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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分手日記--樓雨晴

分手日記--樓雨晴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eci~敏 您是第7575個瀏覽者
分手日記--樓雨晴
文案   
不是還沈浸在相戀的快樂當中嗎?為何只不過一轉眼的時間,  
那些令人心醉的、心碎的甜蜜滋味便淡掉了呢?  
要寫下這封分手的信,梁心影掙扎了許久,  
可她的確不能再忍受他的漫不經心及忙碌。  
沒想到,分手的第一天,她便開始想念──   
當她提出分手,任牧禹只覺得自己的心整個被掏空了。  
他整夜輾轉難眠,無法入睡,簡直比死了還難過;  
他知道,今後得一個人過了,再也沒有讓他牽掛的人。  
下雨天,不必擔心誰會淋濕,感冒;  
吃飯時,不必老想著另一個人有沒有吃飽;  
忙到沒時間睡覺,不必要對誰感到愧疚;  
什麼都不用擔心了,什麼都不用牽掛了,他自由了──   
他真的自由了嗎?還是墜入另一個相思如麻的深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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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日記緣起 

窗前的雨淅瀝瀝地下著,這樣陰雨綿綿的天氣,已經持續了一整天。   
梁心影數著窗邊滑落的水滴,指尖無意識的輕劃泛著薄霧的玻璃,直到玻璃窗上,滿滿、滿滿地重疊著同一個名字──   
任牧禹。   
她怔怔然停手,唇畔泛起一抹帶點苦、帶點澀的淺笑。   
心底,仍清楚地烙著這個名字。   
相戀七年,感情不是說收就收。   
重疊的長短針,指在十的數字上,外頭也同時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   
「吃過飯了嗎?」任牧禹停在玄關處,脫下身上微濕的外套,回頭問她。   
「沒。」她懶懶道,沒動一下。   
養了兩年的小博美狗Luck在他進門的同時飛撲過去,顯然比她這個當女友的還要熱情。   
任牧禹準確無誤地將狗抱了個滿懷,看了她一下,先到浴室找毛巾擦拭濕髮,再到房裡拿了條薄被出來,覆在棲臥在沙發的慵懶嬌軀身上。   
「最近天氣不太穩定,出門記得多穿點衣服,小心別感冒了。」   
「嗯。」同樣的話聽了太多遍,已經沒有太多的感覺。   
「想不想吃點什麼?」   
「隨便。」事實上,她現在根本什麼都不想吃。   
將狗塞到她懷中時,狗兒還依依難捨,抗議地咿咿嗚嗚。   
打開冰箱,裡頭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   
任牧禹利用冰箱僅剩的食物,煮了碗營養與美味兼具的海鮮粥,一面暗自計量,明天該抽空去添購些什麼。   
「趁熱吃了。」   
梁心影撐起身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透過氤氳繚繞的煙霧,看他清理好廚房,順手整理起客廳,並低聲交代:「別有一餐沒一餐的,會壞了胃。」   
這是她的家,他卻比她更像主人。   
他總是這樣,生活瑣事都替她打點得好好的,從來都不需她煩心。   
但是他知道嗎?她要的,並不是一個稱職的全能管家,而是他多一點點的溫存,讓她感覺自己是個戀愛中的女人……   
只是,他卻連一句情話都吝於出口。   
她已經記不起,他上一次說愛她是什麼時候……   
「沒胃口?」見她端著碗神遊太虛,任牧禹很自然地接收碗中剩餘的食物,也讓Luck分杯羹,兩人一狗共同分食了一碗粥。   
「禹──」   
「嗯?」他輕應,放Luck到角落去品嚐美食。   
「愛我嗎?」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股衝動,好想問。   
他拉回視線,笑了笑,沒說話。   
又來了!   
每回只要一談到這個,他就只會溫柔她笑看著她,一句話都不說。   
「你,愛我嗎?」她專注地凝視他,又重複了一次。   
他仍是笑,輕撫她柔軟的長髮。「孩子氣!」   
他的眼神太包容,語氣太寵溺,就好像--她只是個鬧彆扭的小孩。   
「我問,你愛不愛我!」她揚高音量,情緒的堤防幾欲潰決。   
察覺她今天的態度異於往常,他收起笑,關切地蹙眉看她。「怎麼了?」   
她還能怎麼了?一個連愛她都不肖說的情人,還能讓她怎麼樣?   
「沒什麼。」地無力地垂下眼瞼,分不清是失望,還是其他。   
「今年情人節──」   
「我有門診。」他歉然地望住她。   
「無所謂。」她笑得有些恍惚。「不需要你陪了。」再也不需要了……   
任牧禹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妳在電話中說有事跟我說」   
「嗯。」抽出鎮壓在電話機下的信,默默遞出。   
任牧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正要抽出信紙,她按住他的手。「回去再看。」   
「好。」沒問為什麼,他依言收起了信,起身。「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影?」他低下頭,她纏握的五指並沒放開。   
「吻我。」她抬眸要求。   
任牧禹輕笑,俯身碰了碰她的唇,本想給個蜻蜓點水的柔吻,沒料到她異於尋常的熱切,勾纏住他的頸子,吻得既狂且烈。   
他淺淺喘息,被她深切撩吮的唇舌擾亂了神智,啟唇與她纏綿。   
狂了呼吸,亂了心跳,體溫因熱吻而急遽升高,雙手本能地探索薄衫底下玲瓏細緻的曲線,順勢覆上了胸前的柔軟……   
「別!」他及時清醒,意志力驚人地出狂熱情纏中抽離,連連喘了幾口氣。   
再任情勢發展下去,要想在今晚走出這道門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真的該回去了,明早有個重要手術,得養足精神。」   
「信,記得看。」   
「嗯。」   
「路上小心。」   
「嗯。」   
「記得常把傘。」   
「嗯。」   
他一向寡言。   
已經無話可說,她終於鬆了手,看著他走到門口──   
「禹!」她坐直身子,脫口喊。   
任牧禹側身回眸,等待著。   
「再見。」真的……再見了……   
任牧禹稍稍一怔,心影從不對他說再見的。   
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她一眼,垂眸點頭。   
看著他再一次走出她家門,梁心影隱忍許久的淚終於滑落。   
她知道她會傷心,在決定這麼做時,就預料到免不了的心痛,畢竟,他是她這輩子第一個愛過的男人。   
但,卻沒料到淚水會這麼排山倒海地決堤……   
對他的依戀,比預料中的還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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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代就認識他,一路相伴相隨到現在,這麼長的一段時間、這麼多的共有回憶,足夠讓他在心中刻畫下深沈的痕跡,不論是笑,是淚。   
還記得──當初,他們是怎麼認識,繼而交往的呢?   
他是醫學系的高材生,打從她考進這所學校開始,「任牧禹」大名便如雷貫耳。   
據說,他高中時期的成績,亮眼到師長們爭相為他寫推薦函,但他依然堅持參加聯考,並且不負眾望地以榜首之姿上榜。   
在校期間,凡他選修的課程,教授無不讚譽有加,大呼:「得意門生若此,夫復何求。」   
七年醫科,他只用了四年便修完所有的學分。   
聽多了關於他的傳奇事蹟,不免對這號人物感興趣起來。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學校的跨年舞會上。   
很奇怪,他來參加舞會,卻不跳舞。   
當然不是缺舞伴,正所謂才子佳人,是才子,就會有愛慕他的佳人,何況他名氣響亮到被譽為近年來的醫學系傳奇,仰慕他的美女又豈在話下?   
但他真的是一個人靜靜地來,又一個人默默地走,婉拒所有主動邀舞的女孩。   
這和姜太公釣魚有什麼兩樣?讓大夥兒看得到,吃不到,徒留滿地口水,有夠可惡的!   
