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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只要銀子不要你 BY: 杜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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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銀子不要你 BY: 杜楓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leungmon 您是第22316個瀏覽者
  內容簡介

  死裡逃生,目標定在死撈錢的樓項羽改名了,衝著樓萬金的名號,他相信情場失意,商場必定得意,所以他騙王爺喝黃連湯是為了首桶金,他再深入敵方,是為了後援有力,至於那個他長胖了就不識他的前愛人……果真是到不救的典範,他都要跌下崖了,他還多補一掌送他好走……王爺鬱悶了,喝黃連湯是因為中了激戰法,跌落山崖當了草民的小僕人,這樣的變故又是從何說起?之前自己還恨不得將他拆皮卸骨,現在卻是怕他受寒挨餓,偏偏這個死沒良心的還敢說:「只要銀子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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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八月十五,月兒高掛,在這個月圓人團圓的日子裡,連空氣都摻進了焦躁的喜悅氣息。

  但這對在牢裡的人沒有影響,事實上,對於他而言,這個節日就像平常的二十四小時一樣,一點激動的心情都沒有,只不過在見到看守他的牢頭那副坐立不安、一臉嚮往的模樣後,樓項羽還是露出了笑容,權當陪陪這位心早已不在這裡的牢頭。

  「今晚是中秋啊?嫂子有沒有準備好菜等你回家啊?」

  「嗯,她啊,前天就在忙了,看來今晚上肯定有頓好吃的,樓小弟啊,等大哥喝完酒就帶幾碟好菜給你解解饞。」

  「好菜就省了,平常大哥你幫了我不少忙,倒是中秋不是有賞花燈這個節目的嗎?我還沒看過古代的花燈呢,這牢裡暗,我說大哥能不能弄個花燈給我,一則給我添點節日氣氛,另一則也能讓我在晚上照照明。」這樣說著的時候,樓項羽兩眼發亮,努力營造出自己的嚮往,希望看在他可憐兮兮的份上,牢頭能繼續發揮他的善心腸。

  「成,這有什麼問題,我就挑個最漂亮、最結實的花燈給你。」

  牢頭一口答應下來,事實上,在關樓項羽的這兩個月裡,他怎麼看這小子都不像他們當家所說的,是個狼子野心的傢伙。

  相處下來更發現樓項羽口乖得厲害,每每在他煩心的時候都能開解一二,不但讓他茅塞頓開,還告訴他不少方法讓當家們對他刮目相看,等過了這個節他就要升任外堂的執事,不再是看守牢房的小家丁,到時也不知道換誰來看管樓項羽,若是當家們要再折磨樓項羽,他可能就無法再偷渡藥物、食物進來救樓項羽。

  想到那時一身血跡的樓項羽,牢頭至今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一個瀕臨死亡的人還能笑得這樣輕鬆,一點都沒將自己的命放在眼裡。

  樓項羽雖然不知道牢頭在想什麼,不過看他目光停留在自己受過刑的腳間,便明白他氾濫的同情心又上漲了,只可惜再怎麼同情,明天過後,他也再無法為自己提供更多的便利。

  目光看了看放在陰暗角落裡、那些用言語拐回來的小工具,幾個破掉的瓷碗還有幾雙被偷藏起來的木筷,還有一個在牢裡撿到的鐵鎯頭,雖然都是些不起眼的東西,不過合起來倒是有用得很。

  見牢頭又在神遊傻笑,樓項羽慢慢將身子退掩到陰暗的角落裡,偷偷拿起小工具,開始繼續他的挖掘工程。

  幸好受刑的時候是被吊在牆壁上,雙手雖然受了點皮肉傷,倒不像雙腿那般筋骨受挫,休養個十來天已經完全康復,所以挖起地來也算是有模有樣,只不過為了讓泥土好挖點,每天的幾泡尿全都貢獻在這裡,現在聞起來,真真是難聞得很。

  手上不停,腦袋也沒停歇,過了今天就會換人來看守,他誓必又要花一番功夫與來人熟悉,這才可能在別人的眼皮底下偷天換日,就不知道這過程又要花多少時日才能完成,要是中段又被提審,恐怕這個洞很快就會被發現。

  所以上帝啊上帝,這個時候就是你顯神跡的時候了,請讓那些人忘掉我這個『奸細』的存在,讓我好好將這個救命的狗洞挖好吧……

  內心虔誠祈禱,就是希望自己能順利逃過這一劫。

  樓項羽手不停歇,繼續為那意外發現的小小狗洞努力,就見原本只是透著一點點光線的洞穴,已經在他的挖掘下大綻光芒。

  誰說這間牢房是牢不可破的,看我多聰明,砸不了磚,就挖磚下的土,只要夠我鑽出去的大小,我就能逃脫生天了!

  才這樣想著,突然聽到一聲巨響,雖然隔著牆壁,仍舊響亮,樓項羽心中一驚,手上的動作也跟著停了下來,然後朝牢外望去,卻見牢頭一臉喜悅的朝著他喊道:

  「樓小弟,別睡了,你聽,煙火都放出來了,每年江淮城都會在中秋、春節的時候大放煙火,那景色美得緊呢!哎呀,我答應婆娘回去陪她看煙火的,居然都忘掉了!」

  粗魯的漢子笑得一臉羞赧,似乎對大男人的自己如此聽老婆的話而感覺有點害羞,直看得樓項羽搖搖頭。

  這個人這麼誠實又心善,真不知道提升到外面當差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反正這間牢房牢固得很,大哥你看著我也是沒事可幹,你拿鎖把門鎖上,先回家吃飯吧,在這個團圓的日子裡沒有人會去注意你有沒有偷懶的。」

  況且你不在了,我挖洞就挖得更放心了!

  心裡想的話當然不會說出來,樓項羽露出特別真誠的眼光看著牢頭,果然讓對方點頭讚道:

  「樓小弟就是貼心,放心吧,大哥一定會趕快回來,順便偷壺酒給小弟解渴。」

  心早已飛到外面去的牢頭立馬走人,粗粗的鏈子和著巨大的銅鎖聲在門外響起,那灰暗的牢房頓時僅剩樓項羽一個人靜靜待在那裡,只有隔著牆壁也仍舊響亮的鞭炮聲響昭示著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牢頭跑了,沒人看管的牢房原該是樓項羽最能幹活的時候,可聽著那一陣陣似曾相識的鞭炮煙火聲,再看看因為挖地而弄得灰黑一片、連手指頭都幾乎看不見的五指,樓項羽突然沒了挖洞的動力。

  抬起手,意圖從滿手的泥土中辯認手指的原來模樣,與此同時,樓項羽這才想起,原來他會仔細看自己雙手,也只有那一次與魏清逸十指緊扣的時候,而原該與情人共賞的煙火,他和魏清逸也一同欣賞過,這樣算下來,這一次的戀愛至少他也有一些溫情片段能想起來,他可不希望N年以後他想起魏清逸就只有牢房那一次的討厭模樣可供回憶。

  自欺欺人地將時間調回兩個月前那一個被圍截的日子,很有阿Q精神的樓項羽努力催眠自己。

  那一天他要放厲害的火器時,魏清逸一手攬過他和他十指緊扣的模樣不是殺氣騰騰的,而是甜甜蜜蜜的;煙火朝天發放時,魏清逸盯著他的眼神不是如毒蛇般可怕,而是如情人般纏綿的;魏清逸緊緊扣住他腰身的動作不是為了防止他逃跑,而是怕他跌落馬下;魏清逸眼睜睜看著他被毒打污蔑,那眼神不是鄙視憎恨,而是……

  停停停……

  腦袋迅速喊停,不敢再讓畫面轉下去,對於已經過去的種種、對於那個大得能要自己命的誤會,樓項羽全都拒絕再想起。

  摸摸眼角,還好,這一次樓項羽沒有淚流滿面。

  男人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不就是被人污蔑成奸細嘛,法院都還有誤判的時候,這裡又沒有律師幫我申訴,所以是我穿越的空間不好,至少也該穿越到一個沒有私刑的國度啊,這上帝肯定在我穿越時打磕睡了,所以才會造成今天我要靠自己的雙手逃命!

  想到逃命,樓項羽終於有了點精神。

  不就是挖洞嘛,繼續挖就是了!

  手指一動,已是緊緊握住破碗在那半濕的泥土裡努力刨挖,一碗接一碗的泥土被撥在一旁,樓項羽努力背誦滴水穿石,鐵杵成針的成語來歷,相信總有一天他也能造就一個破碗穿洞的成語出來。

  瘋狂的挖掘不到一小時,樓項羽就覺得肩膀酸痛極了,而半跪著的腿又隱隱傳來疼痛。

  看來受了傷而沒法根治的腿就要廢了……

  想到這裡,努力忍耐下來的委屈又有氾濫的趨勢,樓項羽連忙屈身抱頭,將快要溢到咽喉邊的委屈再次吞下肚裡。

  就算想哭訴也該在能幫得上忙的人面前,像現在這種環境,我哪有條件哭啊?

  這樣鼓勵自己,樓項羽待肩上的酸疼退了一些就想重操破碗挖洞,可才剛剛沾到碗邊,巨大的銅鎖便傳來了聲響。

  那個粗魯的大哥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實在礙事!

  皺眉只有剎那,轉瞬間樓項羽已經堆上了笑容,將破碗丟進角落,又用雙手撐了撐腰骨將身子挪出一點,將那洞穴用身形擋住,幸好古代的牢獄都是昏昏暗暗、看不清楚,只有滿牢的臭味薰天,自然也不會讓人再細看內裡環境。

  人才剛坐好,已有一陣飯菜香傳來,樓項羽不由用力嗅了一嗅,雖然說平日的飯菜不會太差,不過那是以豬食為基礎的比較,旁人的口水最近吃多了,樓項羽覺得古代的衛生真應該改良改良。

  犯人也是人啊,又不是回收餿飯的豬,怎麼可以將剩飯剩菜都丟來這呢?唉……

  才自暗歎著,昏暗裡就傳來了來人的聲音,低低沉沉的,襯著此地的環境居然有說不出的好聽。

  「看來你的傷好多了。」

  樓項羽身體一僵,隨即放鬆的靠在牆壁上,「怎麼要勞動大少爺動手送飯過來?今天是佳節,僕人們全都休息不幹活了嗎?」

  說著這話的時候,樓項羽瞄著一身漠然的魏清逸,原來經過這幾個月的親密相處之後,他最看得慣的就是這樣冷漠的臉,先前的溫情脈脈、柔情蜜意,現在想起來,全身都是雞皮疙瘩。

  沒有回答樓項羽明顯的嘲諷,魏清逸打開鎖著他的牢門,放下手中一直捧著的飯菜,半蹲在他眼前視察曾經被狠狠夾斷過的雙腳,直到他受不了的縮了一下腳,這才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掩去了大半光芒,頓時,整間牢房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背著光的人臉看不到任何表情,樓項羽也沒有去研究的心情,心底猜想著魏清逸這次出現的目的。

  難道就是為了要看自己的腿傷好了沒,然後再拖去夾一次嗎?

  「與你交頭的宋家老闆今天被抓到了,要是你之前存著什麼僥倖心理而不透露一言半語的話,如今還是趕快將你知道的情報說出來,否則……連我也保不住你。」

  勸說的話說得是冠冕堂皇,樓項羽聽後冷笑連連,動了動腿又舉了舉手,一臉輕蔑的回道:

  「保?將枕邊人送上刑台、旁觀情人被行刑的人,怎麼能這麼容易就說出這個字呢?我是奸細,我忠於自己,所以你不需要打溫情牌讓我吐露機密,我再告訴你一次,我什麼都不知道,有本事你就在這將我打死算了。」

  賭氣的話一說完,樓項羽就看到魏清逸雙眼發光,在黑沉的牢房裡就如同一雙野獸般的眼睛,只是那夾著血光的雙眸,怎麼看都讓人不寒而慄。

  身體一僵,樓項羽幾乎控制不住想逃跑的慾望,只不過扼殺在喉間的恐懼讓他的腦袋更為清晰,他明白現在一動,身後唯一的逃命機會就會保不住,他一定要接下魏清逸的眼神,不讓他有絲毫懷疑。

  挑釁的雙眼對上寒眸,只消一會兒,卻是魏清逸先挪開了頭。

  「你再這樣執迷不悟,明天的刑堂可就不會再手下留情,沒有利用價值的奸細,就算是我,也管不住那些受害者想撕碎你的衝動,明天不會再像之前只是鞭打幾下而已。」

  說得真是好聽!

  樓項羽冷笑一聲。

  那幾乎能要他命的刑求在別人的眼裡只是一頓鞭打幾下的刑罰而已,這些古代人當真是草菅人命的最佳代表,果然跟我這來自二十世紀的文明人有差別,我當時怎麼就昏了頭,只想栽在這個魏清逸的懷裡呢?我該積極想辦法回去二十世紀,這才是我最好的生存之道!

  靜默不語的氣氛僵持良久,直到看懂樓項羽不想再說話的表情,魏清逸才微不可聞的歎了一聲,然後出去將牢門重新鎖上。

  「我們終究有些情份,這藥你擦在腿上的傷處,總能對你好一點。」

  從牢門的空隙間遞來了一個瓷瓶,半蹲在牢邊的男子在背光的陰影下顯得格外幽深,只是樓項羽再也不會被這憂鬱小生的模樣所騙倒。

  這個人演起戲來才是真正的高手,明明就是一個冷漠的人,偏偏演起情深種子居然有模有樣得很!

  那些天來的濃情蜜意,只要一想到其中的騙局,樓項羽就忍不住滿身寒顫,只是識時務的他明白,現在唯有盡快打發魏清逸,他才有時間重新挖洞,靠別人不實際,靠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伸手接過藥瓶隨手往衣服裡一塞,略過魏清逸不贊同的神情,樓項羽冷笑道:

  「魏公子,今天人圓月圓,可不要阻了你的雅興,這牢裡臭氣薰天,你還是趕緊到外面透透氣,再約個佳人一同賞月吧,至於我,已經不用魏公子牽掛,是死是活都是我的命,怨不得旁人。」

  一番話說下來,終於將魏清逸逼出牢外,同時也寒了自己一身雞皮疙瘩。

  這咬文嚼字的習慣看來是已經養成,說話一套一套還能明嘲暗諷,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在心裡為自己打打氣,樓項羽做做深呼吸想壓抑激動的心情,哪知入鼻的全是臭味,頓時噁心得他哭笑不得,立馬將魏清逸拋在腦後。

  不就是一個戀情嗎?這年頭失戀何其多,我樓項羽不在意的!

  想到這裡,他又瞄了瞄放在地上的豐盛飯菜,心底一番糾結之後突然眉目開朗。

  不是說人是鐵、飯是鋼嗎?我何必在乎這頓飯是哪裡來的,將它吃下去才有力氣繼續幹活,我這樣聰明的人又怎麼會因為失戀而不吃飯呢?

  半跪在地上,樓項羽拿起木筷開始將豐富的菜餚一樣樣往肚裡送,待吃飽、有力氣了,他還要繼續努力……挖!

  飯吃得飽飽的,力氣自然也是飽飽的,樓項羽化失戀為力量,一破碗下去就是滿滿的泥土被挖起,雖然手指也跟著疼得要命,可是就是這疼才能督促他挖得更快。

  時間流逝得很快,可在昏暗的牢裡,樓項羽渾然不知。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被魏清逸激發出來的動力全數用在挖洞上,擦擦額上的汗,眼看越來越深的洞穴可藏下一個人,心裡的成就感滿得連臉上都綻開了花,今晚進展神速,居然挖得比半個月的成果還深,實在讓人意料不到。

  就快要逃出生天的喜悅讓樓項羽沒有意識到今夜異樣的變化,外面不時傳來的喧嘩聲隔著牆壁只有模糊的聲線,將之歸咎為在這佳節,人人上街遊玩,卻忘記古代人不會像現代人這般混到半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已成為古人身體裡的一部分,這個時候外面不該還是這般喧囂,而牢裡也不該如此平靜。

  待疲憊的身體完全停頓下來,樓項羽不算太笨的腦袋終於發覺該回來的牢頭仍舊沒有出現,這實在是不對勁。

  側頭傾聽,外面仍舊有些喧嘩,可是貼著牆角再仔細聽聽,那聲音與其說是喧嘩,倒不如說是打鬥聲,經歷過一次生死之戰,樓項羽對這種聲音敏感得很。

  難道說……今晚有人入侵?

  想想也難怪,雖然我是假的奸細,可是那送我東西的宋大哥應該是真的敵方人馬吧,他被抓了,旁人總是會來救的,也只有我這個現代孤兒這般可憐,凡事得靠自己……

  想到這裡,樓項羽突然敏感的覺察到一個契機。

  難不成這也是我能逃脫的機會?

  才這樣想著,房子便搖晃了起來,巨大的響聲再也不像之前那般模糊不清,看來敵人可怕到連火藥都弄出來了,而且還將目標放在這個牢房附近。

  看著逐漸出現裂痕的牆壁,樓項羽突然覺得有說不出的好笑,來不及多想,立刻將自己滾進已經挖好的大洞裡,才剛剛將身子藏了進去,牆壁就宣告瓦解,大塊、大塊泥牆不斷倒塌,只聞得轟隆幾聲,整間牢房居然往內陷落下來。

  若不是見機得快的他有一個大洞當藏身之處,現在的他恐怕已經被那些大梁、瓦片全數壓在下面,不用別人用刑,他就自己先到閻王爺那裡報到了。

  雖然只是粗製濫造的火藥,不過威力還是相當可觀,看著被掉落下來的牆壁、瓦片壓到的幾個傷勢,樓項羽先是搖了搖頭,然後慢慢推開幾乎蓋著一身的泥牆,這才看到久違了的天空。

  場裡還在撕殺,因為火藥的關係,倒塌的何止是牢房,距離這裡不遠處的好幾處泥屋都隨著爆破的力度散了框架,看起來像後院似的大片空地裡,不少黑衣人與穿著平民的俠士爭鬥著,場面一片熱鬧。

  樓項羽慢慢拖著傷腿挪到角落處,多日沒有用到腿的他,差點連走路都不會了,軟弱的腿根沒有力度,唯有撿起一條桌子腿權當枴杖使用。

  別人熱熱鬧鬧的打鬥著,樓項羽則是沿著房屋邊緣一拐、一拐的行走,不知道是戰鬥太熱烈了,還是敵人不屑找一個瘸子打鬥,一路走去,除了不時閃躲一些被踢飛過來的人,任由不知道哪個角落飛過來的暗器傷到身體之外,樓項羽居然四肢健全的走到大門口邊。

  接下來,隨著一個彪型大漢被人丟來將他撞翻而跌出關閉他整整兩個月的大宅外,爾後四肢攤平,看著門上斗大的『武』字,雙眼一閉,裝昏過去。

  有人墊背而沒有太過受傷的漢子爬了起來,看著被他撞倒的乞丐冷哼一聲,又操起了不離手的兵器往回衝。

  樓項羽默默聽著打打殺殺的聲音,慢慢用手挪動身體,直到聲音遠離、直到背撞上了冰冷的牆壁,這才突然意識到,他真的逃離了,不用想什麼花招、動什麼計謀,在這誤打誤撞的情況下,他……

  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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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瘸了腿的乞丐總是受人憐憫,而髒得可以的外表正是掩蔽,兩個月沒有洗澡卻已經習以為常的樓項羽並沒有想太多,爬在了陌生的街角,他知道這裡並不是洛陽,看來在他被魏清逸敲昏後,他們便轉移陣地,這裡應該是某個大俠人家的家宅吧,受到洗劫,真是家門不幸。

  蹲在武宅不遠處啃著今天早上乞討回來的饅頭,樓項羽吃得很開心,就算這個饅頭是餿掉的,他還是很開心的吞下去。

  受了傷的腿在沒有得到妥善的醫治之下已經廢了大半,無力行走的時候,樓項羽就毫無顧忌的用爬的,吃的東西討不到,那就到那些酒樓後面翻翻餿水桶;這些都是他初來古代當乞丐時所學到的知識,真的裝扮起來,沒有人會懷疑這個天天蹲在街頭乞討的人就是他們的囚犯,只是魏清逸曾經見過他的乞丐樣,這一點一定要小心。

  樂天知命的態度比初來乍到時還要想得開,只是要讓魏清逸再也不會注意自己一眼,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改變自己,乞丐只是普通的偽裝,他要將自己由一個瘦骨如柴的囚犯變成一個胖得掉油的胖子,這才是終極變身,誰都不會再認出來。

  主意定下,樓項羽開始積極尋找各種食物,味覺可以暫時丟下,只要見到食物,唯一的想法就是吃、吃、吃,就在樓項羽將江淮城所有街頭都爬過的時候,冬天來臨了。

  江淮城的人都知道,不知道打哪裡來了一個瘸腿胖子,總是爬游在大街小巷中,胖子雖然是乞丐,卻端著一張讓人看著都覺得心情開朗的笑臉,為此,善良的人們總會在路過時施捨一、兩枚銅板給他,以表自己的善心。

  所以,在這個寒冬裡,胖子仍舊沒有瘦下來,裹著好心人給的破棉被窩在城郊破舊的城隍廟裡啃著討來的剩菜,樓項羽非常滿意自己的身材,脂肪過剩的身子正好用來渡過寒冬,也省下買衣服的錢,真是美好。

  數著買完火石後剩下來的銅板,再小心的藏起來,這次樓項羽當乞丐當得很盡職,以前是拿來過渡的職業,如今已經隱隱有一輩子的覺悟。

  不是他不想做其他工作,而是一個瘸子,還是一個被武林人士追砍的奸細,他拿什麼雄心鬥志在古代幹一番事業,早在他發現自己的雙腿真的殘了的時候,他便知道,回現代是不成了,現代對殘障人士更是苛刻,沒有親人的孤兒就要麻煩別人照顫,這又何必呢?

