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德凑过去看诗集上的句子——
我整整半个钟头看着你,
你在那朵黄花上歇息,
小小的蝶儿,我真的不知你
是在安睡还是把花蜜吮吸?
纹丝不动,即便冰封的海洋
亦不过如此凝然静止……
一种温暖抚平了所有的心结,他几乎可以想象罗坐在这里静静地读那些华美的诗句,身边的水仙花吐露芬芳。
全部的家具和装饰,都如同一支悠远曲子,于沉默中诉说安宁的生活。
仿佛室外不是在喧嚣的伦敦,而是澳大利亚的森林。
“这里是我家。”看到基德不可置信的表情,罗简洁地回答。
言辞匮乏的基德突然不明白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搜肠刮肚也找不出比吃惊更合适的词儿,
“……呃……我还以为你的家更……”瞟了一眼平静的罗,下半句很识趣地没说出来。
“更什么?”
“更血腥……到处都摆着尸体和器官,血淋淋的……”
看着基德那夸张地讲鬼故事的模样,罗额头冒出青筋,“……##你有没有常识啊?”
客厅连着一小段走廊,两旁有洗手间和厨房餐厅——餐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沾血的纸袋——尽头是一段带着金属扶手的楼梯,走上去能看见铺满了彩绘瓷砖的浴室,两旁分别是两扇雕花木门,基德选择了左边的打开——
当场黑线。
一张铺着米黄色蕾丝被单的单人床,枕边坐着一个大大的系红蝴蝶结的泰迪熊;窗户对面是一个简易的木制书架,不过上面一本书也没有,满满的都是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泰迪熊……这、这简直就是女孩子的闺房!
“……你确实是个变态,开膛手。”想到杀人不眨眼的开膛手杰克睡在一个满是泰迪熊的女孩闺房里,基德的大脑彻底断路。
“笨蛋!用头发想也知道那不是我的房间!”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然后拧开右边房间的门。
这卧室和客厅的风格是一致的,镶嵌玻璃门的书架,陈列各式各样的书;衣柜的门上有一面古典的大镜子;King size工艺床没有多少装饰,古老的木质家具散发出一种森林中的香味;浪漫的飘窗前,诗意地摆着一把蓝色宫廷椅。
最吸引人的是一架蒙着深蓝色丝绸的钢琴。
“你会弹?”轻碰钢琴,基德发誓自己打死也不相信开膛手是个如此有情调的人。
多说无益,对于眼前的家伙,事实只能用行动证明,一把掀开蓝丝绸,漆黑而光亮的钢琴展露在眼前,琴盖上精美的金边红玫瑰雕花娇艳欲滴,有一种王族华贵奢侈的气质。
罗坐在钢琴凳上,嫩笋似的十指灵巧地琴键上跃动,一串明快的音符从指间流泻出来,如同雪山上淙淙的冰泉,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起初,基德觉得那个玫瑰很眼熟,然而下一秒,他的大脑就没法思考了。
一幅完美的油画就展现在眼前,清丽绝伦的美人坐在华贵的钢琴边流畅的弹奏,如同皇宫中文雅的贵族。这个角度可以轻易看见他优美的颈部曲线、小巧而性感的锁骨——那么细腻的肌肤,不知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基德吞了吞口水,一直盯着出了神。
直到一曲终结,他才回过神。
“呃……很好听。”对于美妙的高雅音乐,基德的鉴赏能力就仅限于此。
抬眼,秀丽的星眸闪耀着小小的狡黠,樱唇嘲弄地微笑,珠圆玉润的嗓音比钢琴更加动听,“我想到一个词,形容刚才实在是太合适了。”
“什么?”
“对牛弹琴。”
“……教养还真是恶劣啊!”浪费了这么漂亮的脸!
没有继续刚才的话,基德环视四周,假装在欣赏居室的装潢,看似无心地问,“你都是靠什么挣钱?”
烟灰色眸子闪出一道复杂的光,丹唇翕动,用伪装到无懈可击的平静口吻回答,
“杀人。把妹。”
“……”基德敏锐地察觉到他深深的讽刺与厌恶。
罗细眉微颦,眼神淡漠到冷酷,
“我从不对你说谎。”
空气几乎凝固了。
扫一眼门外,基德为了缓解气氛而故意玩笑道,
“那是你女儿的房间吗?”
“##尤斯塔斯……你的智商该不会是负数吧?”
基德锁定那双深邃的烟灰色眸子,表情开始严肃,
“那么干净的卧室……这房子不是你一个人住吧?那个女人是谁?”他清楚自己的处境,这样未知的一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定时的炸(一)弹。
“……你要是太聪明了,我的立场可不好办。”
“立场?这么说你在一个‘团伙’中了?”自信的笑容,有点明知故问的味道。
“别多嘴。”罗有些不悦,不愿多言,起身打算离开卧室。
在罗即将迈出房门的一刻,身后传来基德理性的声音,迫使他停止了脚步,站定在门口,却没有回头,表情阴晴不定。
“死者都是伎女,最初我们认为是一个心里有阴影的变态,但是你并不恨伎女,那么这个推论就不成立,应该另有动机。既然你没有仇恨要发泄,却一定要把尸体弄成那个样子,甚至都不着急逃跑……是为了掩盖什么吧?恐怕要掩盖的东西就是动机,联(一)系在一起就说明——那些伎女是因为一些事情被灭口的,并且身体里有证据。”
罗轻叹,转过身,一双神秘的眼睛望向基德,其中的信息难以解读,
“你比我们想象中要聪明多了,尤斯塔斯警长。
“你是被指使的吧,特拉法尔加?——你没有杀人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