他第一眼給她的感覺是──孤僻,高傲。   
因為不爽,也就隨著一群瞎起鬨的同學打起賭來,看誰有本事約到他。   
真正與他相識,是在他最後一年臨床實習的生涯中。   
室友半夜腹痛如絞,把她給嚇壞了,急忙將人送往就近的醫院,就在她六神無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時,是耶陣低沈柔和的嗓音解救了她。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彷彿見到救星,她抬起頭,急急地抓住他。「我室友……她、她肚子痛……」   
「別急,有帶身分證或健保卡嗎?」   
呃?說實在的,當時太慌,也不確定有沒有,幸好老天有保佑,兩樣都在室友的皮包內找到。   
「好,妳先去櫃檯填資料,其他交給我。前面左轉就看得到,明白了嗎?」   
她只能愣愣地點頭。   
接下來怎麼回事,她已經沒有印象,只記得那道令人心安的柔暖音律……   
不知過了多久,一杯熱氣四溢的香濃咖啡遞到她眼前,她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   
「喝杯咖啡提提神,妳待會兒還要照顧妳室友,對吧?」   
咖啡的熱度透過紙杯,傳遞到指尖,那時,她心裡是感動的。   
「你對每個病人都這麼好嗎?」很奇怪,明明是要道謝的,可是嘴巴就像自有意識冒出一串話,管都管不住。   
由他眼中,她看到了些許的訝異。   
「妳不是病人。」   
所以呢?對她好是分外,還是分內的事?   
她想不通。   
「你在這家醫院實習?」她盯著他身上的白袍。   
「嗯。」   
「應付得來嗎?」   
「還好,不算太忙。」   
他手中也有一杯同樣的咖啡,喝了一口,又說:「妳朋友是急性腸胃炎,不要緊的,不必太擔心。」   
她才剛要開口,一名護士快步朝他們走來,口氣很急。「二0九號房的病人又在鬧脾氣了,堅持非要看到你才肯換藥。」   
「車禍骨折的那一個?」   
「對。」   
他嘆了口氣。「我馬上去。」   
「任牧禹!」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她想也沒想,脫口喊住了他。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我還可以看到你嗎?」今晚的嘴巴很不受教,她已經放棄管束,放它自生自滅,胡言亂語去了。   
「當然,妳室友的病歷是我負責的。」   
「哦。」她鬆了口氣。   
那時,她並沒有想到,她問那一連串的話,他為什麼不會覺得奇怪?還有問必答咧!   
一直到後來,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對她的態度,好像也不陌生耶!   
這段期間,只要沒課她就會往醫院跑,遇上他便聊上幾句。   
室友還一臉感動地說:「心影,我都不知道原來妳這麼愛我耶,真是患難見真情。」   
愛她?!真是@#$%……   
她直接丟去一記白眼,當她說的是吐魯番語言。   
對呀,她也搞不懂,她幹麼跑得這麼勤?   
有一次遇到上回那個護士,寒暄了幾句,她告訴她,雖然任牧禹只是醫院裡的實習醫生,但對病人是出了名的體貼包容,不論男女老幼都喜歡他,大家都很期待他取得醫師執照,正式受聘為院裡的專屬醫生,那一定會是所有病患之福。   
是嗎?他在學校裡,對人可是很疏離淡漠的。   
護士小姐說,那是不了解他的人,對他的誤解。事實上,他這個人才心軟和善咧!上回那個二0九病房的刁蠻患者就是因為心生愛慕,為了見他,時時拿拒絕換藥當威脅,可憐他還得像個小護士,委屈地替人換藥,但是他從沒表現出半分不悅,還笑笑地對她說:「下次如果不在我值班的時間,乖乖讓護士替妳換藥好嗎?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聽完後,她胸口衝激著不知名的浪潮,泛起淡淡的心動感覺。   
離開醫院時,他正好下班,她衝動地約他一起吃宵夜,他居然也答應了。   
吃完後,他堅持送她回去,兩人一路漫步在寂靜的月色下。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你學妹?」   
他停下腳步,用一種奇怪的表情望著她。   
「本來就知道?」不會吧?畢竟她不是怕的直屬學妹,不同科系,又不同教學大樓,一所學校那麼大,更是八百年碰不到一次。   
他淡淡地回答她。「略有印象。」   
「『略』到什麼程度?」   
「校園裡見過幾次,還有跨年晚會。」頓了頓,他補充:「妳很亮眼。」   
哇哩咧,還真的咧!她怎麼都沒印象?   
「這句話很沒誠意。」她悶悶地道。金光閃閃的風雲人物口中說「她亮眼」,怎不覺得諷刺十足?   
不過很受用就是了。   
送她回到宿舍,她不曉得哪根筋不對,突然喊道:「任牧禹!」   
「嗯?」   
「明天早上,陪我看日出,好嗎?」好欄的藉口,爛到連她都想唾棄自己。   
天曉得,她八百年沒看過日出了,早上沒課時,她通常是讓太陽曬到屁股快著火才爬出巢外覓食。   
他沈吟了一下,不曉得是真的為難,還是拒絕的表面功夫,然後她聽到他說:   
「恐怕不行,早上有個手術,我必須要到,可能會來不及。」   
「那,淡水夕陽很美,我一直想……」   
「改天,好嗎?我明天行程很滿,真的走不開。」他口氣很抱歉。   
再說下去,會變成看夜景了。她臉皮不夠厚,禁不起一磨再磨。   
很明顯了,不是嗎?   
他拒絕了她。   
不需明說,她不笨,聽得出這種婉轉的暗示。   
才剛萌芽的愛苗,硬生生的連根拔起,她一整晚難過得整晚失眠。   
隔天,她打定主意,埋葬不被歡迎的初生情愫,去醫院時,也刻意避開他的值班時段,減少碰面機會,免得一見到他又想入非非,心術不正。   
本來就是任牧禹忠實愛慕者的室友,出院後對他更是迷戀不已,成日任牧禹長、任牧禹短的,說他有多體貼細心、脾氣溫和,對病人有耐心、又有愛心極了……   
看吧,他果然對所有人都好得沒得挑,是她想太多了,才會白癡地以為他對她多少有一點點不同。   
自作多情,活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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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人在倒楣時,真的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她又一次印證了這句話。   
最近天氣不穩定,一不小心,患了點小感冒,她鐵齒地不當一回事,想等它自然痊癒;從小就是健康寶寶的她,這招一向有效。   
但是她不曉得失戀連身體的免疫系統都會受影響,小感冒拖到昏昏欲睡、鼻水直流、外加發燒「失聲」,眼看是拗不過去了,只好認命地去看醫生。   
原本只是想到附近診所拿點藥回來,沒想到過馬路時,白目司機眼睛放在口袋裡,害她為了避開他,摔跌在馬路上,最不爽的是──她、扭、傷、腳、了!   
她今年一定犯太歲,才會諸事不順。   
這下可好,寸步難行了。   
順手招了輛計程車,為了省錢,只好到最近的一家醫院,而,那可能得冒著碰到任牧禹的可能性。   
她已經很努力在避免與他碰面了,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發誓,她真的不是存心卑鄙地要來博取他的同情,但還是看到了他皺著眉頭的模樣。   
「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不怎麼美妙,你用不著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唉,真糟糕,連聲音都像垂死鴨子的悲歌。   
「Miss張,麻煩掛內科王醫師的診,她是我朋友。」他直接由她手中抽走健保卡,交代起來。   
什麼態度!好歹也理她一下吧?有夠藐視人。   
看完診,剛好聽到前頭的他低聲交代:「我先送朋友回去。」   
她假裝沒聽到,快步離開──雖然胺著腳快不起來,可好歹她盡力了。   
「心影!」   
咦?喊她嗎?   
她還是很想繼續假裝失聰狀態,可是那句呼喚──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喊得還挺順口的嘛,而且該死地──好聽極了!   
「我送妳回去。」   
「謝了,我沒殘廢。」   
「是沒殘廢,只是發燒三十八度半外加跌傷骨模。」他附加說明。   
她聽得咬牙切齒。   
「呵呵!」女人最擅長的絕技之一,就是笑裡藏刀。「當醫生的都像你這麼閒嗎?」   
「我只是實習醫生。」他認真糾正。   
那不是重點好不好?她簡直想昏倒了。   
「好,那『未來』的醫生也沒義務對病人服務到家吧?」   
「是沒有,但我們是朋友,關心朋友是應該的吧?」   
真的是她講一句,他項一句耶!   
「誰理你啊!」   
「我不放心。」他低低地,送出這一句。   
她瞪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混蛋男人,別濫用你的同情心好不好?這會讓我愈陷愈深耶!不喜歡人家就不要讓我胡思亂想嘛!   