  腦袋想著的都是一些會讓人哭泣的事情,可是越這樣想,樓項羽的笑容就越燦爛,不是什麼身殘志堅的偉大口號,而是他不想再哭了,笑著乞討比哭著乞討要來得容易討到錢,他現在不會再幹什麼無用之功。

  風雪在破廟外刮著,裹著棉被窩在神台底下的胖子卻安枕無憂。

  果然有了小小的火堆,在這寒冬臘月裡都不用再怕凍死,去年剛來古代,不會古代的種種,如今有了經驗,相信這半輩子下去,我還是能逍遙自在的當個乞丐!

  才這樣想著,破門就被人推了開來,暴風雪『呼』的一聲吹了進來,將小火堆撲滅,樓項羽頓時火冒三丈。

  是哪個混蛋在我這麼舒服的時候打擾我,難道他不知道這破廟已經默認是我家了嗎?

  「你是什麼人啊?隨便闖進來想幹嘛?」

  粗啞的聲線不像以前,那是因為古代的乞丐要不斷、不停說著吉利話去討個喜頭,好讓別人多給一枚銅板,這個時候樓項羽就特別懷念現代的錄音設備,說一遍就能播上無數遍的便利,現在是沒法找到了。

  進來的人一身布衣,穿得很少,少得讓原本很暖的樓項羽也不自覺地寒冷起來,他伸伸無力的腿坐了起來,雙目怒視著那個坐進破廟後就自干自活的男人。

  難道他聾了不成?

  「我說你啊,你聽到我說話了沒?這裡是本大爺的地盤,你進來連問好一聲都不會嗎?你爹娘真沒家教!」

  話音一落,人立刻轉過頭來,四目對上,樓項羽不由身子一縮,先前的威勢全然消失。

  這古代我熟的人不多,不想對上的就那麼幾個,怎麼這上帝就是不聽別人祈禱……

  進來破廟的莊湛,看著眼前原本粗聲吼他的乞丐在他轉身時立刻變了臉色,蒼白到幾近沒有血色的嘴唇哆嗦著,似乎受到什麼重大打擊,那恐懼的模樣讓他頓時沒了追究對方敢罵自己沒家教的事情。

  湊近乞丐身旁,好心的重新燃起火堆,莊湛搔搔頭,一時也不知道該對這個陌生的乞丐說什麼,只得看著他那副仍舊受到重大打擊的模樣。

  難不成他在這城隍廟裡見鬼了嗎?

  莊湛為難的模樣慢慢映入慌張的樓項羽眼裡,直到判斷莊湛不會認出他之後,這才讓全身的顫抖停下來。

  也對,我都胖成這樣了,而且事隔這麼久,旁人對上不了檯面的我應該沒有這麼強的印象才對,如果因為我的慌張模樣而引起他的懷疑,我的變裝豈不全功盡棄了嗎?

  想到這裡,強韌的神經立刻做出最佳判斷,見莊湛仍舊擔憂的望著自己,樓項羽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然後挖出一壺便宜的烈酒,說道:

  「實在不好意思,我方才口不擇言,這酒就當我的賠罪,天這麼冷,你剛從外頭進來,喝一點暖暖身子吧!」

  伸過去的酒凝在了半空,好一會兒才被莊湛接過去,撥開塞子聞了一下,只是普通的劣酒,但是莊湛毫不介意,仰頭一倒便倒了大半進嘴裡,然後才朝樓項羽謝道:

  「是我打擾才是真,最近囊中羞澀沒有錢住客棧,原想到這城隍廟裡歇一晚,卻沒有想到打擾小兄弟了。」

  「不打擾、不打擾,看大哥的模樣,也是一個俠客吧,掮劍行走江湖不該是瀟灑來去的嗎?怎麼會這樣落泊?」

  「呵呵,瀟灑來去的只有那些家底殷厚的人,我們這些只會兩把莊稼式的俠客,自然是有一頓、沒一頓的熬著,不過,等明天我進了城,將官府的賞銀領了以後,我就能還兄弟一頓酒了。」

  笑著的模樣很是老實,樓項羽抱著腿,看著一副莊稼漢模樣的莊湛,心底突然感覺親近萬分。

  原來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像魏清逸這般豪氣,生活在底層、沒有什麼本事的俠客也是大有人在,為了生計奔跑、為了一文錢計較,這樣的人,跟我這個逍遙乞丐還真沒什麼兩樣!

  「你賞銀能領多少啊?」

  「這次的大盜比較難捉,所以有一百兩左右,算是不錯的價碼。」

  「一百兩?我說老兄,這樣算來,你一年抓上幾個賊,生活也不至於這麼艱難,連衣服也買不起吧?就算是平常人家,一百兩也能撐上一年生計啊!」

  才以為行情低迷,卻發現原來莊湛也算是生財有道,樓項羽頓時洩了氣。

  還想著也算是一個落落難兄弟呢!結果是個花錢沒節制的傢伙,可是看他身上穿的舊衣,還真是看不出來他身上會有這麼多錢……

  太過明顯的失落,輕易就能讓身旁的莊湛感覺到,猶豫半刻,莊湛還是張了嘴,首次將自己的難處說了出來。

  「一百兩或許是平常人家的生計,可是用在劍門的用度上,這僅僅是杯水車薪而已,我出身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劍門,總要知恩圖報,師父無法放下架子,做徒弟的也只能維持他的風光。

  龐大的劍門不管在哪個地方都要不少花費,原本經營的店面就算虧損了,但是衝著面子也不能關掉,那些雇來的平民百姓怎麼也不能虧待,若是我偷懶一點,不多賺些賞銀,劍門的名聲就顯差了。」

  說話平平淡淡,似乎只是閒話家常,可是太瞭解錢這東西的樓項羽一點通透,一個大組織的用度僅靠一人賺取,偏偏又不能開源節流,這實在是太慘了,難怪莊湛連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有,也難怪他的氣質無法提升,怎麼看都沒法讓人覺得他會是一派宗師。

  「怪不得你對魏家的賞銀那麼積極,原來……」

  一時不察,樓項羽竟將心聲說出,才吐幾個字,驀然一頓,可是已經晚了。

  面面相覷的兩人似乎就在這一句裡明白了什麼,樓項羽幾乎是立刻就四肢齊動想逃離莊湛身旁,而莊湛眼明手快,只出半招就制住什麼武功也沒有的樓項羽。

  然而,不同於以前在牢裡見過的那些俠客的鄙視眼光,莊湛的眼光有些驚喜,也有些內疚。

  「你知道這事,難道你是……」

  「我就是,怎麼樣?你要殺我嗎?那就來啊,反正也是爛命一條了!」

  樓項羽挺了挺胸膛,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可惜他的臉過圓了點、氣勢稍弱了點,看起來模樣逗笑,也讓莊湛難得的笑出聲來。

  「你放心,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上回你給了我些許銀子,拜託我辦的事情我沒有辦,這銀子是要退給你的,剛好遇上了你,自然要還你。」

  語畢,莊湛便從口袋裡掏出十幾兩銀子遞予樓項羽,樓頊羽望見了,卻只是一哂,並沒有接過。

  「你不將我抓回那些武林正道身邊領賞嗎?」

  「你已經離逝,在半年前就已經沒有人再關注你了,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可是你大可放心,以後不會再有人找你麻煩了。」

  意外聽到一個好消息,樓項羽眉頭一動,立馬將以前的血汗錢牢牢抓在手裡,十幾兩銀子啊,統籌得好,他能過一個好年,只是沒想到他東藏西躲,別人卻早已當他死在那場突襲中。

  「有了銀子,你想幹些什麼?若是需要幫忙,儘管出聲,我會酌情收點費用就好。」

  說這話時,莊湛的表情很是認真,樓項羽挑了挑眉頭,看著這個很是開放、敢推銷自己的俠客,突然有了點興致。

  「你說你是靠賞金生活,那麼你一年能接下多少樁生意?有幾十樁嗎?」

  「接下生意?我們沒有這樣的說法,只要是想拿賞金的就多些留意身周事物,一旦遇上與官府懸賞的人物相似就會將他們抓拿歸案,這樣官府就肯給賞金,至於多少,就端看各人本領,畢竟是面對江湖的懸賞令,人人都可以抓拿罪犯。」

  說完,莊湛便從懷裡掏出一幅棉布攤了開來,棉布上面畫著一個怎麼看怎麼不太像人的人物像。

  樓項羽這下眉挑得更高了,「你就憑著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圖像去抓人啊?那你居然還沒抓錯人,真是讓人佩服至極!」

  「結合他的行事還有犯事手法,要抓拿一個普通的罪犯其實並不算太難,我前前後後接了幾十樁,大概的規律還是能掌握。」

  這話只是陳述而沒有半點謙虛,莊湛對於他這幾年慢慢在官府那邊建立起來的威信毫不當真,那些官員貪生怕死,極多都是二流人物,卻被登上懸賞令讓江湖人去獵殺,莊湛雖然看在錢的份上會接下懸賞,卻每每在抓到一個罪犯後心裡一片壓抑,這個時候能找個不認識的人傾訴傾訴,正是他的願望。

  「這樣聽起來倒不是一件太容易的差事,才拿這麼點賞金,卻要付出極其艱辛的努力,這真是不划算、不划算。」

  聽得入迷的樓項羽立刻在心底建起一個藍圖,比較了好一會兒後,神情一定,雙手大力一拍莊湛的肩膀。

  「你我也算是有緣份的人了,這樣吧,讓我付錢給你幫忙這個說法實在是太不實際了,我付出的也就這十幾兩銀子而已,如果你信得過我,我跟你合夥做生意,我包管你在短短時日之內能賺進不少銀子,你怎麼看?」

  「你?你還是想想怎麼樣做些小本生意,穩住你的一日三餐吧!」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不相信我的致富才能羅?我在現代也能穩穩當當賺到車子、房子,怎麼在古代卻做不了這些?你不出現的話,我還真想這輩子就這樣歹活下去,可是你出現了,讓我有了生存的希望,我身為男子漢,情場失意了還不許我商場得意?哼,不就是賺個錢嘛,你就看我的本領好了!」

  一拍胸瞠,前段時間苟且偷生的想法,全數被要賺錢的高昂意志擊倒,樓項羽才二十六歲啊,怎麼能無精打采下去,很容易紅顏易老的,他就是要江湖人知道,他樓項羽就算沒有一點武功,也一定能幫自己洗涮恥辱、報仇雪恨!

  「那你要怎麼做?」

  在冷天雪地裡,突然看到一個不畏風雪、決定艱難前進的瘋子,莊湛還是保持原來的不變應萬變態度,事實上,他是還來不及反應……

  「我聽你先前的話,讓我想到我家鄉裡的一樣職業,你就是輸在口才不夠好,不會討價還價,不會在最小的付出中賺取最大的利益,所以才遠遠無法出頭。

  幸好小爺我以前學的是經濟學,做的是便利屋的生意,這年頭啊,不會說話的也不能吃啞巴虧,我開便利屋就幫很多無法爭取自己利益的人得到盡可能得到的利益。

  我想了一下,我現在雖然已經不能親力親為,可是仲介的能力我還是有,你先告訴我,你的賞金消息來源是怎麼樣的,還有你的任務是怎麼分別賞金級別的,我再細細規劃,絕對讓你以後跟官府要錢可以要得理直氣壯,要得盆滿、缽滿!」

  豪言壯志已經全被莊湛輕蔑不信的眼光激發出來,樓項羽提起他從二十世紀所學到的知識,然後傾聽莊湛報出一項項需要注意的事項。

  不就是討個錢嘛,我不做放高利貸的,總可以做個中間人,黑吃黑……

  「也就是說,你們這裡的人,請人做事都會貼個紅榜昭告事情,大家觀看後各自傳開,讓有本領的人去幹活是吧?嗯,這樣的宣傳效應太慢了,我們那個時候已經實行無界限的宣傳,只要有電視、只要有電台,基本上一條消息一個晚上就能讓全國的人都知道,這裡沒有這麼便利,不過還是可以折衷。」

  想著第一個重要步驟,樓項羽眨眨累眼,整天動腦筋實在是辛苦啊辛苦,不過創業哪個不辛苦,現在有苦力可以勞動,他當然不能錯失這個可能是他在古代最後一次翻身的機會。

  將原本的戀愛精神全數投入事業裡,樓項羽拿著一塊炭慢慢在土裡規劃著,沒有科技幫忙,那就選用最原始的人力。

  這年頭只有三樣東西遍天下,官府、驛站、乞丐之中,就只有乞丐最能收買,丐幫遍天下是弟子,他們平常賣的就是消息來源,這一項可以跟他們合作,他們可以將各省市看到的紅榜消息傳過來,然後自己歸納可用的資源,這個人肉引擎雖然差了點、慢了點,不過還是很有用的。

  至於賞金,不會光是官府貼紅榜,其他有錢人的府上,什麼千奇百怪的事情都有,我應該先找一些奇能異士,方便不管什麼危險任務都有人來解決,這個時候就可以大大宣?自己的威名,讓更多人慕名而來,真真是金山銀山得來不費一分力氣了……

  想到美好處,樓項羽不由擦了擦嘴角,哦,口水都流出來了,真是不好的儀態。

  翻過身子,繼續窩在暖暖的被窩裡與莊湛討論,樓項羽甚至連乞討都不去了,用得回的十幾兩子在破廟裡待了十幾天,天天跟莊湛研究可行的方法,如今總算是看到一絲光明。

  看著樓項羽笑得這般得意,身為老實人的莊湛很不客氣地找出其中最大的難點。

  「你要找丐幫的人買消息,那你有錢沒有?你要徵求能人異士,你有錢沒有?你要人慕名而來,那你起名字了沒有?」

  三句問話頓時黑了樓項羽半邊臉,搔頭想了半刻,立刻捧著可憐兮兮的臉朝莊湛笑道:「這個,我是乞丐,沒錢,你這個合夥人總有一點吧……」

  「那你知道丐幫要長期得到消息,需要花多少銀子?我還要養劍門,別想我亂花錢!」

  好一句無情的話啊!

  樓項羽委屈的扁扁嘴,「大哥,你是在江湖上混的,丐幫要收多少銀子,你總能算出個大概吧,至於銀子的部分,如果你那邊也沒法擠出來,那最後唯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

  「借高利貸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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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將自己整整洗了兩個時辰之後,樓項羽總算有重生的感覺。

  換上新衣,將長長的頭髮梳理整齊,樓項羽特地選擇華麗一點的裝扮,合身的裁剪將臃腫的身材轉為富態,端上合適的笑容,再暗練一下說話的形態,多虧以前常常幫魏清逸送文件,見過不少富人,那種富貴逼人的模樣他還是能學到些許皮毛。

  有了外表的偽裝,接下來就是要看怎麼樣讓別人能多借一點錢了。

  苦苦思量了幾個法子,樓項羽最後施展煩人的最高本領,硬是纏著莊湛讓他將劍門底下的一處房舍借出來當抵押品。

  憑藉他的口才跟聰明才智,從江淮城回洛陽的這段途中,他對莊湛的瞭解沒有十分也有八分,這個人就是一輩子種莊稼的命,從來都是靠努力賺錢,一點也不會將腦子用到商途上。

  不過,莊湛的心腸還算軟,纏著他、死纏著他,大多數的目的都能實現,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不借錢,但是看現在樓項羽滿身的穿戴,這又怎麼可能是他口袋中的十幾兩銀子可以造成的呢!

  「喂,莊湛啊,我想了一下,我覺得我這個名字不太吉利,老爹以前是想我像項羽這般有男人氣勢,所以才起了這個帶衰的名字,如果我們要事業一帆風順,我想換一個名字重新出發,你看好不好?」

  裝熟的個性在莊湛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不知道是莊湛感覺太好欺負了,還是樓項羽真的孤單太久了,抓住莊湛就盡情壓搾。

  樓項羽坐在莊湛租來的馬車裡,將莊湛丟來的藥包慢慢敷在腿部的傷處,莊湛雖然沒法完全醫好他的腳,不過靠看醫書的成果,還是能緩和不少腿上的痛楚,這個冒名大夫,其實還是相當有本事的。

  「你自己的名字,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向來對別人的事情從未留意的莊湛只是專心駕著車,努力催促馬兒前進,帶著這樣一個拖後腿的傢伙,他原定的計劃都延遲了,明明這個時候他應該奔到洛陽城去領官府的賞銀,現在卻花費大筆錢在路上徘徊。

  怎麼我就這麼耳根子軟,被這個樓項羽哄騙過去了呢?

  突然,陷入自我反省中的莊湛聽到一聲響亮的拍掌聲,回頭一看,卻見不管什麼時候都是興致勃勃的男子側頭大笑。

  「我決定了,我的名字就改成樓萬金,目標就是要賺取萬兩黃金以上,換了這個名字,我只覺得自己渾身是幹勁,以後莊湛你記得叫我萬金,讓我一聽就會想起我的目標!」

  哈哈大笑的模樣讓莊湛翻了一下白眼,暗罵一聲瘋子。

  他真是想錢想瘋了,比我這個缺錢的更加誇張!

  「別這樣嘛,記得叫我萬金啊!對了,你說洛陽城裡有哪家的當鋪比較有良心啊?」

  「良心這東西不適合用在當鋪裡。」非常明白當鋪規矩的莊湛冷冷說道。

  這些年來,劍門暗地裡當了多少東西,那些貴重的物品與所得的銀錢根本就不對應。

  「嗯,這句話說得真好,可定總有一家會比較財大氣粗,這樣當起東西來討償還價的餘地才高啊!」

  「當鋪沒有一家不是財大氣粗的,不過要真說到良心,說不定你可以到魏家開的當鋪試試,畢竟魏少爺也算是有良心的人。」

  這話一出,由現在開始喚作樓萬金的男子立刻臉色突變,過了好一會兒才將蒼白的臉色褪卻,然後點頭微笑道:

  「不過莊湛,你可別忘了,樓項羽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你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怕他會認出你,然後抓你回去嗎?」

  「大哥,做人說話不能太直白,不然會傷別人的心。」

  這個莊湛就是太過直接了,都不懂得體諒別人的心情,捧著被莊湛插得疼得厲害的小心肝,樓萬金苦著臉,繼續思索他的借錢大計。

  馬車停在當鋪前,在樓萬金的極力要求下,莊湛還是沒有選擇魏家的當鋪,而是到了另一家門面大裝修卻極樸素的當鋪前面。

  被莊湛扶著下了馬車,樓萬金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後進門向掌櫃有禮一揖。

  「掌櫃的,小生這廂有禮了。」

  看到一個富家子弟裝扮的男子如此大禮,掌櫃立馬站起來還禮,這年頭,禮越多事就越難辦。

  「今天上門實在是小生無能,在這異鄉里沒法經營,想換些錢財回家鄉重起爐灶,掌櫃的,你且看看,這一張地契能值多少銀子?」

  笑語聲中,樓萬金已經將地契遞給了將他迎入喝茶的當鋪掌櫃手中,就說人靠衣裝了,裝得像富人,別人的態度就特別有禮,特別積極。

  接過地契,掌櫃看了很久,然後輕聲一歎,「這位公子,不是老朽不幫你,而是這地契遠在川境當中,本行尚沒有在川境的生意,這地契對我們而言,值不了幾個錢……」

  「啊?」

  「若真要抵,佔地百畝的地契大概還值個百銀,倒是夠公子回鄉的路費。」

  百畝田還不抵莊湛抓的一個罪犯,這個掌櫃的,是不是真的認為我長得胖便是豬腦袋,這等話也說得出來!

  樓萬金臉一沉,伸手要回了地契,聲音因為沒了之前的禮貌而顯得有些涼薄。

  「看來掌櫃是沒有意思與我做這個押,那小生也只得告辭了,日後若還有值錢的東西再來掌櫃這裡,讓掌櫃好辦事些吧。」

  說完一拍手,莊湛便立刻進門扶著樓萬金離開,當鋪掌櫃倒也不攔,事實上這張地契當然不只這個數字,不過人在異鄉,學不會低頭的小子就讓他再碰碰釘子,這年頭進得了當鋪的,哪個不是囊中羞澀,想在當鋪裡討回相當價錢,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招來下人,通知他知會各路同行,對於打壓異鄉客,他們都是一氣同聲的。

  因此,當樓萬金由第五間當鋪走出來時,眉頭皺得比山還高。

  難不成這當價還有行規不成,一張百畝田地的地契,雖說偏遠了一點,也不該只值個百銀啊?

