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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再見傷腦筋?【史上最爛約會2】作者:梅貝爾

再見傷腦筋?【史上最爛約會2】作者:梅貝爾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maisy929 您是第981個瀏覽者
祝英苔天生最痛恨人家拿她的名字開玩笑,
偏偏就有個不怕死的傢伙,署名「梁山伯」,
專在「辦完事」後,e-mail一些火辣辣的問候信給她!
可惡!這不是性騷擾是什麼?!
她才不會傻傻的讓這個梁山伯繼續吃豆腐,所以她以牙還牙非罵回去不可!
怎知這樣罵來罵去,也能罵出一段「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感情,
但慘遭前男友背叛的她實在不敢跨出新戀情的第一步,
而且這個不可靠的梁山伯……唉∼∼未免也太濫情了吧!
瞧他整天安撫前任女友、安撫前前任女友、安撫前前前任女友……
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愛情果然是多災多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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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量的金粉透過落地玻璃門灑進主臥室,不斷升溫的熱力也跟著喚醒床上的男人。  

  白色床單下的高大身軀蠕動幾下,健壯的雙臂舉到床頭,伸了個懶腰,低沉充滿磁性的呻吟聲,足以讓女人聽了臉紅心跳、想入非非。  

  他本能的將健臂探向昨夜睡在身畔的新任床伴,順便索取個早安吻,或許還可以再來一次「晨間運動」,不過他失望了,因為除了迪奧的香水味,什麼都沒留下……  

  不,更正,還有枕上的幾根長髮,證明昨晚他不是一個人過的。  

  有些扼腕的看著身旁的空位,十指爬過凌亂的黑髮,懶洋洋的起身,露出練過的傲人胸肌,這才想起女伴今早還要飛義大利。  

  這次的交往對象是個空姐,是在三天前的聯誼中認識的,兩人一拍即合,很快便打得火熱,不過誰也不能確定他們能夠交往多久,畢竟女伴真正想要的是嫁入豪門,而不是他這種尋常老百姓,即便他的床上技巧再高超,也抵不上金錢的誘惑。  

  找出被棄置在地毯上的手機撥給女伴,大概是在飛機上,所以關機了。  

  他自認是個體貼入微的男伴,當然得為昨晚的愉悅向女方表達尊重感激之意,免得人家以為他有什麼不滿。  

  薄削的嘴角噙著一抹勾人的淺笑,裸身下床,來到書桌前方,打開電腦,預備傳一封伊媚兒給對方。  

  「我記得她是用智邦的……」  

  憑藉著絕佳的好記性,鍵入對方的信箱,快速的打上幾行字。  


  ☆
  親愛的潔西卡:  

  謝謝你給我美妙的一夜。  

  還記得我曾經撫遍你身上每一個敏感處,你的嬌喘滿足我的男性優越感,至今依然念念不忘,渴望再與你共度春宵,記得跟我聯絡,啵!  


  傳送完畢,順手將電腦關了。  

  梁杉博心情愉快的吹著口哨,一邊走進乾濕分離的淋浴間淋浴。  

  被扔在大床上的新款手機響起莫文蔚的愛死你,響了十幾聲掛斷,沒五秒鐘又響了起來,可惜當事者沒聽到,就這麼連打了十幾通之後,梁杉博才慢吞吞的走出淋浴間,下半身圍著白色浴巾的他一邊擦乾濕髮,一邊按下通話鈕。  

  「喂?」  

  對方聽到他的聲音,不耐的口吻馬上變得嬌滴滴。  

  「梁組長,你還在睡嗎?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是同在復健中心工作的女同事,負責櫃檯工作,今年已經坐三望四,是三個孩子的媽了,不過和帥哥講起電話,活像見到偶像的小女生。  

  他很有風度的輕笑。「沒關係,有美女打電話給我,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找我有事嗎?」  

  「討厭!梁組長最會跟人家開玩笑了。」  

  「我說的全都是肺腑之言,無論什麼樣年紀的女人都有她們最獨特、最美的地方。」梁杉博咧著笑跟她哈啦。  

  女同事被他捧得笑個不停,要不是旁邊有人催促,還真捨不得邁入正題。  

  「咳、咳,對了,梁組長,章太太和林太太已經到了,她們非要你幫她們做復健不可,你可不可以──」  

  「我今天是晚班沒錯吧?」  

  她口氣有些為難。「是沒錯,可是她們說下午有事,非要你早上過來不可。」  

  這兩位太太都是企業家夫人,他們可是得罪不起。  

  梁杉博撥了撥半乾的髮絲,大步的邁進更衣間,挑選今天要穿的衣服。  

  「不過中午我已經跟人家約好吃飯,時間上怕會來不及。」  

  「又是新交的女朋友?長得怎麼樣?」女同事有些八卦的問。  

  他一臉似笑非笑。「今年芳齡七十二,個子嬌小,個性溫柔善良,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噗」的一聲。「什麼嘛,原來是要跟你奶奶吃飯,我想她應該會諒解才對,你就跟她說一下,我快擋不住她們了。」  

  「好吧……」  

  梁杉博只有輕歎。唉∼∼人太紅就是有這點麻煩。  

  「我馬上趕過去,請大姊幫我招呼她們一下。」  

  女同事歡呼一聲。「謝謝梁組長。」  

  結束通話,他又撥了一通電話回北投的家。  

  「奶奶,是我……因為有病人在等,我中午不能回家陪你吃飯了……好,這禮拜天一定回去看你,我會告訴大哥和二哥,叫他們那天都要回去……奶奶的命令誰敢不從呢,好,再見。」  

  時間不多了,挑好一套衣褲,用最快的速度著裝完畢,帶上大門,車鑰匙在手指間叮叮咚咚的轉著圈,口哨聲隨著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  


  一個半小時後……  

  珠光寶氣的章太太挽著梁杉博的手臂,從個人治療室出來,笑得雙下巴都在顫動。

  「還是小梁的雙手厲害,只要被你推拿兩下,我的腰痛全好了。」  

  穿著白色制服的他笑得十足男性魅力,電得身旁的富太太茫酥酥。  

  「謝謝你的誇獎,其實你的腰只是稍微扭到,並不嚴重,我們復健中心裡任何一位物理治療師都可以做得很好。」  

  這間康寧復健中心是屬於私立財團法人所設,擁有五星級的裝潢和私人空間,更提供了身體機能損傷的病患一系列的復健服務,接受復健中心醫護人員的醫療評估。

  一對一的衛生教育與功能訓練,收費自然高昂,不過對於企業名流來說,高度的隱密性是他們選擇這裡的原因。  

  「哎呀!小梁,你就別太謙虛了,你的功夫是有目共睹的。」  

  章太太故作少女姿態,拍了下他的胸膛,乘機吃吃豆腐。  

  「改天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梁杉博沒有馬上答應,也沒有直接拒絕。「好啊,有空的話。」  

  他故意說得模稜兩可,就是在不得罪病人的情況下,又能保持該有的距離。  

  「那就這麼辦了,我先走了。」她擺了擺手說。  

  他禮貌周到的送她到門口。「再見,慢走。」  

  待章太太走進電梯,梁杉博才踅了回去,打算先到茶水間喝個東西,然後再去「伺候」另外一位富太太。  

  這時,手底下一名物理治療師匆匆忙忙的跑來找他。  

  「組長,林太太又在催了,她還在裡頭大發脾氣,說為什麼差不多時間來,你卻先幫章太太?」  

  「沒關係,我來處理,你先去幫其他人。」  

  同樣提早來上班的復健科醫生,整理完病人的病歷資料,揚聲叫住他。  

  「小梁,現在有空嗎?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梁杉博自我解嘲道:「有人點我的台,我得趕著去應召了。」  

  大家喜歡他的手藝當然很開心,不過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像個「牛郎」。  

  在場聽到的同事都露出會心一笑。  

  「這是哪門子的比方?」復健科醫生失笑。「快去、快去,中午一塊吃飯,我們在對面的玫瑰園等你。」  

  梁杉博帥氣的比了個OK,表示知道了。  

  正好沖了壺茉莉花茶經過的女性語言治療師,表情有些意外。  

  「我還以為小梁應付那些有錢的企業家夫人已經很得心應手了,每次都看到他把那些富太太哄得服服貼貼,難怪一個個都非點名找他不可。」  

  復健科醫生聽了不禁莞爾。  

  「小梁只是沒有把脾氣表現出來而已,大家都是捧人家的飯碗,要是得罪這些財大氣粗的病人,上頭怪罪下來,就算再怎麼吃香,也佔不了多少便宜。」  

  「其實是小梁自己把她們寵壞了。」旁觀者清嘛。  

  醫生扶了下鼻樑上的近視眼鏡,微微一笑。  

  「這就是小梁,就算不高興,他也從來不會對女人惡言相向;但是過於體貼,也未必是件好事。」  


  上完一天班,拖著蹣跚的腳步回到小套房,沒有力氣把燈打開,祝英苔便將自己丟進床上,這才發現全身酸到不行。  

  尤其是腰椎的地方,簡直讓她想大叫救命,連要平躺都沒辦法,只好把身子蜷縮成蝦米狀,總算感覺舒服了些。  

  「累死我了──」她大喊,順便發洩一下。  

  她真的不想動,全身的骨頭好像都要散了,不過不起來不行,要是不小心睡著了,身上的制服肯定會縐巴巴,另外一套還放在洗衣店沒拿,明天就沒得換了。  

  掙扎了好久,才找到力氣,一鼓作氣的跳下床。  

  打開天花板的燈,小套房一目瞭然,不到十坪大小,除了衛浴設備,就只能擺一張單人床和衣櫃,想煮個東西,還得利用放在牆角的電磁爐,可以說過得非常克難。  

  到浴室泡了個澡,卸完了妝,換上充當睡衣的休閒衫、短褲,想到遠在紐約的男友,或許已經寄伊媚兒來給她了,整個人精神都來了,馬上從床底下拖出筆記型電腦,掀開蓋子,立即開機。  

  她和毛舜遠從大學就開始交往至今,也有六、七年了,這段戀愛的過程十分穩定,可以說無風也無浪,雙方的親友原本都要開始籌備婚禮,只是兩人一直抽不出時間辦完人生大事。  

  直到一年前男友的上司派遣他到紐約分公司工作,英苔這才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聽從長輩的意見,現在只能一個人待在台灣胡思亂想,這種遠距離的戀愛,談得真有些辛苦。  

  按了郵件信箱,令她失望的是只有一封伊媚兒,寄件人並不是男友。  

  不過看到這個署名叫「梁杉博」的,英苔像被踩到痛腳,火氣全上來了。  

  「可惡!是誰在惡作劇?」  

  知道她伊媚兒信箱的朋友沒幾個,而且他們都知道她的忌諱,絕對不可以在她面前提起「梁山伯」三個字,否則她會當場翻臉。  

  自從阿公幫她取了祝英苔這個可笑的名字,她從小就被嘲笑到大,即使此苔非彼台,還是讓她成為眾人捉弄的目標;而且年紀越大,就連家裡的長輩都會催著她趕快找到「梁山伯」嫁了。  

  幸好她已經有個知心的男友,否則不曉得會被笑到什麼時候。  

  有些手癢的看著那封來路不明的信件,擔心會中毒,不敢馬上打開,可是又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混蛋寄來的。  

  「反正我有固定在做掃毒工作,WHO怕WHO!」  

  英苔氣不過的咕噥著,接著就把信件打開。  

  結果不看還好,一看到煽情的內容,她簡直要吐血了。  

  「那個該死的變態狂居然敢寄色情郵件給我!」  

  新仇加上舊恨,氣得她恨不得把對方揪出來痛毆一頓。  

  她馬上決定還以顏色,在鍵盤上很快的打上幾個字──  

  ☆
  他媽的變態,再敢寄這種郵件給我,本小姐詛咒你下面爛掉!  


  哼!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隨便亂發郵件。  

  心情總算舒坦了些,英苔繼續開著信箱,等待男友傳伊媚兒給她,不然她今晚恐怕會睡不著。  

  整理一下情緒,從化妝箱中找出特殊指甲專用去光水,再用綿球將十指上的彩繪顏料卸乾淨。  

  她是名指甲彩繪師,自己當然得擁有一雙美麗的玉手,才能作為招攬顧客的道具,所以每晚的保養工作是必須的,加上她的指甲太軟太薄,更是要費心照料。  

  英苔不時的看向電腦螢幕,等得有些心急,說不擔心男友變心是假的,她聽過太多這類的例子,男女朋友分隔兩地,時間、空間造成的疏離感是最禁不起考驗的,但她寧願相信男友對她的忠實……  

  手機響了。  

  「喂?」  

  「我是晶鈺。」  

  蕭晶鈺是她的大學同學兼手帕交,目前擔任導遊的工作。  

  「你在哪裡?我聽不太清楚……」  

  那一端的蕭晶鈺提高聲量道:「潔西卡,我在中正機場,正準備帶團到紐約、阿拉斯加十日游,等一下就要登機了……要不要我順便去幫你查勤,看你的阿娜答有沒有在外面偷吃?」  

  英苔愣了一下。「不要啦,這樣好奇怪,他會以為我不信任他。」  

  「真的不要?」  

  「不用,我相信他。」英苔決定用信任來維繫這段感情。  

  「好吧,別說我沒幫你,那我要登機了,等這趟回來一塊出來吃飯,掰。」  

  不等她回答,晶鈺已倉促的關機。  

  「晶鈺……」想再說什麼,已經來不及了。  

  英苔趴在床上歎氣,明明擔心得不得了,剛剛何必嘴硬呢?  