「腳還痛嗎?要不要我抱妳?」   
「有人想練臂力,我怎好太不識相?」本是隨口應應,沒想到他還當真俐落地將她打橫抱起。   
她目瞪口呆。   
飛走的兩魂六魄,直到他將她送回宿舍門口都還找不回來。   
「三餐飯後感冒藥要記得吃,腳上的傷兩天要回醫院換一次藥,我把手機號碼留給妳,有事就call我,知道嗎?」說完,比起她的手寫下一串數字。   
「快點好起來,看看哪一天有空,不管妳想看日出還是夕陽,找陪妳。」   
她冉一次肯定,這人心腸有夠軟,想倒追他的女人,用苦肉計絕對奏效。   
但她不是花癡,她拒絕用毫無人格、丟人現眼的方式來釣男人。   
「要看也不是和你看啦!」她用力抽回手。   
這和小朋友乖乖吃藥,給你一根棒棒糖有什麼差別?   
有夠羞恥!   
好吧,她是可恥。   
事實勝於雄辯,從日出到夕陽,再由淡水到陽明山的夜景,廝混了一整天之後,她為自己的沈醉忘返而羞愧不已。   
活了十九年,現在才知道自己是這麼沒原則的人。   
看來,她低估了自己對他的癡迷。   
「妳的腳還沒完全好,明天記得要再來換藥。」   
送她回去時,一句破壞氣氛的話,完全敲碎她的自我陶醉,教她洩氣得無言以對。   
好一根棒棒糖啊!   
該死的任牧禹,他非得這麼有愛心,時時不忘懸壺濟世的偉大理念嗎?   
說歸說,每次唾棄完自己後,對他的迷戀卻更加無法自拔。   
他與她,突然熟了起來。   
就是三天兩頭可以約了一起吃碗米粉湯,逛逛夜市,再聊聊近日瑣事的那種交情。   
她神通廣大地弄末了他的值班表,為了陪她吃早餐,她調了鬧鐘,在清晨六點鐘痛苦萬分地拿牙籤撐住眼皮,然後撥電話給他,用最甜美的聲音說:「我今天要隨堂考,起來抱抱佛腳,你呢?還在睡?」   
「這麼巧?我今天上早班。」   
巧個鬼!我牙籤快撐斷了!   
「哦。可是人家肚子好餓,沒心情K書耶!」噁!她覺得自己好假!   
然後,她聽到了他的輕笑聲。「妳想吃什麼?我過去陪妳吃。」   
「永和的燒餅豆漿吧!」她隨口說。只要陪她共享早餐的是他,石頭她都照吞!   
「好,妳等我。」   
這樣的「巧合」多了,只要他值早班,就會在大清早陪她吃早餐,而且每回都是沒創意的燒餅豆漿,害她從今以後,誰敢在她面前提到豆漿或燒餅她就翻臉,偏偏面對他,只敢含淚而吞,吭都不敢吭一聲,誰教她自己說愛吃燒餅豆漿,為了暗戀的男人,吃到想吐都認了。   
比較值得安慰的是,他開始會打電話給她了,雖然只是很沒情調的說聲:「晚安,太晚睡對身體不好。」   
不管他這句話,是基於醫生觀點,還是朋友關懷,她都覺得窩心。   
室友知道他們走得近,大驚小怪地喳呼:「妳真的把他弄上手啦?」   
什麼弄上手?真難聽。   
「哪是?人家對我根本沒那感覺好不好?他只當我是普通朋友啦!」就是這點讓她鬱卒到內傷,還要假裝沒事的陪笑,感覺有夠窩囊!   
「那,既然他不喜歡你,衝著我們的交情,妳應該會有成人之美吧?」   
去她的成人之美!失戀已經夠慘了,還要她高唱我愛紅娘,為你搭起友誼的橋樑?!   
這年頭的天理都冬眠去了嗎?超想……問候她媽媽的!   
「沒、問、題!只要他喜歡妳,我沒話說。」咬得牙床都快鬆動了,胸口嘔得只差沒吐血!   
能怪誰?誰教她不爭氣,任牧禹又看不上她,不成全別人還能怎樣?   
吐血歸吐血,她自認紅娘角色扮演得夠仁至義盡了,製造給他們的機會多到只要任牧禹適時發情衝動一下,孩子都夠生一打了。   
如此敬業程度,連拉皮條的都要甘拜下風。   
之後,她發現他看她的眼神變得很複雜,總是沈默地看著她不說一句話,她不懂,也早就放棄理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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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到宿舍找她──其實,她也分不清他是來找她,還是找室友的,一群人興致一來,吆喝著說要夜遊。   
「好啊、好啊!任牧禹,你載小宜。」   
「那妳呢?」   
「安啦,阿德會載我。」   
他又用那種眼神看她了,看得她心慌意亂,壓抑的情愫又蠢動了起來,趕緊推了推他,使了個曖昧眼神。「喂,機會都製造給你了,好好把握。」   
他沒說話。   
看室友羞答答地坐上他的機車後座,小手環在牠的腰間,她突然間覺得心好酸。   
瘋了一整夜,聯手解決掉一打啤酒,大夥兒都略有薄醉。宿舍門禁時間已過,任牧禹獨自在外頭住,一行人只好移駕他租賃的房子過一晚。   
「去吧、去吧,小宜,你去和任牧禹睡,別辜負良宵美景。我們大家就識相點──」   
「房間讓給女生睡,我們男生在客廳將就一晚。」任牧禹像是沒聽到,淡淡地說。   
她悻悻然止了口,沒敢再鬧。   
他看起來──好像不大開心。   
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麼,口氣也是始終如一的溫淡,但她就是知道。   
「時間不早了,大家請自便。」說完,他獨自走上陽台。   
她看苗頭不對,趕緊跟上去。   
「你──生氣了?」研究了下他的表情,悶悶地道:「別氣啦,我又不是存心尋你開心。」   
他沈默了好久、好久,目光移到她臉上。「這個玩笑不好笑,妳不知道嗎?」   
她被盯得心虛,嘴硬道:「誰說這是玩笑?小宜是真的喜歡你,我覺得你們很配啊……」   
「配不配不是妳說了算!」   
慘了,他好像有點被惹毛了,語調不太平穩,失去平常水一樣的悠淺頻率。   
「幹麼?你是失身還是被強姦了?很委屈嗎?」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傢伙,搞清楚,她才是那個想哭的人好不好?   
他眉頭皺起來了。「妳非得這麼情緒化嗎?」   
情緒化?!喂,先生,失戀有殺人的權利,妳不知道嗎?何況只是小小的情緒化而已。   
「對啦,我情緒化,怎樣?你是學醫的,難道不知道女人平均每個月會有一次的歇斯底里,這時的情緒化是合情合理兼台法的嗎?」   
他停住,看了她一下。「妳生理期來了嗎?」   
「你研究我的生理期幹麼?」變態!   
「妳剛才喝了一瓶半的冰啤酒!」   
「喝都喝了,你要我吐出來嗎?」   
「妳別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   
「誰告訴你,我生理期來了?白癡,我是月底好不好?」   
「那妳剛才──」   
「停停停!我們離題了。」這完全不是重點!   
他們到底是怎麼由愛與不愛、一路討論到她的生理期去的?還告訴他月底!她真是三八過頭了。   
「回來、回來,我現在要說的是你和小宜的事,還沒有結論。」   
他擰著眉。「結論是,我並不欣賞妳的作法。」   
喲,倒嫌她雞婆了?   
「小宜可是我們系上出了名的大美人,對你又一心一意的,別人三跪九叩都求不到,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哪──」   
「我喜歡的是妳。」一句話堵死了她,語不驚人死不休。   
幻聽!是幻聽吧?!他怎麼可能真的說了那句話!   
她相信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呆,微張著小嘴直愣到外太空,就算蚊子飛過也無法讓它合上。   
他索性低下頭,很順理成章地貼上她像極邀約的嘴。   
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他吻她,也是幻覺嗎?唇上真實的觸感,會是出於幻覺?   
