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兩天過後，夜亞季戴著戒指到學校上課，不到一天的時間，整個學校就盛傳著他將結婚的喜訊。
「夜老師，聽說你要結婚啦？記得發喜帖給我喔。」在路上碰到某個不太熟的老師說。這不知道今天第幾個跟他說這句話的人，人數多到數不清。
「還早，謝謝關心。」他嘴都笑僵了。果然當老師都太閒了，愛八卦。
為了避免一直被問，夜亞季下課時除了去上廁所之外，其它時間乾脆就待在自己班級教室裡裝死。真煩......
哀怨的趴在桌上歎氣，一方面是不想被其它老師打擾，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幾天前的徹夜縱情，身體還是不太舒服。幸好自己開出一個月不准碰他的條件，不然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先往生。
「我說......要結婚了，但新郎不是我，不解釋一下嗎？」歐陽柴從夜亞季背後，伸出雙手將他環在椅子跟自己的手臂間，彎身低著頭在他耳邊說著。
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讓不少經過的老師多看了幾眼，心想果然戒指只是掩飾他們戀情的煙霧彈。
「柴，別連你也跟著瞎起哄，你明明知道......」夜亞季連頭都不想抬，一樣趴在桌上，呈現一副毫無生氣的樣子歎著氣說。
「我說......你們也做得太激烈了吧？」他從夜亞季身後順著有點寬鬆的領口，看到他身上隱隱若現的痕跡，色色的說。
「哎呀，亂說什麼呢！」似乎發現他在說什麼，夜亞季馬上坐起身，推開身後的人，拉了一下自己的領口。
「嘿嘿嘿......難怪平常總是元氣滿滿的你今天累成這樣。果然是幹了什麼好事。」歐陽柴詭異的笑著，一副「你自己明白」的表情。
「別再虧我了啦！」夜亞季害羞了，耳根有些泛紅。
「不過，竟然戴起了戒指，你們也挺大膽的嘛！」歐陽柴仍不停糗他。
「因為我愛他。上課了，快滾吧你。」夜亞季帶著溫柔的笑，氣定神閒的說，一手將歐陽柴推出自己的教室。
「還真是幸福......」眼神有點飄邈的看著亞季。不過自己真的很替他開心，有個人這麼疼他。
他緩緩的往音樂教室方向走去，臉上擺出毫無破綻的親切微笑。
原本以為自己一個人也無所謂，沒想到看到好友露出幸福的微笑，會讓自己如此的憧憬。還在寂寞的自己，什麼時候才可以等到幸福？
夜晚的酒吧中，夜亞季坐在吧台，看著台上與他平常所知完全不同的歐陽柴正在唱著歌，眼前有種詭異的不協調感，可能是太瞭解私底下的他，因此看到如此迷幻的一面，有點難以適應。
看著不少為了歐陽柴而來的男男女女，不免為他們感到傷心。人果然很容易被外在的表相所蒙騙，只要是第一印象能夠做得好，先人為主的刻板印象就很難被改變。
夜亞季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果汁，不喜歡喝酒的他，果然還是適合這種溫和的飲料。不過，柴的聲音真的很不錯呢，如果不要看人、只聽這歌聲的話，說不定自己也會瘋狂迷上他吧。
這家店果然很有感覺，加上又是很難得的禁煙環境，讓非常排斥煙味的他彷彿置身天堂。音樂加上溫馨的氛圍就足以讓人放鬆了，抽煙根本就是多餘，只會破壞這裡的平衡而已。
台上的歐陽柴決定休息一會兒，下了台往夜亞季身旁的座位一坐，羨煞在場不少人。可惜，現在的他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所以大家都不敢靠近搭訕。
這就是他冷淡的真面目，將自己置身事外，冷眼旁觀所有的事物。
但是他所做的音樂卻是如此的感人，真是一個矛盾的人。
完美，是他的偽裝；而偽裝，是他的本能。
「喂，來這種地方喝果汁，會不會太居家了點？」歐陽柴挖苦他說。
「不會啊，況且居家比較符合我的形象。」夜亞季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今天怎麼沒看見你家翔奕？」這兩人不是一有空就黏在一起嗎？
「他今天去外縣市出差，可能晚點才會回來吧。」沒有范翔奕的家稍嫌冷清，夜亞季不是很想回去。
「難怪，我才想說你怎麼會突然過來。」他趴在桌上，透過酒杯映出的臉，充滿著虛幻的不真實感。