  聽到樓萬金的疑惑,莊湛冷笑一聲,「百銀已算是不錯了,在我家鄉,若是活當,這也只不過是值幾十兩銀子而已,田地這東西,有了都是放租的較多,百兩紋銀需要多久才能賺回來,這些當鋪老闆要賺的是暴利,才不肯跟你這般細水長流。」

  「我說莊湛啊,聽你這話,你是不是當鋪去得很多啊?如此深有感觸,怪不得我說去當鋪的時候你一臉不以為然,這下該怎麼辦呢?當下來才百兩,成不了什麼事……」

  才這樣說著,馬車便經過一處富麗堂皇的華邸門前,樓萬金眼睛銳利地瞄到一張貼在外牆邊的紅紙,頓時喧嘩起來。

  「莊湛,停車,趕緊去看看紅紙寫什麼!」

  莊湛從善如流的停了下來,眼睛一瞟便已將紅紙看了個大概。

  「是王爺病了,徵能治百病的大夫。」

  「王爺病了,那將王爺治好的酬金應該不低吧?」

  「你想得太美了,王爺是什麼身份,在能調動御醫的情況下仍舊要張貼賞榜,可見這病有蹊蹺,沒有過硬的功夫,踏入王府等於踏入死路,難不成你以為治不了王爺就會輕易放你離開,而不是問你一個行騙之罪?」

  聽起來似乎是很嚴重的事情,不過,對於從現代來到古代後從沒遇上過權貴的樓萬金而言,實在是太沒有真實感,在他心目中,給王爺治病等於是黃金一堆堆放在面前,若不是有性命危險,王爺又豈會張貼文榜求醫。

  王爺的命怎麼也值千兩、萬兩了吧,而我身邊的莊湛雖然不是正當的大夫,可是他的醫術應該不差啊……

  想到這裡,雙眼都已經快變成元寶模樣了,拉著莊湛的衣襟,樓萬金討好的笑道:

  「旁人當然是行騙,可是我們的莊湛大哥一定能治好王爺的病,對不對?」

  「對什麼!」

  一個爆栗敲了下來,莊湛快被自從改名叫萬金便整天夢想黃金掉下來的樓萬金氣壞了。

  他自己想死也就算了,居然整天想推我去打前鋒,這個人……

  「別這樣啦,說不定真的能治啊!現在都已經年底了,莊湛你不是一定要拿錢回你那個劍門嗎?拚一拚也是一件好事,好歹你的醫術是從上古醫書裡學來的,說不定比那些老頭子們有用,就試一下、拚一下嘛!」

  撒起嬌來,樓萬金可以什麼臉皮都不顧,況且這是機率一半、一半的事情,當鋪基本上可以不必再想了,這個時候再不生財有道,他們就真的要窮回劍門了。

  在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賴上嘴硬心軟的莊湛,樓萬金笑得一臉諂媚,看得莊湛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才正在拉扯著,王府的大門便開了,幾個穿著像是大夫的人被推了出來,雖然都是垂頭喪氣,但也手足齊全,不像有性命危險。

  一看,樓萬金嘴上更是起勁了。

  「你看、你看,這些肯定也是看過榜才進去的大夫,不也安全的出來了,就當是一個機會,莊湛你去拚拚吧!」

  推著、慫恿著,樓萬金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被送人出門的管家聽到,看著門前這輛算是有些份量的馬車,又看了看穿著華麗的胖子跟趕車的馬伕,識人無數的管家想了想,便下台階走到馬車跟前。

  「兩位可是要來揭榜的?請往裡面走吧,王爺身體虛弱,正需要有能之士呢!」

  說話的時候不卑不亢,跟魏府的老管家完全是兩個模樣,樓萬金饒有興趣地看著王府的管家,說道:

  「你不會覺得我們沒有能力嗎?」

  「王爺廣招賢能,就是深知市井之中能人異士甚多,早已交待我們切莫怠慢每一位揭榜之人,若真的對王爺的病無能為力,也絕不能加以為難,所以請兩位放心。」

  「聽起來不錯,莊湛,就試試你的醫術吧!」

  樓萬金聽到管家的解釋之後,笑得連嘴都合不起來了,扯住莊湛的衣角,大聲地說著勸喻的話,其實就是回答王府管家,他們答應揭榜進府,這樣的另類霸王硬上弓,莊湛算是首次見識到了。

  默默瞪了樓萬金一眼,莊湛下了馬車,扶著樓萬金朝王府管家一掬。

  「那就麻煩管家帶路了。」

  在見到王爺的時候,樓萬金倒抽了一口氣。

  依臥在軟榻上,雪白狐裘蓋身、陰柔相貌的王爺,光是一雙勾人心魄的丹鳳眼就能讓人神魂顛倒。

  不過,真正讓樓萬金吃驚的不是這個,他吃驚的是那件白裘衣下的華麗衫子,待在古代也有一些日子了,遇過的人也算是形形色色,可是沒有哪一個穿著能比得上這位華麗的王爺,那用金線繡著大朵盛開的牡丹、用銀絲描出淡雅雲紋的衣服,就那光滑度便讓人知道價值不菲。

  頭上隨意插著的簪子、銀飾,充分發揮古古代人的美感,只要是亮眼的都往頭上插去,光是那栩栩如生的的金龍銀鳳,樓萬金敢說,肯定比莊湛借他的農田值錢。

  不說別的,光是想到這古代沒有機器,全是人手製造出來的價值,就已經讓人雙眼冒金子了……

  心底盤算著價值多少,樓萬金立馬定下目標,一旦有了錢,他也要學王爺穿金戴銀,這才叫富貴。

  瞪得發直的眼睛外加張大嘴巴流口水的醜樣,讓一向對傾慕者異常寬容的王爺有點惱怒了,一個美人用著迷的眼色注目自己,那叫榮幸;一個胖子就算再怎麼露出傾慕的神色,那也叫冒犯。

  重重的『哼』了一聲,以示自己的惱怒,王爺瞟了管家一眼,有些責備管家隨意將陌生人帶至眼前的舉動。

  管家跟隨王爺已久,當然明白王爺心裡在想些什麼,只是這次領進來的人倒也奇怪,一個對王爺視若無睹,就這樣呆站在那裡,也不會行禮道安,另一個的態度是有些正常,可是那副豬哥模樣卻讓人倒盡胃口,若不是王爺的病情,這個時候早已棍棒侍候,哪容得他隨意意淫王爺。

  「兩位,趕緊向王爺行禮啊!」

  聽到管家這般提醒,樓萬金這才與莊湛一同向王爺行禮,而瞄著還是一臉漠然的莊湛,樓萬金開始有些佩服了。

  這個莊湛平常一身莊稼漢的打扮,即老土又渺小,可是偏偏對上任何人都是一個態度,除了被我纏上破功之外,就算是面對王爺也是這樣愛理不理,這樣的淡定神態,真是贊!

  「王爺可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贊是贊啦,可是讓莊湛一開口,不知道會不會得罪習慣奉承的王爺,樓萬金只好苦命上前,當起莊湛的傳話筒。

  「王爺老覺得身子倦,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

  一旁的管家代答,換來樓萬金一個白眼,這樣也叫病,的確,這是富貴病。

  「還有什麼不同的病症?」

  「厭食,再添上腿上用不了勁,這都是以前從所未有的。」

  「哦哦哦,這樣啊……」

  點著頭將管家所說的問題都列在腦中,樓萬金還待再問下去,突然發現,怎麼全是他發問管家回答,該做事的兩個當事人卻像是沒有這回事似的。

  推了推一直站在旁邊的莊湛,樓萬金笑嘻嘻的朝王爺道:

  「王爺,你好,這位就是我們的神醫莊湛,你有什麼覺得不舒服的,請具體跟他說說,旁人觀看的病狀總不及王爺親身說的清楚,也會耽誤治療時間,這樣對王爺的身子可不好。」

  見胖子上前說話,王爺理也不理,完全當樓萬金是一團空氣,對此,樓萬金深呼吸一口氣。

  我忍!

  「王爺,你身體哪裡不舒服,請給我們當家大夫說說,好讓我們大夫診治啊?」

  堆在臉上的笑容已經有幾分勉強,可是樓萬金安慰自己,客人就是上帝,他要拿出服務精神來。

  故作的熱情並沒有讓王爺的臉色稍轉,依舊冷顏漠視努力營造氣氛的樓萬金,而被人這樣無視,樓萬金只覺他的笑臉快要撐不住了。

  「我說王爺,你到底要不要治病啊?」

  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王爺這樣吊著,樓萬金已在當鋪裡受了滿肚子氣,原以為王爺這裡能撈一個吉頭,結果還是受氣,這樣的窩囊讓生活在二十世紀、主張平等的現代人很是受不了。

  你說這上帝讓人穿越就穿越了,既然是穿越到架空的時代,為什麼就不能找一個好一點的世界讓我穿嗎?

  不悅的語氣仍舊無法憾動王爺的表情,樓萬金沉思了一會兒,偷偷將莊湛拉到旁,細語輕聲的說:

  「你說這個王爺,其實是不是個啞巴兼聾子?」

  雙手指指自己的雙耳,其代表意義明眼人一看便知。

  莊湛打量了一下神態似乎很認真的樓萬金一眼,又瞄瞄該是他病人的王爺一眼,不作一言。

  「你早就看出來了對不對?也難怪那個王爺一直不哼聲,這年頭瘸的、殘的都不要緊,瞎的、聾的才讓人可憐,就算有金山銀山在,也是生無樂趣啊!」說這話時,樓萬金滿臉同情,很是同情王爺的殘缺。

  「你!你說什麼,我家王爺哪是啞的?」聲量其實一點都不小的『輕聲細語』立馬讓老成穩重的管家破功。

  這次的兩個鄉野大夫實在是無禮至極,往常的醫者雖然沒有本領,但也進退有度,哪像這兩個鄉野村夫,膽敢這樣說王爺?

  「怎麼不是啞的?王爺對我們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啊?我看八成是老管家也不知道你家王爺啞了、聾了,所以才以為他的少動是得了什麼病吧,這也能解釋為什麼各位大夫都無能為力,大夫也要學有專精嘛,不是專攻耳鼻喉科的醫生也治不了聾啞人的症狀。」

  樓萬金煞有其事地說著,讓老管家聽得雲裡霧裡,唯一懂得的就是這兩人給王爺下的診斷是聾了啞了……

  「你……你……你胡說!」憋了半天,老管家才罵出這句話,卻由於修養有道,對市井出身之徒不痛不癢。

  「哪有?如果你家王爺不聾、不啞,他現在也已經學你一般蹦起來了,哪還能這般不動如山,他既不辯解,又怎麼能說我診斷錯誤呢?對不對,王爺?」

  最後一句對上已經坐直身子、寒眸裡散出趣味的王爺,他說了這麼一大通,就是要讓這個王爺起興趣啊,唉……

  「王爺是千金之軀,哪有可能跟你這般小民一般見識,你們若是無功便早早退下,別在這裡胡言亂語。」

  「管家,這便是你不對了,王爺都還沒有說我們診錯了,你便這般插手,這又怎麼能讓醫者治病呢?誨疾忌醫的事情可不能做啊,不然你家王爺就沒救了。」

  「你,你這個人真是……」

  越是要趕,便越顯得王爺身有誨疾,管家罵也不是,趕也不是,只能乾瞪著眼,請示王爺發落。

  「你說,我不會說話?」

  未免管家真的被氣瘋,王爺終於露出淺顯的表情,正眼看了站在大堂上不屈的身影。

  初見這兩個人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為了幾個錢財而來,再細看,有著幾分趣味,莊稼漢打扮的人是個高手,而那暴發戶模樣的胖子卻是最低等的平民,貪財好色、惹人厭惡。

  只是,短短一刻裡,這個胖子的表現卻出乎意料,口出狂言,污蔑他聾啞,不怕他降罪還敢當面演戲給他看,這卻是少有的大膽。

  「王爺這樣高貴,當然不會是聾啞之輩!」

  見王爺肯答話理睬了,樓萬金立刻上前堆著笑顏獻媚,浪費了口水半天,就是為了要讓王爺開聲注意,這實在是不容易。

  「那你是污蔑我羅?」

  「怎敢、怎敢,王爺身子嬌貴,小人只是大膽猜測病情,王爺如果不讓我們這位莊大夫親自把脈,又怎麼知道身上五官是不是有個什麼錯處呢?也只有診了,才能治啊!」

  說來說去,居然還是暗指自己耳朵、嘴巴有問題,王爺終於掀起嘴角,露出一個冷冷的笑意。

  看來這個胖子,真的不知道『死』字怎麼個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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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場內四人姿勢各異,穿著高貴的王爺披著雪裘斜臥在軟榻上,已然沒了先前的慵懶,冷冰冰的目光掃過樓萬金,過冷的溫度讓樓萬金有死過一回又復生的感覺,只是他毫無所懼,一日下來早已鬱結在心的怒火雖然沒有盈於外表,卻是如今支撐他面對權勢而毫不折腰的勇氣,所以他瞪大眼睛回望,再望……

  「你,名字……」被我這樣冷視而毫不退卻的平民,目前只有這個胖子!

  王爺終於褪了殺氣,重新換回趣味,雖然這次打賭輸了,不過似乎輸得不冤枉。

  「樓萬金,這是我朋友,莊湛,是一名醫術高明的大夫,王爺可否讓他為您診治?」

  早已看慣別人轉換的臉色所代表的涵義,樓萬金立馬知道他用眼神征服了這位王爺,諂媚的笑再次堆上,眼睛復又變回金元寶似的模樣,只差沒上下估量王爺的病能值多少銀子。

  「他醫術高明?」

  說話總是簡短的王爺惡意掃過樓萬金的瘸腿,卻沒有如願看到樓萬金的不自在,只見那原本笑得噁心的胖臉突然換上另一種略帶羞赧的神情。

  「這個是我自討苦吃的結果,也是提醒我不能繼續愚蠢的標記,所以我才不讓莊湛治好的,反正我就算不瘸也稱不上玉樹臨風,不像王爺您,要有個什麼隱疾,那就不好了!」

  也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無意,每每開聲,樓萬金都有意無意暗示王爺身有隱疾,管家聽了好幾次都想扁這個不識相的小子一頓,卻都在王爺的示意下沒有動手。

  「如果查不出我的隱疾的話……」

  「這個自然是王爺身體好!」

  「身體好這是自然,若真的查不出毛病來……」

  「這個您放心,您身上絕對有病!」

  最後兩個字說得清清楚楚,聲量大得不只大堂上的人聽得見,甚至連大堂屏風後躲著的人也一清二楚,對於樓萬金如此評價,暗藏的人不禁連連點頭,為樓萬金的勇氣捏一把汗。

  「既然這樣,就讓莊大夫診了吧。」

  王爺聽到樓萬金最後兩字,臉上快速閃過了一絲抽搐,瞬間又恢復平淡,伸出手,將自己的穴門暴露在高手面前。

  莊湛也不客氣,上前坐在軟榻旁的椅上便開始診脈,然後細細觀察王爺的五官,若有其事地將診治的方法全部用盡,良久之後才退回已在一旁無聊得直掩嘴打呵欠的樓萬金身旁。

  早在進門的時候,樓萬金就已經吩咐過,如果王爺有的只是小病,那可照實直說,如果有其他問題,任何時候都由他發言。

  低頭湊近樓萬金的耳邊說了一通,莊湛便退到他身後,繼續當回普通的莊稼漢。

  「王爺,莊大夫與我討論過了,王爺身體有疾,耳朵不靈便,喉嚨卻是沒問題,端看王爺那如天籟般的聲線便可知道,至於其他諸如『身子提不起力氣來』這些小事,一劑藥便可解決。」

  王爺聽後終於忍不住冷笑一聲,他倒是沒想到,在診治過後,樓萬金還敢有勇氣胡說八道。

  「那即是說,只要一劑藥,我便可痊癒?」

  「這個自然,我家莊湛可是神醫!」吹牛已經不用打草稿的樓萬金,無視王爺的迫力死撐。

  「那若是一劑藥後,王爺我仍舊沒有痊癒呢?」

  「我拿人頭擔保,一劑藥下去,王爺絕對生龍活虎、耳朵靈敏、手腳麻利。」

  這話一出,場裡三人同時望向樓萬金,王爺的驚訝、管家的吃驚都遠不及知道王爺身體無恙的莊湛。

  樓萬金這個小子是不是腦袋燒壞了?

  「好,衝著你這番話,我就允了你這劑藥。」

  「這藥需要我親手抓藥、親手熬藥,管家可以試毒,但不能試喝。」

  「成!」

  一人一句,頓時決定一個人的生死,樓萬金幾句之間便立下生死狀,莊湛見此,唯有暗暗搖頭。

  這個樓萬金說過自己不愛賭博,卻在人生中一場比一場賭得大,每次都將命拿出來玩!

  一日過去,經樓萬金要求,莊湛到王府外的藥店買了一堆提神益血的藥材,又提著兩斤黃連回到王府安排他們暫住的地方。

  看著正積極生火準備熬藥的樓萬金,莊湛難得顯出關心。

  「你真的要賭這一仗?」

  「為什麼不賭?他既然這麼喜歡裝啞巴,我就要讓他吃下這個啞巴虧,哼哼,我在放棄乞丐生涯的那一刻便已經下定決心,就算一時的受氣,我也要討回來!」

  說這些話的時候,原是晴朗的表情終於露出一絲心底的黑暗,樓萬金被臉上的肥肉堆成瞇瞇眼的眼底閃過一串冰冷寒光,由再重新做人開始,他就不會再讓別人輕易騎到他頭上。

  人一生蠢一次就夠了,再蠢第二次,不如找麵線將自己吊死算了!

  「那是王爺……」

  「王爺又怎麼樣?我還是現代人呢,我就不相信玩陰的,他能贏得過我!」

  嘴裡唸唸有詞,手加緊將藥材洗乾淨丟進藥煲裡,至於那二斤黃連,樓萬金以著非常虔誠的動作,慢慢將它加入開始變成一片污黑的藥湯當中。

  事情已成定局,莊湛看著樓萬金開始專心熬製藥湯,便不再哼聲。

  樓萬金主意一定的時候,十隻牛都拉不了他回頭,事情已經演變成這樣,唯今之計便是先找退路吧……

  瞄了瞄心思已經不在眼前的樓萬金,莊湛想了一下,重新朝王府的門外走了出去。

  對著燒得正旺的爐火,樓萬金以著愉快的心情背誦著許久前曾經學過的知識。

  黃連為常用的中藥,性寒、味苦,具有清熱燥濕、瀉火解毒之功能,用於濕熱痞滿、嘔吐、瀉痢、黃疸、高熱神昏、心火亢盛、心煩不寐、目赤吞酸、牙痛、消渴、癰腫疔瘡,外治濕疹、濕瘡、耳道流膿。

  現代研究表明,黃連含有小檗鹼、黃連鹼等成分,具有較強的抗菌作用,同時還有擴張血管、降血壓、降血糖、利膽、解熱……等等作用。

  王爺啊王爺,你看我樓萬金對你多好,不但為你治療即有的病痛,還為你防患於未然,你該怎麼謝我才好……

  吃晚飯的時候,藥也煎好了,四碗水熬成一碗水的份量,裡面所含有的藥性是如何的高含量,樓萬金不清楚,可是試了一口的他非常明白這碗藥的苦味是如何的重量,不管黃連有什麼好,光是這味道就讓人非常明白那句名言的出處。

  小心端著藥度過重重關卡,在試毒針前安然度過,樓萬金站在華麗的王爺面前放下了藥碗,臉上依舊掛著『客人是上帝』的服務笑容。

  「王爺,這便是我們獻上的藥汁。」

  一個不大的碗裡盛著又濃又黑的藥汁,重重的藥味頓時四散開來,摻雜在了燃著檀香的房內,混淆出了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王爺單眉挑望了樓萬金一眼,又看了一眼隨後進來的管家,不發一言。

  「王爺?若是你不敢喝這一碗藥,小人也是明白的,只是這是王爺放棄治療,並不代表莊湛的醫術不精,王爺的診金還是要付的。」

  見王爺猶豫不決,樓萬金立馬發話,報輕蔑之仇固然要緊,可有錢袋袋平安才是重心。

  「哼!」

  見樓萬金似乎滿心期待自己不喝這碗藥湯,原本真的打算不喝的王爺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條筋,竟真的端起飄著熱氣的藥碗,一口吞了半碗去……

  還想跟王爺討論診金問題的樓萬金,壓根沒想到王爺居然如此勇猛,那一碗藥湯一口氣空了大半,這不就等於……

  一想到後續發展,樓萬金也顧不得跑得快會腿上生疼這一回事,扶著瘸腿,全面開動,朝著門外衝去,走進來的管家沒防這一著,差點沒被他撞倒在地,只一個瞬間,一個胖瘸子竟如兔子一般彈跳個老遠。

  「王爺!」見狀,管家不由一聲驚叫,認為王爺已然中招。

  王爺半碗藥湯下肚,不管其它,光是那藥味便直衝喉頭,又苦又澀,竟半天開不了聲,等苦味散去大半才能回神。

  「這個樓萬金,他竟敢……」原本優雅靠坐在椅上的身子瞬間朝門外掠去。

  這已不是什麼顏面不顏面的問題,這個胖子居然敢在我的地盤裡捉弄我,他真是找死不成!