他的吻是真的;溫溫的、柔柔的吮觸也是真的;密實堅定的擁抱更是假不了……   
「我真正喜歡的人是妳,聽清楚了嗎?」他又說了一遍,一字一句,清晰無比,讓她連絲毫錯辨的可能性都沒有。   
「騙……人!你明明拒絕過我。」聲音顫抖得可以幫恐怖片配音了,現在才知道,她也有製造驚慄音效的潛質。   
她看見他的眉頭又慢慢聚攏起來,像是她丟給了他什麼跨世紀之謎,她想,就算叫這醫學系高材生去解剖最精密的腦部結構,或許也比回答這個問題要簡單一百倍。   
大概有一世紀過後吧,他困難萬分地擠山回答。「什麼時候?」   
對呀?什麼時候?腦子呈當機狀態,一時搜索不出來。   
算了,現在不是翻舊帳的時候。   
「那你怎麼不早講?」   
「妳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子,我說了妳也不會接受。」   
她愣愣地,口水卡在喉間要上不下。   
事實上,她就有這麼「隨便」,不但會歡天喜地的接受,還會大方地給他一個香吻……   
話全讓他說完了,她能說什麼?   
除了心虛尷尬地低頭傻笑,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抱歉。」他鬆開手,退開一步。   
咦?他道什麼歉?怎麼不再多抱一下下?她才剛喜歡上倚偎著他的感覺耶……   
「我的話說完了,以後不要再把我和其他女孩扯在一起。晚安。」   
喂喂喂!就這樣走了哦?這年頭說話都不必負責的嗎?   
「任、任牧禹──」   
他止步,偏頭等待。   
「呃──」接下來怎麼辦?人家都說她不是隨隨便便的女孩了,好歹得顧一下女性矜持,總不能還要她主動開口吧?可是……   
「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   
「不要把我和其他女孩扯在一起。」   
「不是,再前面。」笨蛋!誰要聽那一句了?!   
他想了一下。「妳不是隨便的女孩?」是這一句嗎?   
「再、前、面!」她咬得牙齦都快出血了,這傢伙是真呆還是裝傻啊?   
「嗯──」他又出現那張一0一號的困擾表情了。「是我喜歡妳這一句?還是妳不會接受?」   
「好。」她飛快接口,差點讓口水嗆死。   
「好什麼?」他愣愣接問,呆得天打雷劈。   
「你、你──」她早晚有一天會被他氣得腦中風!   
就在她思考著是要自己跳下陽台了此殘生,還是直接將他丟下去一了百了時,他似有所悟地睜大了眼。「好,妳接受,是這樣嗎?」   
我佛慈悲!這傢伙還不算呆得太徹底。   
「那不然呢?你以為我是那種可以親完就算的人啊!」她恨恨地擠出話,沒好氣地推開他想進屋。再和他磨下去,不曉得他還會說什麼天怒人怨的話來考驗她的修養。   
但是她並沒有如願進到屋裡,這回他反應很快地拉回她,緊緊地將她摟抱在懷裡。   
她的臉頰,正好靠在他的心窩處,那略略急促的心跳聲,正隔著薄衫清晰地傳入她耳中,敲在她心口。   
「我不會親過就算,我想一直抱著妳,心影。」   
低低柔柔的承諾飄出,她想,他可能比她以為的還要喜歡她,要不,這樣一個穩重自律的男人,怎麼會有這般近乎失常的反應,對吧?   
生平第一次,她嘗到了愛情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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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他們成了情侶。   
任牧禹並不是個浪漫的情人,這是她打一開始就知道的,也早有了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他會鈍到如此令人髮指的地步。   
如果有所謂的浪漫指數,那她會說,他根本就是負分!   
他不會與她花前月下;不會在特別的節日孝敬什麼鮮花素果以示情意忠貞不貳;更別提要他海誓山盟、生死相許--作夢比較快啦!   
所有情人交往該有的既定公式,套在他們之間統統不適用!   
但是,他會在她心情低落時,第一個趕到她身邊,用他溫暖如恆的懷抱,輕輕將她圈住;會在她生病時,徹夜不眠地照顧她;會因為她一句「好餓」,立刻拋下所有的事,為她送來想吃的食物。   
他很籠她,這一點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不曉得是誰發明了「打情罵俏」這個成語,一般情侶,難免會吵吵架、鬧鬧彆扭,然後感情愈吵愈甜;但是交往至今,他們好像還沒鬧過意見,因為任牧禹從來不跟她吵,只會讓她。   
坦白說,這樣的男朋友,真的是沒得挑了,溫柔體貼,對她極盡包容與疼寵--如果不包括他的不識情趣的話。   
他像是一道和風,自然而然的融入她的生活之中,與她密不可分,卻又不覺突兀,就是這樣理所當然的存在。   
如果最初的情愫叫心動,那麼長久以來,日積月累所刻畫的痕跡,就是深沈的依戀了,她知道自己有多愛他,但是他呢?   
也許是本身沈穩內斂的性格使然,他很少向她表示什麼,除了最初交住的宣告外,就只是溫淡如水地陪伴在她身邊。   
有時她都懷疑,她在他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   
畢竟,當初是她主動倒追牠的。   
基於女性矜持,又不能大剌刺地厚顏索愛,只好彆彆扭扭地在小地方使性子,拿一堆莫須有的罪名冤死他。   
別怪她找碴,戀愛中的女人有患得患失的權利。   
直到有一天,和同學無意間閒聊,拿那晚跨年舞會的戲言調侃她,最要命的是,有同學剛進教室,送來她的愛心午餐,說是任牧禹剛剛拿來的。   
她聽了險些心臟病發。   
他為什麼沒和她說一句話就走?該不會──全聽到了吧?   
一整天,她無心上課,拚命的打電話找他,但手機不是沒人接,就是轉語音信箱。   
她慌了,怕他再也不肯理她,顧不得三更半夜,直接衝到醫院找他。   
「心影,妳怎麼……」   
他看見她時的表情好驚訝,但是她管不了這麼多,撲進他懷中,不由分說地哭了起來,以宣洩一整天以來擔驚受怕的情緒。   
醫院中所有的人全向他們行注目禮,他好尷尬,低聲說:「先別哭好不好?有事我們進去慢慢說……」   
但是她根本聽不進去,緊緊抱住他,眼淚不要錢似的猛掉。「嗚嗚……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不理我……我好怕你不聽我的解釋……」   
「我聽,妳不要急。」   
「嗚……那些話是鬧著玩的,我絕對沒有玩弄你的意思……我是真的愛你──」   
這一記強力放送,相信方圓百里,沒有一個人聽不清楚。   
一句「我真的愛你」,喊融了他的心。   
任牧禹放柔表情,輕拭她滿臉的淚,聲音低淺溫柔。「我知道。」   
她茫然仰首。「你知道?」   
「嗯。乖,不哭了。」   
「那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妳同學沒轉告妳嗎?我今天參與一場近八個小時的手術,才剛從手術室出來沒多久。到底發生什麼事,妳怎麼哭成這樣?」   
「就──今天中午,那個──我和同學說的話……」   
他沒聽到?那,她像個瘋婆子一樣,跑來這裡胡搞一遍……這麼做會不會白癡了點?   
「原來是這件事。」他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早、早就知道?」他怎麼會知道?   
「學校就這麼點大,能有什麼秘密?」   
真是該死!她怎麼會忘記,人類就算死亡,舌頭也會是最後一個停止運作的器官的道理!!   
「那你──」不氣嗎?   
「如果我介意,就不會和妳在一起了。我相信妳,也相信彼此都是認真地想陪伴對方走過往後的歲月,我不會因為一些不確定的事而意氣用事。」   
這一句話,深深地撼動了她。   
他看待感情的態度,一向都是那麼成熟莊重,相對地,反倒是她太孩子氣了。   
他對她,永遠是那麼的包容、疼寵。   
也許,就因為他對她好到完全沒有道理,她明白,不論她做了什麼事,他都會無條件的縱容她,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在他面前不壓抑情緒,喜怒哀樂有他擔待。   
一路平平順順地走來,沒有什麼大風大浪,只除了她偶爾的情緒發洩。   
也許是太習慣彼此的存在,容易讓很多事變得理所當然──   
她的生日,他在寫研究所的碩士論文。   
婉拒了朋友慶生,一心只想與他共度的她,一次次的失望,連他一句「生日快樂」都沒等到。   
交往至今,沒收過他半封情書。   
他不寫,好,那換她寫,既然是情侶,總要有那麼一點浪漫的美感。   
可是收到信時,他卻是說:「有事用講的不是比較快嗎?」   
每回看著同性友人,滿心甜蜜地數著一朵朵紅豔欲滴的玫瑰,她只有滿心酸楚,因為,他從沒送過她半朵花。   
其實,她希罕的不是花,而是送花的意義,以及背後的濃情眷愛,可,他卻從沒讓她感覺到戀愛該有的甜蜜滋味……   
就連惰人節,他也當是一再讓她孤單度過,不聞不問。   
她知道他不浪漫,但是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他怎麼可以滿不在乎地丟下她一個人,看著滿街的儷影雙雙?   