  「啊──不要想了!」  

  她大叫,不想再自己嚇自己。  

  突然,有信件傳進來了。  

  她趕快坐直嬌軀,等電腦傳送完畢,沒想到又是那個署名「梁杉博」的變態寄來的,真是有夠○○XX的!  


  ☆
  小姐,別發這麼大的火,要是我下面爛掉,可是會傷了很多女人的心的。還有,給你個忠告,女人不要罵髒話,實在太不文雅了。  


  這個混蛋!作賊的還喊捉賊,英苔怒髮衝冠的心忖。  


  ☆
  本小姐還不需要你來批評,再敢寄來,就是卒仔!  


  看著郵件傳送過去,她起身到小冰箱中拿了罐礦泉水來喝,看能不能把心頭的怒火給澆熄了。  

  「哈哈哈……」真是好玩。  

  梁杉博坐在電腦桌前,喝著冰透的啤酒,看著傳來的郵件,笑到打跌。  

  原本還想為寄錯郵件信箱這件事跟對方道歉,沒想到這個署名同樣叫潔西卡的女人,反應這麼激烈,害他還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雖然不想當卒仔,他還是忍不住給她回信了。  

  ☆
  你的脾氣不太好,聽說喝菊花茶不錯,可以降火氣。對了,你的中文名字叫什麼?該不會是「祝英台」吧?哈!哈!  

  最後一句是開玩笑的,因為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梁杉博將空的啤酒罐捏扁,準確的扔進垃圾桶裡,然後走到牆邊的跑步機,開始每晚例行的運動。  

  豆大的汗水不斷的淌下,雙腳依舊跑得很賣力,不過兩眼還是不時溜向電腦螢幕,期待收到對方的回信。  

  來了!  

  跳下跑步機,興致勃勃的打開信件,一看之下,笑得更用力了。  

  ☆
  叫祝英苔又干你屁事?死變態,不准再寄信來了。  

  天啊!這等於間接承認她就叫「祝英台」,梁杉博完全無法控制的狂笑,笑到肚子都痛了。  

  想不到這個世上還有個跟他一樣倒楣的人,因為凡是聽到他名字的人,都會忍不住偷笑,久而久之,他也學會一笑置之,不然就真的得到戶政事務所改名字了。  

  對於這位「祝英台」小姐,他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
  唉!這全都是盛名之累,想必你也受了不少委屈,看來我們是同病相憐了,不如做個朋友怎麼樣?找個時間出來見個面吧。  

  梁衫博離開電腦桌,到淋浴間擰了條濕毛巾擦乾身體,心裡想著不知對方會怎麼樣回信。  

  他情不自禁開始幻想這位「祝英台」的長相,依她恰北北的個性,搞不好還是個男人婆。  

  對方很快便傳送過來了。  

  ☆
  別以為你叫「梁山伯」就可以高攀我,本小姐已經名花有主了,你這個死變態再寄信來,我就咒你明早起來不舉,哼!哼!  

  「哈哈哈……」他仰頭大笑。「這個女人真狠,不是咒我下面爛掉,就說我會不舉,這麼凶的祝英台,我越來越想會會她了。」  


  ☆
  故事中的祝英台可以女扮男裝,可想而知是個太平公主,所以你嘛……算了,不見也罷,免得幻滅,還是保留點幻想空間。  

  ☆
  誰准你幻想的?  

  死變態,本小姐身材好得很,我男友都不嫌棄了,你在那邊抱怨個鬼?我鄭重的警告你,再敢來騷擾我,我就寄封超級病毒給你,讓你早死早超生!  

  ☆  
  哇!反應這麼強烈,該不會真是恐龍一族吧?我可以體諒你不敢現身的心情,要不要我介紹幾個整型醫生給你?  

  ☆  
  你才需要去整型!  

  ☆  
  很遺憾,我是天生麗質難自棄,不論是床上還是床下,至今還沒有聽過女人埋怨過半句。  

  ☆  
  噁心!下流!  

  ☆  
  食色性也,並沒什麼不對,難不成你跟你男朋友都是蓋棉被純聊天?婚前不試做看看,婚後得不到滿足可就虧大了。  

  等了半小時,對方都沒有動靜,說不定已經被他氣得把電腦給砸了,梁杉博還真有些不過癮,但是他還懂得適可而止。  

  明天,等她氣消了,再來逗她。  


  「唔……」

  一手按在腰上,一手打了下卡,英苔像個老太婆似的走進潘朵拉指甲彩繪沙龍的休息室。

  瞥見坐在裡頭吃泡麵的簡珊珊,連忙向她求援。

  「露易絲,我的腰酸到不行了,快幫我按摩一下。」

  簡珊珊擱下筷子,伸手把她攙到沙發上。

  「是不是大姨媽要來了?」

  「上個禮拜就結束了,哇啊……好痛……」

  根本連彎都彎不下,昨天開始就有症狀了,偏偏又跟那個死變態通了那麼久的伊媚兒,害她坐在地上,差點就爬不起來,早上起來果然更嚴重了。

  簡珊珊看著痛到臉色都發白了的英苔。「潔西卡,你該不會是得了坐骨神經痛吧?住在我家隔壁的歐巴桑就是這樣,有時候腰痛到連坐都沒辦法坐。」

  英苔臉上滿是黑線。「那不是年紀大的人才會得嗎?」

  「那可不一定。」簡珊珊看這情形也不是辦法。「你還是去給醫生看好了,不然今天怎麼做生意呢?我去眼瑞塔姊說一聲好了。」

  「可是……」

  英苔正想阻止,簡珊珊出去了,腰部傳來陣陣酸疼讓英苔無法再堅持下去。

  「……她明明知道今天預約的客人很多,還給我出這種狀況,要我臨時去哪裡調人過來?」

  人未到,聲先到,資深的店經理瑞塔氣勢凌人的走進休息室。

  「只不過是小小的腰痛,有嚴重到要去看醫生嗎?」

  痛的人又不是你,當然沒有感覺了!英苔在心裡嘀咕著,她何嘗願意忍受這種非人的折磨。

  「瑞塔姊,你看潔西卡都痛到冒冷汗了,還是讓她去醫院打個針、吃個藥比較好。」

  簡珊珊代替她說情。「趁中午客人還不算太多,可以勉強應付一下,你就讓她快去快回嘛!」

  苛刻的瞟了一眼試圖起身的英苔,臉上的痛苦不像是裝出來的。

  「快點去吧,不要拖太久了。」答應得很不甘願。

  英苔如釋重負。「謝謝瑞塔姊。」

  「潔西卡,到仁德醫院好了,那裡比較近。」簡珊珊建議。

  她吃力的往外走。「嗯,我走了。」


  「小姐,你的腰椎部分長了骨刺,而且有些側彎,可能是壓到神經才會感覺到痛,不過還不算嚴重,不需要開刀,我先幫你打一支止痛針,再開三天的藥給你吃,看情況怎樣再說。」

  看著剛照好的X光片,醫生很快的作出判斷。

  她霎時臉色發白。「這骨刺會好嗎?」

  醫生答得乾淨俐落。「不會。」

  「嗄?」

  英苔差點昏倒,眼前直冒金星。

  「那以後是不是常會這樣痛?聽人家說西藥吃多了對身體也很不好,還有其他辦法嗎?」

  「不如你試試看做復健好了。」醫生沉吟一下道。「趁你現在還年輕,只要把脊椎側彎的部位調整正常,情況應該會改善很多。」

  英苔聽得一愣一愣。「噢,要做復健……」對這兩個字沒啥概念。

  問診完,她彎腰駝背的走出診間,到注射室挨了一針之後,又去領藥,可是藥效沒那麼快發生作用,英苔還是痛得想尖叫,連路都沒法走,最後只好打電話跟瑞塔姊告假。

  果不其然,電話那一頭馬上劈哩啪啦的數落起來。

  「潔西卡,你是故意找我麻煩的是不是?店裡的客人都在等你一個,馬上給我回來,否則就別幹了!」

  真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要是能回去,她早就回去了,英苔火氣也上來了。

  「不幹就不幹!本小姐還怕找不到工作嗎?」

  「嘟」的一聲,關上手機。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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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睡得好舒服喔∼∼

  從醫院回來,英苔就把家裡的電話拿起來,手機也關了,好好的給他睡一覺,當她醒來之後,腰痛居然好了很多,那一針還真沒白挨。

  看了下枕頭旁的鬧鐘,這一覺居然整整睡去六個多小時,都已經快七點了,想到藥還沒吃,趕緊倒了杯開水服下,免得又發作了。

  昨天又沒有收到男友的伊媚兒,是不是真的太忙了?

  畢竟他在異地工作,凡事都得戰戰兢兢,她必須要體諒他,如果老是跟他吵一些有的沒的,不是顯得她很小家子氣嗎?

  她不想變成那種心胸狹窄、目光短淺的女人。

  燒了開水,倒進裝了泡麵的碗公裡,在等待的空擋,英苔打開筆記型電腦。既然男友沒空,由她E過去也一樣。

  信箱裡已經有信在等她了,不到兩秒,原本驚喜的笑臉霎時僵住。

  「怎麼又是他?」

  想當然耳,是那位和她頗有淵源的「梁山伯」。

  這個死變態還真是陰魂不散。

  親愛的祝英台,你還沒下班?我剛回來,不過晚上和美女有約,要到敦化北路的阿布巴薩裡餐廳吃飯,它的肋眼牛排真是棒透了……

  哼!當我沒吃過牛排呀!英苔瞪著電腦螢幕心忖。

  ☆
  不要叫我「祝英台」!!!

  你不是不舉,還敢出去丟人現眼?今天心情不好,別惹我。

  ☆
  生理不順????

  以為對方出門把美眉了,結果過不到三分鐘,郵件傳來了,看到信的內容,英苔氣得七竅生煙,很想把對方捶死!

  為什麼女人心情不好,男人都會以為是她的大姨媽造成的,簡直是偏見。

  你才不順!本小姐失業了,心情很爛,人又不舒服,沒精神跟你抬貢。

  把信件傳送出去,英苔側躺在地上,抓了只靠墊放在腰後,減輕脊椎的負擔,然後滿懷情意的打了封關懷備至的郵件給男友。如果他再不回信,她就打算直接打電話到他住的地方。

  其實她也有認真想過,萬一男友真的移情別戀了,自己會怎麼樣?

  遠距離的愛情談得總是格外辛苦,男友獨自待在國外,難免會感到孤單寂寞,她又不在身邊,若是正好有別的女人乘虛而入……

  「舜遠,你不會背叛我的對不對?」她咕噥的說。

  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絕不會那麼輕易就被攻破,或許她該親自到紐約走一趟,看看他住的環境,認識他在那邊的朋友和同事,也宣告自己的主權,警告其他女人不要猾想她的男人,反正工作已經丟了,多的是時間,

  郵件又來了。

  ☆
  哪裡不舒服?我認識不少醫生,或許可以幫得上忙。

  或許是此刻的心情低落,正需要有人安慰,對「梁山伯」的關心並不會那麼討厭或排斥,通了那麼多信,似乎也變得亦敵亦友了。

  ☆
  已經看過了,醫生說腰椎長了骨刺,最好走定期做復健,否則還會再發作。

  ☆
  原來只是骨刺,小問題,我介紹你到一家復健中心,保證很快就好。

  ☆
  是合法的嗎?你可別說是國術館,不是有人在電視上開記者會,說去國術館給人家推拿,結果半身不遂了,你想報復是不是?

  ☆
  天地良心,我是那種壞心眼的人嗎?再說這間復健中心在業界可是赫赫有名,隨便在路邊抓個人來問都聽過。

  ☆
  真的那麼神?

  ☆
  不信,你去就知道。


  因為是來做復健的,當然不能穿得太正式,英苔一身輕便的褲裝,也沒上妝,從計程車內下來。

  她是個深具姿色的美女,亮眼的外表,加上適當的打扮,走到哪裡,都會讓人驚艷。

  英苔摘下太陽眼鏡,笑得好嫵媚。「你好,我要掛號。」

  「小姐是初診嗎?」見她點頭,掛號小姐拿了張單子給她。「請你填一下基本資料,還有麻煩將健保IC卡給我。」

  迅速的填完資料,將證件一併交給對方。

  看到她的名字,掛號小姐本能的睞了她一眼,眼神有些笑意。這種情形遇過太多了,英苔當作沒看見。

  「咳,小姐,掛號費是一百元。」

  收了錢,打了張門診掛號費收據給她,似乎很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你是五號,請到二樓的復健科門診稍等。」

  她也故作鎮靜,「謝謝。」

  就在英苔沿著手扶梯上樓,掛號小姐已經將這個驚人的發現和身旁的同事分享,「真的嗎?」,「有這麼巧?」的驚呼聲此超彼落。

  來到復健科門診前,燈號閃著004,下一個就輪到她了。

  叮咚!