「一直很想來，看看翔奕口中另一面的柴是什麼樣子。」夜亞季輕輕的說。
「結果，還滿意嗎？」歐陽柴笑得很可愛。
「太不真實。」這是夜亞季唯一可以想出的形容詞。
「哦......」他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那你覺得真實的我應該怎樣？」勾著嘴角，笑得有點邪氣。
「真實的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聰明。」
「喂，那是你吧，笨蛋。」歐陽柴忽然大笑。
「哈哈，我覺得你就是愛逞能又怕寂寞。」夜亞季也笑了。
「也許你說的對吧--假裝自己好像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將自己偽裝成一個人人都喜歡的歐陽柴。過強的自尊心，讓我只能用更多的掩飾，來維持自己製造出來的假像。」他第一次勇於承認自己的弱點。
「之前就說過了，不要太勉強自己，至少在我面前不要那樣，我們是好朋友吧，看你那樣子笑，我覺得心痛。」夜亞季認真的說。今天的歐陽柴，戒心似乎比較低，也許是個可以趁隙而入的好機會。
「你......」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是在這個當下，他說不出任何話。
「啊--今天翔奕不在家，我可以在這邊瞎混到半夜。你要陪我喔！」夜亞季也不打算逼歐陽柴一定要怎樣，慢慢來，相信總有一天可以改變他。
「亞季，為什麼到現在你們還沒住在一起？都交往這麼久了，乾脆住在一起不是比較省事？」歐陽柴一直很疑惑為何要如此，感情又不是不好。
「想為對方保留一點空間。」
「哦......」語尾有點上揚，似乎對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很有興趣。
「也許就你看來，情侶應該是一整天都黏在一起最好，雖然我們也都很希望對方能無時無刻的待在身邊，但是，那個空間是必要的。就像是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地方，也許哪天當自己想靜一靜的時候，就可以派得上用場；冷靜之後，又需要溫暖的時候，對面永遠有個為自己敞開的空間等著。愛情，不是一定要緊緊的綁住對方，這樣只會喘不過氣。我們很珍惜在一起的時間，但是不會要求對方將全部的時間都給自己。」
夜亞季的聲音就像風吹過般輕柔，但是卻在歐陽柴平靜的心湖上，泛起陣陣連漪。
「真是理性的愛情。」歐陽柴淡淡的笑著說。
「呵......是嗎？」不過，看范翔奕在自己身上弄出一堆痕跡，似乎也沒有理性到哪裡去。
「亞季，我也可以等到幸福嗎？」他帶點疑惑，空洞的說。
「一定可以的。」夜亞季給他個肯定的微笑。「柴，你有遇過看一眼就愛上的人嗎？」今天的夜亞季，忽然很想在這樣的氣氛下跟他多聊聊。
「沒有吧......」他似乎回想了一下。
「或者，你有沒有感覺過，對方應該是喜歡上自己的那一瞬間？」夜亞季又問。
「好像也沒有。迷上我的假像的人很多，就像現在旁邊的許多人。不過，若是對方沒有直接對我說他喜歡我，誰會知道他喜歡上我呢！」
「我第一次看到翔奕的時候，他在他家的陽台抽煙。疲累的他，看起來似乎有點寂寞，之後的每天，我幾乎都會去注意他有沒有在那裡。第一次跟他面對面是在日本，與不認識的人四目交接的機會很多，但是，當跟那個人眼神對上，雙方卻都沒有移開視線時，我就知道他喜歡上我了。所以，當你暗示我說，翔奕他接近我是有目的時，我其實很清楚，或許應該說，從我在家中第一次看見他時，就喜歡上他了也說不定......」夜亞季吐露了連范翔奕也不曉得的事情。
「欸，原來真正心機重的就是你嘛，還故意做球給人家殺。」他悻悻然的看著夜亞季說。
夜亞季也學他，嘿嘿嘿的笑著。
「你今天感覺很不一樣，好像整個人精明起來。平常看你一副天真無害的樣子，沒想到其實你也是狠角色。」他笑了，不作假的笑著。
「柴，試著去喜歡上別人，或者試著去接受人家對你的感情。」夜亞季認真的說。每次看到有點憂傷的歐陽柴，總覺得不能放著他不管。雖然說要改變一個人很難，但是他還是想要試著去改變歐陽柴陰暗的想法。
「我喜歡你，你接受嗎？」他忽然深情的看著夜亞季的眼睛，臉在距離不到五公分處說。
「小子，你想趁我不在時幹什麼啊？」范翔奕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出。