她又不是沒男朋友!   
說她任性也好,膚淺也好,她終究只是個平凡的女人,要求的,也只是那麼一份被寵愛的感覺,他卻不願給。   
她變得開始害怕情人節的來臨,聽著周遭的人談論當天的節目,說著她們的男朋友為她們做了什麼浪漫舉動,她只覺得心好酸!   
交往七年,可是他們真正在一起共度的情人節,又有幾次?   
有時她都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是不是就像有些人說的,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再狂熱深刻的愛情,也會蝕磨殆盡,趨於平淡?   
那現在呢?他們之間存在的,還是當初的愛情嗎?或者,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淡化為親情、友情而不自知?   
所以,他為她打點生活瑣事,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卻從沒說過一句感人的情話。   
他關心她會不會生病,卻忘了憐惜她心靈深處,善感幽微的情緒。   
出門逛街,他替她提購物袋,卻不會親密地牽牽牠的手,摟摟她的腰。   
他會問她:「妳今天有沒有按時吃飯?」   
卻不會問:「妳今天有沒有想我。」   
他詢問她上班的情況,了解她適應的能力,可是從不探問有多少人在追她,也絕口不問她的處理方式。   
這些,像親人,而不是情人。   
他們之間,成了一種習慣,一種責任。   
當心靈空虛茫然的時候,外在的誘惑對她而言,是很難抗拒的。   
她開始質疑起這段感情,而主管又正好在此時對她展開猛烈的追求攻勢,一切都發生得太巧合。   
要在平時,她不見得會心動,但偏偏是在她最迷惘脆弱的時候。   
完全符合了浪漫小說的要件,俊帥出色的上司,多情浪漫的追求,深情如許的告白……這一切,都是她從不曾感受到的。   
任牧禹情感內斂,任何事只放心底,從不刻意向她表示什麼,在別人面前,連她的手都不會牽,更別提是昭示情意。   
每當朋友問她:「他真的是妳男朋友嗎?真的看不出來。」時,就讓她倍覺難堪。   
是啊,連她都懷疑了,他們真的是男女朋友嗎?她已經感覺不到愛情了……   
也因此,邵光啟的追求才會如此令她矛盾。   
她不只一次聲明已有男友的事實。   
他依然故我,只說是沒結婚前,一切都不算晚。   
她說,他們交往了七年,當年沒鬧兵變,現在更不會。   
他卻說,他可以給她更多的七年。   
太多纏綿情話,一字一句地敲入心坎,她沒有辦法假裝無動於衷。   
她生日那天,陪著牠的,是他。他用了九十九朵玫瑰,以及一條刻上她名字的項鍊來祝她生日快樂。   
她沒辦法拒絕,因為他痞痞地笑著告訴她:「除非我能找到第二個叫梁心影、又好死不死讓我愛慘了的女孩,否則,它大概只有被丟入馬桶的命運了,妳不會這麼殘忍地對待它吧?暴殄天物會被雷劈的。」   
她問他,怎麼知道她的生日?   
他無所謂她笑道:「只要有心,沒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是啊,只要有心……   
他對她太用心,用心到讓她無力招架。   
她抗拒不了那樣的邀約。   
而那時的任牧禹,依舊埋首在他的病歷表當中……   
為什麼──說這些話、做這些事的,不是她的禹?   
她好迷憫,又好害怕,怕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深陷在那張密密織就的柔情網中無法自拔。   
回到家後,她撥了通電話給任牧禹。   
「有事?」她聽到另一頭紙張翻動的聲音。   
就連和她講個電話,他都不能專心一點嗎?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是不是隨便一個病人,都比她重要?   
「我想見你,現在。」   
他靜了下,沒問為什麼。「好,我過去,等我一下。」   
半個小時後,他出現在她面前,地連想都沒有,使緊緊地抱住他。   
「怎麼了?」他有點被她的反常嚇到。   
她沒說話,只是將臉埋在他的胸懷,全心全意想找回最初戀愛時,悸動酸甜的滋味,就像當年第一個吻,第一個擁抱,藉此堅定愛他的心……   
「心影?」   
「沒事,只是想你──」   
他鬆了口氣,沒抱怨她午夜十二點將他挖出門的任性,笑笑地揉了揉她的髮。   
「不累嗎?明天不上班啊?」   
「要啊!」她低噥。   
「那就早點休息,熬夜是美容的天敵哦!」   
「禹!」他陪她回房,她下意識地拉住他,緊摟住。「今晚,留下來陪我。」   
只要他一個堅定的吻,真的!只要他好好地吻她一回,她就不至於胡思亂想。他輕笑著拉開纏在腰上的小手。「別撒嬌了,我明天還要早起開醫務會報呢,時間會來不及。」   
他走了,丟下迷惘無助的她,空洞的心,找不到一絲溫情填補。   
他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嗎?他不知道,她現在有多無助、多掙扎嗎?他不知道,他這一走,她真的會放棄他嗎?   
他連陪她幾分鐘都辦不到……   
多希望他能像告白那一夜,緊緊將她抱住,那麼,她的心便不會飛離。   
但是他並沒有。   
她連想停留,都找不到藉口。   
她失望了,一點一滴放下對他的期待,她開始接受邵光啟的邀約,不再傻傻等待他的溫存,至少,邵光啟明明白白昭示了他的愛情,沒有模糊地帶。   
她感覺得出來,這個男人對她很真,也許,該是給他,也給自己一個機會的時候了,她沒有多少璀璨年華可以等待。   
於是,今晚,她做下了這樣的決定。   
她與任牧禹之間的故事由她主動開敵,也由她親手結束。   
她知道這一刻,心底仍然愛著他,交託了七年的情感,無法一下子收回。   
但──   
總會忘的,是吧?   
告別了第一個男人,會再有人取代他的位置。   
抹去為他掉的最後一滴淚,她是如此深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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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   
雨,仍在下著……   
回到家,任牧禹先泡了個熱水澡,鬆弛疲累了一天的身體,卻沒讓自己在舒適的浴缸中沈醉太久,套上乾淨的睡袍,擦拭著濕髮回到書房,攤開剛才帶回的病歷資料,聚精會神地做著最後的審查。   
明天的手術關乎患者的生命,任何一點小疏忽都有可能造成遺憾,不得不謹慎。   
直到他再一次合上資料夾,已經是又近兩個小時後的事。   
目光瞥見方才順手擱在桌旁的信,想起心影今晚不甚尋常的態度,他抽出信箋,逐一讀下──   
親愛的禹:   
不,今後或許不能再這麼稱呼你了──   
是的,這就是我寫這封信的目的──禹,我們分手吧!   
乍看之下,是不是覺得很詫異,摸不著頭緒呢?或者,早在預料之中?   
別懷疑,今天不是愚人節,我是真的要跟你分手,不是任性,沒有意氣用事。   
你曾經說過,兩個人如果決定要在一起,就不該輕易做出會後悔或使對方受傷的事。這是交往七年來,我第一次向你提分手,所以,你該清楚我的決心。   
如果,你曾經用心體會過我的心情,那麼今天,你該很明白我為什麼會向你提分手,但我想,你是不懂的,否則,我們今天不會走到這種地步。   
曾經有好幾次,我等待你的柔情溫存,來化解我心中的徬徨,如果曾有那麼一回,你肯好好的給我一個擁抱,那麼我便不至於迷失……   
這麼就,一定讓你更覺得迷糊了吧?呵!我早知道寫給你的那N封信,全讓你當鎮箱寶去了,看看你,對我忽略得多徹底!   
