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到底,一個人可否選擇自己將會得到甚麼呢?徐子奕這兩個月來都睡得不好,千樹的信一星期一封,自己的回信卻差不多是兩星期一封,他知道自己得到了千樹的信賴和牽掛,但他真正想要的卻是唐劍明的關懷和愛護,然而,他得到的卻只有跟唐劍明的友情。
可以對調嗎?徐子奕清楚自己將要對不起千樹,但即使自己對不起千樹,卻仍然不等於自己會得到唐劍明的感情,即使唐劍明是喜歡男生的人,也不代表他會喜歡自己,如果他是同性戀卻仍然不喜歡自己,那傷害會更深吧?
更何況,唐劍明喜歡的似乎是王詩敏。
這是命運嗎?海嘯一樣的命運,徐子奕夢見自己正站在海中,看到那撲面而來的巨浪,他知道巨浪會淹沒自己,他知道自己快要死,卻沒有後路可退,他阻擋不了它。
可怕的夢,可恨的命運。
徐子奕有時會想,自己的命運到底從哪裡開始出了錯。有人說獨生子會很容易變成同性戀,亦有人說跟父親關係差的人也會,更有人說對藝術有強烈觸覺的人也很容易成為同性戀;為什麼要成為同性戀?
巨浪似的命運。
酒吧的台上,這一夜,徐子奕又看到那「前少女殺手」,徐子奕向他點點頭,他比上一次看起來精神好多了,只是微微一笑都已令徐子奕心頭一甜,儘管自己和這男生才第二次見面。
休息的時候,徐子奕走過去跟他聊天。「你真的再來喔?」
「對呀,你答應過唱那首歌給我聽的,所以我專誠再來捧埸。」男生的酒渦令他笑起來更增添幾分帥氣,感覺乾乾淨淨的,沒有唐劍明那種陽光的氣息,卻洋溢著那種令人安心的和諧感覺,跟上一次的他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現在笑起來感覺帥多啦!多笑點嘛!」徐子奕把玩著手中的結他撥子。「還是想聽那首忘不了的你嗎?現在開開心心的還是別聽那種傷心歌好吧?」
「嘩!你還記得嗎?」男生笑起來有一雙虎牙,,跟千樹一樣。「你有練習過?有的話就唱給我聽嘛!」
「點唱要給錢的喔!」徐子奕揮揮手又走回台上。
抱起結他,男生熱切期待的視線正在自己身上聚焦,能夠為一個對自己有期待的人唱歌也是一件開心事,徐子奕調教了咪高峰的角度,說:「我再繼續好不好?如果大家有想聽的歌,請記得問侍應們拿點唱紙或者在歌與歌之間走到台前告訴我,不過我知道你們來來去去想聽的還是那數首歌,但接下來的歌是你們當中一位帥哥上次來的時候點唱的,但上次我連歌名也沒聽說過,回去後碰巧有朋友又喜歡這首歌,所以我就學了,現在也覺得這首歌很好聽,大家如果覺得我唱得不錯的話,以後多點這首歌好不好?」然後徐子奕看著那男生,男生知道徐子奕說的人是自己,也知道徐子奕也喜歡這首歌後,笑得很甜。
明知道我不該愛你 為什麼好像有聯繫
我也曾決意想忘記 一轉眼偏又想起你
明知道我不該想你 為什麼好像有回憶
我也曾決意想忘記 一轉眼偏又惦記你
你莫非有魔力 總叫我懷念你
懷念著你的情意
你莫非有魔力 總叫我盼望你
盼望著和你在一起
明知道我不該愛你 為什麼好像有聯繫
我也曾決意想忘記 一轉眼偏又想起你
唱到最後一句時,看著眼泛淚光的那男生,想著最後一句的歌詞,聽到如雷的掌聲,徐子奕想起兩個月沒見面的唐劍明。
自從那一次地鐵裡被唐劍明保護後,徐子奕就再沒有聽唐劍明的電話。你看到海嘯正撲面而來,即使逃不掉,也總不會衝向那海浪吧?
徐子奕完全不想自己喜歡一個不應該喜歡的人,即使那是尋找多時的夢中情人,也到了面對現實的時候。
徐子奕搖搖頭甩開那沒意義的思想,那男生走到台前跟他說再見:「你唱得很好,很感動,謝謝。」
「不用謝啦!」也不過是工作而已。「我徐子奕也會感動到人,倒真算是奇事。」
「你叫徐子奕?」
「嗯,你呢?」
「我叫范正陽,下次再來捧你埸。」揮揮手,瀟灑的走了。
回家,洗好澡,開空調,躺在床上,黑暗的房間,窗外的燈光灑在自己身上,徐子奕呆呆的動也沒動,舅舅還沒回家,寂靜的家。
雙手雙腳圈著棉被,想著快來臨但卻沒節目的暑假,孤獨。
然後,徐子奕還是想起了唐劍明,他想不起千樹。
為什麼想不起千樹呢?千樹的身體自己也看過,但為什麼會想起其實仍然陌生的唐劍明?
為什麼唐劍明不來聽自己唱歌?他借自己的唱片不要了嗎?
為什麼想起他?不是不想再泥足深陷了嗎?
是知道自己不應該喜歡他,但卻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他,是沒原因的喜歡上他,卻不知道喜歡他甚麼。
莫名地就喜歡上這個人,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如果棉被是唐劍明那有多好?
徐子奕慢慢閉上眼。他的手慢慢變成不是他自己的手。
他想像著。他知道這樣不對,但徐子奕不知道怎樣把愛和這件事分開,他深信只要你深愛一個人,你做這回事的時候都會想起這一個人。
即使你不想幻想著他,你還是會想起他。
即使徐子奕不想喜歡他,徐子奕還是騙不了自己,他深愛這個人。他的身體,他的氣味,他的一切。
孤獨的夜。
白色的孤獨。
手提電話響起,徐子奕喘噓噓接聽,右手不自在的不想弄髒床舖。「喂。」
「小奕你最近很忙?」是唐劍明,徐子奕一時失神忘了看來電顯示。
「嗯……」
「出來見見好不好?還是你不想見到我?」
「不,怎會不想見到你?」徐子奕其實很想要自己拒絕,但他不忍聽到唐劍明失望的語氣。
「你的聲音好奇怪,不舒服?」
「不,你下星期二來酒吧找我吧,拜拜。」
掛線。
還是答應了見面。
果然是逃不過的海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