「這麼快就回來啦，你們慢聊。」歐陽柴又恢復平常的模樣，跳下高腳椅，往台上走去。忽然......很想唱悲傷情歌。
范翔奕坐上夜亞季身旁的椅子，也點了一杯果汁。
「工作辛苦囉！」夜亞季對范翔奕溫柔的笑笑。
「還好，只要想到回來就可以見到你，疲勞的感覺都消失了。」范翔奕靠著椅背，喝了口水說。
「越來越會說甜言蜜語了你。」夜亞季甜笑著。
「剛剛在跟柴聊什麼？瞧你一臉認真的模樣。還有，柴他該不會對你......」剛剛聽到的那句告白似真似假，挺難判斷的。
「你想太多了，只要柴用很認真的表情說話，十句有九句半都是假的，我想剛剛他應該是眼角有看到你來，故意要說給你聽的。柴總是這樣，以前在大學的時候，他總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但其實他是很認真的，每次任何競賽或是發表，他總是表現很優異，因為柴比任何人都還不想輸。遇到喜歡的事物，他無法坦然的表達，明明就不喜歡的事，卻勉強自己去做。柴很笨吧。」這是夜亞季第一次在范翔奕面前剖析自己朋友的事。
「的確是。」就跟倪智冶很像。
「所以柴剛剛說的話，你就別太在意，聽聽就算了。」夜亞季聳聳肩說。
「原來是這樣。」范翔奕看著台上的歐陽柴，若有所思。
「你來之前，我正在努力的開導他，幫助迷失的小孩回歸正途。」夜亞季開玩笑的說。
「哈哈，柴也是當老師的，你說得贏他？」似乎是覺得夜亞季不夠力。
「嗯......不過我就是想試試......」夜亞季看著台上，有點出神的說。
「唉......我說，你就不怕我吃醋啊？竟然直接當著我的面這樣說......」范翔奕無奈的扯了扯嘴角。
「我想你應該很理智。」夜亞季促狹的說。
「我如果很理智的話，前兩天你就不會在床上要死不活，而是生龍活虎了。」范翔奕臉不紅氣不喘，說著令人臉紅的話。
「在說什麼呢！」夜亞季決定裝傻。
「你回去之後就知道我在說什麼了。」范翔奕色色的笑說。
「真是越來越不正經，把之前的憂鬱翔奕還給我。」夜亞季抗議的說。
「自從遇到你之後，我就不寂寞了。人生這麼短，憂鬱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應該出現。這是我跟你在一起後，才深刻體會到的。」范翔奕感性的說。
「所以，我成功解救你了嗎？」夜亞季靠近，曖昧的朝他耳邊吹氣。
「小心我又要讓你兩天下不了床喔。」他轉過臉，輕輕的與夜亞季嘴唇相碰。
「我說......你都不怕別人的目光啊？」夜亞季笑著，與他的唇若有似無的觸碰著。
「你會在意嗎？」范翔奕笑著說，一副「你還是比較大膽」的表情。
「怎麼可能。」說完，將唇著實印在范翔奕的唇上，微閉起眼，將舌尖探入對方的口中，對方也馬上響應。
此舉引來週遭陣陣抽氣聲，兩人間的甜蜜氣息，濃到化不開。
結束這個美妙的吻，兩人滿意的在歐陽柴的臉上看到黑線。
就在歐陽柴彈著間奏時，夜亞季看到他的眼神，似乎是注意到什麼，嘴角泛出個若有似無的微笑，之後又馬上消失。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不過還是被夜亞季發現了。
順著他的目光往後望去，是倪智冶。
他們竟然在自己不曉得的時候變熟了。
范翔奕也發現了，看來這三個人注定要糾纏不清了。
不過至少......有人可以脫離寂寞了。
「你們也來了啊？翔奕你今天不是去出差，這麼快就回來了啊？」穿著休閒的倪智冶坐到范翔奕身旁。
什麼都不用說，老闆自動幫他送上固定的食物跟飲料。
「沒辦法，歸心似箭。」范翔奕笑著說。
「真甜蜜！」倪智冶為他們感到高興。
「智冶很常來嗎？」夜亞季有點疑惑的問。
「嗯，這裡很舒服。」還有他很喜歡聽歐陽柴自彈自唱，就算是幻象也好，就讓他短暫沉溺其中吧，不過這是秘密，他不會說出來的。
「奇怪，智冶你怎麼也喝起果汁？」范翔奕有點意外的看著他。
「你們三個居家的人，統統都給我滾回家去。」不知道何時，旁邊又出現忽然不太想繼續唱的歐陽柴。
「因為我不想再喝醉了。」他看著范翔奕緩緩的說，一副「上次你偷偷打電話給旬，別以為我不知道」的表情。
范翔奕跟歐陽柴都瞭然的笑了。
「喂！你們在說什麼？怎麼聰明的我都聽不懂。」在場唯一狀況外的夜亞季，有點不開心的抱怨。
「沒什麼，一點無聊的事情罷了。」倪智冶不打算說，畢竟對方是藍潤旬，還是等他自己跟亞季說吧。