唔,等等!我今天是要為過去做個交代與結果,可不是來抱怨的,再說下去可會沒完沒了,怕你看得沒耐性,直接揉了餵垃圾桶,畢竟,沒有一個呆子會花大把時間,看一個即將分手的前任女友來批鬥自己……   
喂喂喂,別真揉了!就快說完了啦!我給了你七年青春,現在要你施捨個幾分鐘給我也不為過吧?:)   
呵,不錯吧?我還能開玩笑,那就表示,情況還不算太糟。真奇怪,交往時,常常三天兩頭的寫情書給你,可是真正到分手時,反而無話可說。那就──說聲再見吧!各自珍重,不管還做不做得成朋友,都希望你過得好。   
PS話又說回來,你這麼有風度,應該不會跟我這區區小女子計較吧?我真的希望,你不會怨我……   
心影  
于初秋深夜   
看完信,他整個人呆愣住,動彈不得。   
這──是一封分手信?沒有理由,沒有預警的分手信?!   
她說對了!他完全不懂怎麼回事。   
她甚至沒給他任何的交代!   
他失神足足有十分鐘,盯著故作輕快的字句和句末的簡筆笑臉,卻覺得她像在哭泣,上頭暈開的模糊字跡,分不清是今晚的雨,還是她的淚。   
想起她信中提到的那些陳年舊信,他跳了起來,趕緊翻找出被擱置了許久,一直沒機會拆開閱讀的信。   
現在才發現,她寫給他的信還為數不少,幾乎佔去滿滿一張抽屜,而他卻從不曾坐下來,好好給她寫封信……   
他依著記憶中的日期,挑了幾封拆看。   
禹:   
不敢相信,我們居然成了情侶,你知道嗎?我的心到現在還跳得好快,像踩在雲端一樣,飄飄的,好不踏實,這會不會是在作夢啊?醒來之後,就像小美人魚一樣,化成海中的泡沫?   
不許笑!人家是真的還不太能相信這是事實嘛!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好久了哦!你怎麼會以為我不能接受你?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我這輩子還沒這麼花癡過耶!老是看得到,吃不到,只能暗自流口水,鬱卒得都快內出血……嗯,請不要露出邪惡的眼神,我還不曾為你作過春夢,閣下貞操安全無虞。   
好了,不啦咧一些五四三的了,否則今晚可能要換你作春夢,那我罪過就大了。   
什麼?你問我這封信的重點是什麼?   
沒重點啊!都說了是情書,所謂的情書,就是抒發感情用的,哪來的重點?又不是寫報告,要不要列個標題一、二、三的重點明示啊?   
問這什麼鳥問題,自已去面壁思過三分鐘!   
好吧,知道閣下資質駑鈍,本姑娘善莫大焉,做個重點歸納好了。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很開心,你終於是我的了,哈哈!(有沒有誤上賊船的感覺?現在想下船已經來不及嘍!)   
我總算知道姜太公釣魚為什麼要離水三寸了,原來欲擒故縱還真的有效,我都已經釣魚釣到很火大,想折斷釣竿了,魚兒反而自已爬上岸來給我吃……   
喂,我說笨魚,你終於開竅了。   
正在斟酌是要將這頭魚清蒸還是紅燒的心影   
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他會會心一笑。   
這是什麼時候的信?好像──是她給他的第一封信吧!那時每天醫院、學校兩頭跑,這一擱,居然就忘了還有這回事。   
這是她第一次寫情書,得到的,卻是這種待遇……   
親愛的禹:   
這封信,要立什麼名目呢?   
嗯,我想想!就當是相戀一週年紀念吧!   
誰教你這不解風情的呆魚,人家寫信訴情衷,居然還回我:「有事用說的不是比較快,妳把我手機號碼弄丟了嗎?」   
哇哩咧!我覺得我寫的信,每一封都感人肺腑,直追與妻訣別書耶!只差沒在開頭寫「牧禹郎君如晤」了,這樣文情並茂的內容,連林覺民都要為我哭泣,結果,瞧瞧我得到的待遇是什麼?   
你自已說嘛,盤古開天以來,有哪個寫情書給男友的女人,會換來一句弄丟手機的吐血回應?   
你難道不知道,和你有關的事,我全記得牢牢的嗎?除非我把腦袋弄丟!   
你一定要我大聲昭告世人,我,梁心影,愛死了你這隻笨魚嗎?   
哼哼,虧你還三天兩頭叮嚀我:天氣冷,小心感冒。我說任先生,你少潑我幾盆冷水,我就會身體健康,長命百歲了。   
牧禹、牧禹!嘿,你家爹娘真有先見之明耶,你實在是個名副其實的大木魚,非得敲一下才會應一聲。   
好吧,那我再敲一下好了──木魚先生,交往一週年耶,你那堆報告,會比本姑娘更迷人嗎?居然把我丟在冷宮當怨婦,坦白說,我有一點小難過哦……   
噢,好好好!我知道做人要誠實,那好吧,我不只有點小難過,而是心情低落到谷底了,你知道嗎?自從我和你在一起後,小宜對我一直很不諒解,我滿心期待你與我一同重視共同度過三百六十五個日子的重大意義,卻只得到旁人的幸災樂禍……   
可是隔天看你沒什麼異狀,我想,你可能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沒錯,女人就是愛搞這些風花雪月、無病呻吟的事,所以找擺臉色,鬧小彆扭都是可以理解的,你幹麼要說:「不是月底嗎?妳最近生理期好像有點亂。」   
去你的!就是淑女也會被你氣得飆粗話!!照你這惹火聖人的本事,別說生理期了,我連更年期都會提早到!活該小腿被我踹出瘀青!   
不過……唉,看你擔心的樣子,再多氣也飆不出來了,多少人要看笑話就壤他們看去吧,反正我們不會分手,那些酸葡萄讓他們哈死算了!   
我也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就當我真的情緒化好了,讓我發發牢騷,過後就沒事了。   
唉,再笨都知道你根本沒在看信,否則你不會擺一副「人不是我殺的,火不是我放的」的無辜樣,每次多看一眼你「天真無邪」的表情就有氣,能不能我多敲兩下,你也多給一點回應好不好?   
對了,你腳還痛不痛啊?今天下手好像重了點,事後想想好心疼。   
PS笨木魚,我敲得手都快脫臼了,你到底開竅了沒啊?   
再敲下去,恐怕得出家當尼姑的心影   
一封又一封,他看著、笑著,心卻酸得想掉淚。   
那時,與她的感情正在起步,幾乎每天都要見上一面,於是他就以為,有事她會直接告訴他,信中不會有什麼非看不可的重要訊息,也就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卻忽略了,她將最細膩的心情與他分享,當中滿滿全是酸甜交織的愛戀心事……天!他錯過了什麼?   
這些信,開啟了陳舊的記憶,那段年少輕狂的日子──   
他一直都沒認真地向她傾訴心底的感受,早在他們還是朋友時,她直率真誠的性情,就已經讓他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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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為了買她喜歡的豆漿,他每天趕在五點起床,大清早飆到永和,專程為她買早餐,只要她說出口的,他都想為她辦到。   
這些年致力於工作,是在為他們的將來作準備,承諾為她的一生負責,就不能讓她吃一丁點的苦頭,這是身為男人最基本的擔當。   
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大學畢業那年,他因為那陣子忙碩士論文,少有時間陪她,連她的生日都錯過了,終於在西洋情人節過後的隔天,她氣得拿枕頭丟他。   
「哪有人像你這樣的?不見人影就算了,連顆巧克力都沒有,任牧禹,你去死啦!」   
「妳喜歡吃巧克力?」那時他一臉困惑。女孩子不是都不愛吃甜食,怕發胖嗎?   
「你、你、你……你氣死我了!」然後,整整一個禮拜,她將他拒於門外,死不見他。   
所以中國情人節那天,他刻意排開所有的事,陪了她一整天,就為了讓她開心。   
別人怎麼過情人節的,他不知道,他沒送花,卻送了好大一束金莎巧克力,因為門市小姐告訴他,女朋友一定會喜歡。   
情人節的餐廳人滿為患,他在家用他滿滿的眷寵深愛,為她煮了一桌菜。   
她看起來很感動。   
「我還沒送你情人節禮物耶!」她笑得分外甜美,本以為他又要丟下她不理不睬了,今天算是意外的驚喜。   
「不用。」只要她開心就好。   
她噘著小嘴搖頭。「不行,我要送。」   
「好。那禮物呢?」   
「就在你面前啊,沒看到嗎?」她嬌媚地偎暱向他,神態有點──嗯,誘惑的味道。   
他呆呆地,看著她。   
「怎麼?本姑娘不夠格嗎?」   
「呃,心影,我──」忘了要說什麼,她已經拉下他,香軟小嘴勾纏吻住。   
那晚,她沒回家。   
就在他身邊、他的懷中,將自己完整的交給了他。   
她,成了那年情人節,最珍貴,也最美好的禮物。   
他以為,他們已經不分彼此,也早有了共識,這輩子是要一起走過的。   
他總是太忙。沒有足夠的時間陪伴她,偶爾由她眼神中讀出幾許寂寞,總讓他揪緊了心弦。   
所以某天陪她逛街,看到那隻初生的小狗,他毫不考慮的買下送她,因為她孤單得讓他心疼。   
沒忘記她當時發亮的小臉,嘴上卻說:「我不會照顧哦!」   
「我會幫妳。」   
「怎麼幫?你又不住我這兒。」她噘著小嘴的模樣好嬌媚,他愣了一下。   
她在暗示什麼?結婚?還是同居?   