  005到了,裡頭的病患坐在輪椅上被菲傭推了出來。

  英苔走進診間,將帶來的X光片交給醫生,等待他的宣判。

  「醫生,我的情況做復健有用嗎?」

  他詳細的看過X光片。「當然有用了,不過必須持之以恆,不可能做個幾次就好了,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了。」雖然無奈,也只能接受了。

  醫生很快的在電腦上打入病歷報告。「這樣就可以了,如果祝小姐方便的話,最好就從今天開始,我會安排專人為你復健。」

  「呃,好吧。」既然都來了,總不能就這樣回去。

  步出診間,又搭上手扶梯直達三樓,透過整片的玻璃落地窗,可以看見裡頭是間寬敞的運動及訓練場所,另外還有一間水療中心,和幾間深鎖隱密的個人治療室,病患有男有女,各個年齡階層都有。

  她來到櫃檯前報到。「小姐,我是來做復健的。」

  「你是祝小姐嗎?」

  電腦螢幕上已經顯示出她的病歷,微胖的櫃檯小姐好奇的多看了她兩眼。

  「請稍等一下,我幫你介紹專屬的物理治療師……小李,你的病人來了。」

  叫做小李的男人親切的跟她握手。「我先幫你做熱敷,等這個客人做完,再為你服務……」

  小李周到的為她解說,兩人邊聊邊走開。

  櫃檯小姐越想越好笑,等不及把這個大新聞透露給某人知道,心裡才這麼打算,就瞥見一道瀟灑的高大身影晃進門。

  「梁組長!」她趕緊叫住剛吃完中飯回來的梁杉博。

  他含笑的回眸,「大姊叫我?」

  「梁組長,剛剛來了個新的女病患,她的名字跟你真是絕配。」櫃檯小姐故意賣起關子。

  梁杉博不由得失笑。「該不會是叫祝英台吧?」

  「沒錯,她就叫祝英苔,不過她的苔字上面有加草字頭。」

  「真的嗎?」梁杉博一陣錯愕,接著哈哈大笑。「難道她真的來了?大姊,快告訴我是哪一個?」

  櫃檯小姐指著坐在沙發上熱敷,一邊和小李說話的祝英苔。「就是她,長得還很漂亮呢!」

  原來她就是「祝英台」啊!

  想不到脾氣不好,又會罵髒話的女人長得還真的不賴,原本還以為會是個粗魯的男人婆,結果完全相反,不過他還是要再確認一下。

  他踩著悠閒的步伐,嘴角噙著一抹壞笑,朝她踱了過去。

  小李怔了怔。「組長?」

  「你去忙你的病人,我來招呼她。」

  說完,他朝英苔露出一個帥氣的笑容。「嗨!」

  如果她知道他是誰,會有什麼反應呢?他迫不及待想親眼目睹了。

  猛然抬眼望向發聲處,乍見面前的男人,英苔呼吸一窒,驀地臉紅,她想任何女人見到他都會有這種反應,就算自己已經有要好的男友了。

  當然,她也不是沒見過俊男、帥哥,不過對方放電的能力實在太驚人了。

  英苔慶幸自己是坐著,否則鐵定兩腿發軟。

  「……嗨!」

  「來做復健?」

  廢話。「呿。」

  「敝姓梁,梁山伯的梁,很高興能親自為你服務,親愛的祝英台。」他目不轉睛的等待她下一個動作。

  英苔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可是當她的視線無巧不巧的落在他別在白色制服上的名牌時,上頭赫然寫著梁杉博三個字。

  不會吧?

  「你……」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梁杉博憋笑憋得好辛苦。

  英苔瞠目結舌的指著他的鼻子。「你……你……」

  噩夢!

  這真的是可怕的噩夢!!!

  「祝小姐,歡迎來到我的地盤。」似乎嫌她受到的驚嚇還不夠,又故意說道。

  「你,你……你是那個死變態?!」

  英苔顧不得正在熱敷,整個人跳起來尖叫,把週遭的病人和護理人員也嚇了一大眺,紛紛看了過來。

  梁杉博笑得雙肩顫抖,肚子也隱隱作痛。

  「你可以叫我杉博,或者是親愛的,至於暱稱就留待我們獨處的時候再叫吧。」

  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模樣。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完了!這下死定了!她要盡快逃出他的魔掌才行。

  「我在這裡工作,當然在這裡羅,我沒告訴你嗎?」他就是故意不說的。

  英苔失聲大叫。「沒有--」要是知道就不來了!

  「瞧我多粗心大意,不過現在知道也不晚,親愛的祝英苔,把你的骨刺交給我吧,我會好好伺候你,讓你全身通體舒暢。」他曖昧的笑說。

  「不,不用了……」

  英苔嚇得口齒不清,連連往門口退去。

  「我要回家,今天不做復健了……」再不走就遲了。

  他一把握住她的纖腕,笑得邪邪壞壞的。

  「人都來了,怎麼能說走就走?來吧,別怕!」

  「我不要!」

  梁杉博當著所有人的面,勾抱住她的腰肢,無視她拚命想往外逃的舉動。

  「真是太好了!這裡剛好有空位,就讓我親自來為你服務--」

  「放開我!救郎喔∼∼」這個男人一定會伺機報復的。


  英苔被拖到一張空床前,它跟普通的床不同,床頭有個凹洞,在趴下來接受推拿按摩時,便將臉龐置於其中。

  「你要幹什麼?」她叫道。

  他一臉似笑非笑。「當然是幫你復健,叫這麼大聲,別人還以為我要非禮你呢!你不用這麼緊張,會讓別人看笑話的。」

  果然,有十幾雙眼睛都興致盎然的往他們這邊看,英苔登時窘得想挖個洞鑽進去,這下子她無時無刻都想保持優雅摩登的形象,全部毀於一旦。

  「真的是復健?你不會乘機報仇?」

  梁杉博故作道貌岸然狀,打從鼻孔裡哼氣。

  「請不要侮辱我的專業素養,我可是還要在這邊繼續工作。」

  看他說得這麼正經八百的,讓英苔以為自己真的錯怪他了。「好吧……」

  「麻煩你趴下來,把臉放在凹洞裡。」

  英苔乖乖的照做了。

  他取來一條長毛巾,覆在她身上,然後用大拇指和中指的指腹按摩她的後頸。

  「脖子好酸……」她模糊的喃道。

  他將臀部靠坐在床沿,感受指間的觸覺。

  「你一定常常熬夜晚睡對不對?還有壓力也很大,所以脖子和肩膀的肌肉才會這麼緊。」

  聽他說得頭頭是道,而且完全說中,讓英苔不敢再小覷他。

  但是今天最主要的問題是腰椎上的骨刺,所以梁杉博很快的轉移陣地,開始針對病痛所在治療。

  「啊--」

  當大拇指按向英苔左腰的穴道,痛得她哀叫一聲,作勢要翻身起來,馬上被壓了回去。

  「好痛!你那麼大力幹什麼?」

  梁杉博好氣又好笑。「我哪有多大力?」

  「沒有怎麼會這麼痛?我不要做了。」

  原本打了針、吃過藥已經好多了,可是被他一碰又痛了。

  他狠下心來將她按了回去。

  「你到底要不要把腰痛的毛病治好?。」

  英苔眼圈泛紅。「當然要了,可是……」

  「要的話就趴回去。」梁杉博捺住性子繼續方纔的動作。

  她又大叫,眼淚快飆出來了。「啊!好痛--」

  「小姐,有這麼痛嗎?」沒見過比她還怕痛的病人。

  「啊--我不要做了啦……」英苔痛得再也忍不住的掉下眼淚。

  「你的技術一點都不好,我要換別的復健師……」

  梁杉博也快要翻臉了。

  「小姐,你是第一個嫌棄我的病人,別人請我都來不及了,你居然還敢批評我的技術?!」

  這就跟批評他的床上功夫是一樣的道理。

  「本來就是,啊啊--」

  她的尖叫聲可以說響遍整個復健中心。

  「還有,請稱呼我是物理治療師。」

  什麼復健師?!那是外行人才會這麼叫的。

  「所謂的復健就是由一組專家共同協助殘疾者,預防併發症與畸形的發生……」

  指腹往臀側按壓。

  「哇啊--」

  他置若罔聞的繼續。「使殘疾者早日恢復身心健康,適應社會生活,這一組專家包括復健科醫生,護理師、物理治療師……」

  英苔又淒厲的慘叫。「媽呀!好痛--」

  嗚嗚∼∼她幹嘛沒事來受這種皮肉之苦?誰來解救她脫離苦海?

  「叫爺爺也沒用。」

  梁杉博把心一橫,換到右側來。

  「我說到哪裡了?對了,還有職能治療師、語言治療師。義肢治療師、心理治療師等等,各種醫療團體專業人員所組成。」他把一大串的專有名詞背誦完畢。

  「啊--好了沒有?」她嗚咽的問。

  梁杉博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你有沒有看過彎彎曲曲的水溝?你的脊椎側彎就像水溝一樣,容易堆積垃圾,所以才會這麼痛,等我幫你疏通之後就會慢慢好轉了,痛苦只是暫時的。」

  她咬住牙齦,逸出呻吟。

  「你居然把我的脊椎比喻成水溝……你就不能用好聽點的形容詞嗎?我……啊--」

  「再忍耐一下。」梁杉博將她的左腿曲起,開始整脊。

  英苔可以聽到自己的骨頭喀喀作響,

  「啊--你應該事先通知我一聲……」身體好像快變成麻花捲了。

  「通知你就什麼也別傲了。」又換另一隻腳。

  「唔……」她咬緊牙關,小臉眼紅。

  他拍了下英苔的肩,「好了,現在轉過身來躺平。」

  「呼!」按照指示翻身,心想大概快要告一段落了。

  下一步,梁杉博將她的左膝彎曲,跨到右邊身側,右腳跟著打直,趁她還反應不過來,將左膝往上壓……

  「啊--」

  這次她除了尖叫,還附贈九陰白骨爪,五根玉指朝梁杉博的手臂猛抓猛掐,逼他馬上停止。

  梁杉博從來沒有幫病人做復健做得這麼辛苦。

  「小姐,你叫這麼久不累嗎?口渴不渴?」

  她眼淚汪汪,控訴的瞪著他。「可是真的很痛……」

  見她真的哭了,梁杉博心頭一緊。

  「好啦,再一次就結束了。來,換右腳,放鬆……」

  「唔……」這次她可是拚命忍住才沒叫出聲。

  末了,抽了張面紙給她。「把眼淚擦一擦。」

  拭了下眼角,英苔慢慢的坐起身,注意到一些在做頸椎牽引、靜止腳踏車的阿公阿嬤,都衝著她笑,真的覺得好糗。「謝謝。」

  梁杉博恢復一貫的笑臉。「有沒有舒服點?」

  「嗯,真的有感覺好一點。」她表情頗為驚訝,「本來左腰這邊總是覺得刺刺的,現在比較沒有那麼明顯。」

  他驕傲的抬眉。「那是當然了,看是誰幫你做的嘛!」

  「啊--」

  英苔突然又發出慘叫聲,傷心欲絕的瞪著自己的左手。

  「我的指甲……我的指甲斷了--」

  「斷了就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女人有尖叫的習慣!他瞄了下手臂上的抓痕,臉也綠了。

  「你們女人指甲留那麼長做什麼?還在上面塗了五顏六色,說什麼指甲彩繪,你不覺得這樣做起事來很不方便嗎?」

  英苔看著細心保養的指甲居然斷了兩根,這比割她的肉還要心痛。

  「你懂什麼?這十根指甲可是我吃飯的傢伙,現在變這麼醜,教我怎麼伸出來見人?」

  梁杉博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好啦,明天記得再來做復健。」

  「呃……」她頓時忘了指甲的事,眼神閃爍。「明天我要上班……」

  又不是討皮痛,下次絕對不來了!

  梁杉博不信的斜睨。「上班?你不是說你現在失業?」

  「嘿嘿……我們店經理又來拜託我回去了。」

  說到這個,英苔可神氣了。

  「因為我之前那些主顧客揚言,要是不讓我回去上班,她們就要到別家去了,所以她只好來求我羅!」

  他咧開兩排森森白牙,彷彿要咬人似的。

  「不管怎麼樣,你都要撥出時間來做復健,要是不來,我手上可是有你的地址。」

  英苔繃著嬌容怒瞪。「哪有這樣威脅人的?」

  「誰教有人老是罵我死變態、齷齪,下流,要不然就是詛咒我下面爛掉,或是不舉,當然要找機會報仇了!」

  她杏眼圓睜。「你總算說出真心話了,剛才那些根本就是故意的對不對?」

  「讓你猜中了!」梁杉博愛看她生氣的模樣,故意誤導她。「你明天要是沒來,我就親自去押你過來。」

  「你、你……你這個變態狂!」

  梁杉博放聲大笑,笑得狂放恣意,莫名的,英苔又感到臉紅了,心跳也加快。

  真是怪了,照理說她應該討厭他的……內心忽然升起背叛男友的錯覺,她趕緊把無聊的追想給壓住。

  「要不要我送你下樓?」

  「不必!」她氣呼呼的走了。

  這時,目睹事情經過的同事和熟識的病患全都圍過來。

  「梁組長,那位小姐是你女朋友?」

  「梁山伯與祝英台,你們真是絕配!」

  「她長得很漂亮,不過凶了點……」

  他笑瞇了俊眼。「你們不要亂說,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要是讓她聽見,準會臭罵我一頓,叫我不要高攀她。」