「總覺得很可疑......」夜亞季開始嘟嘴裝可愛。
「夜亞季，別裝可愛，很噁心。」歐陽柴的賤嘴又受不了發作了。
「哈哈哈，最好吐死你。」心情很好的夜亞季跟他逗起嘴來。
「不知道是誰喔，剛剛還在店裡造成轟動。智冶，你錯過精采的了！」歐陽柴馬上努力的宣傳，唯恐天下不知。
「咦，我錯過什麼了嗎？」倪智冶偏著頭，又出現了點呆氣。
「這兩個人竟然在店裡就舌吻了起來。」歐陽柴靠近他，在耳邊說著。
倪智冶聽到，耳朵都紅了，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哎喲！什麼時候兩個人那麼熟啦，我都不知道！」夜亞季將歐陽柴拖到身邊，準備嚴刑拷問。
「哎呀，你自己還不是一樣，趁我不注意，兩個人就打得火熱。」歐陽柴都還沒抱怨這個，對方竟然惡人先告狀了。
兩人一來一往，互不相讓。虧得之前兩人還平和的促膝長談，看來夜亞季已經完全忘記他想要拯救歐陽柴的想法。
一旁的范翔奕與倪智冶，微笑看著這兩個人鬥嘴。
「翔奕，也許你說的對，一直逃避下去根本就不是辦法，只會多添煩惱而已。」倪智冶忽然輕聲的在范翔奕耳邊說。
范翔奕只是笑，靜靜的不發一語聽著。
「那天，謝謝你。」倪智冶真誠的說。
「不會，之前我都還沒謝你呢，客氣什麼。改天看是到我家或是亞季家吃飯吧，無論你最後是跟著旬或是帶著柴來，都很歡迎。」范翔奕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精神鼓勵。
范翔奕站起身，拍了拍身旁的夜亞季。
「亞季，走吧，該回去了。」剩下的就讓他們當事人去解決。
「嗯。」夜亞季順手拿了賬單，也幫另外兩人結帳。
他看著與倪智冶玩鬧的歐陽柴。
他們離完美愛情的路......還很長。
幸運的自己與翔奕，因為巧合，而促成了完美愛情。
「翔奕，你會不會覺得我們發展得好像太順利了點？」兩人並肩走在夜色中，今天晚上的氣氛，有種說不出的惆悵。
「會嗎？你不覺得，其實要開始或結束一段戀情都很容易，可能只需要一句話；困難的是，兩人維護情感的過程。也許對我們來說，無法像一般的情侶，終點就是結婚組織家庭，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也許你會覺得像我們這樣，對你而言很沒安全感、很沒保障，不過，亞季，我可以跟你保證這輩子我不會再喜歡上其它的人，就算你在我們維持愛情的過程中想退出也是一樣，我就是用這樣程度的用心在與你交往。」范翔奕將夜亞季的手又握緊了些。
「嗯，我也是。」夜亞季笑了。奇怪，今天自己也沒有喝酒，但現在卻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啊--今天為了要趕快回來，搞得有夠累。」范翔奕動了動自己的脖子，很僵硬。
「誰叫你這麼拚命，就說慢慢來就好了。」夜亞季笑著看他，剛剛還說得那麼感人，忽然就變得一臉要死不活。
「還不是因為你，怕你趁我不在偷吃。」他開著玩笑說。
「對我這麼沒信心？還是怕你自己滿足不了我？」夜亞季輕輕的挑逗，摻雜著些許笑意。
「你這是在抱怨？回去之後我們可以好好討論一下到底行不行。」他靠在夜亞季的耳邊說著露骨的建議。
「剛剛不是說很累了嗎？」夜亞季嘲笑他說。
「那不然明天好了。」范翔奕笑著提議。
「還真隨便耶你。」
不知不覺，兩人就到家了。
今天兩人決定在夜亞季家裡度過。
相同的空間，如今多了另外一個人的物品，多了另外一個人的氣味。
沒有實體的感情，實質化了。
每個人的心中應該都渴望著一段長久的完美愛情。
不過世界上應該是不存在著「完美」的東西。
也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才會讓人憧憬。
但是，完美的定義因人而異，就夜亞季而言，范翔奕就是他的完美。
「幹嘛一直盯著我看？」范翔奕洗完澡，下身只圍著一條浴巾，剛走出浴室，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夜亞季看著自己。
「我愛你。快睡吧。」成功看到范翔奕傻掉的樣子，夜亞季鑽入被窩就睡了。
有決心相愛的兩人，未來一定沒有問題的。
--本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