  兇猛的速度夾著驚人的怒氣朝樓萬金撲來,就見他驚叫一聲,慌亂間一時失衡,朝石頭小徑栽去,眼看就要頭破血流,突然頭皮一疼,人便被硬生生扯了起來。

  遠離了石頭小徑,卻落入了魔王手心,頭皮像快被扯裂一般,疼得要命,樓萬金髮現他胖了以後眼沿淺了,居然就因為這樣的疼痛而擠出眼淚來。

  「疼!疼……放……放開……」

  嗷叫並沒有得到重視,王爺如同魔神降臨,樓萬金敢打賭,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小宇宙這種東西,現在這個王爺身上的小宇宙肯定是黑色的,是最邪惡的那一種。

  「放開……放開啦!」

  掙扎無果,整個人竟被王爺一手拉住長髮拖曳而走,樓萬金又哭又鬧,卻又為了免卻頭皮更深一層的傷害,只有雙腿不斷蹭地,以追上王爺步行的速度。

  這樣被拖走了一會兒才被摔至冰冷的石板上,樓萬金疼得眼淚一直在飆,喉嚨卻因為過於疼痛而無法說出任何話來。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愚弄本王,你可知道,我隨手就能掐死你這條小命!」

  一手伸出,王爺竟將樓萬金增胖不少的身體舉起,掐住樓萬金脖子的手略略收勁,樓萬金便感覺像要窒息一般,眼前一片發黑。

  當樓萬金正在生死邊緣掙扎的剎那間,一把寶劍疾速而下,王爺差點閃避不及,只好丟下樓萬金轉身躲開這一擊,而隨之飛來的暗器更是將他逼退三步,任由兩個人自天空翩然而下,立在他與樓萬金中央。

  莊湛仗劍而立,另一位錦袍之人則是彎下了腰,將樓萬金輕輕扶起,冰冷的手撫過樓萬金被掐得生疼的脖子,帶來一點清涼,讓樓萬金快進入混沌的意識重新清醒過來。

  而就在樓萬金睜大眼的剎那間,他很是懷疑他是不是已登極樂,不然,為什麼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卻如此堂而皇之地扶著他,甚至眼底隱隱透出一絲……關懷?

  手背揉了揉眼睛,樓萬金終於確定他沒有眼花,眼前這個人真的是魏清逸。

  只不過短短半年不見,這個人怎麼瘦了這麼多,活像被人餓了很久似的?

  「哼!」

  一聲冷哼打斷了樓萬金與魏清逸相相對望的眼光,也喚回了樓萬金的神智,現在的他可不是樓項羽,這個魏清逸瘦不瘦,跟他沒關係。

  眼神恢復清明,只是喉間被重力掐過的痛楚並不是一時半會就會消失,樓萬金想動嘴,喉間便疼得厲害,眼淚繼續直飆。

  見狀,魏清逸原本無波的眼神掠過了清晰的怒意,直直對上正以睥睨之姿立於人前的王爺。

  「王爺身體可好?」

  仍舊好聽得過份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顯得有點僵硬,問安的話頓時變得無禮至極,王爺更是不悅。

  「魏清逸,你好大的膽子,不經通傳便擅闖王府已是一罪,在王府裡竟敢持劍對本王不恭,當真是不怕死了?」

  「魏某聽聞府內慘叫連聲,深怕王爺有難才如此莽撞,魏某在此請罪。」

  「深怕本王有難?魏清逸,你的嘴倒是能說得很,那成,如今眼前就有一個持劍意圖對本王不利的人,你給我拿下他吧!」

  此話一出,魏清逸頓時臉色一變,看著王爺所指之人。

  「你、你、你!王爺……你怎麼可以這般忘恩負義、不仁不義!」終於緩過氣來的樓萬金一聽到王爺的指控,立刻伸手推開擋在他前面的魏清逸,用手指著王爺罵道。

  「我可是將王爺你治好的,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居然還污蔑我對你不利?這還有沒有天理啊?你以為你是王爺就可以目無王法了嗎?你分明是想賴帳吧!有你這樣當王爺的嗎?小氣、吝嗇,還忘恩負義!」

  字字分明、聲聲響亮的話聽得在場的人是臉色幾番輪轉,一時間沒人能說得上話來。

  管家是呆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指著王爺罵啊?

  莊湛是傻了,這個樓萬金比他還厲害,果真是要錢不要命的錢鬼!

  魏清逸未明過程,被莊湛匆忙拉來的他卻是明白,就算原本無事,被樓萬金這般盛氣一罵,恐怕今天王府難出了,而身為當事人的王爺,臉上更是五彩斑斕,好不容易吞下哽在喉間的氣,這才朝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胖子發難。

  狠狠一掌摑去,被魏清逸攔在半空,兩人相差無幾的身高將樓萬金夾在中央,相互對望的視線烽煙四起,氣場沉重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魏清逸看著半窩在他懷中的人一臉驚怕,心頓時軟了半分,收起掌力抱著樓萬金連退幾步,這才朝臉色已黑得能跟鍋底比擬的王爺一揖。

  「王爺這般打救治您的恩人,不真應了『忘恩負義』嗎?」

  「他什麼時候救治我了?啊?」

  打不到樓萬金,王爺便將氣全撒在魏清逸身上,就算魏清逸是洛陽的望族,也抵不住他現今的孟浪行為。

  「你居然不認帳,你吃了我的藥才如此生龍活虎的,對不對?管家,你之前不是說你家王爺老是提不起勁、腿上也用不上力,總是死奄奄的,對不對?」

  管家頓時無言,點頭不是,搖頭不是,這話前半的確是他說的,後半卻不是啊,他哪敢說王爺死奄奄的……

  「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你看看現在的王爺,生龍活虎不止,還中氣十足、胡亂殺人,這都是因為吃了我那劑藥的緣故,這前後判若兩人的模樣絕對是拜我的藥所賜,王爺您說是不是?」

  不提還罷,一提,王爺似乎又覺得滿嘴的黃連味,也的確是這劑藥迫得他忘記偽裝,拿出平常在外的樣子來,所以也不能否認樓萬金的話,不由磨牙,正待措詞辯解。

  「沒錯,雖然是喝了你的藥之後我才會變得如此,但那絕對不是因為我有病,而是你那碗藥……」

  「我那碗藥怎麼樣了?您都承認的確是喝了我的藥才這般模樣,難道還不能說明的確是我將您治好的嗎?您可不要仗著王爺的身份就想賴帳,醫藥費外加精神受損費,您至少要給我一萬兩白銀才行。」

  「什麼!?你這一碗藥居然要收我一萬兩白銀?」想錢想瘋了也不是這樣的吧!

  王爺眼裡寫滿了『有病』這兩個字,直指樓萬金,不是他付不出,而是他沒必要付。

  只是……看著不知何時聚集的家丁僕女們,王爺雙唇一抿,怒意騰騰。

  「你們這些人,誰讓你們過來湊熱鬧的,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一言即出,僕人們頓時跑光光,可是王爺的面子下不來了,且不管這樓萬金如何斷章取義、如何扭曲事實,在外人眼裡,是他一碗藥讓自己有如此轉變,再想動他,的確也說不過去。

  王爺再三檢討自己的耐性不足,如果當時忍了樓萬金說他是聾啞一事,如今便不會牽涉太多來,果真是修行不夠。

  「也罷,既然你堅持你的藥有如此功效,王爺我也不會虧待於你,只要你將這餘下的半碗藥湯不動聲色地給我喝光,我不但不會怪罪你,還會獎賞你一萬兩白銀當作酬勞,怎麼樣?」

  在幾個輾轉間已心中有數,王爺的聲調平緩了下來,帶著刺人的傲慢,準備為自己討回一局,不過就是萬兩白銀,丟了也不心疼,只不過這丟,也得丟得有價值。

  遞到面前的藥湯已失去適宜的溫度,涼了的藥沒有了濃烈的藥味,卻不等於沒了那黃連的苦味;看著餘下的半碗湯藥,再看看王爺一副看熱鬧的神情,樓萬金倒也不慌不忙。

  反正這錢是王爺當著眾人的面說給的,至於這黃連湯嘛,只要有萬兩白銀,難道我還撐不過去?

  想到這裡,頓生豪情,樓萬金閉了閉眼,一手奪過藥湯就往嘴裡灌,頓時苦澀難擋的味道在嘴裡散開,初時,涼卻的湯水顯得有些淡化,但吞下肚之後被肚裡的熱氣一暖,那一重重的苦味便不斷襲擊味蕾,簡直比以前喝的廣東涼茶還可怕……

  想開聲,又怕一張嘴便將藥吐出來,樓萬金努力維持臉色不動,苦味不要緊,至少比芥末要來得好,芥末吃了才會讓人淚眼汪汪,這個不會。

  依舊是阿Q精神獲勝,有了比苦味更可怕的芥末做墊底,樓萬金終於在眾人的目光下以微笑的表情將藥湯完全吞下,除了眉間因為過於忍耐而有小小的顫動外,平常人是無法從他的神情裡辨出這碗藥有問題。

  樓萬金吞得辛苦,王爺卻是笑得開心。

  先前的黃連苦味我已身先士卒嘗過了,那種苦味又怎麼能讓這個大膽的胖子逃過呢?不過他倒是硬氣,居然真的忍下這讓人反胃的苦味,也算是讓人敬佩!

  「樓萬金,這藥,滋味如何?」

  「……謝王爺獎賞,這藥湯滋味不錯,很是有提神醒腦的作用。」樓萬金將話說得情真意切。

  雖然這個味道的確是苦,可是喝過後真的讓人頭腦清醒不少啊!

  「是嗎?」見樓萬金仍是嘴硬,王爺瞄瞄仍舊一副護著樓萬金姿態的魏清逸,準備朝另一個讓他看不順眼的人開刀。

  「魏清逸,你與這個人是熟識?」

  「王爺,魏某受朋友之托保護樓公子,若有得罪之處,魏某願向王爺請罪。」

  「哦?是哪個朋友有這般能耐,能請出魏清逸擅闖王府啊?」

  「我的朋友正是眼前的劍門少主莊湛!」

  「劍門少主?」

  疑問的眼神掃向一直站在一旁毫不起眼的莊湛,卻在見著莊湛所持的寶劍時眼光一陣閃爍,再定下神來時,還是那位雍容華貴的王爺。

  「看在你與劍門少主的份上,這次我便不追究樓萬金,若再敢戲弄王族,便是你們也保不住他,可明白?」

  「謝王爺!」

  見王爺退讓,莊湛與魏清逸行下大禮,以為事情就此落幕。

  「等等,我的銀子呢?王爺該不會忘記這件事了吧?」

  樓萬金見頸上人頭沒有危險了,立馬牽掛他用命拚回來的銀子,王爺不由皺眉,難得見著這樣不怕死的人。

  「管家,領他去支取一萬兩的銀票。」

  「是,王爺。」

  一場紛爭消弭於無形,管家看著死裡逃生仍不自知的樓萬金,再看看力保他的兩位俠客。

  這年頭怪事多,怪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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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領了銀票,樓萬金率先跳出王府,見著下人正將紅榜撕下,不由得意道:

  「都是我的功勞,不然這個紅榜還不知道要騙多少大夫進去!」

  聞言,抬頭齊齊朝樓萬金瞪眼的兩個人心裡皆是一歎,心想,這個樓萬金不知死活的個性怕是怎麼也改不了了!

  「莊兄,若是沒有事情,就在此別過。」魏清逸拱手告別,對於先前發生的荒唐並沒有多加一言評語。

  「多謝魏盟主伸手相助。」莊湛回禮,先前他去搬救兵就是想魏清逸應該門路甚廣,果然王爺也看在他的面子不予為難,卻沒想到樓萬金居然真的開出天價診金,而王爺也居然真的給了。

  「這位小兄弟……」兩人行過禮後,魏清逸回身看著站在一旁不發一言的樓萬金,考量片刻還是勸喻道:「這次是王爺開恩,若有下回,便是魏某也保不住你,敬請小兄弟凡事三思而行。」

  說得自己像個好人似的,真會裝蒜!

  樓萬金不以為然,聳肩道:

  「會這樣鋌而走險,自然是因為沒有錢,若是魏少爺肯借錢予我,自然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借錢?方纔你不是得到萬兩白銀,若是安排適度,已然能逍遙過日,不愁吃喝。」

  「萬兩白銀有一半是要給莊湛的,至於我的目標,何止萬兩!」

  「你拿這麼多銀子是想做什麼?」聽到樓萬金口出狂言,魏清逸眉間深皺,不悅之態全現。

  樓萬金見此冷笑,果真是這樣的模樣最最順眼啊!

  「這世間何人愁銀子多,魏公子問這話不嫌無聊嗎?」

  「這樣說來,小兄弟是為錢而活了?」

  「這個自然,聽我的名字就知道了,說到錢,我手中有一房契,是莊大哥的,你是莊大哥的朋友,若是將這房契抵在你這裡,能換得多少銀子?說好了,我要的是活當!」

  房契?

  聽到這番話,魏清逸抬眼看向莊湛,見莊湛點頭,便接過樓萬金遞來的房契好好細看,然後朝莊湛問道:

  「莊兄若是缺錢,只要跟我說一聲便行,這張房契是劍門的,隨意給人不太好吧?」

  「什麼叫隨意給人?這是莊湛心甘情願給的,又不是我拿刀橫在他脖子上搶來的,你少看不起人!我還用心為莊湛奔走錢財,你們這些口口聲聲仁義的大俠卻是一毛不拔,只會說說而已,若是你真感激莊湛,就借個十萬銀子來花花,我擔保,只要一年,我便還你本錢跟利息!」

  樓萬金一番口舌,頓時嚇驚了在場兩人,莊湛摸摸頭,這年頭向人借錢的比借人錢的還大聲了,平日他進當鋪也沒敢這般囂張,樓萬金倒是好,開出的價一個比一個高,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毒,王爺那裡已經罵了一頓,魏清逸面前他也不放過,真不知道他這個行為是為了借錢還是為了結仇家?

  「莊湛,你真有如此需要?」

  被人當面數落了一頓,魏清逸面不改色,只當面前有一隻瘋狗在叫,無視樓萬金雙手掐腰的茶壺模樣,魏清逸直接問莊湛。

  「這個不是……啊,是想做點小生意,加上年關將近,所以……」

  借錢一說莊湛從沒想過,剛想說明是樓萬金的主意,卻見樓萬金雙目圓瞪、雙眉倒豎,似乎有一種只要他敢不認就撲上前咬死他的氣勢,猶豫了一刻,莊湛終於還是抵不住樓萬金瞬間低落下來的愁眉,死死認下借錢的行為。

  「我明白了,這張房契可押百餘銀,不久前你曾救過我,也曾為武林立下過大功,當時娘親便曾吩咐我要好好謝你,之前的賞銀我還沒付予你,這次便不用房契了,我將賞銀提至五百兩,讓你好好過日子吧,房契之事便不要再提了。」

  五百兩?

  樓萬金重重哼了一聲,心底有股氣在燒,也說不清到底是因為魏清逸漠視他,還是因為他狗眼看人低的表現。

  「小兄弟,五百兩已足以讓莊湛好好過一個年了,況且借錢的是他,並不是你。」魏清逸自然聽到冷哼,只是對著一臉怒氣的樓萬金,他仍舊保持淡漠的模樣。

  「難道魏盟主的命就只值五百兩嗎?王爺的命價值萬兩,盟主的命恐怕也不輕吧?況且我們跟王爺要的是救命錢,問你還是用借的呢,連這樣的面子你也不給嗎?」

  樓萬金一臉憤怒,他就知道這個魏清逸骨子裡也是個商人,看他當時騙自己騙得多麼自然,他平時肯定沒少幹這種事情,偏偏自己當初瞎了眼,看他什麼都是好的,現在是他救命恩人向他借錢,又不是不還,他家底這麼殷厚,以前做他隨侍時便知道,別以為寫的是古代的繁體字,他就認不出帳面上的銀子。

  鄙視的眼光越來越明顯,樓萬金一手奪回魏清逸手上的房契,然後一瘸一瘸的走到莊湛身邊,說道:

  「莊大哥,你這個救命恩人不值錢,我們還是到別的城鎮想辦法吧,這個魏少爺是不會借錢的。」

  魏清逸並沒有答話,看著樓萬金拉著莊湛慢慢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視野,眉間的皺褶又深了一層。

  「你幹嘛拿話嘲諷他?」

  坐上租來的馬車,莊湛扶著樓萬金小心的坐進車裡,然後慢慢驅動馬車;其實他真的覺得魏清逸肯給五百兩已經很不錯了,當初他放出的賞銀也不過百銀而已,這年頭大家賺錢都不容易。

  「笨!你以為魏清逸像你啊,他手上有當鋪、米鋪、布莊,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他的命何止值百銀,我聽你報官府的價格時我就知道人的身價不可能太低。

  你要知道,官府的賞銀經過層層剝削,到你手上的已經不多了,可是一個江洋大盜也有一百多兩賞銀,怎麼算,那些達官貴人的命應該更值錢才對,所以我詐了王爺一萬兩,我是有預算讓他砍價的,不過他這麼豪爽,我也就盛情不卻了,至於魏清逸……我非詐光他的錢不可,哼!」

  想到魏清逸方才辯駁的嘴臉,樓萬金又是一陣氣悶。

  實在是太可恨了,為什麼我這樣罵他,他居然不會沖昏頭腦,一個激動,像王爺那樣答應付錢呢?十萬兩白銀雖然多,可是我又不是不還,為什麼現在這個世界沒有像銀行這樣的機制,至少可以憑計劃書貸款啊,真是的……

  嘟起嘴,將自己攤在馬車中央,樓萬金開始思前想後。

  一萬兩白銀先去提出來,然後去找丐幫留意消息,接下來應該找些有能力的人,將他們聚在一起,錢雖然可能不太夠,但是湊合、湊合吧,期許事業在明年有起步,反正我的點子別人是想不到的,也不怕會被搶先一步實行,我慢慢來就好,不要心急、不能心急,就算再急也不可能一口吞下一塊大餅,不然會噎死的!

  努力讓腦袋充滿建立事業的各種想法,樓萬金拒絕再想起方才魏清逸的模樣,就算他救自己的時候所展現的風姿有多麼帥氣,他也不會再受蠱惑!

  隨著馬車朝前奔馳,樓萬金連日來不斷在各個城鎮間游移,遇上能做的紅榜也接下一、二張,不外是些土匪強盜之事,剛好是莊湛的老本行,只是有了他的坐陣,賞銀從原本的十兩、二十兩變成到手的幾十兩、百餘兩。

  莊湛天天看著他,總會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

  「別這樣看著我啦!這年頭一定要講價,懂不懂啊?你賣東西,要學會漫天開價,你買東西要學會落地還錢,如今是他們有求於你,只要列出保證,他們不介意多花點錢讓事情早日完結,我開的也不是大價錢,他們當然樂意提高一些,買個安心。」

  「可是我見過別人也有講過價錢,就是沒你順利啊?」還是無法解除心中的疑惑,莊湛一邊駕著車朝丐幫總壇君山而去,一邊繼續不恥下問。

  「談價錢,不外是列明種種,從中一一討取益處,事情是在他們身周發生的,我們揭下紅榜,按理,他們要照顧我們起食飲居,這是最起碼的禮貌吧,幫王爺治病時王爺也有安排我們住處啊,只要讓他們省下這筆花銷,轉變為銀子,他們拍拍算盤還是會覺得划算的,畢竟,誰也不會太樂意兩個不相熟的人住在自己家裡……」

  「哦?就這樣?」

  「當然不只,我跟他們談都有劃下完事的日期,像那個小偷,他們所列出的事件具體清晰,甚至連相貌跟作案風格都差不多列明,就只差臨門一腳而已。

  失竊的都是些富人家,能抓到小偷自然開心,所以我提高兩倍價碼,卻保證在三天之內能將小偷抓住,將贓物取回,這樣好康的事情,他們何樂而不為?官老爺有面子,富人們能安心睡覺,大家平攤一下,也沒花多少錢,當然是點頭都來不及。」

  「你倒是看得明明白白。」

  被樓萬金這樣一分析,莊湛頓時覺得以前的自己實在是有點笨。

  人家說多少銀子就多少銀子,抓個大盜拚死拚活的,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所以說,你跟著我絕對是吃香喝辣,我是什麼腦袋嘛……哈哈哈哈哈,話說回來,君山是不是快到了?」

  察覺莊湛居然都沒在趕馬車,而是跑進車裡跟自己閒聊,樓萬金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馬車早已經停下來了。

  「嗯,早就到了。」

  「那你還坐這裡閒聊?真是會被你氣死!」

  連忙挪動身子朝馬車外移去,樓萬金被莊湛扶著慢慢踱下馬車,又吩咐兩個接到通報前來迎接的乞丐將跟在他們身後的幾輛馬車也一起接進去,奔跑了這麼久,還花錢請了鏢師,這種種的一切就是為了今天的見面。

  樓萬金站在秀美的洞庭湖邊深呼吸,由今天開始,他樓萬金的新天地,就要開始了!

