武技考核,可否令你滿意?”

    亞特拉克默然了一陣,搖頭苦笑,緩緩道:“恐怕放眼整個阿蘭斯,也無人可以與你比肩了。”

    “是啊,好寂寞啊……”阿倫輕輕感慨。

    這真是一句似曾相識的對白,亞特拉克啞然失笑,轉身重新面對阿倫,“娜娜,武技根本就不是你人生的追求,從你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不倫不類。”

    阿倫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說:“據說無敵的高手都會發出這樣的感慨,請老師不要見怪,我只是努力表現出一點高手的風範。”

    亞特拉克不由得笑道:“如此說來,鄙人曾經也很寂寞啊……”

    “哈,老師言重了!”

    “……”

    當年隆冬,藍河冰層之上,亞特拉克宣布往日瓜葛,一筆勾銷,他日再見,不死不休,而如今再見,仍是言笑甚歡,仿佛從未出現裂痕,仿佛仍是星雲中,那對信任無間的師徒……

    阿倫自然明白,亞特拉克為何而來。

    亞特拉克也不拐彎抹角,甚至跳過了不必要的過渡言辭,直接便道:“娜娜,人類的反攻,恐怕即將開始了吧?”

    “就在三天之後!”阿倫也不隱瞞,話鋒一轉,也直言問道:“獸人的大軍,也撤退得七七八八了吧?”

    亞特拉克沉吟不語,權當默認了。

    阿倫的笑容頓時親切了幾分,說:“獸人皇帝提出的條件是?”

    “帝君同意,全軍撤出人類國土,歸還暴風要塞!”亞特拉克深深注視著阿倫,平靜道。

    阿倫稍稍一愕,繼而由衷贊叨彭一竺獸人皇帝好氣魄,想必老師當中出力不少吧?”

    “因為鄙人答應帝君,有把握說服你,命令亡靈自獸人世界撤兵!”亞特拉克一字一句緩緩道,看得阿倫更深了,自是不願意錯過對方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假若對方矢口否認,那接下來的談判也將失去意義。

    令亞特拉克精神為之一振的是,阿倫並未搖頭,只是眉宇間那份笑意,似乎深沉了許多,甚至亞特拉克剎那有過一種錯覺,一份濃烈至近乎可令他窒息的殺氣撲面襲至,完全將他吞噬其中,但僅僅剎那,那份錯覺就煙消雲散,仿佛從未出現過。

    阿倫淡淡道:“老師,人類聯軍、矮人的兵器、精靈的援軍,只要同心協力、指揮得當,想收復國土,重獲暴風要塞,這指日可待,假如能一鼓作氣,踏過潘多拉平原,兼並獸人世界,也並非難事,你以為如何?”

    亞特拉克深吸一口氣,正容道:“目前留守在人類土地上的獸人軍隊,雖不足十萬,但黑夜人的軍隊,戰爭以來,耗損甚少,至今仍有三十萬之巨,假如我們也收縮防線,甚至最後退守易守難攻的暴風要塞,人類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重獲暴風要塞呢?如果人類繼續踏過潘多拉平原,付出的代價將會更加驚人,恐怕阿蘭斯兩大種族,經濟至少倒退兩百年……娜娜,莫非你樂於見到這樣的結果?只要你同意我們的條件,一切兵不血刃,便可達到目的!人類與獸人兩族,重歸和平!”

    阿倫輕輕皺眉,淡然道:“但假如亡靈撤兵,獸人帝君野心不滅,又再卷土重來,那當如何?”

    亞特拉克一咬牙,沉聲道:“你大可在收回暴風要塞後,才下達亡靈撤退的命令,屆時我們獸人勢必已元氣大傷,無法卷土重來!”

    “重新布防,至少需要三天,獸人交還暴風要塞的三天後,亡靈撤兵!”

    “……好!”