他兩樣都沒問出口。   
在還沒做好準備,有十足的把握給她幸福之前,他不敢貿然承諾什麼。   
「我儘量。」他只能這樣回答。   
「那你不就要天天往我家報到?」   
「好。」這一點他做得到,只要她不嫌他煩就好。不管是人或狗,他都想一直照顧下去。   
所以,每當她問:「你愛不愛我?」時,他只是笑笑的,沒回答。   
這樣的問題之於他,就像是在問:「你呼不呼吸?」   
如果不愛她,不會和她進展到肉體親密。   
如果不愛她,不會為她做盡一切,不捨得她為生活瑣事煩心。   
如果不愛她,不會時時刻刻,做任何事第一個考量的總是她。   
她代表的,是他的人生。   
她應該很清楚,他的心裡除了她,從不曾住進任何女孩。   
愛,不是說了就算,他只想用行動證明,那比浮面的甜言蜜語更具說服力。   
他是很認真的在對待她,竭盡所能想把能給的全給她,就怕她受委屈,她不知道嗎?   
那麼今天,她又是為了什麼,必須離開他?   
我最最親愛的禹:   
記不起這是我寫給你的第幾封信,知道你根本沒在看,反而成了我的另一個抒發管道,像在寫日記一樣,反正你「有風度」得很嘛,又不會窺人隱私,對不?   
覺得我這段話寫得很諷刺?呵,我不打算否認,因為你活該!   
不是我要說你,你再對我這麼輕忽,我可要移情別戀了!   
沒錯,這就是威脅,怕了吧?   
不要不相信哦,告訴你,本姑娘還是很有身價的,我要是將追求我的人列出清單集結成冊,包準你嚇死。   
對了,我有說過嗎?我們公司的主管追我追得很勤哦,他叫邵光啟,每天鮮花水果、噓寒問暖,攻勢猛烈得讓人招架不了,大家都說,從沒看他對誰這麼認真過。但是你放心,我已經告訴他,我有交往七年的男朋友了。   
現在知道你多幸運了吧?還不快快叩首謝恩。   
唉……沒勁兒了,明明心情很不好,幹麼還要強顏歡笑的耍寶呢?   
禹,我告訴你哦,今天早上,同事的男友送了她好大一束紫玫瑰,她笑得好甜好夢幻,告訴找她男友有多寵她,她說,一個男人如果真的愛妳,就會用心製造驚喜讓妳快樂,還問我的男朋友,做過最浪漫的事是什麼?   
我答不出來。   
你只會買盆景裝飾我的陽台,再說些多看綠色植物對眼睛好之類的話,從不送我花。   
中午去吃飯時,看到對桌的男人好溫柔的餵女友吃東西,偶爾在她耳邊呢喃愛語,讓她笑得好開心。   
下班走在路上,看到馬路上男孩替女孩拂去髮絲,很輕地吻了她一下,女孩挽著男孩的手,小鳥依人的姿態讓我好羨慕,你從不會在逛街時摟我的腰,說那樣走路不方便。   
心裡好悶,回到家想找你說說話,你卻要值班……   
我已經在懷疑,我真的有男朋友嗎?為什麼──我會覺得這麼空虛寂寞呢?一顆心空空的,好像少了什麼……   
你一定會覺得,我又在無病呻吟了吧?算了,不想寫了,睡覺去吧,睡著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寂寞孤單的心影   
按著,他又拆開下一封信。   
禹:   
為什麼這次不再喊你親愛的禹呢?因為我現在想叫你混蛋禹了!   
覺得自已像個呆子一樣,別人寫的示愛信,我不屑一顧,明知道你沒在看信,卻一頭熱的給你寫了七年的情書。   
今天要你陪我去看畫展,你又拒絕了,讓我「舊仇新恨」全湧回心頭,負氣地撿回丟進垃圾桶的信。   
沒錯,就是我的頭號追求者,邵光啟寫的,怎樣,吃醋了吧?   
既然你不陪我,好,我就讓邵光啟陪我去,讓你去後悔得撞牆!   
畫展是看了,還吃了兩個小時的晚餐,外加一場電影,然後,他牽了我的手,想吻我,我沒讓他親。   
回到家,突然好後悔自己賭氣的行為,再看到你找我找得那麼急……   
唉,笨木魚,你打什麼電話?直接飛奔過來,緊緊將我抱住不就好了嗎?你不知道,迷惘的我,現在最需要的是你的懷抱、你的體溫,讓我感覺得到你的存在嗎?   
我是認真的,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被他打動……你都不擔心嗎?還是,你根本不在乎?   
情緒跌到谷底的心影   
內容不多,字跡也很凌亂,寫到後來,愈來愈像心情雜記。   
看到這裡,他心中一顫,逐漸有所領悟,幾乎沒有勇氣拆開接下來的信……   
據說是我男友的禹:   
如果有所謂的戀愛學分,那麼,親愛的,你絕對會被死當。   
我現在很傷心、很失望,你知道嗎?   
我的生日耶!你又再一次對我不聞不問了,所以,我又讓邵光啟陪我。   
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和他單獨出去,有時覺得,他像是你的代替品,所有在你身上得不到的,他全為我做到了……對他覺得好歉疚。   
一開始,真的從沒想過會和他有什麼,但是現在,我已經無法分辨,對他是什麼感覺了……那是一種對愛情的渴望、及……心動。   
我好迷惘。   
朋友勸我早早放棄你,像邵光敗這樣的男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尤其他對我夠真心,明知道我有你了,還是對我一往情深……   
今天,他問起了我們的事。   
我告訴他,我們在一起七年了。為什麼這一次,我用的是「在一起七年」,而不是「相戀七年」呢?因為我已經不確定,我們是不是還相戀著了……   
他說,他可以給我更多的七年。   
但是禹,我該給他嗎?   
我本來以為,不只七年,我人生中的每一天都會是你的,所以,回到家後,我衝動地撥了電話找你,我告訴自己,只要你留下來陪我,只要你認認真真的說句愛我,只要你在那時向我求婚,我會答應,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走開,不會再迷失……   
但是你沒有。   
你知道嗎?這一回你走出的,不只是我的房門,還有我的心門。   
看著你消失在我的視線外,我哭了一晚,在我極度需要你堅毅的深情臂彎,來趕走我內心的徬徨時,你卻選擇離開,也許,這一夜已經注定了我們不能挽回的結局……   
我忍不住要想,如果你知道,你的那場醫務會報會葬送了我們的未來,那你還會不會再執意離開?   
已經對你心灰意冷的心影   
他胸口整個撕裂了,痛得無法言喻,接下來的信,他已經沒有力氣看了。   
現在才驚覺,他將她忽視得有多徹底。   
他不懂風花雪月,不懂女人細膩善感的心思,女人所渴望的情調與浪漫,他一點都沒給!   
她要他陪她雨中漫步,他說淋雨會感冒。   
她問他愛不愛她,他說她孩子氣。   
她要他唱情歌給她聽,他說他只會唱小毛驢。   
情人節時,電台來信指定給情人的情話、情歌多到爆,從沒有一封信、一首歌是他送給她的……   
當她看著同性朋友談著輕柔唯美的戀情時,心裡會有多酸楚?   
當初與她交往,為的是要給她全世界的幸福,可是到頭來,卻讓她愛得這麼委屈,一點一滴扼殺了她對愛情的夢幻與嚮往。   
他虧欠她好多……   
熱辣的淚水刺疼了眼,握著信的手嚴重顫抖,久久發不出聲音。   
是他太粗心大意,讓另一個人,代他做了所有他所虧欠的事,她又怎麼能不心動?   