  隨著領前的乞丐轉了好幾個圈,樓萬金終於坐在丐幫幫主面前,努力保持笑容,樓萬金其實很想掩起鼻子,沒法,乞丐們都很少洗澡,那異味一個聞起來不要緊,一堆聞起來會要人命……

  「樓公子似乎對我們乞丐們有些看不起啊?」對於樓萬金掩飾不住的嫌棄,丐幫幫主可是利眼得很。

  「當然不是這樣的,萬金只是感慨而已,絕非嫌棄,想當初萬金也曾落迫當過乞丐,對於乞丐們的種種心酸都曾體會過,又怎麼會嫌棄乞丐呢?」

  「哦?」

  沒想到一身華貴裝扮的樓萬金居然說自己曾經當過乞丐,丐幫幫主頓時有些好奇,連帶對他的防備也沒有那麼深。

  「當時萬金涉世未深,被奸人所騙,身無分文,還斷了腿,好不容易在破敗的城隍廟裡有個落腳處,若不是適逢莊大哥相救,樓某現在恐怕會凍死在這個寒冬中。」

  「不知道樓公子所處之城隍廟在何方?」雖然樓萬金說得情真意切,但是閱人無數的丐幫幫主還是求實為主,畢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就是在江淮城外的城隍廟,樓某離開的日子不長,只要幫主稍加打聽就會知道在江淮城裡有個只會笑嘻嘻的胖乞丐。」

  話音說完,丐幫幫主已經將視線投向一個乞丐,見乞丐點點頭,認可這樣的說法,立馬換上親切的笑容。

  「原來曾是同宗,就不知道現在樓公子找丐幫有什麼事情呢?」

  「我想向丐幫征訂一些消息。」

  「哦?」

  「聽聞丐幫眼線遍天下,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借丐幫這陣東風,只要丐幫肯提供各處請人徵榜的線索,無論大小,樓某都願意用一兩銀子去買。」

  「一兩銀子?」

  這個數字並非等閒,要知道消息何其多,數額雖小,可是長久下來,這對丐幫的收入是一大助力。

  「對,若是消息樓某用上了,得了回報,還能分給丐幫十兩銀子當作謝禮,不知道幫主意下如何?」

  「十兩銀子?」聞言,連久見世面的丐幫幫主都有些吃驚了。

  這樓萬金是不是給丐幫送錢來的啊?如此大手筆的花下來,非同等閒啊!

  「若是幫主答應了,這便是訂金一千兩,足夠支付半年內的消息來源,絕不會讓丐幫吃虧。」

  語畢,已喚人抬出一直小心翼翼運來的銀兩,這個時候就是需要用銀子砸昏人啊!

  樓萬金非常滿意地看著丐幫幫主眼裡也升起他初見這麼多銀子時的白花眼光,他就不信這些銀子晃不花別人的眼睛,況且他要的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丐幫答應的機率有九成之高。

  「樓公子出這麼高的價格,恐怕也會有相當的要求吧?」

  「幫主果然聰明。」樓萬金倒是沒有想到在銀子的照耀下,丐幫幫主還有這樣清晰的腦子,可見的確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其實我的要求不高,在丐幫能動的範圍內,將隱世的手藝高人、奇人怪事和各地張貼的徵聘榜文、賞銀榜文都一一朝我匯報,事無大小,我都接受,而幫主除此之外,還需做到守信守諾,不得將同樣的消息再賣予他人,這樣,幫主能做得到嗎?」

  「你是想將各地的賞銀榜文都接下來?你有這樣大的胃口嗎?」看著面相仍顯稚嫩的樓萬金,通曉人事的丐幫幫主大概也明白他想做什麼。

  「做與不做、成與不成,事在人為,幫主只要回答我,行還是不行就可以了!」

  「有這樣好的生意,又無礙我幫生存,我自然樂意。」

  「好,這樣的話,請幫主簽下合同吧!」

  「合同?」

  看著樓萬金自懷裡掏出兩張紙,紙上一一列出方纔他們協商之事,連如果有所違背丐幫要如何賠償都有寫在上面,丐幫幫主頓時啞然。

  「有字為憑,大家都好做事,放心好了,雖然賠償的額度很大,但是,只不過是先警告丐幫不可輕易違約而已,若是幫主謹遵條款,樓萬金自然不會為難。」

  丐幫幫主看著笑得有些狡黠的樓萬金,突然覺得那圓圓的臉上不再是稚嫩之氣,這分明就是一個老江湖,哪有可能讓人佔下半分便宜。

  「哈哈哈哈,我居然看走眼了,成,樓公子,我們丐幫自當遵守協議,這叫什麼?合同是不是?要怎麼簽法?」

  「幫主簽上自己的大名,寫明今天的日期,並蓋上指印便可。」說完,樓萬金拿起炭筆,用怪異的手勢簽下名字,壓上指印之後遞給丐幫幫主,「這是我的簽名,日後都要憑我的簽名才能提取丐幫每月可領的銀子,幫主可要認好了,這樣的顏色、這樣的字型才是正確的,我不排除日後我生意做大有人想冒充我的可能。」

  丐幫幫主接過紙張,學樓萬金簽下自己的名字、日期,並印上自己的指印後大笑道:

  「樓公子,你做事實在謹慎。」

  「當你試過意氣用事,然後遭遇慘敗,就會學會謹慎了。」樓萬金不以為意,待丐幫幫主簽好兩張紙之後,一張遞給幫主,一張小心收藏在自己懷裡。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我就知道幫主是個豪爽的人,不會難為我。」

  「樓公子這就要走了?」

  「嗯,我會等你們的好消息。」

  「若是這樣說來,如今就有一條好消息,不過樓公子恐怕做不來。」

  「什麼消息?」才剛簽完合同就有生意上門,樓萬金大感興趣。

  「日前剛上任的武林盟主魏清逸發了一條通告,只要有人能查探出丟失的三把名劍下落及殺害諸多武林的兇手的下落,他便允諾賞那個人白銀十萬兩,這可是武林少見的賞銀盛事,諸多高手都摩拳擦掌,準備接下這個賞銀呢!」

  說到這個消息時,丐幫幫主也是一派神往,看來他也對那白花花的銀子動心,況且真能做到這兩件事情,何止銀子到手,恐怕連名氣也會急速飆升,成為受人仰慕的大俠。

  聽到十萬兩賞銀的時候,樓萬金止不住眉間的抽動,他敢打包票,這個主意絕對是見著了王爺府上的紅榜和自己的行為後所聯想出來的。

  這個魏清逸,真不可小看!最重要的是,這分明就是朝我下的戰書!我問他借十萬兩他不借,居然拿去當賞銀,哼,這分明就是欺負人的行徑!

  瞬間已經將魏清逸正當的行為扭曲成對他樓萬金的挑戰,樓萬金只覺心中的惱火牽動臉上的肥肉一直在顫動。

  這個魏清逸實在……欺人太甚!

  「這件生意樓某也深感興趣……幫主日後可要記得,不管是什麼事情都務必向樓某通個消息,樓某還有要事,就先告辭了。」

  勉強壓住怒意,樓萬金朝丐幫幫主點點頭,然後伸出手等莊湛將他扶離。

  談完事情,剛好兩個時辰,穴道要被解開了!

  加快離開的腳步再也不是之前的穩健,樓萬金苦著臉,任由莊湛半拖半抱地帶他隨著帶路的乞丐離開;最近總是在下雨,就算天晴了也有濕意,遇上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風濕為什麼能疼得要人命了……

  被人攙扶著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的角落裡,丐幫幫主看著眼前那一箱箱白銀,突然輕輕一笑,朝著大堂一角深處喊道:

  「魏賢侄,老夫演得可好?」

  聞言而出正是剛剛上任的盟主──魏清逸少爺,魏清逸目光深奧難測地看著早已遠去的背影方向,然後朝幫主一掬。

  「謝幫主施以援手。」

  「你確定這樣便能找到兵器及兇手?這個樓萬金到底是什麼人,居然能讓你寄予如此厚望?」

  幫主不偏不倚受了魏清逸一拜,事實上,這一次若不是他出面,一個區區的莊湛還是沒法讓他親自接見那名不經傳的樓萬金,既使他對這次的接見很是滿意。

  「在下並不是對樓萬金寄予厚望,而是對兇手寄予厚望,有樓萬金這樣的人在,不管是誰都會好奇一番,特別在樓萬金不按牌理出牌的時候。」

  「這倒也是,這個人想法稀奇古怪,倒是讓人難料,不過,你倒是從哪裡找來這樣的小子,還讓莊湛去保護他?」

  緩緩轉過身,魏清逸正眼看向丐幫幫主,眼底那一絲愕然並沒有逃過老江湖的眼睛,爾後丐幫幫主端起冷掉的茶慢慢用內力將其烘熱。

  「魏小子啊,你還年輕,需要繼續磨練啊!要明白,丐幫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丐幫的耳目,你要學的是該怎麼利用丐幫,而不是與丐幫對著幹,這一點上,樓萬金比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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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渾然不知道自己正被人稱讚,樓萬金重新窩入馬車時,腿已經快疼得抽搐。

  這年頭果然斷過腿又不能完全癒合會要人命,怎麼這個疼……這個疼就這麼磨人啊……

  久違的眼淚又被擠了出來,樓萬金狠狠地擦了一把臉上不斷氾濫的淚珠,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懷裡的合同重新折好、放進腳底的襪子裡,這是他在古代談成的第一件長期生意,他一定得保管好。

  正準備忍著痛將鞋重新穿好,馬車的簾子突然一動,莊湛已經閃身而入,看見樓萬金痛苦萬分的表情,唯有一歎,然後伸出手抬起他的腿,慢慢輸入內力,總算是緩解了他身上的痛。

  樓萬金扁著嘴,看著他依賴的大夫。

  這個人實在是木頭,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些笑話來轉移我的注意力嗎?

  「別這樣看著我,我不是你喜歡的人。」被如此『深情款款』的盯著,莊湛一陣惡寒。

  「你想得美啊,我喜歡你?!」

  被莊湛這樣一說,樓萬金只覺滿臉黑線,不說其他的,光是他看過莊湛練功時不下百回的半裸體卻連一絲感覺都升不起,他便知道莊湛真的完完全全不是他的菜,況且,他喜歡是學長型的男人,才不要喜歡莊稼漢型的。

  「你給我說說,那些世家們是為了什麼被滅門呢?別告訴我,你們這些武林人士到現在還弄不清事實真相?」不想再讓思緒回到學長型的男人上面,樓萬金終於首回正視那個讓他慘痛無比的滅門慘案。

  「你說話別這樣嘲諷人行不行啊?只是你問起這個,難不成你真打算接下魏清逸放出來的賞銀?」

  「這是當然,我都沒以受害人的身份向他索賠呢!欺騙我的感情、誘騙我的身體,這林林總總加起來,這十萬兩怎麼看都該是給我的!哼,我就不信我奪不下這些銀子!」

  說這些話時,樓萬金怒氣沖沖,可莊湛明白,這只是樓萬金的表面理由,事實上,這些日子下來,那一萬兩白銀已經快花光了。

  付給丐幫的訂金用掉一筆,樓萬金大手筆買下一個荒涼的村落又是一筆,租用鏢局的人運銀子是一筆,幫他還掉劍門今年所積欠的債款又是一筆,加之樓萬金突然瘋狂購置衣服、請僕人、置家宅,短短時日內,萬兩白銀就被花光殆盡,只餘下星點維持他們的日子。

  「放心吧,我考慮接下這件任務也不只是為了這十萬兩,我還想藉此找到污蔑我的宋大哥,好好跟他算一算名譽費用及賠償我的醫藥費用呢!這樣,我們的運轉費用就完全不必擔心了。」

  想到那個夜裡同樣被救出來的宋明,樓萬金話裡不由添了些怨恨,他可不是沒有情緒的人,被人騙了感情還能無動於衷。

  「你啊,真不知道從哪裡生出這麼多怪念頭?」

  聽慣了樓萬金瘋瘋癲癲的話,莊湛早已習以為常,舉手朝天,做出一個握住的手勢,莊湛慢慢道出慘案的種種以及四把寶劍的來歷。

  「這樣說來,你手上的寶劍就是第四把羅!」

  「嗯,原本是有五把的,可是有一把早在久遠前已經失去記載,劍門當初鑄造的神兵利器,就唯獨餘下我手上這把沒有被賣,其他的或賣或送,都已不在劍門的記載裡,卻是沒想到為了搶奪寶劍,竟有人滅門殺人。」

  「那寶劍裡面是不是藏著什麼藏寶圖之類的?」聽得興起,樓萬金立刻將武俠劇裡的種種陰謀論搬出來。

  「應該沒有,不過傳說這五把寶劍聚齊了可以開啟另一個寶貝,這只是傳聞,從沒有見過,況且早有一把寶劍下落不明。」

  莊湛想到劍門那久遠的記載,一時也不禁無言。

  當年劍門是何等風光,五把寶劍根本不用齊出,每代出一、兩個弟子已可以橫掃江湖無敵手,如今劍門卻是人才凋落,除了他行走江湖之外,其他的師弟們都只是到劍門學習強身健體的功夫,誰教當年師父們就是為了錢才收徒弟的。

  唉……

  「別想太多了!劍門的衰敗又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話又說回來,這傳說是哪裡來的?寶貝是關於武林還是關於朝廷的?」

  「你懷疑朝廷?」從沒朝這方面想過,莊湛不由心驚。

  「依照武俠劇的經驗所得,多半寶藏都出自於朝廷,如果是寶貝,那就是什麼武林高手留下來的,你這個時候找個山崖跳下去,只要沒死,多半會遇上隱世高人,然後教會你超強武功,你便可以橫掃江湖、抱得美人歸。」

  「你在說笑話嗎?」

  「是啊!你怎麼就不笑一聲呢?真是的,枉費我的演技。」樓萬金用手捏捏自己快僵硬的臉,幸好肉還是軟軟的,以前他躺久了臉會僵,現在不管怎麼捏都是軟綿綿的,很舒服。

  「你幹嘛捏自己的臉?」

  看到樓萬金將自己的臉捏紅了還在繼續,莊湛實在受不了他有時候的自虐行為,扯下他的手,然後將一顆藥丸拿出來。

  「這顆藥丸能止百痛,雖然是治標不治本,你還是服下去,先熬過這陣痛吧……」

  「……我……我不要吃麻藥,會上癮的!」

  「不是麻藥啦!快吃,你就算再捏自己,也頂不過這陣疼!」

  為過於疼痛而曲捲的腿慢慢按摩,同時將藥丸逼著樓萬金吞下,莊湛歎息著重覆手上的動作,心底儘是歎息。

  怎麼這個樓萬金有時候就是這樣倔呢?為了談生意可以讓我點穴,就怕臉上露出疼痛的表情讓人抓住把柄,現在疼得要命了,卻是一聲不哼,只會捏自己抵消痛苦,這分明就是不信任其他人的表現。

  想當時他請僕人還要買些七、八歲的小孩回來養,說這樣以後長大才不會背叛他,這樣的想法是不是早已經在他心裡根深蒂固,甚至連我也無法撼動半分?

  手上的腿慢慢軟了,規律的呼吸聲也響了起來,莊湛知道藥丸起作用了,而自己的按摩也讓樓萬金身上的痛苦緩解下來。

  搖搖頭,將樓萬金擺好姿勢、拉過被子蓋好,然後敲了敲馬車板,莊湛示意在外面一直跟著的人進來。

  一條人影隨著暗號立刻跳上馬車,身形極快的他甚至連坐在外面駕車的馬伕也沒有驚動到,馬車裡便已經坐上第三個人。

  「事情已經都辦妥了,幫主答應在你們身邊安插幾個高手以便隨時保護你們的安全,待他將人找出來之後便可一舉擒拿。」

  「你這樣相信樓萬金的運氣?還是相信這個人不按牌理出招的異想天開?」

  「他想要錢,我只是給他這個機會罷了,依他對錢的執著,相信他會法寶齊出,況且他的運氣確實不壞,不是嗎?」

  「他的運氣不壞,可也稱不上好吧?至少上次這一折騰他就賠上一隻腿,也不知道這次會賠上些什麼?」

  說這些話時,莊湛難得地露出責備的神情,只是他也明白,就算他再不樂意,現在也唯有按照那棋譜走下去。

  「他現在怎麼樣?」

  聽到莊湛的責備,來人有半刻靜默,再發問時,刻意壓下的聲線遠比平日要來得低沉,模糊的話話中隱隱透出關心。

  「腿部痛苦難當,心病難以治癒。」

  「腿真的沒有辦法治癒嗎?」

  「如果將腿重新打斷一次,然後在溫暖的地方居住個一年半載,讓腿完全癒合,那麼這些痛或許就可以避免。」

  「重新打斷一次……」這樣的痛……難道就可以承受嗎?

  來者沉默不語。

  「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他賺到錢,肯穩定下來,相信他會接受這樣的方法,樓項羽這個人有著寧死不屈的意志,他的堅韌,你該清楚才對。」

  「嗯,我知道,那心病是……」

  「他誰都不相信,即使是我。」

  「連你也不行嗎?」

  「應該說,這個世間沒有人可以吧,除非是他親手養的。」

  「他已經變成這樣了嗎?」

  問話再也無須別人同答,來者終於正視一直刻意躲開的樓萬金的身影,看他長得白胖,還以為他終於放開心境,學會重新開始,卻沒想到……

  手指劃過緊閉的眼瞼,曾幾何時,這眼裡面載滿的是信任,還有濃濃的愛意……

  「你當初決定這樣做的時候,就該料到今天的後悔。」

  莊湛向來不是一個會體諒別人的人,而他此時也在痛恨自己當初的無所謂。

  「我並沒有後悔,我跟他,注定殊途。」

  「可是你還是沒放過他,你這樣的做法,真的不怕天譴嗎?」

  「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我請你一直保護他也是這個原因,他不能再承受任何傷害,我唯一能補償的,也只是圓滿他如今的追求,讓他立於商界的頂峰,只要站在頂峰,他就有力量保護自己,再也無須讓人利用……」

  「你只是說得好聽而已,說吧,接下來你要我引他到哪裡?」

  「日前,魏懷安在長安出現過,你且引他到那裡,說不定他有辦法引魏懷安出來。」

  「你啊……」

  隨著無奈的歎息,來者悄無聲息的消失,就像從來這輛馬車就只有兩個人的存在,而沒有第三人帶來的陰霾。

  「這便是長安嗎?很是繁華的一個地方,我原以為洛陽已經很厲害了。」

  一直停停走走、毫無目的的前行,隨著莊湛的領路,樓萬金在不知不覺中來到這個皇朝最核心的地方,頓時為長安的繁華驚歎。

  「畢竟是國都,總是繁華-點。」

  「總覺得,這樣的佈局很像另一個時空的中國,走起來也特別有趣!」

  離開濕氣重的地方,難得用雙腿站立在不再搖晃的地上,樓萬金又是笑、又是跳,更為自己的發現歡喜不已。

  「嗯,現在真的有種穿越到古代來的感覺了,來、來、來,莊湛,你告訴我,為什麼領我到長安來?」

  聞言,莊湛看著似乎只是隨意說嘴的樓萬金。

  剛才那句詢問,是故意,是有意?

  樓萬金朝著神情嚴肅的莊湛一笑,然後指著前面不遠的富人宅院說道:

  「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得著,你是不是想說,長安城裡有很多人張貼告示,在這裡賺錢的機會比較多?」

  還以為被看穿的莊湛頓時放下心頭的大石,露出難得的微笑。

  「還好,只是想你沒有到過長安,便帶你來玩玩。」

  「哇,莊湛,你笑起來的時候不錯看啊,再笑一次看看!」

  樓萬金大驚小怪的聲音立刻讓街上的人同時往莊湛身上看,莊湛只覺陷入窘境,被眾人大大小小的目光困住,渾身不自在至極。

  「平常見你臉皮厚得要命,怎麼這個時候就薄得能出血了?好了,不玩你,我們去看看紅榜寫什麼?」

  領著莊湛自在的走出眼光圈,樓萬金自認難得能捉弄到莊湛一回,心情更是晴朗至極,就在快要靠近紅榜之際,突然,一個人從遠處急衝而至,幾乎將一條腿用不上力的樓萬金撞翻,所幸莊湛眼明手快的立刻扶住他,這才免去他跌倒的危險。

  樓萬金倒是沒有被驚嚇到,事實上,他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被莊湛一掌推開而跌倒的人,突然爆出一聲冷笑。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長安真是寶地,第一天來就遇上寶貝了!