  腰上的骨刺不再作怪,英苔更是賣力工作,現在店裡頭就屬她的客人最多,一些有錢又愛美的太太、小姐都指定她。

  雖然只是小小一片指甲,不過她卻有辦法自創許多不同的變化,這也是她花了許多心血努力專研的成果。

  做完最後一位客人,她也累垮了。

  「潔西卡,要不要跟我們去吃消夜?」

  準備下班的簡珊珊順口邀她,因為男友在門口等,所以心早就飛出去了。

  英苔搖了搖手。「我才不要當電燈泡,你們去吃吧,我想回家睡覺了。」

  「你的腰好點了沒有?」

  她捶了下肩膀。「嗯,我現在每天去做復健,已經好多了,不過還不能搬重的東西……你快走吧,門我來關就好了。」

  「那麼明天見。」

  「掰!」

  只剩下她一個人了,英苔打了個呵欠,起身將店裡所有的燈都關了,然後設定好保全系統才離開。

  走出巷子,她找出皮包裡的手機,撥給晶鈺,可是晶鈺仍然是關機狀態。

  「不是說十日游嗎?難道她現在還沒回國?」

  本來還想約晶鈺明天出來吃個飯,她們好久沒有聚一聚了,而且她也想找個人訴訴苦,看看晶鈺有什麼好意見。

  英苔一臉沮喪的走到馬路旁攬了輛計程車,十五分鐘後便回到自己的小套房。

  踢掉腳上的高跟鞋,全身黏答答的,便先到浴室去洗澡,不過洗到一半,聽到電話響了,她連忙裹著浴巾就衝出來。

  「喂?」

  「乖孫,我是阿公。」

  英苔雀躍期待的心整個沉了下來。「哦,阿公。」

  「你這個禮拜要不要回來啊?」愛孫心切的老人家可是很期待星期天的來到。「阿公要燉補東西給你吃,幫你補腰骨,反正家裡要蝦米中藥都有,一定嘎你補得勇勇勇,不會腰酸背痛。」

  她微微一笑。「好啦,我這禮拜會回去。」

  「好好好,阿公等你喔,再見。」

  「再見。」親人的溫暖讓英苔的心情好了許多。

  重新回到浴室將澡洗完,用大毛巾擦乾頭髮,她又打開電腦察看信箱,雖然有信,不過不是男友的。

  ☆
  今天上班辛苦了,不要忘了我教你做的柔軟運動,隨時隨地都可以做,再配合復健才會好得快。

  和「梁山伯。」互通伊媚兒已經變成慣性了,雖然她每天都會去做復健,不過有時是由其他物理治療師來為她服務。英苔這才明瞭他的魅力,因為有許多女病患搶著向他預約,甚至爭風吃醋,不過他都有辦法擺平。

  ☆
  知道了,你是個男人吧?這麼婆婆媽媽。

  打開吹風機,她將頭髮吹到乾為止,這是從小阿公教的,要是沒把頭髮吹乾就睡覺,年紀大了就容易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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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
  你懷疑?要不要試用看看?

  英苔噴笑出來,瞪著隱含性暗示的輕佻字眼,並不覺得被冒犯,或遭到性騷擾,也許是因為她知道他不是惡意的,只是喜歡在口頭上佔人家便宜。

  說來奇怪,他們才認識沒多久,她竟然能這麼瞭解他的為人。

  ☆
  呿∼∼少來引誘我犯罪,我可是有貞操觀念的女人。


  遠在內湖的梁衫博看著E來的信件,笑到不行。

  她早就說過身邊已經有要好的男友了,而且她也不是那種朝秦暮楚的女人,要她腳踏兩條船是不可能的事。

  真是可惜,我還想向你炫耀一下我的高超技巧。

  將伊媚兒傳送出去,梁杉博隨興的將十指交握,擱在頸後,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起一張有點女人味。有點率性的嬌顏。

  他喜歡女人,更尊重女人,大家交往都是好聚好散,從來沒有誰辜負誰、誰拋棄誰的問題,這麼多年下來,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都無法讓他停下腳步,不是他無情,而是還沒遇到讓他心動的對象。

  瞥見郵件傳進信箱,黑眸不禁跟著發亮。

  ☆
  我好煩∼∼真的想找人說話的時候,偏偏男友遠在美國,朋友又不在,只能一個人對著電腦,吃著剛買的便當。


  他低笑一聲,飛快的鍵入一行字。

  ☆
  你可以跟我說啊,還以為我們是朋友……唉,看來我大自作多情了。

  ☆
  我又沒那個意思……

  ☆
  那就把你的心事告訴我,說嘛,或許我可以幫你分憂解勞。


  等了好久,就在梁杉博以為他們還不能交淺言深,所以不願對他吐露心事時,她的下一封信又讓他重新振奮。

  ☆
  我可以打電話去你那兒嗎?這樣比較方便,而且我已經打得手酸了。

  ☆
  當然沒問題,我的電話是XXXX-XXXX。

  當信件E了出去,梁杉博活像初次跟女孩子約會的小男生,有些坐立難安的等待她打電話過來,最後索性來回踱步,猛爬頭髮。

  鈴--

  梁杉博幾乎在響第一聲時,就一把抓起無線聽筒。「喂!」

  「呃,是、是我。」

  同樣語帶緊張、不確定的女聲在另一頭響起,這讓他興起捉弄她的念頭。

  他倒進沙發內,翹起二郎腿和她打屁。「來者何人?報上大名!」

  「你,你明明知道我是誰,幹嘛還故意問?」

  她很討厭說出自己的全名,所以都要朋友喊她的英文名字。

  「哦∼∼原來是祝英苔小姐,真是失敬失敬。」

  英苔又好氣又好笑,「不客氣,梁杉博先生……你夠了沒?又不是在演黃梅調,能不能正經點?」

  「是、是。」笑聲仍不斷從他唇邊逸出。

  她輕咳一聲。「還以為你今晚又跟美女有約了?」

  「本來是有,不過半路被放鴿子了。」

  「你也會被放鴿子?」英苔擺明了不信。

  梁杉博哀歎一聲。「謝謝你的抬舉,稍微安撫了下我受傷的心靈,你呢?又在等男友的伊媚兒?」

  「你說我是不是該直接打電話到紐約找他?以前他每天都會傳伊媚兒給我,可是最近都是兩三天才傳一封,問他怎麼了,他又說沒事,要我不要亂想。我不想太大驚小怪,也不想讓他感覺到壓力……」她越說越小聲。

  他聽得出她語氣中的患得患失。「你相信他嗎?」

  「當然相信,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他要變心早就變了,只是沒看到他的人,我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英苔沉吟片刻,間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你們同樣是男人,如果是你,跟相交多年的女友分隔兩地,你會不會背叛她?」

  「要聽真話?」

  「廢話!當然是真話。」

  「好,那我告訴你,我也不敢保證不會……別急,先聽我說完。」梁杉博打斷她的話。

  「我覺得愛情最大的考驗,一是時間,一是空間。講電話、打伊媚兒雖然可以增進感情,終究比不上親吻、擁抱和做愛等肉體接觸。遠距離戀愛是對彼此感情最好的試煉,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了,將來結婚也很容易出軌;不過我也認為兩地分離最大的課題並不是距離,而是信任,最後搞垮愛情的因素往往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嗯……我懂了,你是要我相信他會對我忠實。」

  「但你也要明白一點,男人外表看起來堅強,其實他的內心也是很脆弱的,當他感覺寂寞孤單,就會渴望自己所愛的人陪在身旁,也許他現在正需要你,想聽到你的聲音。」

  他用男人的觀點分析給她聽。

  「多信任、諒解他一些,少胡思亂想一些,而且千萬不要未經查證就給對方亂扣帽子,這樣對對方來說是很不公平的,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這點,你要是真的想他,紐約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搭個飛機就到了。」

  她沉吟半晌。「現在美國是白天,他應該在公司,我等明天早上再打好了,我也好想聽聽他的聲音。」

  梁杉博輕笑。「那就打啊,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謝謝你聽我訴苦,」英苔微窘的說。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我的電話是二十四小時都開著,歡迎你隨時來跟我倒垃圾。」

  「那……晚安。」

  「晚安。」

  將聽筒放回原位,英苔在床上躺平,今晚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因為台灣和紐約的時差約十二小時左右,今天又是下午兩點的班,所以英苔特地提早起床打電話。

  嘟嘟……響了好幾聲,期待聽見男友驚喜交集的聲音。

  「哈羅?」是個女人的聲音。

  英苔當場愣住,頭皮瞬間發麻。

  「哈羅?」

  這個聲音她絕不會認錯的,「晶鈺?」

  對方突然靜下來。

  「誰讓你接我電話的?」

  接下來,是個英苔熟到不行的男性嗓音,微帶睏意,似乎剛被電話鈴聲吵醒。

  下一秒,電話陡然被切斷了。

  聽著無線聽筒傳來嘟嘟嘟的聲響,英苔僵坐在地板上,腦袋一片空白,久久無法恢復正常運轉。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晶鈺會在男友家中?

  你真的不擔心毛舜遠變成劈腿族?

  男人都不能相信,你最好也到美國陪陪他……

  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男人不會偷吃就不是男人了……

  我們是好姊妹,所以我會幫你盯牢他……

  她不想往壞的方向去想,可是發冷的四肢,讓她的心臟都在微微打顫,不由自主的抱住膝蓋,想把自己縮起來。

  這時,手中的電話霍地響了,讓她驚跳一下,不想去接,可是對方不肯死心,連響了二十幾聲。

  「喂?」她怯怯的開口。

  「潔西卡,剛剛那通電話是你打的嗎?你不要誤會,晶鈺只是暫住在我這裡--」

  「她為什麼會暫住在你家?」英苔已經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了。「她告訴我要帶團出去,那些團員呢?難道讓他們自己搭飛機回來嗎?」

  毛舜遠一時啞口無言。「她……我跟她真的沒有什麼,難道你不相信我?下個月我有假可以回台灣,我們先去公證,等以後再補請客。」

  她的心好亂,分不出他說的是真是假。

  「……潔西卡,我好想你。」

  英苔咬住下唇,登時鼻酸眼熱,「告訴我你真的沒有做出對不起我的事?」

  她想要親耳聽他說出來。

  「我真的沒有對不起你,對你的心也一直沒變過,你知道的不是嗎?」

  在他殷切的表白當中,電話裡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響,然後聽到他厲聲的吼叫。

  「夠了!你在幹什麼?」

  「你沒有良心……」

  模模糊糊的,英苔可以聽到蕭晶鈺對他又哭又叫,她整顆心都往下沉。

  她想逃避事實的真相,只要裝作不知道,就可以維持現狀,可是心痛如絞的滋味讓她無法漠視。

  「讓我跟晶鈺說話……」那是她的好姊妹、好同學。

  毛舜遠斷然的拒絕她的要求。「你不需要跟她說什麼,我跟她之間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可是有慾望不是嗎?」英苔心寒的問。

  梁杉博說得沒錯,文字和語言是抵不過肉體的接觸。他可以嘴巴上說愛她,身體卻能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翻雲覆雨,光是想像他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上床,英苔就覺得想吐。

  「你聽我說,我承認自己一時糊塗,加上她又存心引誘我--」

  緊接著電話裡又是一陣激烈的爭吵。

  兩人吵得很凶。

  英苔覺得自己好像是局外人,聽著他們在電話那一頭爭辯,指責對方並沒有拒絕,而且還熱情的回應。

  感覺麻痺了,她的心似乎不像剛開始那麼痛。


  切斷電話,她無意識的按了幾個號碼。

  「喂?是哪位?」梁杉博的聲音有些急促,似乎用跑的來接。

  找到可以哭訴的對象,英苔一時悲從中來。「嗚嗚……」

  「呃?!」

  梁杉博聽見女人的哭聲,臉上出現好幾條黑線。

  慘了!她到底是誰?是他前一任的女友,還是前前一任?前前前一任?

  「有話好說,你先不要哭,世界上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嗚哇……」她哭得更傷心了。

  梁杉博試探的輕喚。「呃,安妮?」

  「嗚嗚……」

  嗯?不是。「那麼就是辛蒂?」

  英苔用力擤著鼻涕。「嗚……」

  又不是。「我知道了,你是摩妮卡對不對?」

  「哇哇……嗚……」原來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都是這麼花心。

  他耳朵快聾了,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來。

  「你有這麼多女人,小心得愛滋病!」英苔遷怒的咒罵。

  梁杉博總算認出她的聲音,會這麼罵他的女人,全天下只有一個。

  「原來是你啊,把我嚇出一身冷汗。」

  「你不要玷污了人家梁山伯的名聲,他可是被傳頌數十年的癡情種子,結果在你身上就變成花心大蘿蔔。」

  「祝小姐,這可是很嚴重的指控,我哪時候花心讓你看見了?」他非重振自己的聲譽不可。

  英苔不自覺的和他鬥起嘴來。

  「還敢說沒有,三天兩頭跟不同的女人約會,不是花心是什麼?現在這個社會真是越來越亂了,大家都喜歡搞一夜情,要不然就是找妓女,也不想想現在染上愛滋病的有多少人口?那些當丈夫的把病帶回去傳染給妻子,倒楣的還不是我們女人!」

  他拍了拍胸脯給她掛保證。「這點你儘管放心,我從不找妓女,而且每次都有做好完美的保護措施,還有每年定期健康檢查,所以絕對不會有問題。」

  「很光榮嗎?」她瞪眼。

  梁杉博乾笑兩聲。「是誰惹我們祝小姐哭成這樣?」

  「還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鼓勵我打電話到美國,我也不會知道舜遠他……嗚嗚∼∼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嗚嗚∼∼我該怎麼辦?」

  「他怎麼了?該不會……」他有不好的預感。

  她哭得太凶,連打了幾個嗝。「他居然背著我跟別的女人上床,還被我捉姦在床!」

  「捉姦在床?你親眼看到?」除非她有千裡眼。

  英苔將鼻水又吸了回去。

  「我聽到可以吧?那支電話就在舜遠的房間,我打過去被女人接起來,而且舜遠的聲音又像剛睡醒的樣子,這不叫捉姦在床又是什麼?你給我說!」

  他嘴角抽搐著,不讓自己笑出來,「是,是,你說得是。」

  「更過分的是,他什麼女人不好上,偏偏上我最好的朋友,他們一塊背叛我,我好像是個白癡,事先一點都不知道……嗚嗚∼∼」說到傷心處又淚灑當場。

  梁杉博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上班就要遲到了,可是聽她傷心的口氣,教他怎麼走得開!