    初步口頭協定已定,亞特拉克輕輕松了口氣,但忽然發覺阿倫臉上的笑意甚是悠然,心中為之一凜,他莫非早已預見這樣的結果,甚至,包括自己的到來,一番做作,只為看清我的底線,繼而迅速達到目的……

    阿倫親切的笑了,笑得頗有深意,“好了,老師,過分的思索總令我們感到疲憊……接下來,我們還是談談細節問題吧,人類的憤怒需要宣洩,所以,你們不能退得太過瀟灑!”

    “你的意思是?”

    “……”

    哲人曾說:“歷史總為當代的強者而定。”

    時代的浪潮過後,後來者所看到的,是當時強勢者所定的歷史,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那自然便成了他們眼中的真正歷史。

    當然,仍會有極少數人妄圖去挖掘出歷史的真相,但也只能是憑借鳳毛麟角,一些蛛絲馬跡,去推斷所謂的真相——其實,僅僅是屬於自己的真相。

    寂靜時代最後一年的那個夏天,對於後來者而言,期間所發生的一切,真相已無從得知,但歷史上的這一頁,眩目得實在叫人咋舌。一切聽起來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但一切卻確確實實的發生了,最起碼,結果就是那樣的。

    那是,關於一個戰場的神話。

    藍雪雲賢人,只用了九天的時間,就全面收復了自由天堂,期間滅獸人軍團近百,屠獸人五十萬有余。

    接下來,僅用五天時間,便肅清了星雲山脈裡的獸人余孽,重新掌控沉寂之海沿岸,摧毀黑夜人入侵船只近十萬。

    然後,在神龍西部國境擊破獸人主力軍團,在賀蘭山地帶,歷史重演般與獸人發生激戰,但調換了角色,藍雪雲親敗會獸人帝君,令其狼狽逃亡,滅帝君的王牌親衛團。這一場驚天動地的戰役裡,共滅獸人三十萬有余。

    在十六天之內,收復神龍國土全境,人類聯軍士氣空前高漲,獸人士氣跌入谷底,垂頭喪氣的獸人皇帝終於垂下狂妄的頭傾.,請求在暴風城樓,重新與人類簽訂和平協定……

    在這短短的一個月裡,死亡的獸人實在太多了,這幾乎令每一個人類將士都立下了赫赫戰功,更毋論光芒四射的怒浪、繆諾琳、波特等人,他們都取得了無數個戰役的勝利……

    但聯軍統計部的一名小職員,卻從其中發覺了一個滑稽的現象:人類各個大大小小軍團交上來的殺敵數字,加起來足足超過了兩千萬,這太匪夷所思了,莫非獸人都被我們殺光了?

    他將這個有趣的數字告訴了他的上司,在他認為,是聯軍裡有人為求邀功,帶頭虛報軍情,令這股不良風氣漸漸成為氣候,理應遏止。

    他的上司卻一臉嚴肅的告訴他,確實有人帶頭,不過那人叫藍雪雲。

    那小職員立即被驚得面無血色,結果沒出意料,第二天,他沒再出現在統計部,也沒再出現過在任何有人的地方。

    在這個奇跡月裡,最輕松的,當屬精靈混合軍團。他們自問什麼也沒干,預料的艱難半丁點也沒有出現,但所到之處,都能得到民眾夾道的歡呼,得到鮮花和少女的擁抱,而且還有人類的軍官告訴他們,感謝你們為人類所做的一切,參與殲滅獸人的多個主力團,貴方殺敵足有五萬八千人之多,人類將永遠銘記精靈的友情!

    這令精靈的副官不禁疑惑的問團長,“我們有殺過獸人嗎?”

    團長瞪了他一眼,低聲道:“閉嘴!我昨天已經收到了長老會的來信,他們對我們的表現非常滿意,如果你回去也想獲得升遷的話,那麼就認同人類現在所說的一切吧……”

    精靈混合軍團所有人都很享受這樣的旅程,什麼都不用干,就跟著大部隊,沿途欣賞人類的山河,嗯,的確另有一番風味,而且走到哪,都能贏來掌聲和美酒,這就是傳說中的戰爭嗎?確如哲人所言,“太令人銘記,難以片刻忘懷了”。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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