  「宋明大哥,你這樣心急,是要到哪裡啊?」

  聞言一頓的宋明立刻抬頭看向正俯身注視著他的胖子,一時間竟看不出這是何人來,不由遲疑問道:

  「閣下何人,怎麼會認識在下?」

  「我得宋大哥照顧,可在宋大哥家裡喝過不少酒,還得到不少江湖上難買的寶貝呢,包括那支射到天上會放出五彩霓虹的煙花。」

  說出這些話時,樓萬金已經很有咬牙切齒的味道。

  「你……你是樓項羽,你沒事?」

  「宋大哥送了我這麼多寶貝,難不成是想讓我死的嗎?」

  「這個……當然不是,樓小弟,我、我實在對不起你,可是那是……那是主上的指令,我也是無能為力啊!」

  聽著千篇一律的脫罪詞,樓萬金翻翻白眼,然後朝宋明露出一個咧嘴的微笑。

  「宋大哥放心,其實這事過了也就過了,男人大丈夫沒什麼過不了的,不過在下有個不請之請,麻煩大哥向你家主上說說。」

  「哦?樓小弟有什麼請直說!」

  宋明見事有轉機,就連樓萬金身後那名持劍男子也不再殺意騰騰,頓時放鬆下來,又回到到那副熟悉的掌櫃笑臉,意圖分解樓萬金對他的恨意。

  「其實也沒什麼,我被你家主上利用得這麼徹底,甚至賠上一條腿,你說你家主上是不是得給點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

  「什麼?」實在對樓萬金話語裡最後兩個專有名詞聽不懂,宋明一副茫然樣。

  「就是賠錢!」莊湛很好心的予以解釋。

  「錢?錢?哦哦,錢!樓小弟你想要多少,看大哥夠不夠……」

  「不是要你的錢,而是要你家主人的,他殺人越貨,恐怕賺了不少,小弟我也算是為他賠上了半條命,怎麼都得有點補償吧……」

  咬文嚼字的說完話之後,樓萬金突然露出很開心的表情,朝莊湛問道:

  「我的話是不是說得越來越有水準了?這樣說,像不像黑社會勒索人時所說的話啊?」

  莊湛點頭,雖然『黑社會』這個詞他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可現在的樓萬金擺明就是在勒索,這一點只要會看的,都能明瞭。

  「樓小弟,你這樣……為兄實在……」

  「嗯?難道你是想橫死街頭?我告訴你,別的我不樂意干,可是你的命,我還是很樂意收下的。」

  說這番話時,樓萬金很是賣力地模仿魏清逸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果然看到宋明表現出一陣驚怕,這實在是太有戲劇效果了,樓萬金覺得自己很是喜歡。

  「這樣吧,樓小弟開個價,待我稟告主上,然後看樓小弟要的數額能不能通融下來?」

  「嗯,也可以,不過……你別當我是傻瓜,莊湛,拿毒藥來。」

  「啊?」莊湛站在樓萬金身後,正做著種種威嚇動作,突然聽樓萬金這一說,一時竟反應不過來。

  「你拿一些慢性的,服卜後三天不吃解藥就會溶屍而死的那一種,上次你不是剛介紹過嗎?」說話時,樓萬金努力朝莊湛眨眼,希望這個木頭可以開竅。

  「哦、哦、哦……好,這顆藥丸是唐門發明的,包管毒到他連骨頭都不剩下,少爺請放心。」配合著演戲,莊湛從懷裡掏出一顆藥丸塞進宋明嘴裡,順便再撒一手暗香,以便隨後而來的人能跟蹤他的行跡。

  「……唔、唔、唔……」

  被迫吞下藥丸,宋明不由怨恨地瞪著那個正在開懷大笑的胖子,沒想到短短時日不見,樓項羽居然變成這副模樣,難怪當初他挖地三尺都找不到他,當時還對他有些悔疚之心,現在都可以全部拋掉了。

  「宋大哥,別怪我,你不仁、我不義,大家彼此彼此而已。」清楚看到宋明眼裡的憤恨,樓萬金好心的安慰著。

  說真的,這年頭還有誰傻到被騙後還能敞開胸懷接納對方,樓萬金是信奉上帝,可是又不是真的上帝,連猶大也能原諒。

  「你就這樣放他走嗎?你不會真認為他會回來吧?」看著宋明的離開,莊湛不解問道。

  「他回不回來,不是我在意的範圍內,我希望的是他把話帶到而已,如果那個幕後黑人是個好奇的人,對於我所做的事情他總會付出行動。」

  「若是那個人不好奇呢?」

  「那就要靠你了,莊兄,你不是撒香在他身上嗎?」

  「你看得出來?」

  「不是,不過我聞得出來。」樓萬金笑道。

  對於香味,樓萬金做乞丐時總是拿手辯認香味,畢竟對於萬臭叢中的一點香,他是很敏感的,所以他找食物才能總是找到比較新鮮的。

  「你啊……」聽到樓萬金的解釋後,莊湛一歎,捏了捏樓萬金堅持胖下去的下巴,「小心有一天你的鼻子變成了狗鼻子。」

  「這也不錯啊!」

  對莊湛冷到不行的笑話,樓萬金只是輕笑著彈開莊湛的手,如今的他可是滿懷期待那個幕後人早點出來,讓他將魏清逸的十萬兩白銀領回家。

  有了期盼,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轉眼三天即到,宋明還是沒出現,而樓萬金已經耐不住性子了。

  「我說莊湛,不如我們去找宋明吧……」

  「你不怕他早就被人滅口了嗎?」對於宋明的沒出現,莊湛提供了第三個解釋。

  「他被捕了還有人來救,可見他的地位應該不會太低,所以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他被滅口的事情。」說著,樓萬金瞪了一眼莊湛。

  這個莊湛老是愛潑冷水!

  「好吧,既然你這樣認為,我就陪你走一趟吧……」

  認命的莊湛領著樓萬金朝門外走去,其實這些日子窩在酒樓裡,他也快要發霉了。

  唉,好掛念我家後山的菜田啊!

  正想著,莊湛就被眼前人嚇了一跳,規規矩矩站在一輛馬車旁的人不正是宋明。

  這個人怎麼搞的,來了也不進去……

  「宋大哥果然來了,你家主上答應了嗎?」樓萬金也有些錯愕,其實這些天來他已經認定宋明不會再出現。

  「主上讓我請樓小弟到他那裡一見。」

  「哦?只請我?」

  「是的!」

  「那好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回為了錢,我拚了。」

  說話的人豪情萬丈,聽的人只覺血液倒沖,恨不得扇兩巴掌,將他摑醒。

  「你有哪一回不是為了錢拚命的?不過,你真不打算帶我一塊去?」疑問帶著重重的壓迫,莊湛死死盯著宋明,表明他絕不會離開的意志。

  「莊湛,你放心啦,我相信宋大哥不會讓我有危險的。」

  「他也能相信的嗎?你不想想就是他害得你……」

  莊湛看著嘻皮笑臉的樓萬金,卻見他目光堅定,雙手做了一個手勢,然後搖頭道:

  「如果他想再害我,根本就不會出現在我面前,只要派人來殺不就行了?別忘了,滅門的案子肯定不會是一人所為,所以宋大哥手上應該兵多將廣才對。」

  「樓小弟還是這樣聰明,這次是主上招你覲見,並不是宋大哥能安排的。」

  「哦哦,那趕緊走吧,省得你家主上等久了就不肯付錢。」

  推著宋明一塊進入馬車裡,樓萬金朝莊湛眨眨眼,然後隨著馬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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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馬車急馳,似乎有意擺脫什麼東西,樓萬金自然不會多問,很是愜意地吃著馬車上擺放著的水果,他發現自己自從死過一回後,心胸那個廣闊實在是世間少見。

  「樓小弟一點都不怕為兄再加害於你嗎?」坐在一旁看著樓萬金悠然自得模樣的宋明有一些不解,但也有些敬佩。

  「還是那句老話,如果真的想我死,宋大哥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還派馬車來接我?所以在見到你主上之前我是不會死的,而見到你主上之後,我想,我還是不會死的。」將吃到的果核隨手丟至馬車窗外,樓萬金舒展四肢,「我說宋大哥啊,你家主上是不是很有錢啊?」

  「主上富可敵國。」

  「嗯,我就愛聽這樣的話,你這馬車還要駕多久?若是一時半刻到不了,我想先打個盹了。」

  說完話,直打呵欠的樓萬金也不理宋明的回答,逕自躺臥在馬車上睡去。

  樓萬金如此放心,讓宋明是大大不解,只是想搖醒樓萬金吧,時至今日,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樣跟這個曾經率直的青年找回舊日時光,只盼主上莫給他太多為難,賠些銀子讓他下半生好過便好。

  一人睡、一人靜坐,馬車飛馳的轆轤聲有節奏地響著,將他們快速載到無法預知的地方去……

  直到甜甜一覺醒來,樓萬金髮現馬車還在跑。

  這個主上到底住多遠?難道不是住在長安城,而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掀起窗簾看看天色,眼前一片翠綠,滿山的蒼鬱讓樓萬金明白,他們是在朝山裡進發。

  「原來你家主上住山裡頭啊,難怪宋大哥要這麼多天才出現。」

  「山路難行,樓小弟再等一會兒,很快就到了。」

  聽出樓萬金話語裡的不耐,宋明極力安撫,方才為了甩掉後面跟蹤的人,他們繞了好一會兒路才重回正途,原本以為是樓萬金暗中示人跟蹤,卻不管怎麼觀看,樓萬金仍舊神色如常,看來跟蹤者與樓萬金關聯不大。

  「嗯,不過我肚子餓了,你們主上管不管飯啊?」

  「就算主上不管,宋大哥也不會餓著你的。」

  樓萬金仍舊沒有分寸的話讓宋明似乎又回到當初那個小小的酒莊中,宋明看著已變了模樣的樓項羽,一時感慨萬千。

  「別歎氣了,馬車都停了,是不是到了?」

  懶得理會這個害自己倒霉到頂峰的『宋大哥』,樓萬金小心翼翼的探腳下車,直到扶著馬車站穩了,這才讓腳朝前移動;坐久了,腿就酸軟得厲害,可見這馬車駕了多遠。

  「樓小弟的腳?」

  先前只顧看著樓萬金那張變胖了的圓臉,如今宋明才發現樓萬金瘸了的腿,頓時滿愧疚溢上心頭。

  終究,還是害了他……

  「別假慈悲了,只要你到時在你家主上面前為我多爭取一些賠償費用即可。」

  懶得跟宋明客套,事實上,樓萬金特地將瘸腿顯出就是要博取宋明的同情,要是和那個主上談不攏價格,他還可以從宋明身上入手。

  我真是太聰明了!

  只是,喜悅才露上眉梢,轉瞬就被眼前層層疊疊的崎嶇山路給嚇了回去。

  這個『主上』住得也太高高在上了吧……

  原本被樓萬金的言語所嘲諷的宋明正是滿肚子氣,一對上苦著臉的樓萬金,頓時放鬆了心情。

  這個樓項羽啊,不管什麼時候,表情總是藏不住!

  「別怕,主上不在山上。」

  「那在哪裡啊?」

  「這個不便言語,還要請小弟幪蒙眼睛,跟隨大哥一同前進。」

  話一說完,已是不由分說將黑布纏在樓萬金的眼上,頓時將視線全部隔離。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們會玩這一招,來,宋大哥,你扶著我走吧……」被警匪片磨練到已經能猜出宋明所作所為的樓萬金嘴邊含笑,這樣的冒險稱得上非常刺激。

  手被扶著慢慢朝前走去,憑藉著身體的感應,樓萬金知道自己正在往下走,隨著山谷的聲音慢慢淡去,恐怕他們已經走進山腹中,遠離地面。

  樓萬金不言不語,只是默默數著腳下的步伐以及默記所有轉折方向,誰說盲人就不能認路的,他樓萬金就算真的兩眼瞎了,也一樣能指得出路來;自信著自己的智慧及速記的本領,樓萬金慢慢來到一處平坦的地面,頓時明白,他該是到終點了。

  布條被扯了下來,室內還是暈暈暗暗的,只有一盞長明燈亮著,石桌上擺了一些飯菜,還有餘香,看來剛端來沒多久,而石桌旁坐著一位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男人,黑色的發、黑色的頭巾、黑色的衣服還有黑色的面罩,若不是樓萬金認真打量,此時此刻他恐怕還真認不出這個黑色空間裡有人存在。

  「你就是宋大哥的主上?」

  「……你是樓項羽?」

  「當然,這樣的廢話你以後就別問了,宋大哥接來的,難道還會是冒認的不成?不過你住的地方還真遠,這樣大半天下來我肚子都快餓死了,啊,正好,你面前佳餚不少,我就不客氣了。」

  扶著樓萬金的宋明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離開了,樓萬金也不在意,自己扶著腿,一步步挪到黑衣人的對面坐下,也不管黑衣人是何表態,他一手拿起雞腿、一手端起酒杯,利牙朝著雞腿拚命,酒杯則是趁嘴巴有空檔的時候努力灌水。

  好一會兒,樓萬金才覺得肚子有些飽了,飽了,精神也就上來了。

  嘴邊含著剔牙的牙籤,眼角儘是算計的小人神色,樓萬金一抬頭,立馬對上一雙含著輕蔑厭惡的眼睛,順著眼睛看,桌面一片狼藉,黑衣人的筷子沒動過,菜都讓他吃光了。

  樓萬金頓覺不好意思,「這是當乞丐時練來的功夫,你別見怪啊!要是你餓了,可以讓宋大哥再送上一份飯菜,別氣、別氣。」

  「你……當過乞丐?」

  「唉,我被你們陷害成奸細,僥倖逃脫,卻又弄傷了腿,變成瘸子,這年頭的人哪裡會隨便收留一個瘸子,我除了當乞丐還真的就沒別的能做了。」

  三句不離申訴自己的辛苦,樓萬金偷眼看向那個渾身黑暗的男人,卻只看到一個鐵打的面具,渾身融為一體的黑暗氣息並沒有半分動搖,果然哀兵政策沒什麼效。

  「是嗎?不過如今的你穿著華貴,生活應該不錯,你口口聲聲要求本座賠償你的……」

  一時想不起那奇怪的名詞是何,黑衣人頓了一頓,樓萬金立刻接口。

  「賠償我的醫藥費用及精神損失費用,其實我的要求也不多,你們利用了我,就給予我相抵的錢財便好。」

  此話一出,樓萬金毫無意外的看到黑衣人眼底那一抹輕蔑的鄙視持續加厚,就算鐵打的面具也掩不住狹長鳳眸所顯露的厭惡,只是這樣的眼神總給人似曾相識的感覺,樓萬金從不懷疑自己的記憶力,如果覺得似曾相識,這是不是代表他與這個人曾經在光明處有過接觸,而且就在最近?

  「你別這樣看我啊,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不覺得我的要求過份。」

  繼續刺探的話語不斷釋出,樓萬金另一個計較便是想聽聽這個人的真實聲音,如今這副破嗓子的低啞實在不像黑衣人原本該有的。

  「的確不算過份……只是你憑什麼認為本座不會將你殺了,還願意雙手奉上白銀呢?何況,你的價碼並不便宜?」

  「人命如此矜貴,在下開出的價碼只有公道而已,至於殺不殺我?其實我只是想賭一把我的運氣而已,畢竟賭成功了,我的錢包也就漲了。」

  「你沒有任何籌碼,卻敢來賭這一場?」

  聽到樓萬金的話,黑衣人不能說不驚訝,他還以為樓萬金掌握了什麼事情才敢如此囂張的漫天開價。

  「怎麼說呢?來之前是沒有的,不過見過你之後,我覺得似乎籌碼在手上了。」

  眉間的算計之色越顯濃重,樓萬金笑得狡黠,反正猜錯最差也不過一個『死』字,他決定詐一詐這個一直在鄙視他的人,實在那滿眼的厭惡、輕蔑可絕不是第一次見面的人所會擁有的,而對於他貪錢這一項如此厭惡者,必定就是在他手上吃過虧的人,這樣的人在古代不多,最近以來,只有一個!

  「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籌碼可以讓本座不殺你?」

  黑衣人好奇了,他是沒有想過要殺樓項羽,可是他有想過要宰掉樓萬金,只不過他很想看看樓萬金真的死到臨頭還會不會這般嘴硬?如今看來,嘴硬是他天生的,就算頭被砍下來了恐怕還是不會改。

  「籌碼不大不小,譬如你的真實身份如何?」

  「哈哈哈,本座的真實身份?樓萬金,別太信口雌黃,這世間知道本座身份的人不出五人,本座可不曉得什麼時候讓你也摻了這一腿?」

  笑意中夾帶著殺氣,同時又狂妄得可以,黑衣人從沒遇上這樣有趣的人,說實在的,他有點不捨得殺樓萬金了,殺一個人何其容易,可是遇上一個膽大妄為的人卻不是那麼容易,衝著樓萬金那敢拚盡一切去賭的膽量,黑衣人決定給樓萬金一個機會。

  「若是你真猜出我的真實身份,本座不殺你,你所說的賠償本座照付,怎麼樣?」

  「好啊,謝謝你的慷慨,其實你自己不知道啊,你有一個很大的缺點,如果我告訴你,你是不是能再允諾我一件事情呢?」

  「你倒是貪得無厭啊!本座有什麼缺點?嗯?你可別賭得太過了,若是你說錯了,本座依舊能要你的命!」

  「這樣說,賭約成立了是不是?」很是流氓的彈了彈響指,樓萬金露出諂媚的笑容,「口說無憑,你肯跟我立一紙書憑嗎?」

  「賭約還立書憑?太小題大作了,難道你認為本座會不遵守諾言?」

  「不是不相信你啦,只是你也知道,現在我們賭的可是生死狀,你總該給點保證讓我拿在手上吧,其實你也知道我待在你的地盤裡,如果不是你高抬貴手,基本上我是死定了,難道連死定了的人你也怕嗎?」

  「……」

  「反正你不立,我就不會跟你賭這一局,這年頭的人啊,很容易變心的。」

  說這番話時,樓萬金沒有再看著黑衣人,而是滿眼落寞,語氣沉重,似乎深受其害的樣子。

  實在是受不了樓萬金將他與其他低下人等一併看待,身為高位者的傲氣也不容許自己出爾反爾,想了半刻,彈指一瞬,將四周燈火點亮,如今也無須故弄玄虛、弄些恐怖氣氛,畢竟這個樓萬金只要看到錢,恐怕連閻羅殿也不怕,真不知道該說他大膽還是錢迷。

  燈火一亮,樓萬金瞬間變成盲人,好一會兒才恢復視力,放眼看去,果然又是一片奢華的裝飾,他們所坐的小小桌椅只佔這宮殿式的房間一角,再遠一些輕紗環繞、水氣蒸騰,竟是一處小小的溫泉地,看來這個人是看中這個地方,暗中開山鑿地,將溫泉據為己有。

  「這樣寫如何?」

  在樓萬金四處打量時,黑衣人早已用筆如神,迅速寫好立契,一式兩份,條理清晰,只可惜字如狂龍,樓萬金沒一個認識。

  「這……」

  「怎麼?不敢了?」以為樓萬金在看到立契後終於心存退意,捨不得頸上人頭了,黑衣人不禁在心中暗諷。

  果真是黑暗使人膽大,如今重回凡間,生命就值得珍惜了!

  「不是我不敢啦!唉,算了,告訴你也沒關係,我對什麼字都有些認識,就是狂草這東西……我看不懂你在上面鬼畫些什麼?」

  好好的字被說成寫鬼畫,黑衣人若不是臉上戴著的面具提醒了如今的身份,他早已將這不識寶的樓萬金千刀萬剮。

  旁人求我一紙字畫何等艱難,就這個死要錢的樓萬金敢如此得罪我……

  「別氣嘛,來、來、來,我寫好了,包管你看得懂,不氣、不氣。」

  對面人散發出來的怒意讓樓萬金有些不明白,不就是嫌棄他的字嘛,這年頭寫合同的哪有可能寫到兩邊都不認識,這樣很容易出差錯的,大家理解有誤,到時再辯就無謂了。

  推開桌上不知何時出現的文房四寶,方才吃剩下的菜餚早已撤桌而去。

  看來這裡的侍從輕功不錯!

  點頭暗讚著,樓萬金從懷裡掏出炭筆,自從他怎麼也寫不慣毛筆字之後就自製了炭筆隨身,果然這個動作是正確的,契機隨時出現,合同隨便能簽。

  用著黑衣人沒有見過的筆,一筆一畫的書寫,樓萬金將端端正正、明明白白的兩份立契重新擺在桌面,然後朝著看他寫字有些入了神的黑衣人道:

  「來、來、來,簽下你的大名!」

  「……我簽了,不就等於告訴你,我是誰嗎?」

  「哦,這個也對,那這樣好了,先蓋指印,然後我說出答案你再填上去如何?」滿眼的期盼及出口的提議讓黑衣人愕然。

  原以為樓萬金是想借立契之機確認我的身份,如今看來,難道他真的識穿了我?

  拿在手上的契約突然重得厲害,黑衣人盯著聲色不動的樓萬金,看著已經簽下大名的樓萬金,好一會兒才以壯士斷臂的決心蓋下生平的第一個指印。

  想我出生以來,還從沒有做過這樣的傻事,這個樓萬金有些邪門,總在不知不覺間讓人跟隨他的腳步做事!

  「好了、好了,這樣契約就成立了,我也不客氣了,其實王爺啊,你是不是忘了一點,我還沒開價呢,你就隨便答應我未出口的價碼,這樣做事很是草率呢,就算你富可敵國也要注意資金流向啊!」

  出口一聲,如雷貫耳,黑衣人幾乎是在那一聲『王爺』中已經暴起,一手掐住樓萬金的脖子,面具下的聲線不再遮掩,而是充滿了殺氣。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唔唔唔唔唔(你先放開我)……」

  被掐住脖子的樓萬金當然不能解答王爺的問話,努力搖著手上的立契,又掙扎地拍打著那硬得不像話的手臂。

  好一會兒,王爺的理性總算回籠,這才放開快沒半條命的樓萬金。

  「……咳咳……咳咳……咳咳……」

  接連不斷的咳嗽聲在密室響起,樓萬金總算是喘過氣來,然後看著老是掐他脖子的王爺,滿臉的不高興。

  「王爺,你出爾反爾的個性還是沒改,幸好我讓你立契了,不然這下真的會死得不明不白。」

  「別廢話,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想不出到底有誰洩露了機密,但是樓萬金的確認出了自己,王爺潘鴻文實在郁氣。

  這幾年來,他戴著面具台上、台下兩邊行事,從沒一個人認得出來,就算是朝上偶爾相見的朝臣們在路上遇到也沒有在意,怎麼就這個只見了一次面的樓萬金……

  「別想殺人滅口啊!你真的想當言而無信之人啊!」

  有恃無恐地搖著手上的立契,說真的,樓萬金對古人的誠信還是萬分佩服,對古人的高風亮節更崇拜得五體投地,就為了不影響自己的聲譽,大家都可以打落牙齒和血吞,再不願的事情也會遵從。

  看著自己方才以戲謔之態簽下的契約,潘鴻文第二次有想摑自己一巴掌的衝動。

  我怎麼就這樣大意,一次、兩次全栽在這個人手裡!