  「好,我明白你受了委屈,只不過是個用情不專的男人嘛,憑你的條件,換一個就好。」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見一個愛一個嗎?」英苔當場給他吐槽。

  摸了摸鼻子,只能自認倒楣,不想跟失戀的女人爭辯,因為輸的人一定是他。

  「不要難過了,再難過也改變不了事實,晚上我請你吃消夜。」

  她勉為其難的答應。「好吧。」


  潘朵拉指甲彩繪沙龍

  「你的臉色好難看,是不是腰又痛了?」

  下午預約的客人較少,她們才有時間吃飯,否則一忙起來連上廁所的時間也沒有。

  英苔朝簡珊珊擠出一抹笑。「不是,可能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偷吃,這種事說出來很丟臉,她真的說不出口。

  「是不是跟你的阿娜答講了整晚的電話?我很瞭解你的心情,畢竟女人比較缺乏安全感,男朋友一個人在美國,總是會擔心他會不會變心。」

  英苔看著化妝鏡中睡眠不足的眼眸。「男人都是那麼禁不起誘惑嗎?」

  「我覺得這要因人而異,」

  吃完桌上的拉麵,簡珊珊點了根菸,風情萬種的抽著。

  「像我,就是太愛我男朋友了,有次發現他除了我居然還有別的女人,我氣得想一刀殺了他,可是當他跪下來向我認錯,還說願意跟對方一刀兩斷,我還是原諒了他。」

  「你不認為這樣很委屈嗎?」英苔不解。

  觴珊珊笑睨她一眼。「不然怎麼辦?要是真的離開他,我一定活不下去,所以只能這麼做,可是……我也明白他還是會再犯,不過只要他最後還是回到我身邊,我想我還是會繼續跟他在一起,女人就是這麼傻。」

  同事的遭遇讓英苔好迷惘、徬徨,

  她和毛舜遠認識這麼多年了,不是沒有感情,可是她永遠也忘不了他曾經和自己的好姊妹上床,這個疙瘩會一輩子存在他們之間。

  「潔西卡,你的電話,美國打來的。」外頭的同事進來叫她。

  英苔一愣。

  「一定是你的阿娜答打來的,快去接吧。」簡珊珊笑說。

  猶豫了幾秒,她才起身去接。「喂?」

  「潔西卡……」是蕭晶鈺,口氣滿是乞求。「我在機場等補位,只要有機位就馬上回台灣,到了之後,可以出來跟我見個面嗎?」

  「……好。」雖然不願意,還是答應了。

  「謝謝,再見。」

  她呆呆的放下聽筒,有些魂不守捨的走到店經理身邊。

  「瑞塔姊,我晚上想請假。」

  她想找個人說話,不然真的會瘋掉,腦海裡第一個浮現的人選就是梁杉博了,不知為什麼,他讓她覺得能夠依靠……

  「請假?!」店經理拔尖的叫。「你最近是不是私事太多了?為了你要去做復健,排班都得照你的時間,現在又要請假,不要以為客人喜歡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不准!」

  沒有再極力爭取,英苔又沮喪的飄回休息室,沒過多久,預約的客人上門了,讓她得以轉移思緒。


  「小梁,我們先走了。」

  「明天見。」

  只要是上晚班,梁杉博總是最後一個離開。

  獨自待在個人治療室內收拾一些用過的毛巾,全部丟進籃子裡,明天清潔婦自然會來拿走。

  他關了燈出去,所有的同事都下班了,四周變得好安靜,正打算打通電話給英苔,看要約在哪裡見面比較方便,巡邏的警衛走了過來。

  「梁組長還沒下班?」

  「我馬上要走了。」

  警衛點頭。「梁組長,你好像有朋友在一樓側門等你。」

  「朋友?」他不記得跟人有約。

  「是個短頭髮的漂亮小姐,我有問她姓什麼,可是她不說……欸,梁組長?」

  梁杉博無法控制自己的嘴角往上揚,笑意盎然的轉身往樓下就跑。

  衝出復健中心,他著急的四處找人,然後……他看到她,就坐在中庭花圃旁,低垂豪首,悶悶不樂,連他走近都沒注意到。

  他得想辦法逗她開心才行!

  「咳咳……」他假咳兩聲。

  英苔下意識的抬眼……

  「梁山伯一心要把英台訪啊,英台訪啊,離了書房下山崗,下山崗,下山崗,訪英台上祝家莊,眼前全是舊時樣……」他有模有樣的模仿凌波的書生樣,手在空中比劃著。

  英苔先是錯愕,接著便被他的怪腔怪調給逗笑了。

  「回憶往事喜又狂,竟不知她就是女紅妝……出了城,過了關,她說我為妻子把山下,她說那比目魚兒兄弟一般樣……」

  她摀住紅唇,笑個不停。

  梁杉博無視身邊已經有人圍觀,唱上了癮。

  「下了山,到池塘,她說鴛鴦倆呀倆成雙……(附註:以上歌詞皆為李雋青所作)啦啦啦……下面的歌詞我忘記了。」

  「噗!」英苔笑得眼角都泛濕,觀眾也給予他掌聲。

  他抱拳答禮。「謝謝,謝謝。」

  英苔趕緊連拖帶拉的把他帶離原地。「快走,好丟臉喔,我以後不敢來了。」

  怎麼也想不到他會這麼耍寶!心裡卻驀地泛起一片暖意。

  「喂!」梁杉博佯怒。「祝小姐,你太過分了,我這麼賣力在表演,你居然說丟臉,這是對待朋友的態度嗎?」

  「誰教你無緣無故唱什麼黃梅調?」說完,她自己又笑彎了腰,「不過唱得還滿不錯的。」

  「哼,算你會說話。」

  他決定放她一馬,邊拉著她走,邊跟著她說話。

  「我媽年輕的時候最愛看梁山伯與祝英台了,而且總共看了五十幾遍,簡直可以倒背如流,只要凌波回台灣來公演,她無論如何都會去看,害我們三兄弟從小就得被迫跟著她哼哼唱唱。

  「所以我在猜,我媽一定是因為我爸剛好姓梁才答應嫁給他的,還給我取這種好笑的名字,害我從小被人恥笑……走這邊,我的車在停車場!」

  「要去哪裡吃消夜?」

  「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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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點這麼多菜,我們只有兩個怎麼吃得完?」她問。

  坐在露天餐桌兩側,不但燈光明亮,還可以聽見遠離塵囂的蛙叫蟲鳴,更棒的是能欣賞到整個台北夜景。

  梁杉博為她拿碗拿筷,張羅吃的東西。

  「這些菜都是這家店的招牌,像這個姜絲炒大腸。青椒肉絲,炒三蘇,三杯豆腐,還有吻仔魚爆蛋、冬瓜鳳梨雞湯,包準會讓你吃上癮。心情不好沒關係,把肚子吃得飽飽的,回去睡他一覺,睡眠充足了,腦袋自然清楚,一定會想出來下一步該怎麼做。」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英苔不禁很戚激他,要不是他,她只能一個人躲在家裡哭死。

  他夾了塊大腸,吃得嘖嘖有聲。

  「沒錯,就算再煩惱,事情還是在那裡,所以何不等吃飽睡足了再來解決,我相信會處理得更好。」

  英苔眼圈又紅了。「就算被自己的好姊妹、好朋友背叛了也有辦法?我真的搞不懂,晶鈺明明知道我和舜遠的感情,我們甚至差點就要結婚了,她怎麼可以……

  我現在只要想到他們背著我暗通款曲不知道多久,就覺得想吐。」

  「你有聽她怎麼說嗎?」梁杉博沒有加入批判的行列。

  她聲音微梗。「她有打電話給我,等她回到台灣就要跟我談……可是要談什麼?談她怎麼勾引我的男朋友嗎?她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那你男朋友呢?」

  「他說對晶鈺沒有感情,沒有感情卻可以上床,而且不只一次,你們男人為什麼這麼賤?」

  梁杉博趕緊拉開特大號的防護罩,免得被流彈打到。

  「嘿,不要做人身攻擊,我雖然是個男人,可是也有自己的原則。對某些時候而言,男人確實可以把它們分得很清楚,生理上的慾望並不代表就是愛情。」

  「你當然是替你們男人說話了。」英苔不滿的橫睨他。「可是我是女人,我沒辦法接受這個論調……現在最可笑的是什麼你知道嗎?我居然不曉得該怎麼去面對他們,好像做錯事的人是我。」

  他啜了口鐵觀音,也為她斟了一杯。

  「你沒錯,他們也沒錯,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你還愛他嗎?還願意挽救你們的感情嗎?」

  「我……」她為之語塞。

  她還愛他嗎?發生這件事後,她對他的愛為什麼突然消失無蹤,只覺得噁心,難道他們之前那麼多年的愛竟然完全禁不起一點打擊?

  「如果你愛他,那麼三個人就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英苔沉默了,拿起筷子吃著桌上的菜餚。

  「祝小姐,先不要想這麼多,享受美食的時候擺著一張苦瓜臉,這些菜都在哭泣了。」他打趣的說。

  她總算笑了,跟他在一起令她感覺前所未有的自在。

  兩人聯合起來將所有的菜都吃光光,吃到肚子都撐了才停手,

  梁杉博去結完了帳回來。「走吧。」

  「下次換我請你。」她拿起皮包跟他往外走。

  他將兩手插在長褲口袋。「這還用說。」

  因為停車場距離店裡還要走一小段,正好可以用來運動,幫助消化。

  山路很暗,兩旁都是草叢,隔了好幾公尺才有路燈。

  英苔慢慢的走著,心中不斷思索著剛才的話,所以沒注意到身後的來車,直到車燈照亮兩人,她才回過神來。

  「小心!」

  梁杉博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身上拉。

  「咻」的一聲,來車呼嘯而過。

  她驚魂未定的撲在他充滿男性氣息的胸懷中,似乎可以聽見彼此加快的心跳聲,呼吸也跟著變得急促……血液陡地往頭頂上衝,染紅了英苔的臉龐。

  梁杉博不敢妄動,也不想移動,強自壓抑伸手擁抱住她的念頭,等待體內的騷動停歇。在這一刻,他竟希望自己能擁有她……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兩人才尷尬的分開,誰也不敢看誰,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車子在前面,我送你回家。」他努力讓語調自然。

  英苔將髮絲撩到耳後,掩飾滿臉潮紅。「嗯。」

  轎車往山下開,誰也沒再開口。


  接到蕭晶鈺的電話,說她已經回台灣了,兩人約在老地方見面,也就是以前經常喝咖啡的小店,如今卻變成兩人談判的地點。

  攪著眼前的咖啡,白色的奶精形成一道道的漩渦,英苔不曉得該說什麼,也不知這筆帳要從何算起,或者說她也失去算這筆帳的慾望了。

  「潔西卡,你現在已經恨我入骨了對不對?」

  蕭晶鈺先出聲了,微腫的眼皮,顯然曾經哭過。

  「我可以向你發誓,在一年之前,我對舜遠只有朋友之情,他是我好姊妹的男朋友而已。」

  英苔蹙起兩道秀眉,口氣冷淡。「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自從舜遠被調派到紐約,我也正好帶團出去,所以我就找機會約他出來,原本只是單純的想幫你,怕他被其他女人誘拐,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我真的是出自一片好意。」

  她急切的申辯。「只是……當他告訴我在公司遇到一些困難,還有受到同事的排擠,一個人非常寂寞,那種孤獨的眼神突然讓我心動了。」

  「他可以告訴我--」

  晶鈺澀澀一笑。「潔西卡,我發覺你一點都不瞭解舜遠,他的自尊心這麼強,怎麼可能會告訴他愛的女人他遇到這麼多挫折?所以我一直不斷催你去美國,可是你都不去,還口口聲聲的說相信舜遠不會背叛你……

  「既然你不肯,那就由我來,如果沒有帶團,我就會飛到紐約去看他,就算把所有的薪水都用在機票上也無所謂。白天他去上班,我就幫他打掃屋子,煮晚飯等他回來,然後我們上了床,就算他把我當作你,我都不在乎。」

  聽完這番話,英苔再也無法說出半句責怪她的話,因為她同樣也有錯,錯在對這段感情不夠認真積極。

  如果她真的很愛毛舜遠,不能沒有他,一定會想要跟他朝夕相處,而不是守在電腦前等待他的伊媚兒;就連戳破他們的姦情了,她也沒有馬上搭飛機衝到紐約去興師問罪,挽回彼此的感情。

  她真的愛毛舜遠嗎?連英苔自己都無法再確定,今天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她絕對要負大部分的責任。

  「晶鈺,你……你真的很愛他嗎?」

  她目光直視,毫不逃避。「對,我愛他。」

  英苔喉頭一窒。

  「潔西卡,我知道對不起你,可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但是我也沒有奢望他會娶我。」

  蕭晶鈺泛出了冷笑。「因為他說過的話踐踏了我對他的感情,我也是有尊嚴的女人,除非他求我,否則我以後不會再見他了。」

  蕭晶鈺先走了,英苔還坐在原位,瞪著冷掉的咖啡,心裡一團混亂。


  回到小套房,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英苔忍不住又撥了電話給梁杉博,

  「在忙嗎?」

  「忙喔,我正忙著眼一位美女講電話。」

  梁杉博也正想打電話給她,沒想到她就先打來了,

  英苔不由得笑罵。「呿!當初是誰說我是太平公主的,怎麼一下子就變成美女了?還說女人善變,男人也差不到哪裡去。」

  「每個男人各有所好嘛,就算是恐龍妹,我也會誇她心地善良。」他吃著外送的壽司。「只要是女人,都值得男人好好對待。」

  她哼了哼。「你的口氣很像紅樓夢裡的賈寶玉。」

  「你的口氣酸溜溜的喔∼∼」

  「你的鼻子有問題,快去看醫生!」英苔才不承認自己會吃味呢!