她曾經無助地向他伸出了手,他卻拒絕緊握,今天,她會對他失望透頂,他有什麼話說?   
他以為他們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卻忽略了女人的心多麼脆弱,需要好好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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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信中的最後一行字──如果你知道,你的那場醫務會報會葬送了我們的未來,那你還會不會執意離開?   
不,我不會離開,我會留下來守著妳,說什麼也不放手!如果我知道,這會讓我失去妳的話……   
他心痛地吶喊,再深的懊悔都為時已晚。   
想起更早之前,她異於尋常的熱情,他恍然明白──   
這是她的吻別,她選擇用這種方式結束!   
抬起乾澀的眼,已經凌晨三點了,她──還在等他電話嗎?   
移動身體,才發現雙腿已經僵麻,他忍著刺麻的疼,拿起床頭櫃的電話,撥通後,腦海反而一片空白。   
他該說什麼?又能再對她說什麼?   
電話只響一聲就被接起,讓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接起後的電話沈寂無聲,他也僵在那裡,兩頭各自靜默,連「喂」一聲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困難地發出聲音:「是我。」   
「我知道。」聲音低低地,幾乎聽不清楚。   
「還沒睡?」他不著邊際地漫問。   
「等你。」   
她在等什麼?等他一句YES,還是痛心的質詢?   
她都已經做下抉擇了,不是嗎?   
「信……我看完了。」   
「哦。」   
電話的兩頭再度陷入死寂,誰也沒說話。   
然後,他輕輕開了口,聲音低沈暗啞。「我讓妳……很難過嗎?」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沈默以對。   
「那,我懂了。」胸口糾結著太多難以言喻的情緒,沒有勇氣探問,她會不會與另一個他在一起。   
「我只是想告訴妳,和妳在一起的日子裡,我一直很用心在看待妳對我的意義,我從來都不想讓妳哭泣,如果……」他困難地停頓了一下。「我曾經無心傷害了妳,請相信這並不是我願意看到的……所以,如果妳覺得,離開對妳會比較好的話,那我……」   
他再也說不下去,喉嚨又酸又疼,不想讓她聽到他的硬咽,他費力地吸了好幾口氣,不敢再貿然開口。   
「這些話……」反倒是她,語調顫抖著,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她想說什麼?這些話如何?太遲了?還是讓她心裡稍稍感到安慰?   
他心思混亂地猜測著。   
「妳,會快樂吧?」放開她的手,她,會過得更好嗎?   
「他……能給妳更多我給不起的快樂,對不對?」遲疑了許久,他還是問了出口。   
這一次的沈窒,久到讓他呼吸困難。   
「我想……是吧!」   
然後,他聽到了這樣的回答,心,也同時碎得難以癒合。   
「那就……去吧!別讓自己遺憾。」這聲音……是他的嗎?遙遠得好不真實,他已經恍惚得不知道該怎麼發出聲音了。   
掛了電話,他睜著眼,整夜無法入睡。   
他知道,今後,得一個人過了,再也沒有讓他牽掛的人,下雨天,不必再擔心誰會淋濕、感冒;吃飯時,不必老想著另一個人食慾好不好,有沒有挑食;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時,不必還要滿心歉疚冷落了誰;出門買東西時,不必再計量誰需要什麼……   
什麼都不必做了,少了牽絆,多了自由。只是──   
心好空。   


第二話  
不再有你   
分手的第一天,發現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沒志氣的懷念他還在時的日子;   
分手的第一個月,發現他一直都在心中,   
極深刻的存在著,不曾淡去;   
分手的第二個月,會不會,其實早就後悔,   
卻不敢向自已承認?因為承受不起錯誤的代價與痛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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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   
迷迷糊糊由睡夢中醒來,抓來床頭的鬧鐘──   
「哇!」下一秒,梁心影火燒屁股地由床上彈跳起來,直衝浴室。   
「混蛋任牧禹!居然不叫我,要是害我遲到,你就死定──」咒罵到一半,才想起他們已經分手,就在今早凌晨三點。   
他已經沒有義務叫她起床了。   
「算了,不叫就不叫,沒人Morning call我一樣能準時起床……」她牽強地追加補充,及時壓下那股莫名的情緒,暗暗告訴自己,明天開始一定要養成調鬧鐘的習慣。   
今天是例外,昨天哭得太累,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從明天起,她一定可以重新調整規律的生活步調。   
對,就是這樣!   
「媽的!頭髮沒事留這麼長幹麼?明天要去剪了它!」無名火氣冒出頭來,她煩躁地梳著,不慎扯斷了數根,痛得淚都快飆出來。   
以前看任牧禹梳它,都柔順聽話得很啊,從不讓她感到一絲疼痛,他還說她髮質很好,所以她每次都有恃無恐地賴床,反正來不及,她一邊化妝,一邊會有人幫她打點一切……   
不知道在跟誰賭氣,她忿忿然丟開梳子,沒放穩的木梳掉到桌下,正好砸到腳背,痛得她說不出話來。   
可惡!連梳子都要跟她作對!   
沒心情理會隱隱作痛的腳踵到什麼程度,整理好儀容,她跛著腳衝出家門才想起──完了,要坐幾號公車啊?   
台北公車路線亂得很機車,要搞懂它跟要數清楚天上有幾顆星星一樣艱難。   
所以她從沒打算去懂,反正任牧禹每早出現在她家的次數,和她上班的紀錄成等號,相等於全年無休的免費接送司機。   
坐錯一班車,又轉了兩班公車,好不容易終於到達公司。   
不用說,當然是遲到定了。   
丟了全勤,讓她懊惱了一個上午。   
中午同事請吃飯,她沒去,也不知道情緒在低落什麼,就是沒胃口。   
拿起電話撥了幾個熟悉的按鍵,才驚覺自己下意識的行為,像手中抓著非地球產物似的趕緊丟開。   
他已經不是妳的誰了,不會再因為妳一句任性的:「沒看見你,我吃不下。」   
然後就立刻飛車攜來妳愛吃的美食……   
胸口悶悶沈沈的,像失落了什麼,錯過了早、午兩餐,也一點都不覺得餓。   
一整天,她過得茫然不知所云,下班之後,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剪掉維持了七年的長髮。   
雨在下班前就狂下了一個小時,今天出門太倉促,忘記再也沒人送傘,回到家已經被大雨淋得狼狽。   
心不在焉的吃完一碗泡麵回到房中,愣愣地發現自己手中正拿著筆,底下滿滿一大篇苦水,是寫給任牧禹的。   
她迅速撕掉。   
都分手了,還寫什麼信!   
習慣真是可怕,七年來,她總是心裡一有事,就很自然的提筆向他傾訴,像寫日記一樣,做慣了的事,一時還真難改得過來。   
收起信紙,改拿出買了許久,卻一頁都沒填滿的日記。   
不能寫信,那就好好寫滿這本日記吧!   
日期:91年7月15號  
天氣:陰雨  
心情指數:等同天氣   
今天,是分手的第一天,過得糟透了,但絕不是因為失戀悲傷的關係,這一點,我堅決否認到底!   
我想,只是還不能適應吧!至少我是這麼認定的。   
和他在一起太久,生活中很多事都與他息息相關,一下子要劃分開來,生活步調全亂了,總覺得做什麼事都不對勁……   
是傷心嗎?   
當然不是,這點,我第二次強烈地堅決否認。   
就像一盤混在一起的紅豆、綠豆,你有辦法馬上分開來嗎?總是需要一點時間的,對不對   
唉,七年,真是一個可怕的數字呢!   
這個時候,忍不住要想,他會不會也和我一樣,不太能適應生活中突然少了個人呢?   
我想會吧!畢竟我們曾經很親密地融合彼此的生命,突然要拋捨,難免覺得若有所失。   
不可否認的,他真的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和我在一起的這些年,情操絕對忠貞不貳,從來不會多看其他女人一眼,天仙美女都一樣。   
還有,他從沒真正對我說過重話,更別提是吵架了,太多時候都是我在向他使性子。   
每回我在外頭遇到不順心的事,回到家來對他鬧情緒,他也從不和我計較,現在想想,許多時候我真的滿不可理喻的,虧他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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