  「別氣啦!來、來、來,先把大名簽上,契約完全成立了。」將紙遞給王爺,看著他晦氣地簽下自己的名字,身上的殺氣也慢慢消減。

  嗯,這是一個好現象!

  「喏,我先告訴你,我的開價啊,其實我的命非常、非常的值錢,所以我的價碼是十兩萬銀子。」

  「什麼?」

  「別這樣驚訝啊!你想想,一碗黃連湯都值一萬銀了,我這條命當然比湯更矜貴!」

  若不是涵養了得,潘鴻文實在不知道他會不會破口大罵,或是真的毀契殺人;目光炯炯的瞪著樓萬金,卻見他毫不在意,還一個勁的回以笑容,這就像是一個拳頭打在棉花上,完全用不著力。

  這個死胖子,有一套啊!

  已是恨不得能將樓萬金拆骨碎屍的潘鴻文,最後還是沒能忍住,伸手一捏,狠狠地捏住樓萬金臉上那礙眼的贅肉一擰,頓時將氣完全出在無辜的肥肉去。

  樓萬金完全沒有想到王爺也有小人招數,立馬疼得眼淚直流,幾乎說不出話來。

  看到樓萬金痛苦的模樣,潘鴻文的心靈總算得到些許平靜,從鼻裡冷哼一聲,道:

  「十萬兩銀子嘛,本王我虧得起,給你便是了。」

  說得這樣豪爽,那就別擰我啊……

  伸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樓萬金眼睛紅紅的湊上前去,指著第二張契約,「來,現在實行第二張契約,我告訴你啊,你最大的弱點就是剛愎自用,自以為是、白作聰明、驕傲自滿、衝動行事。」

  一連背了好幾個成語,樓萬金看著王爺身上的氣壓越來越低,頓時又像回到那天在王府裡所看到的黑色小宇宙。

  啊,不妙啊……

  立馬想跑的心思早已被見識過他一次行徑的人看穿,一手揪住樓萬金的頭髮,潘鴻文惡意的將樓萬金拉近自己身邊,「你說得好生得意啊?啊!」

  一個用勁,這次別說是淚流滿臉了,樓萬金完全是狼嚎不已,這陣痛,這陣痛就是折磨人啊……

  頭是人類最弱的地方,怎麼這個王爺不打人的身體,盡愛揪人頭髮呢?

  正自相互拉扯間,突然,宋明不知道從哪裡衝了進來,也顧不上眼前詭異的事局,只見他慌慌張張、一臉是汗,連話也說得結結巴巴的,滿是驚嚇的模樣。

  「主上……快走……有人打進來了,快走……」

  事態突然變成這樣,潘鴻文住了手、樓萬金救回了頭髮,動作緩慢的準備逃離。

  就在即將離開王爺身邊十尺遠時,突然潘鴻文一個用力,竟不知怎地又抓住了樓萬金的頭髮,將其拉扯回去。

  「好你個樓萬金,拖延時刻就是為了要通風報信?」

  「不是我、不是我啊,我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怎麼報信啊?」這個時候當然是打死也不認帳。

  就算是我暗示莊湛帶上狗來追我身上暗灑的香味,那也是莊湛聰明,我可沒哼過一言半句啊!

  看樓萬金這次連痛都忘記叫,只是一個勁的搖頭、滿臉虛驚的模樣,潘鴻文立馬知道他這一詐是詐對了人,頓時氣發得不可收拾,就要忘掉自己的諾言將樓萬金斃於手下。

  正在這時,一把寶劍穿出,劍氣劃破長空而至,頓時逼近潘鴻文一丈之內,就見他眼明手快,居然推出樓萬金,要拿他來擋劍,當嚇嚇得樓萬金驚叫一聲,眼睜睜看著劍逼面而來……




[ 本帖最後由 leungmon 於 2008-12-18 12:36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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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你這個死王爺,就算我樓萬金做鬼也饒不過你!

  發現自己真的會死定的樓萬金一邊哀嚎、一邊閉上眼睛,心裡面仍舊不斷詛咒著王爺;就在劍鋒擦面、引出一陣疼痛時,他的身體突然又被拐了個彎,讓人丟在肩上,然後迅速跑動起來……

  得救了?

  歡喜的睜大眼睛,卻發現自己正被潘鴻文扛在背上,快速跑出密洞,朝著山上奔去,身後傳來一陣腿步凌亂的聲響,還有接連不斷的吆喝聲,又偏偏潘鴻文的腳勁實在是太快了,以致樓萬金完全聽不到後面在說些啥米?

  「喂……你落跑……就落跑……別……扛著……我……啊……」

  樓萬金好不容易在腹腔間找到力氣說話,雖然將話說得斷斷續續,卻還是傳進了潘鴻文的耳裡,只是潘鴻文不理不睬,繼續腳下奔忙。

  樓萬金被扛著隨之震動,只覺得血液全往腦袋裡充,人也跟著暈暈沉沉的,胸腔悶得發慌,唯有保住的一絲清明惡意地思想著。

  再不放下我,我就吐你一身!

  才決定以這樣的小動作報復之際,嘴上便再不由己的一張,剛吞下肚裡的食物全被吐了出來,潘鴻文沒預料到有這一著,腳下一遲,已被領頭的幾個人追上,團團圍了起來。

  「你這個害人精,真恨不得斃了你!」

  將樓萬金自肩膀扯下,橫於胸前,左手成爪橫在他的脖子上形成威嚇之姿,由剛才魏清逸不惜折損功力也要收招的情況判斷,這位樓萬金很得他們重視,正是讓他逃跑的好籌碼。

  圍攻上來的人有魏清逸、莊湛,還有一位老人家。

  見狀,潘鴻文挑眉輕笑。

  這次大意,卻沒料到正道那邊如此慎重,就連前任盟主也一併出現,可見這個計謀策劃已久,難怪這個樓萬金如此沉得住氣,原來是內應外合!

  「喂喂,我只跟莊湛有關係,他們的陰謀我完全不知道啊!你別抓得我這麼疼,一個不小心,我被人掐死了,你要怎麼逃跑?」

  由身後溢出的殺氣濃得讓人心驚,樓萬金可沒指望魏清逸他們會為區區的自己放過這個幕後黑手,這個時候要自救啊!

  「你跟他們沒關係,誰信?啊?你以為我是傻子啊?」聽到樓萬金的推托,潘鴻文手下一用力,頓時幾條血柱留下,樓萬金只覺頸邊一痛,大動脈已被劃破。

  難道這次真的難逃一死嗎?上帝,上帝你不能隨便丟下我不管啊!

  祈禱的聲音還沒得到上帝的回應,樓萬金便聽到那個萬惡之首的聲音響起。

  「放開樓萬金,或許可保你一命。」

  「徒弟!」

  「魏兄!」

  知道這句話魏清逸是用盟主的身份說的,頓時招來兩人不滿,對此,樓萬金橫眼斜望莊湛,只恨不得撲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這個沒良心的,難得魏清逸肯鬆口救我,居然還阻止他……

  「我是言出必行之人,你放了他,我保你一命!」

  「放肆!哼,還輪不到你來保我,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呢?況且,如今他血流如注,再不救治便有性命之危,你們若是退下,我還可以考慮救他,若不然,等他血流光了,你再救也沒意義了。」提了提有些陷入暈眩中的樓萬金,潘鴻文語氣輕快,很是得意。

  「清逸,這個時候不能放過此人,滅斗慘案、多樁血債,這個人必須血債血還!」

  老人家生氣了,含著怒斥的話形如泰山,直壓在魏清逸身上,魏清逸不語,手上的劍卻握得很堅定,看來已有定案。

  莊湛當然不想看見樓萬金活活被害死,只是有前任盟主在,魏清逸這個才剛當上盟主沒多久的小子已沒了發號司令、定奪大事的權利。

  兩相權衡,莊湛與魏清逸交換了幾個眼色,在做與不做之間頓時敲下決定。

  魏清逸挽起劍花,不再去看樓萬金慘白的臉,迅速有力的劍招攻向潘鴻文,頓時讓師父叫好,兩師徒一前一後朝著潘鴻文攻過來。

  潘鴻文沒想到樓萬金這個護身符居然失靈,憤怒之下乾脆提著樓萬金當人肉盾牌使用,看到老師父的劍來,樓萬金的頭就朝那裡,看到魏清逸的招到,樓萬金的身體便形成護牆,幾招過去,樓萬金雖然在兩位高手的及時收招下不至於傷重身亡,可是身上多了幾個窟窿在放血,就算是活人也很快就會變死亡人啦!

  混沌的思緒被身上不斷添加的痛楚刺醒,樓萬金苦笑一聲,突然看到眼前一片開朗,看來在打鬥之間他們已經跑上山之巔,正處在懸崖上。

  看著仍舊不知不覺在打鬥中的三人,樓萬金勉強動起腦筋,刻意遺忘身上的痛楚,準備絕地求生,正在想辦法,辦法便來了。

  莊湛那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正逐漸朝潘鴻文的背後襲來,無聲無息,卻是想一舉成擒,一看,樓萬金當下咧嘴一笑。

  背後啊,這次我總不會又被當成人肉盾牌了吧?

  潘鴻文背後沒長眼睛,自然沒辦法輕易轉身將樓萬金放在背後,可高手過招勝在須臾,潘鴻文人雖然自大,但是打鬥間的心思壓根沒有停過,一直在找尋生路的他立刻就注意到魏清逸和他師父刻意圍攻他的正面,卻從沒讓他有轉過身的機會。

  潘鴻文絕佳的記性沒忘,當初追來的一共是三個人,而非眼前的師徒搭配,頓時福至心靈,轉身、移步、跳開,在危機一線間躲開了莊湛的偷襲。

  見狀,樓萬金的嘴頓成O字型,不是他意外潘鴻文的逃開,而是被潘鴻文抓著一起轉身跳開的他,面前正好對著一片虛無,藍天白雲就在觸手之間,而他整個人正在懸崖邊上搖搖晃晃,只要有人再加把力,他就會掉下去。

  才這樣想著,天就不負他望的讓魏清逸衝上前,準備抓住背向他們的潘鴻文,緊接著,正跟樓萬金一同驚訝而一時無法做出反應的潘鴻文下意識一閃,腳下再滑一步,這次樓萬金不用多想便已明白墜樓的滋味,他可以再嘗一次了……

  這次掉下懸崖,其實比來古代報到的那次墜樓要好得多,至少掉落時有人相伴,白雲纏身、綠樹成萌,如果現在正坐在纜車上,樓萬金會毫不吝嗇給這裡的生態環境打個滿分。

  對於『人之將死,總會明白心中最掛念的是什麼』的論調,樓萬金總是嗤之以鼻,死亡離他太遠,掛念尚未出現。

  只是,這次又在生死間徘徊,樓萬金不得不承認,就算他心裡面多理性地埋沒掉魏清逸的身影,可是在死亡前的最後一刻,他還是會掛念這個人,畢竟他連看向天空都能出現魏清逸的幻影。

  人掉落得越來越快,樓萬金下意識摟住現在正處於他下方當肉墊的王爺潘鴻文,有個當肉墊的,說不定我摔下去還能保住全屍,至於王爺會不會摔得稀巴爛就不在他關心之列。

  被緊緊抱住的潘鴻文沒空管樓萬金臨死前還在心中盤算遺願,事實上,在掉落的途中他正不斷尋找可以落腳的方向,他能看到谷底一片蔥綠,可見下面樹木橫生,如果見機得宜,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求生意念大增,潘鴻文看準時機將樓萬金一掌拍向半空,藉著打出這一掌的反衝力直朝斜跌,頓時將跌落的身形稍做調整,如此一來,落地時應該不會受到太大創傷,至於空中灑落的血跡……

  潘鴻文抹了抹滴落在臉上的血跡,然後順著血跡往上望……

  不知何時一併跳下來的魏清逸正一手抱住被他往上打的樓萬金,魏清逸抱得很緊,同時一手將劍插在懸崖邊上,試圖以劍勢阻擋兩個人下滑的速度。

  見此,潘鴻文口中一聲龍吟,硬是發力將身扭轉,手上撥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也學魏清逸的方法緩阻急降的去勢。

  至此,兩名高手在山間用盡全力,勉強降至崖下的山谷。

  一人佔據一樹,潘鴻文一邊喘息、一邊偷望敵情,在方纔的圍攻中他耗損了幾成真氣,如今為了跌落崖下不死更是全力施為,如果魏清逸在這個時候對他窮追不放,恐怕他真的會被魏清逸殺死,所以他偷偷觀察、準備隨時逃亡。

  魏清逸此時卻沒空理會潘鴻文,才剛站定樹下,手已點向樓萬金幾大要穴、止住血流之勢。

  雖然他在刺向樓萬金時都有留力,可師父的招式卻是貨真價實,即使有收招還是對樓萬金造成了不少的傷害,除了外傷更有內傷。

  魏清逸扯開外衣先替樓萬金胡亂包紮一下,然後又輸了一道內力以緩解潘鴻文所帶來的掌傷,直到樓萬金原本紫金的臉色轉為發青,口裡吐出瘀血,魏清逸這才放心將懷裡的他放落地面,然後將破爛的外衣覆在了樓萬金身上。

  做好這些事情,潘鴻文也已經恢復些許力氣,只是看著面前雙目透著紅光的魏清逸,他突然失去了戰鬥之心,隨意挑了塊空地坐下,摘下臉上的面具朝魏清逸一笑。

  「魏清逸,你且看清楚我是何人?」

  高傲的語氣,睥睨之姿,再添上不凡的容貌,任魏清逸再想錯認也是不行。

  滿腔的怒氣原本正要找這位黑衣人一決生死,卻沒想到怒火硬生生堵在胸膛,竟無從發洩。

  「王爺?」

  叫喚的聲調艱澀,卻也認下了潘鴻文的身份,魏清逸不僅僅是武林上的盟主,還是洛陽世家魏家的當家。

  「真沒料到我們竟會在這樣的境遇下再見,魏清逸,你給本王想個法子,本王不想在這待太久,上頭還等著本王的下落呢,本王消失太久,對誰都不好。」

  說這番話時,已是王爺的架勢,潘鴻文滿意地看著魏清逸越憋越紅、越憋越粗的頸脖,他對這樣氣死人不償命的遊戲向來樂道,因此才會戴上面具,等待別人看到真面目那一刻的驚怒、忍讓、委屈。

  才正暗喜,突然身上一僵,人便被魏清逸點穴放倒在地,潘鴻文頓時驚得抬頭看著高高在上、俯視著他的魏清逸。

  難道他想弒殺皇族中人?

  「草民知道王爺身份尊貴,可是王爺所犯下的事情也是天地難容,草民沒有權力處死王爺,但是,草民也不會輕易放過王爺。」

  俯身而望的身影仍舊是魏家世子的不驚不躁,說話聲也一如往常平穩,可潘鴻文敏銳的感覺到,在那安靜的外表下淺藏著一頭獸,一頭狠不得將他撕碎的獸。

  「草民點王爺的穴道只是想讓王爺無法再運功,於王爺行走無礙,草民要到遠一點的地方去找尋可供王爺安穩休息的地方,在此之前要煩惱王爺替草民看顧一下朋友,相信依王爺的慈悲心腸,斷然不會讓草民的朋友有任何損傷。」

  說完話,魏清逸已然不顧尊卑地將潘鴻文摔到暈迷的樓萬金身邊,並搜走了他身上的匕首。

  「若是王爺遇難可大聲呼救,但是王爺若敢遺棄草民的朋友,草民可以保證,這碧龍朝內不會再有名叫潘鴻文的王爺。」

  說完這些話時,匕首入木三分,潘鴻文看著被魏清逸用力插在離自己臉邊不到三寸的匕首,耳邊聽著魏清逸有禮的威脅,心底的驚怒無以言表,偏偏又發作不得,就算他再不識時務,還是明白如今的他鬥不過魏清逸。

  魏清逸出去找尋吃喝的東西以及可供今晚休息的場所,潘鴻文則坐在一直昏迷的樓萬金身旁,權當半個看護,樓萬金其實是個不錯的病人,受了內、外傷卻能夠一動不動,半天沒一個翻身,很好照顧,只是……

  有人會好半天都不動一下的嗎?

  沒見過深度昏迷的人,潘鴻文突然有些怕如今躺在身邊的是一具屍體,抬手試探看看,還好,還有鼻息,只是呼吸之弱,很是讓人害怕下一秒間這個人已不再存活。

  搜了搜身上帶著的寶貝,之前為了做戲特地穿上了壞人服飾,幸好隨身救命的丹藥沒有取下,魏清逸只收走他的防身兵器,卻還不敢對一個王爺搜身。

  捏著丹藥瓶子,潘鴻文注視著幾乎沒有動靜的胖子的胸口。

  這藥價值連城,我真的要給這個胖子服下去嗎?況且,救治他也要找一個好的籌碼,這樣才方便與魏清逸討價還價!

  主意一定,潘鴻文便將自己的丹藥重新塞回懷中,只是才剛放好,手便突然被人緊緊抓住,潘鴻文一驚,以為魏清逸回來了,下一刻,他便知道是自己嚇自己,不過……

  這個樓萬金,才剛贊完他安份,怎麼突然間就動了起來?而且這手……冰涼得厲害!

  抬頭看看樹蔭,已是月上柳梢的時分,有了層層樹蔭的遮蔽,殘月只能斷斷續續出現在視野裡,沒了陽光的照射,谷底頓生寒意,別說是受了傷的樓萬金,連潘鴻文都覺得有些冷了。

  用力撇下樓萬金的手,潘鴻文來回踱步,不由詛咒起那個丟下他的魏清逸。

  你跑就跑,還封了我的穴道,讓我連御寒的內力也沒有!

  才這樣罵人,人便回來了。

  潘鴻文看著由遠而近的魏清逸,理所當然的走了上去,「你找到今晚的住處沒?」

  再待在這裡,半夜准凍死,如今可是冬天啊……

  「前面有條小溪,沿溪而上有一個比較深廣的洞穴,我已點燃了火把,王爺可到那裡休息。」顯得有點疲憊的魏清逸勉強保持禮貌回道,而看著潘鴻文的活蹦亂跳,心底便有一個邪影一直催促自己將他殺了。

  將這個滅了幾家門派的兇手正法,把這個將樓萬金推入鬼門關的人宰了!

  搖搖頭,收斂起惡毒的想法,魏清逸走向樓萬金,卻見蒼白的臉色已變深青,緊閉的雙眼也掩不住臉上極致的痛苦,如今的樓萬金正在飽受傷痛的煎熬。

  急忙將冰冷的身軀抱入懷裡,魏清逸一探,發現樓萬金脈相薄弱,眼看就是奄奄一息,連忙奔跑起來,也顧不及潘鴻文是不是能跟上他的腳步,全力施為的他很快便來到已然備好的洞穴中。

  柔軟的苔草還有山洞裡燃起的幾處火堆,這樣的暖意是不是就能留下樓萬金的命?魏清逸不知道,他只知道至少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樓萬金就此覆滅,他還有很多計劃沒做,他還有很多錢沒賺。

  敞開中衣,直接將冷得像冰條的樓萬金放至最暖的心窩處,早已備好的清水被魏清逸含在嘴裡烘暖,然後餵進樓萬金的嘴裡,一口吞不下,便是下一口,手上的內力源源不絕地流向沒有反應的軀體,魏清逸知道,今晚對樓萬金來說非常重要!

  踏入溫暖的洞穴時,潘鴻文鬆下了一口大氣,打鬥廝殺了一個晚上,能有這樣溫暖的洞穴待著,就算一向高要求的潘鴻文也很滿意,魏清逸畢竟沒有虧待他。

  掃過鋪成床的苔草,還有洞邊一直燃著的火堆,潘鴻文暗歎一聲,也顧不上價值昂貴的衣袍就直接躺在苔草上、準備好好休息,可才一閉上眼就想到有一點不對勁。

  魏清逸不是抱著樓萬金先跑了嗎?怎麼沒見到人啊?

  疑問促使潘鴻文站起身來,朝更深的內洞走去,果然沒走多遠就看到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身影。

  潘鴻文凝眸望去,只見魏清逸不斷在喂樓萬金喝水,手也不斷揉著樓萬金的胸口,本該是沉穩的臉上佈滿了驚慌,甚至帶著深深的恐懼。

  莫名的,潘鴻文被無聲的影像憾動了,腳不自覺的抬前來到魏清逸面前,高高俯視著不久前還在威脅恐嚇他的臉。

  「他怎麼了?」

  「他快死了。」

  回答得有些茫然,魏清逸繼續哺餵著溫熱的清水,手上的真氣不斷,揉搓著樓萬金的手掌也沒有停,可樓萬金的身體並沒有升溫,甚至有越來越冷的趨勢。

  於是,魏清逸也顧不上潘鴻文在一旁,扯開樓萬金身上的衣裳,又脫下自己的衣裳,將渾身赤裸的他和渾身赤裸的自己緊緊摟抱在一起,或許這樣做就能讓樓萬金的溫度再度回升。

  被魏清逸乾脆俐落的動作給驚到,潘鴻文實在是想不通,難道這就是俠客精神,連身體也可以貢獻出來救人?