  梁杉博口中的味噌湯差點全噴了出來。「咳,晚上吃過了沒有?」

  「沒胃口。」她像洩了氣的皮球,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他聽出她的精神不佳。「要不要出來吃消夜?」

  「我現在不想動,只想找個人說話,」

  不知為何,她只想找他說話。

  「好,你找到了。」梁杉博笑了。「想說什麼?」

  英苔翻了個身,趴臥在床上,覺得他磁性的嗓音有催眠的效用。

  「我今天和晶鈺攤牌了,我怎麼也想不到她會這麼愛舜遠,連我都自歎不如……本來還想臭罵她一頓,可是我看得出她對我很內疚。」

  「所以你就不恨她了?」

  「我也不知道……」

  「慢慢來,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

  「嗯。」

  英苔將兩腳架在牆上,避免腿部產生靜脈曲張。

  「後天輪到我公休,想回我爸媽那兒,要不然我阿公兩三天就打電話給我,念得我耳朵都要長繭了。」

  再說她也很想跟父母撒嬌,轉換一下心情。

  梁杉博心有慼慼焉。「不只你有這種困擾,我也是,要是半個月沒出現,我奶奶就會開始通緝我。」

  「老人家都嘛這樣。」她很能體會。

  「明天下班我去接你,先去吃飯,然後我再送你回你爸媽那兒。」

  「……謝謝。」為著他的體貼,心中忍不住有一絲甜意。


  「到了,就是這家。」她指著廣祥中藥行說。

  他看了眼拉下的鐵門。「你家裡的人應該都睡了,有鑰匙進去嗎?」

  沒想到兩人吃完消夜,開車來到樹林,已經快十二點了。

  「我打電話拜託我爸開門好了。」

  英苔拿出手機,很快的就聽到店裡傳出電話鈴聲。

  「咦?阿公,你還沒睡喔?我在外面,幫我開門一下。」

  關上手機,她有些侷促不安。

  「謝謝你送我回來,你快點走,要是讓我阿公看到你,他會開始對你身家調查。」

  梁杉博不由得失笑。「聽起來你阿公跟我奶奶一定很合得來。」

  一會兒就聽見鐵門被拉起,穿著汗衫短褲的祝火爐從屋裡鑽了出來。

  「我阿公出來了,再見。」

  她打開車門出去,揮手叫他快走,可惜太晚了,祝火爐已經瞇起老花眼想看清車內的駕駛。

  她試圖引開祖父的注意。「阿公,我回來啦。」

  「少年仔,你稍等!」操著閩南口音的祝火爐揚手叫道。

  英苔則是拚命的揮手叫他快閃,猛使眼色,梁杉博不想讓她為難,只得開車離去,這讓祝火爐相當不悅。

  「乖孫,伊是誰?我啊大聲叫伊,伊怎麼走那麼快?」

  她連忙使出撒嬌功夫。「阿公,我好愛睡。」

  「厚啦、厚啦,趕緊去睡啦。」

  祝火爐捨不得讓孫女熬夜,只好暫時不追問,一切等明天再說。


  睡在有家人住的屋子,英苔這一覺睡得特別安穩,等她醒來已經快中午了。

  「媽!」走到樓下,看到在廚房裡炒菜的母親,馬上黏了過去。

  林素琴將菜盛在盤子上。「起來啦,怎麼三更半夜才回來?」

  「因為突然想吃媽煮的菜,所以就臨時跑回來了……」

  她接過炒得青脆的高麗菜,用力的嗅了一下。「嗯,好香,有媽媽的味道。」

  「英仔,昨晚送你回來的男人是誰?」

  林素琴忍不住跟女兒打探。

  「你阿公念了一個早上,說那個男的沒禮貌,也不跟他打個招呼就跑了。」

  英苔臉微微一紅。「要是讓他留下,阿公一定會問東問西,我當然要叫他趕快走了,我們沒什麼特別開系啦……」

  「他是關心你,要是有其他更好的對象,就要帶回家給我們看,不要偷偷在外面跟人家談戀愛。」

  她聽出母親的弦外之音。「阿公還是不喜歡舜遠?為什麼?」

  雖然現在再叫她跟舜遠在一起,已經不可能了,但沒想到都這麼久了,家人竟然還不能接受舜遠。

  「難道爸跟媽也一樣?」

  「只要你覺得舜遠是你要的,我跟你爸是不會反對,只是……」

  「只是什麼?」英苔納悶的問。

  林素琴關上瓦斯爐,抽油煙機,和女兒走出廚房。「舜遠是個很驕傲聰明的孩子--」

  「只不過他的眼睛生在頭殼上。」在外頭聽見他們母女的對話,祝火爐走進來道出媳婦兒說不出口的話。

  「有這樣嗎?」英苔懷疑道。

  祝火爐才要開口,外頭又來了客人要抓藥。

  「你問你老母就知道啦。」說完,又忿忿然的出去了。

  「媽,真的是這樣子嗎?」英苔認真的睇著母親。

  「舜遠很優秀。能力又強,只不過我跟你爸也發現了一件事,你們認識這麼多年,他到過家裡幾次?」

  林素琴是旁觀者清,也想乘這機會點醒女兒。

  「而且每次來約你都站在門口,附近的一些老鄰居跟他打招呼,他都愛理不理,一副很輕視我們這些窮人的眼神。媽知道他爺爺是前國代,爸爸又是立委,家裡很有錢,可是我們也沒有想過非高攀他不可呀!」

  英苔有些傻住了,她從來沒注意到這些細節,要不是今天母親告訴她,自己根本不可能發現男友這一面。

  林素琴決定給她一點時間吸收。「……好了,飯煮好了,去叫你阿公吃飯。」

  「爸呢?」

  「中藥商業公會今天要開會,大概晚上才會回來。」

  「那我去叫阿公。」

  英苔心神恍惚的走到外面。「阿公,吃飯了。」

  「好啦。」祝火爐跟孫女進去,接過媳婦兒遞來的白飯,「吃飽一點,晚上阿公燉補給你吃。」

  她已經吃怕了,敬謝不敏。「免啦,阿公,我的腰已經不痛了。」

  祝火爐還是忍不住問了。「昨晚那個男的素誰?」

  「只是朋友啦。」她就知道他會問。

  「朋友?」他才不信孫女的說法。「蝦米朋友這麼好,這麼晚載你回來?」

  為了替女兒解圍,林素琴勸道:「阿爸,你別問了啦。」

  媳婦兒開口了,祝火爐也就不便再問下去,夾了支最愛吃的雞腿,湊到嘴裡邊啃著,幸好剛裝了幾顆假牙,否則還真是啃不動。

  「伊叫做啥名?」忽然,他又抬頭問。

  英苔嗆笑一聲,無奈的瞪著祖父。「阿公!」

  「你不知道?」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叫……」她陡地把話吞下去。

  祝火爐不死心的追問。「叫啥?」

  「叫……叫梁杉博啦。」英苔被逼急了只好說了。

  祝火爐被嘴裡的雞肉噎到,用力咳嗽。「咳咳咳……」

  「阿爸!」林素琴拍著他的背叫道。

  英苔也嚇了一跳,「阿公,你吃慢一點……」

  「沒事,沒事!」他連忙把雞肉吐了出來,然後老臉堆滿笑意。「伊真的叫梁山伯?」

  英苔當然知道他想間什麼:「杉是杉木的杉,博是博學的博,不是那個梁山伯啦,只是念起來很像而已。」

  「這就對啦,哈哈……」

  她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阿公,你在笑什麼?」

  林素琴笑道:「你阿公是在笑算命仙說的話。你的名字是給一個很有名的算命仙取的,他說你將來嫁的丈夫,他的名字一定會跟你很速配,你嫁給他之後會很好命。」

  英苔驀地感覺到耳根火辣辣起來。「算命仙的話怎麼能信……」

  祝火爐笑得好開心,「當然要信了,伊真厲害,算得真準,梁山伯和祝英台,配得嘟嘟好,乖孫,快點帶他來給阿公看。」

  「阿公……我不要理你了啦!」

  英苔心慌意亂的跑了。

  「乖孫……」


  在睡夢中,突然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英苔輕蹙了下眉心,意識逐漸回到體內,那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讓她無法再繼續酣睡下去。

  當眼珠蠕動幾下,接著眼皮緩緩的掀開--

  一張放大的俊臉赫然就在眼前,距離自己不到十公分。

  兩雙眼睛登時眨也不眨,就這麼你看我、我看你。

  三秒過後……

  她扯開嗓門大叫。「啊啊啊∼∼」

  「喝!」

  梁杉博也被她突來的叫聲嚇到,大手輕拍胸口,好幫自己壓壓驚。

  「你見到鬼啦?叫這麼大聲,嚇了我一跳!」

  英苔坐直起來,將涼被攏在胸口。「你、你……」

  梁杉博有些不滿的走到立在牆邊的全身鏡前,自戀的搓著下巴。

  「還是跟平常一樣帥嘛,看你嚇成什麼樣子。」

  要不是受到驚嚇,她還真會笑出來。

  她打量了下房間的擺設,確定自己是在樹林的家中,那麼他才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啊!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真的想不通。

  梁杉博大大方方的拉了張凳子坐下。

  「我今天正好也是上晚班,本來想打個電話問你要不要我來接你回台北,沒想到手機被你阿公接到了,他一聽到我叫梁杉博,馬上要我到家裡來吃中飯,實在是盛情難卻,所以我就來啦。」

  「你還真是厚臉皮,人家隨便說說,你就真的跑來了。」英苔開玩笑道。

  見到他,她竟覺得有些開心……等等,阿公該不會是想撮合他們吧?這樣不是很丟臉嗎?他只是一直幫助她的朋友而已……

  「再怎麼說他都是長輩,我要是不來就太失禮了。」

  「那你怎麼會跑到我房間?」被他看到她的睡相,她頓時很想挖個洞跳下去。

  「也是你阿公要我來叫你起床的,我有很用力的拒絕喔,可是他說沒關係,還說就算看到不該看的,他也不會挖掉我的跟珠子。」梁杉博再三證明自己的清白。

  英苔好像看到幾隻烏鴉從眼前飛過。

  天啊!她在心底哀嚎。

  讓她死了吧!

  阿公作媒作成這樣,丟臉斃了……

  英苔抱頭呻吟,「算了……既然來了,吃頓飯再走吧。」

  梁杉博很有心情的開著玩笑。「其實你阿公真的很可愛,他一直拷問我,這真的要把我祖宗八代全列出來。」

  「你不會真的說了吧?」

  「知道的全說了,至於前幾代,我可能要回去問我奶奶,或是查族譜了。」他可是有問必答。

  英苔將臉埋在手掌心中。「完蛋了……」

  「沒這麼嚴重吧?」他笑看她生不如死的樣子。

  她白他一眼。「我快被你害死了,接下來一定三姑六婆全都來逼婚了!」

  梁杉博挨到她身邊去,摟摟她的肩。「不用擔心,天塌下來有我扛著,壓不到你的。」

  「唉!」英苔也很自然地靠著他,手心覆在額上歎氣。

  外頭的走廊傳來躡手躡腳的聲音。

  「乖孫!」祝火爐衝進來「抓奸」。

  英苔愣了一下,立刻迅雷不及掩耳地推開梁杉博,滿臉通紅。

  因為沒有防備,梁杉博整個人摔下床,發出慘叫。「哇……哎喲!」

  祝火爐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摔得很難看的男人,知道詭計被孫女識破了,只是心裡有數的笑了笑。

  「呵呵,下去吃飯。」

  她尷尬的笑。「好啦。」

  慘了,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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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林素琴煮了一桌的菜,雖是家常菜,不過仍然很豐盛。