  看著臉露死色的樓萬金,潘鴻文突然覺得有點不忍,在不久前,這個人還露出精明狡黠的眼神在自己手上詐取金銀,再久遠一點,他為了破解自己的裝病,不惜騙自己喝下苦澀的黃連湯,這樣的大膽聰明,世間少見。

  他愛錢,甚至用盡方法騙錢,但是他也很老實,會對著王爺點評自己的缺點,這是一條生動的生命,他曾經在自己面前展現過它的美麗;或許也曾經在生死之問徘徊過,也或許是因為魏清逸提供了一個溫暖的地方讓自己逃過露宿荒野的窘境,又或許是那一張自己蓋了指印、簽了名字的契紙。

  我還沒有實現諾言,怎麼能讓樓萬金死了呢?我可不想在陰曹時聽到樓萬金對閻羅王告狀,說我不守承諾!

  想到這裡,心定了下來,被塞在綿衣裡的藥瓶再次被拿出,潘鴻文倒出一顆藥丸遞到魏清逸面前。

  「這是救命的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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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向來是古人的專用安慰語,但是睜開雙眼、看著光禿禿的洞頂時,樓萬金很想罵人。

  我墜樓不死,怎麼就不見命會好一點?

  光是動一動就會生疼的身體,還有這個怎麼看怎麼窮的屋頂,自己被救了的認知也無法讓樓萬金高興起來。

  不是說掉下崖會撿到武林高手的秘笈,或是找到藏寶洞的嗎?怎麼我這個穿越時空的際遇居然如此平凡,平凡到我都想哭了……

  「怎麼一醒來就是這樣的嘴臉,實在難看。」

  身邊有一個涼涼的聲音在調侃著,很熟悉,特別是那股輕蔑的味道。

  樓萬金簡直有些不敢相信的轉頭看去,果然是那位相貌俊美、唯獨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王爺潘鴻文,哦,他現在還多了一個身份,就是滅門案件裡的幕後黑手。

  他怎麼可能這樣好心救了我,怎麼看都不像他的為人呢!

  「……我……」

  張嘴便覺得喉間乾澀,就算想反駁也無能為力,樓萬金看著尊貴的王爺居然托起自己,很是笨拙地將水灌進自己的嘴裡,頓時,後面的諷刺話語全沒了聲音。

  原來真的是他……救了我……

  「你還好吧,別喝水也能噎死啊,這就太枉費我的救命神丹了!」

  看到樓萬金迫不及待的大口吞下清水,卻在呼吸轉換間連連發出咳嗽聲,原本蒼白的臉擠成了深紅,看來是真的不小心噎著了。

  手不情願的幫樓萬金順順背,好一會兒才算是讓樓萬金平靜下來,等平靜下來,樓萬金這才發現不妥。

  什麼時候我居然會裸睡,這麼前衛!而且潘鴻文居然不情不願的服侍我,難道我和他……?

  腦袋自然而然地想到武俠片裡的種種後續,掉下崖去會有河流湖泊之類的東西,然後兩人濕身,續而相互取暖、感情升溫,一對情侶就此誕生,當然,前提是一男一女。

  現在這個情況,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王爺落難,心生慈悲,所以提供人體取暖,將我救活?

  雖然假設可以成立,但是樓萬金還是很懷疑王爺是否有這樣的好心,所以他嚴肅的審視再審視,卻看到潘鴻文身上只穿中衣,那件黑色綿袍的外衣正覆在他身上。

  懷疑的目光全轉為感激,樓萬金多變的眼神一直集中在潘鴻文身上,這樣的轉變自然沒有瞞過潘鴻文,雖然不知道這個胖子在想些什麼詭計,不過人醒了,大家都安樂,也就懶得理會他。

  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山洞裡,任他舞弄也舞弄不出些什麼東西,況且躺了七、八天,如果樓萬金還能有力氣耍花招,那才出奇。

  兩相計較,一個覺得對方無害、一個覺得對方突發善心,兩人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一個笑容,不似以往那般輕視或狡滑,卻是前所未有的真誠。

  「王爺啊,看你這一笑,我連骨頭都酥了,身上的疼也不見了呢!」

  樓萬金舒服地任由潘鴻文放自己躺回柔軟的苔草上,嘴上依舊沒有好話,可是神情卻是輕鬆至極,似乎潘鴻文的一笑真能撫平他不少傷痛。

  像是調戲的話潘鴻文一聽,原是想立馬開罵的,可是才張了嘴,就見著樓萬金昏迷時一直緊抿的嘴鬆開了,咧成一個能稱為之笑的弧度,緊繃的臉也鬆弛了,甚至出現類似放心的表情。

  與前幾天一直所注視著的面孔不同,就僅僅是這樣的放鬆,樓萬金給人的感覺就完全變了,先前只覺得這個人半步已經踏入鬼門關,見著就讓人覺得生存痛苦,如今卻覺得這個人還是活著的好,活著了才會有現在的舒坦。

  樓萬金不曉得潘鴻文完全失距的視線是在想些什麼,可是……

  天寒露重,我還赤裸著身子呢,如今手腳動不得,怎麼王爺完全沒有意願伸手幫我蓋一下衣服啊?難道之前都是我自己在昏迷時為自己服務的?

  等了半天仍沒見潘鴻文幫忙伸個手,樓萬金終於忍不住了。

  「我說王爺啊,煩勞你幫我蓋蓋衣服可以嗎?王爺!」

  「……蓋衣服,為什麼要蓋衣服?」

  被樓萬金最後的喝聲驚醒,潘鴻文初時還有些不明白,待見到樓萬金露出的半邊身子正冒著雞皮疙瘩,這才醒覺樓萬金叫他何事。

  伸手隨意拉上衣服,原以為便可了事,哪知樓萬金又對使喚道:

  「王爺,還有肩膀,肩膀要蓋啊!」

  不能動彈的身子只能求人幫忙,樓萬金指揮潘鴻文用非常笨拙的姿勢幫他掖著肩膀兩側的衣服,好不容易才算是將身體包得密不透風。

  這樣半刻下來,說話的人口都快干了,樓萬金終於忍不住嘀咕說:

  「我醒來的時候明明身上的衣服蓋得極好,怎麼現在卻這麼笨……」

  嘴上的抱怨自然沒有逃過潘鴻文的耳朵,即使被魏清逸點了穴道、封了武功,練過的耳目畢竟還在,聽旁人說自己壞話更是敏銳。

  才剛剛想反駁之前的衣服是魏清逸蓋的,勞動他這位王爺親手蓋衣服的人,樓萬金還是第一個,他該榮幸才對,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不是不想說,而是聽話的對象早已撐不住疲倦,一得到溫暖的保證便又立刻睡著,只是睡時那噙著笑的面容沒了平日的可憎,反倒流露出可愛的稚氣來。

  「笨蛋,你以為光靠衣服就能獲得溫暖啊……」

  嘴上唸唸有語,可潘鴻文的手卻不聽使喚地動了起來,將靠近自己的火堆再去上幾份柴枝,讓洞穴增添幾分溫暖,果然見著樓萬金更加滿足的微笑。

  所以說嘛,衣服有什麼重要的!

  目光凝視著樓萬金的睡容,已被困了好幾天的潘鴻文繼續以樓萬金的睡相做為一天的點綴,陪著他熬過漫長的白晝。

  魏清逸出去收拾柴枝與食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等他回來,跟他說說樓萬金醒了,省得他老是以懷疑的目光看著我!

  在短短的幾日內,為了救治傷重的樓萬金,潘鴻文身上帶的救命丹藥全都用盡了。

  沒見過這麼不爭氣的人,明明御醫說過,只要吃上一顆便能保住性命,結果這個樓萬金硬是要多吞幾顆才肯從鬼門關前回來,也弄得魏清逸一直不相信我的藥,也不肯放我自由行動,日後只要得到逃逸的機會,魏清逸這樣以下犯上的行為,我鐵定不會輕饒!

  想到可惡之處,潘鴻文伸手用力捏向樓萬金胖胖的臉。

  憑什麼他就可以睡得這麼無憂無慮,實在太讓人眼紅了!

  純粹牽怒的行為沒有捏醒樓萬金,卻被進洞的魏清逸看到了。

  身形一展,人便迅速來到兩人跟前,打掉潘鴻文正在樓萬金臉上施虐的手,狠狠瞪了讓樓萬金臉上腫成一塊的罪魁禍首,魏清逸再轉頭細看樓萬金傷勢,立刻便發覺到不同往常之處。

  「他醒過來了?」說話聲放得輕之又輕,似乎深怕驚擾了樓萬金的睡眠。

  「他醒了一會兒又重新睡著,看來傷勢已無大礙,我方才捏他,他都不會醒,你又何必這樣緊張?儘管放大聲音吧!」

  實在受不了魏清逸待樓萬金時那柔情蜜意的表現,就不知道看的人有多寒意嗎?

  潘鴻文正自腹誹,突然由魏清逸的行為悟出些許不同來。

  往常收集的情報不是說這個魏家主對樓萬金很是狠心嗎?畢竟我雖然利用障眼法讓樓萬金擔下奸細的罪名,可是下狠手審詢的人可是眼前這位魏公子啊,樓萬金的腿瘸了,肯定也是拜他所賜,如今是知道樓萬金是無辜的,便心懷愧疚了嗎?

  敏銳地察覺到魏清逸與樓萬金之間的異樣,潘鴻文頓時腦裡翻飛,找尋起最能逃脫的辦法,正自用功,手上便被放入香噴噴的食物,原來他在左思右想之時,魏清逸已迅速烤好山雞,將之放在他的手上。

  也不客氣,一口一口吃著,潘鴻文終於產生興趣似地看著魏清逸如何照顧樓萬金。

  清水是用嘴哺餵進去的,食物則是嚼爛之後再慢慢經由魏清逸的嘴送進去,這樣完全算是逾越的行為,魏清逸做得很熟悉,而樓萬金的醒來,魏清逸即使想保持他的冷顏,卻還是止不住冰角一處的破損,露出他深藏的喜悅。

  看來……樓萬金是魏清逸的死穴,若是到時魏清逸出爾反爾不放我離開,那麼我大可拿樓萬金來威脅他,看他是要自己的命,還是要樓萬金的命!

  決定了要走的方向,這幾天一直壓在身上的擔憂便全數消散,潘鴻文大口大口吃著肉,等待著魏清逸將樓萬金服侍完。

  細心的為他掖上衣角,又溫柔地為他將幾縷垂落在眼角的髮絲撥開,嗯嗯,原來這衣角是要這樣掖啊,哦,頭髮撥開的確舒服點……

  目不轉睛地看著魏清逸的表現,潘鴻文突然想起方才樓萬金中氣不足的使喚。

  也難怪樓萬金覺得嘔氣,這麼簡單的動作我方才為什麼做得這樣笨拙呢?真是奇怪,回頭再找樓萬金試試!

  「王爺,王爺?」

  魏清逸做好每天該為的事之後便來到潘鴻文跟前坐下,開始享用一天的成果,原本是不想理會一直在沉思的潘鴻文,可是猶豫了半刻,魏清逸還是做下決定,將潘鴻文的神智喚了回來。

  「什麼事?」

  面對外人,潘鴻文永遠有著一份高高在上的傲慢,這是他長年的貴氣,即使是落難也毫不動搖。

  「樓項羽的傷勢已然穩定,只要持續靜養便可,我們待在這裡也有一些時日了,我想去尋找一下出山的路,不能總待在這個山谷裡。」

  「嗯!說得極是,那你還不快快將我的穴道解開,我與你一同去找尋。」

  「在下要說的便是這件事情,我可以解開你一些穴道,讓你恢復五成的功力,但是你不能對樓萬金動手,你要留在這裡保護他!」

  「什麼,你要堂堂本王保護他?」還以為可以就此離開山谷的潘鴻文頓時大怒。

  「若是你不答應,那我便留在這裡直到項羽的傷勢全部好轉再離開,如今的一切也會維持原樣,王爺,你自己衡量吧……」

  魏清逸並沒有被潘鴻文的怒氣壓倒,事實上,這個念頭已經是他想過的所有念頭中最好的,他無法輕易饒過滅門兇手,這次他出去便是要跟師父商量該怎麼解決這件事,畢竟殺一個魔教教主跟殺一個王爺是不同的,而樓萬金雖然醒了,可是沒有正規大夫的醫治,也不曉得這次會留下什麼遺症?

  若不趁樓萬金的傷勢還有救的時候去找大夫,到時真將傷養成了病,那就一輩子都未必能治好,就如他的腿一般……

  「好啦、好啦,不就是照顧一個瘸子,本王自問還仁心未泯,你就安心去吧,記住,你親口答應放我的,到時若是出爾反爾,我保管你回來以後看見的是肢離破碎的樓萬金!」

  權衡之下,潘鴻文自問若是恢復五成功力,至少真有不妥的時候他還能逃走,照顧樓萬金只是瑣碎之事,他又何必放不下這一時的架子。

  事情說定後,魏清逸連夜趁著月色而走,遺留下來大量的果子還有肉類,讓在野外沒有生存能力的王爺著實鬆了一口氣。

  潘鴻文自問想像不出自己去抓山雞的模樣,而悠悠醒來的樓萬金在穩穩睡上一覺之後精神大振,甚至覺得胸口的疼也不沒那麼厲害了,所以這時的他才有空打量自己如今的位置。

  「真是想不到會有跟王爺一起遇難的一天啊!」樓萬金感慨道。

  「哼,我也想不到我居然還會與你共處一室。」

  說這句話的時候,潘鴻文正在磨一把他在叢林裡找到的小石頭,不知道被什麼侵蝕過的石頭形成了一把匕首的雛形,潘鴻文失去了身上的護身匕首,總要找些東西充充數。

  「這句話說得實在是對,我怎麼想也沒想到你居然會救我,而且將我照顧得這樣無微不至,實在是不可思議。」說完,樓萬金朝潘鴻文感激一笑。

  這年頭有這樣善心的人實在不多,想當初那個魏清逸……算了,不想他,他落井下石、見死不救也不是第一天了,況且他早以為樓項羽死了,上回見到他,也沒見他認出我,我又何必再記掛他的事!

  抽回思緒,剛回神,樓萬金就只聽到王爺說什麼不是他救的,只是舉手之勞的推搪話。

  唉,王爺居然這樣謙虛!

  「總還是要謝你的,我感覺好多了,你將我的衣裳藏到哪裡去了?待我換好就將外袍還你吧,不然天寒地凍的,你也不好受。」

  樓萬金一改平常對王爺的不屑,態度有禮許多,臉上甚至還顯出久未出現的陽光笑容。

  潘鴻文一解釋完他並沒有刻意救治樓萬金,卻見樓萬金依舊對他感激,頓時心裡受落極了,見樓萬金還擔心自己的身體,一時覺得樓萬金這個人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就連上回受騙喝黃連湯的事,他也覺得沒這樣在意了。

  笨拙地將魏清逸洗好放在一旁的衣裳為樓萬金穿上,然後潘鴻文和顏悅色的問道:

  「樓萬金,你肚子餓嗎?要不要吃些東西?」

  其實是被餓醒的樓萬金當然求之不盡,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的飢餓,那副猴急模頓時逗笑了潘鴻文。

  「好,你且看我大展身手。」

  沒了魏清逸服侍的潘鴻文也餓了,順手拿起早就放在一旁的山雞用樹椏穿上,然後架在火堆旁不斷烤著,先前見魏清逸這樣做法,如今搬字過紙,應該不難才是。

  程序是沒有錯誤,只是時間掌握得不好,一搭一和與樓萬金扯著笑話的潘鴻文沒想到,就在他一心兩用之際,那山雞也慢慢被他烤熟,甚至烤成了灰燼。

  等香味變成了焦味、手上的樹椏都著了火星,兩個漫聊殺時間的傢伙才發現,等待的食物沒了。

  頓時,餓得要命的樓萬金虎瞪著潘鴻文。

  「別這樣看著我,不就是一時失手嘛,我重來便是。」

  潘鴻文也覺得自己有些失去水準,重新換上食物,重新進行燒烤,很快的,第二隻山雞就變了顏色,潘鴻文趕緊將山雞遞給一直虎視眈眈的樓萬金,可是肚子正在打著鼓的樓萬金卻沒有接過。

  「幹嘛不吃?啊?」自己辛勤的勞動被拒絕了,潘鴻文當下火冒三丈。

  「這還是生的,我才不要吃壞肚子。」樓萬金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潘鴻文。

  就算我失去意識,可是身體還是有印象,之前我吃的東西很美味,為什麼我醒了,王爺卻像是在演搞笑劇,難道他想故意餓死我?

  肚子餓的時候,基本上人是沒有什麼理性的,樓萬金眼睛危險的瞇起,渾身散發一股若是不給他飯吃,他就要發瘋的氣勢,即使潘鴻文知道眼前人是個傷患,卻還是有些抵不住樓萬金過於飢餓的眼神。

  我不相信,明明這隻雞都變了顏色,怎麼看都是熟的啊?

  潘鴻文為了證明山雞已經是熟食,所以決定身先士卒,一口咬了下去,只是一口,貴為王爺的他就明白半生不熟的食物是何等的難吃。

  勉強維持臉上的表情不至崩塌,潘鴻文死撐著面子,「還好啊,我覺得還行。」

  「那你就吃光它吧,煩勞你拿旁邊的水果給我好了,聊勝於無。」

  樓萬金是何等人也,潘鴻文僵硬的身體、勉強的表情早就說明雞是生的。

  既然他這樣愛面子,就讓他去吧,我吃水果就好!

  「那我還是再烤一下好了,你確定真的只要吃水果就好?」早已嘗過水果是不能裹肚子的潘鴻文不由問道。

  餓得這樣厲害的樓萬金,應該還是要吃些肉吧!

  「不用了,我吃水果就好了,你不是說這肉成嗎?再烤我怕你會將它烤成灰,你還是將就吃了吧!」雖然沒有惡意,可基於很想看美貌的王爺吃憋的表情,這完全是餓過頭的惡趣味,樓萬金有點管不住自己的嘴。

  「你!好,有本事你就只吃水果好了,這雞我全包了!」

  沒想到才平和不到幾刻,樓萬金牙尖嘴利的壞毛病就犯了,潘鴻文生平最恨別人挑釁他了,所以一時間他又犯下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半生不熟的食物吃了很容易吃壞肚子,這是現代人的常識。

  樓萬金沒想到古代人這麼有勇氣,整整一隻生雞就這樣吞下肚,可見古人可以茹毛飲血是真的,唉,果然是餓瘋了的表現!

  只是平日沒生過病的身體,防禦機制一遭到破壞就是百病齊生,樓萬金再次體會,平常生生小病是很有益處的,至少不會被一隻雞搞定,就像這位王爺一般,還連累他這個傷者看顧。

  早知道當時就不用話嘲諷他,真是後悔啊!

  在後悔、反省的樓萬金一邊烤著最後一隻山雞,一邊將水果用被磨得鋒利的小石頭削了皮,塞進一下子就被風寒跟拉肚子擊倒的王爺嘴裡。

  潘鴻文很氣鬱,他沒料到他早已受了傷寒,先前被魏清逸強行剝下外衣給樓萬金當被子蓋,他只穿著中衣又沒了內力護航,雖然待在溫暖的洞穴裡,還是受了些寒意,加上吃壞肚子,一天三五轉地的奔忙出恭,身體虛脫了、寒意上升了,人也就倒下了。

  虧我還以為魏清逸不見後,我的日子會過得更好一點,實在是氣鬱!

  張嘴吞下樓萬金遞來的水果,潘鴻文還是想不開。

  憑什麼傷者的樓萬金能將一隻山雞燒得香味四溢、皮焦肉嫩,而且吞下肚裡吃得滋滋味味,而我只能吃水果權當裹肚,不能碰半點油腥?

  「如果你真的想再一天跑幾轉後山谷,我倒是給你吃無妨。」潘鴻文的碎碎念樓萬金是聽得一清一楚。

  沒見過這麼不知死活的,果然是不知世情的世子啊!

  稟著潘鴻文曾救治過自己的恩情,樓萬金雖然撐著傷體,還是細心照料潘鴻文的病,除了晚上睡覺時他會硬塞到潘鴻文懷裡。

  沒法,沒了外衣當被子,就算穿著衣服睡也覺得冷,這個時候人肉棉被就要上陣了,心想,反正之前他將我剝光光,也是提供人肉取暖機嘛,一回生、兩回熟,有什麼要緊!

  所以,看似高傲的潘鴻文就被樓萬金這些大不敬的行為侍候著,直到傷寒退卻、身體完全完好的第三天,潘鴻文已經習慣懷裡有個人體暖爐的事實,畢竟兩個人抱著睡真的比一個人獨睡要暖和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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