  「梁先生,坐下來一塊用。」

  她可是在暗地裡觀察眼前的男人,也許家世比不上毛舜遠,可是條件也不差呢。

  他態度恭敬,在長輩面前可不敢造次。

  「謝謝伯母,那我就不客氣了,要不要請阿公一塊來?」

  「剛好有幾個老顧客來抓藥,他們一聊起來,不曉得要多久,沒關係,我們先吃好了,要不然你們下午還要上班會來不及。」

  英苔將盛好的白飯「喀」的一聲,故意用力擱在他面前。

  雖然有點為時已晚,不過她決定要表現得很討厭梁杉博,免得他們真的當面逼婚起來,那不就糗大了,人家還以為她沒有男人要,才會硬要賴給他。

  「英仔,怎麼對人家這麼沒禮貌?」林素琴不禁責備女兒。

  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還得意的偷瞟英苔兩眼。

  「伯母,沒關係,我平常被她壓搾慣了,早就麻痺了。」

  「我壓搾你?」她射了兩道血滴子過去。

  「不是嗎?」梁杉博扮超無辜的角色可是最拿手的。「你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氣,我什麼時候跟你計較過了?」

  林素琴沒想到女兒這麼惡劣。「你真的這樣對梁先生?」

  「我……媽,你不要聽他胡說,」

  梁杉博長歎一聲。「可能是我上輩子欠她的,這輩子還清了也好,免得下輩子還要跟她糾纏不清。」

  「你越說越過分喔!」

  英苔不得不替自己辯解。

  「到底是誰被誰欺負了?每次去找你,都被你弄得好痛,要你輕一點,你都只會要我忍耐,忍耐,反正痛的又不是你!而且還取笑我叫得太大聲……」

  「喝!」林素琴倒抽一口氣,兩眼直瞪著女兒,好像她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沒經過大腦,一鼓作氣的抱怨完,這才留意到母親的神情。

  「媽,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她一副心臟無力的問:「你。你剛剛說什麼?」

  「我剛剛……」

  英苔斜瞅著身邊的男人,兩人對望了幾秒,赫然想起方纔的確說了什麼,她小臉頓時脹得像豬肝紅。

  「媽,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真的不要想歪了……」他們可是很保守傳統的家庭呀。

  「哈哈哈……」已經會意過來的梁杉博早就笑到連碗都端不住,眼淚狂飆,笑得前僕後仰。

  英苔像蚱蜢一樣跳來跳去,急得語無倫次。

  「媽,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我們沒有做你想的那種事,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你到底在說什麼?」林素琴不曉得該相信什麼。

  梁杉博抱著肚子又是狂笑。

  「你笑屁啦?都是你害的!」英苔索性掐住他的脖子,死命搖晃他。「要是我媽真的誤會了怎麼辦?」

  他笑得大聲討饒,故意伸長舌頭。「誰教你說得這麼曖昧,啊∼∼我快不能呼吸了……救命……」

  「我怎麼這麼倒楣遇到你!」她的清白全被毀了。「你快跟我媽解釋清楚,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

  「小姐,你掐著我,我要怎麼說?」梁杉博笑到聲音都啞了。

  林素琴低斥。「你想掐死他嗎?還不趕快放開人家!」

  「哼!」英苔滿頭大汗,不情不願的鬆手。「媽,我跟他什麼事都沒發生,我沒有騙你,你真的不要想歪了。」

  在她殺人似的眼光下,梁杉博只好代為說明。

  「伯母,事情是這樣的,因為我是個物理治療師,這陣子常常在幫她做復健,偏偏她又很怕痛,每次一幫她做復健,她就會叫到快把屋頂給掀了,連我都覺得好丟臉。」

  「最後一句你可以不用加進去。」英苔還算勉強接受他的回答。「媽,你現在聽到了,我跟他真的沒發生任何事。」

  「好,媽知道了,看你那麼緊張的樣子。」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女兒是她生的,隨便一個小動作都猜得出她在想什麼。

  英苔嘟起嘴。「我哪有緊張?」

  這時,祝火爐笑瞇瞇的晃了進來。「吃飯羅!」

  「阿公,吃飯,」梁杉博嘴甜得很。

  她橫他一眼。「他是我阿公,不要叫得這麼親熱。」

  「呵呵……叫阿公好,叫阿公好。」祝火爐可是越看他越有趣。「少年仔,你長得很緣投,有沒有女朋友?」

  英苔腦中警鈴大作。「阿公,他的女朋友多到可以從樹林火車站排到台北了,你不用替他介紹。」

  「我說祝小姐,你也太誇張了,頂多是從前面的巷頭排到巷尾而已。」他自我調侃的說,

  「梁先生真是謙虛。」英苔假笑。

  梁杉博欣然接受她難得的讚美。「哪裡、哪裡。」

  「少年仔……」

  「阿公,我們還要趕回台北上班,先讓我們吃飯好不好?」她可不會讓阿公有機會再針對剛剛房間那一幕發表意見。

  祝火爐肩膀一垮。「好啦,趕緊吃飯啦!」

  用過中飯,林素琴送兩人到店門口。

  「車要開慢一點。」

  「今天謝謝伯母的招待。」梁杉博彬彬有禮的態度給她留了個好印象。

  「下次再來玩。」

  梁杉博假裝沒聽到英苔的假咳,過分爽快的說:「我會的。」

  等他先坐進駕駛座內發動車子,林素琴拉著女兒到旁邊說悄悄話。

  「媽看你們的感情似乎很好。」

  英苔拚命否認。「沒有!我們哪有感情很好?!」

  「你跟舜遠在一起就不像這樣輕鬆愉快。」

  她微微一愣,林素琴接著道:「媽也不想多說什麼,是你自己的幸福,要由你來決定。」

  「……我知道,那我們走了。」

  現在的她感情一片混亂,還沒辦法去分析太複雜的問題。


  做完復健,英苔沒有馬上離去,最近的她連電話都不太敢接了。

  毛舜遠每天打電話給她,無非是想要和她重修舊好,可是她對這段感情已經產生了疑慮,無法去想像復合之類的事。

  透過玻璃窗,就見梁衫博和一個中年女子在手扶梯口拉拉扯扯,一時好奇心作祟,她走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小梁,我已經在飯店預約好位置了,晚上請你吃飯,然後再陪我去跳舞怎麼樣?」

  像他這麼頂級的貨色,她是不可能放過的。

  梁杉博仍是一逕的微笑。「薛董事長,你是我的病人,要是傳出去,這樣對你我都不太好,何況上頭也禁止我們和病人有任何私底下的來往,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對方心裡在想什麼,他怎麼可能不清楚。

  「有什麼關係?我在你這裡復健這麼久了,大家也算是朋友,朋友之間互相請吃飯,有誰敢說話的?」

  他依舊笑臉以對。「薛董事長肯把我當作朋友,是我的榮幸,只是……這樣真的不太好。」

  「那我去跟你們院長說好了,他應該會賣我這個面子!」

  「薛董事長……」

  英苔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莫名的怒火油然而生,他為什麼跟每個女的都這樣牽牽扯扯的呢?為什麼不直截了當拒絕就好?!

  「親愛的,讓你久等了。」還沒意識到自己想做什麼,她已經衝上前去攬住他的臂膀。

  「呃……你做完復健了?」梁杉博詫異極了,她挨過來的柔軟讓他的喉頭驀地一窒。

  她媚眼如絲的道:「嗯,你要下班了嗎?」

  「……差不多可以走了。」

  他這才恍然大悟,她是要來幫他解圍的吧!為什麼他竟覺得有些失落……

  到嘴的肉眼看就要飛了,薛太太很不爽。「小梁,她是誰?」

  「歐巴桑,你又是誰?」英苔笑得好嬌好媚。

  「噗哧!」要忍住、忍住。

  薛太太氣歪了嘴巴。「歐、巴,桑?」

  「我想你可能不認識字,這個地方明明寫的是康寧復健中心,而不是康寧牛郎店,回去多念點書再來,想找男人來證明自己還年輕美麗……」英苔齜牙咧齒的假笑。「你找錯地方了!」

  薛太太為之氣結。「你--」

  梁杉博清了清喉嚨,假裝訓斥英苔。「薛董事長沒有那個意思,她只是想感謝我治好她多年的舊疾。」

  「真是抱歉,原來是我誤會了,還以為她想老牛吃嫩草……」

  一下子就把人給氣跑了,兩人笑到腰都打不直。

  英苔一掃心中的陰霾,開懷大笑。

  「我只要想到她氣得眼睛快凸出來,好像金魚眼,就……哈哈……不行,我受不了了。」

  「你的話也太毒了,人家好歹是長輩。」

  來到附近的麥當勞,梁杉博將她點的香雞堡和可樂遞給她,選了靠窗的位置。

  她「呿」了一聲。「她都在猜想你的身體了,還長輩咧!」

  梁杉博臉上淨是感激的膜拜恩人。

  「那麼我真的要謝謝你,謝謝你保住我的清白之身!」

  「你還有清白之身?」英苔冷哼。「今天要是沒有我,你真的會去赴約嗎?」

  他喝著冰咖啡。「萬不得已的話,我會拜託幾個同事假裝不期而遇,然後大家一塊坐下來吃飯,再找機會開溜。一兩次之後,對方自然就明白了,這樣也算是給她們面子,不會下不了台。」

  英苔很不高興。「你這樣等於是在縱容,根本不能解決問題!既然不願意,就當面說清楚,態度不要模稜兩可,否則只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但……她幹嘛管他這麼多呢?她不禁被自己有點激動的語氣嚇了一跳。

  她垂下頭,有點尷尬生硬地道:「……幸好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不然真的會氣死。」

  「會這樣嗎?」

  「當……當然了,有哪個女人希望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對其他異性太好。」

  她慌個什麼勁呀!她又不是他女朋友!她在心裡暗罵。

  她吸了一口氣,抬起頭,重新義正辭嚴的「開講」。

  「總之,過於溫柔和體貼不是什麼好事,萬一對方誤解你的意思,以為你對她有意,到時死纏著你不放,看你怎麼辦?」

  梁杉博倒是不以為意。「你不要杞人憂天了,從小我奶奶就教我們三兄弟,因為我們男人在先天上的力氣和能力都比女人強,自然要保護弱者,我認為沒什麼不對。」

  「隨便你!以後你的女朋友要是受不了,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她心浮氣躁起來。

  他轉移話題。「晚上有空嗎?請你看電影好不好?」

  才要開口,英苔皮包裡的手機響了。

  「喂?」

  她聽到對方表明身份,微微一怔。

  「伯母你好,好久不見了……嗯,我也很好……現在?這……好吧,待會兒見了。」

  她表情怔忡的結束通話。

  「是舜遠的母親打來的,她說要見我。」

  「那就去見她吧。」梁杉博微微笑道。

  英苔沮喪的托著下巴。「你說得簡單,現在的問題是……我的心情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早晚都要面對這件事,先去聽聽她怎麼說嘛!」他中肯的建議。

  她撇了下紅唇。「唉!也只有這樣了。」


  再次走進毛家,即便以前來過很多次。英苔還是有種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壓迫感。

  獨棟的高級住宅處處彰顯著屋主的身份和地位,因為毛定鈞擁有不少死忠支持者,每到選舉更是個個樁腳相挺的對象,在政壇是相當舉足輕重的人物,一向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醜聞發生。

  「伯母,好久不見了。」

  自從毛舜遠前往美國,她幾乎不曾再踏進這裡一步。

  看著眼前的中年婦人,樸實無華的模樣很難跟立委夫人聯想在一起,英苔一直很喜歡毛舜遠的母親。

  張玉滿拉著她的手,滿是疼愛之情。「這麼久都不來看伯母,伯母好想你。」

  「對不起。」英苔一臉歉然。

  她溫婉輕哂。「來,坐下來再說……」回頭吩咐傭人送茶過來。

  「謝謝。」

  「怎麼突然跟伯母客氣起來了。」

  張玉滿輕拍她的手背,笑容滿面的注視她。

  「最近工作很忙嗎?」

  英苔點了下頭。「全都是一些老顧客,生意還算不錯。」

  「那就好。」

  張玉滿歎了口氣,眼底流露出寂寥之色。

  「舜遠在美國已經待了一年,我又不能常出國去看他,你也跟伯母一樣想念他對不對?」

  她嚥了口唾沫。「伯母……」

  「我想你已經猜到伯母找你是為了什麼。舜遠已經跟我說了,他說你對他有些小誤會,他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解釋,可是你都不聽他說。英苔,你們都快要結婚了,千萬不要為一點小事就把多年的感情給一筆勾消了,知道嗎?」

  張玉滿著急之情溢於言表。

  小誤會?只是小誤會嗎?一股尖銳的憤怒刺進英苔的胸口。

  原來他始終認為這次的出軌不算什麼,是她太小題大作了。

  難怪毛舜遠並沒有立刻從美國趕回台灣,他就是料定最後她還是會原諒他,所以只找了母親來當說客。

  「舜遠有告訴您是什麼誤會嗎?」

  張玉滿可不願失去看上的好媳婦兒。「舜遠有稍微提一下,似乎跟另外一個女人有關,是這樣嗎?」

  「祝小姐請用茶。」傭人端來水果茶說。

  她道了聲謝,對張玉滿的詢問有些難以啟齒。

  「那個女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的感情就像親姊妹。」

  「唉!伯母很瞭解你的心情,因為我也是過來人。當初我嫁給你毛伯伯,他只是個普通老百姓,後來他開始出來參加政治活動,闖出了點知名度,又當上立委,身邊自然出現了許多女人……

  「那段日子真的很難捱,可是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放棄他,因為我相信你毛伯伯還是要這段婚姻,而我們女人既然決定嫁給這個男人,就得要認命。」

  英苔愕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伯母是說……」

  「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當我們毛家的媳婦兒,嫁到這裡來跟伯母作伴。英苔,答應伯母,再給舜遠一個補償的機會好嗎?」

  她最怕的就是這種眼淚攻勢,「伯母,請你不要這樣--」

  「男人在外頭都只是逢場作戲而已,玩過了就會回頭,舜遠真正愛的女人只有你一個,其他的女人對他來說並不具有任何意義,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張玉滿為整件事劃下註解。「你說對不對?」

  一時之間,英苔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只是呆愣在那兒。

  逢場作戲而已嗎?

  如果連女人都可以這樣縱容男人,豈不是很可悲?

  難怪毛伯伯包養女人的傳聞不斷,雖然最後新聞都被壓下,無法加以證實,而且每次她這個當元配的都要出面聲援丈夫,英苔不禁對張玉滿心生同情。

  要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丈夫在外面捻花惹草,她不瘋掉才怪!

  英苔有些心不在焉的心忖。

  「伯母,我不是你,我辦不到,」她沒那麼寬宏大量,也沒有那麼愛他……

  「這些都是需要學習的,以後伯母會教你。」

  張玉滿自認能作為中國傳統婦女的優良典範。

  「再過幾天就是你毛伯伯的生日,到時舜遠會趕回來,你們還是早點把婚事辦了,了了我和你毛伯伯的心願。」

  她無法接受這種說辭。「伯母,你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如果女人一味的容忍,只會讓男人得寸進尺!萬一舜遠又再一次背著我和別的女人來往,那我是不是也要當作不知道?我沒辦法,我做不到!」

  「你怎麼--」

  「伯母,這是我和舜遠之間的問題,請讓我們自己解決,我先走了!」

  以前她真的被愛情沖昏了頭,太盲目了,所以很多事都沒有看清,不過現在不會了。


  滿室的中國味,其中不乏近百年的古董,這些是梁柯琇英的丈夫生前最愛的東西,也是留給妻子作為紀念的禮物。

  七十二歲的她,總是一襲素雅端莊的旗袍,由於柯家當年在大陸便是赫赫有名的醫生世家,和蔣家有密切關係,後來隨著國民政府搬遷來台,生活瑗境一直很優渥。

  只是早年喪夫,中年喪子,老來連孝順的媳婦兒也離她而去,若不是有三個孫子承歡膝下,恐怕早就跟隨他們走了。

  梁杉博回北投的家探望年邁的老祖母,送上一大束玫瑰,逗得老人家眉開眼笑。

  「這位美女,我有這份榮幸請你吃個飯嗎?」

  「你這孩子,少尋奶奶開心了!」

  梁柯琇英掩著口,呵呵笑。

  「奶奶老了,還叫什麼美女?故意吃奶奶豆腐是不是?」

  他擁著祖母瘦弱的肩頭,嘴甜得像沾了蜜。

  「在我心目中,奶奶是天下第一美女,沒有其他女人可以比得上的。」

  「那你外面那些女人呢?」

  「她們怎麼能跟奶奶相比呢?奶奶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梁柯琇英笑得又窩心又感動。「你爸爸都沒有你這麼會說話,真不曉得是像誰了。」

  她會特別寵愛這個最小的孫子,就是因為他從小最會哄她這個奶奶開心,讓她想不疼都難。

  「當然是像爺爺了,才會娶到奶奶這麼好的老婆。」

  梁杉博先將玫瑰花交給家裡的傭人,再攙著身材嬌小的祖母來到客廳坐下,掀開剛沏好的茶蓋。

  「奶奶喝茶,小心燙喔!」

  她喝了一小口。「今天怎麼有空來看奶奶?」

  「因為晚上沒事,所以就回來看看了。」

  她深深的看了眼出類拔萃的孫子,心有所感。

  「杉兒,你明年就三十了,什麼時候才要給奶奶抱曾孫子?你可不要學你上面那兩個哥哥,一個老是推說醫院的工作太忙,沒空談戀愛;一個則說等存夠了老婆本和孩子的尿布錢再說。奶奶沒有親眼看到你們一個個成家立業,是不會甘心就這麼走了。」

  梁杉博能體會老人家的心情,忙不迭的安慰。

  「奶奶,有我們三兄弟在照顧你,你一定可以長命百歲的。」

  「說什麼傻話?」梁柯琇英端詳著他的俊臉。「杉兒,你真的沒有喜歡的對象嗎?我的孫子長得一表人才,怎麼可能沒有女人喜歡他?」

  他低聲的笑了笑。「奶奶,你不用擔心,我的女人多的數不清,每天都在談戀愛,你的孫子可是很有女人緣的,不會沒人要。」

  打了下孫子的手。「奶奶是在眼你說正經的,到底有沒有真正喜歡的?」

  「呃……」梁杉博被追間得無處可躲,避重就輕地道:「我交了一個滿談得來的異性朋友,她正好就叫祝英苔,奶奶,你說巧不巧?」

  這可讓梁柯琇英覺得新鮮了。「有這麼巧的事?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

  梁杉博可是如數家珍。「她啊,長得是很漂亮,身材也不錯,不過這不是重點;她很凶悍,老是愛指著鼻子罵我,不過大部分都是在虛張聲勢,個性很單純,有時又滿彆扭的,還會小小的記仇。」

  「你們才認識多久而已,就這麼瞭解她了,乾脆趕緊娶回家吧!」梁柯琇英興奮道。

  他笑道:「奶奶,她有男朋友了。」

  「真的?」

  「真的、真的。」說得斬釘截鐵。

  梁柯琇英歎了好長一口氣。「唉!」

  「奶奶,緣分是強求不來的,」不忍心見祖母失望的樣子。「我跟你保證,只要有好的對象,一定努力把她娶回來當你的孫媳婦兒。」

  她精神又來了,「這可是你說的,不是隨便搪塞奶奶。」

  「我可以對天發誓。」

  「好、好。」梁柯琇英終於放心了。

  傭人走了過來。「老太太,可以開飯了。」

  「奶奶,我陪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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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英苔吃力的爬上五樓,這部電梯動不動就給它罷工,害她常常要鍛練腿力。

  她在心中痛下決定,下次找房子要找全新的電梯大樓,不然上班都累得半死了,還要爬這些該死的樓梯!

  呼∼∼終於到了。

  撈出大門的鑰匙,才插進鑰匙孔,卻發現沒有上鎖。

  「我記得早上出門時有鎖好,怎麼會……」

  想到這裡,英苔不禁倒退兩步。

  「該不會是被闖空門了吧?小偷會不會還在裡面?」

  她仔細傾聽,屋裡好像有動靜。

  慘了!怎麼辦?

  下意識地立刻拿起手機打給梁杉博。

  「是我啦……我剛到家門口,可是大門沒鎖,而且我聽見裡面好像有人在……」

  「什麼?!」另一端的男人大叫。

  英苔本能的把手機拿遠一點。

  「你還站在門口幹什麼?趕快離開那裡!」

  「可是……」

  他氣急敗壞的低吼。「沒有可是!我現在就過去。」

  「喂?」

  英苔聽見嘟嘟聲,只好收起手機,正打算下樓去等他,大門霍地被人打開--

  「舜遠?!」她既驚愕又生氣。

  毛舜遠面孔比平常更顯得端正嚴酷,身材順長的他,一身的西裝革履,看起來就是白領階級的精英分子。

  「你終於回來了。」那口氣好像在指責夜不歸營的妻子,他自認為他有這個權利。

  英苔大為不滿。「你怎麼進來的?」

  「我請了鎖匠來開門。」

  她張口結舌的看著他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這……這是我家!你怎麼可以就這樣隨便找人來開門?」

  毛舜遠蹙起眉峰。「我以前也常來這裡,你並沒有說什麼。」

  「那是因為那是我請你來的,但我並沒有准許你趁我不在的時候可以私自讓鎖匠開門,你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她幾乎是震怒了。

  「我們都已經要結婚了,還要分你家我家嗎?」

  他的眼神好像她只是個任性的孩子,沒有把她的話當真。

  「潔西卡,你還要跟我鬧多久的彆扭?不要這麼孩子氣,成熟一點。」

  「我鬧彆扭?我孩子氣?」她不敢相信耳朵聽見的。「我們根本在雞同鴨講,彼此缺乏共識。」

  他以容忍的口吻問她。「你對我到底還有什麼不滿?」

  「舜遠,我現在才發覺我跟你很難溝通。」英苔緊閉了下眼。「我們分手吧!我們根本不適合。」

  「分手?你不是認真的。」

  英苔悲哀的瞅著自視高人一等的他。「舜遠,我是認真的,我們不適合做夫妻,很遺憾直到今天才發現。」

  「我和晶鈺都已經沒有再見面了,你的氣也該消了--」

  「跟晶鈺完全無關,你還不瞭解嗎?」

  她決定說出自己內心的感覺。「還記得大一那年,你突然宣佈說要追我,一夕之間,讓我成為全校的女同學羨慕嫉妒的目標。我當時也昏了頭,真的就點頭答應,現在想一想,我之所以答應,全是因為女人的虛榮心,畢竟像你這種家世好,在學校又是風雲人物的男孩子,說要我當你的女朋友,簡直像是在作夢……

  「但是交往這麼多年,我越來越懷疑自己到底是真的愛你嗎?你從來沒有顧慮到我在想什麼或者要什麼,而我也總是委屈自己去配合你,即使不願意,也不敢表達自己的意見。」

  毛舜遠按捺住性子,等她說完。「你可以說出來呀!」

  「說出來有用嗎?每次你都用一種好像我什麼都不懂的目光看著我,要我乖乖聽你的。」

  他很訝異她會有這麼激烈的反彈。

  「難道這樣不對嗎?很多事情你都需要學習,只要多聽多做、少開口,就跟我媽一樣,還會有什麼問題?你應該多跟我媽學一學。」

  「問題就是出在這裡了,我不是你媽,我有屬於自己的感情和思想,如果你想找另一個跟你媽一樣聽話柔順的女人,那很抱歉,我做不到。」

  她只覺得整件事很可笑。

  「潔西卡,我才出國一年,你完全都變了!」毛舜遠彷彿無法忍受她現在的模樣。「以前的你不會跟我頂嘴,也不會反駁我的話……」

  英苔苦澀一笑。「因為每個人都在告訴我要抓牢你這個白馬王子,否則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對象了,所以我就一再的強迫自己去配合你,扮演你要我扮演的角色,可是那些都不是我。」

  「那麼你扮演得很成功,我很滿意,你只要繼續下去就好了。」

  她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對牛彈琴。

  「問題是我累了,不想再演下去了,我希望找到一個接受我本來樣子的男人來愛我,不要再當一個任你擺佈的木偶,這樣你聽懂了嗎?」

  毛舜遠聽不進她的理由。「你只是在氣我,並不是真的想和我分手。」

  「放屁!」她火大了。

  他不贊同的沉下臉。「潔西卡,我可以理解你吃晶鈺的醋,但是你的態度太差,讓我很不高興;我們毛家的媳婦絕對要德容兼備,要是讓外人聽見你罵粗話,會被傳成什麼樣子你知道嗎?」

  「那又干我屁事?」英苔說得嘴巴都乾了。「毛舜遠,我還不需要你來教訓我,我們已經無話可說了,大門在前面,你可以走了。」

  「你鬧夠了沒有?」毛舜遠臉上掠過不耐之色。「潔西卡,我會假裝沒有聽到你剛才的話,過來我這裡……」

  她別開嬌顏,不願讓他親吻。「不要!」

  「是不是有別的男人在追你?」遭到拒絕讓毛舜遠臉上無光。「潔西卡,是不是這樣你才要跟我分手?」

  英苔氣憤的怒視。「不要把我當成跟你一樣不甘寂寞。」

  「如果沒有,你絕不會跟我分手的,那個男人是誰?」

  他扣住她的肩頭,目光閃過陰狠。

  「他的家世比我優秀嗎?還是他的床上功夫搞得你神魂顛倒?」

  「毛舜遠!」她氣紅了眼嬌斥。「你給我滾出去!」

  毛舜遠發起狠,出其不意的摟住她,企圖求歡。

  「放開我!你想幹什麼?」英苔奮力的掙扎。

  她強烈抗拒的動作激怒了毛舜遠,一個巴掌登時刮了過去……

  啪!

  英苔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只覺得臉頰一偏,火辣辣的感覺這才傳進腦中,還沒反應過來,他又抱住她強吻著。

  「不要……毛舜遠,你瘋了?!」她尖銳的大喊。

  一記巴掌又甩向她的臉,這次英苔整個人摔向牆壁,頭部撞個正著,霎時眼前金星亂竄,頭昏眼花。

  她捧著頭,逸出痛楚的呻吟。「好痛……唔……」

  「為什麼不聽我的話?我對你不夠好嗎?」

  毛舜遠又欺身過來,將宛如破布娃娃般的她從地上拖起來,又是一個耳光,打得她的耳膜嗡嗡作響。

  「你就跟我媽一樣欠揍,否則不會乖乖聽話!」

  「痛……不要打我……」英苔無力抵抗,任他又搖又晃。

  毛舜遠一拳打向她的腹部。「看你還敢不敢不聽我的?你們女人就是需要男人教訓一頓才會變乖……」

  她倒臥在地上摀住肚子蜷縮起來。「救、救命……」

  「沒有人會來救你,快說你願意回到我身邊,說啊!」

  他用鞋尖踹了兩下,當他的腳又要落下時,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給揍倒了。

  飛車趕來的梁杉博在樓下沒看見英苔的人影,才一上樓就聽見她在喊救命,情急的破門而入,就看見這讓他血液逆流的畫面。

  「啊!」他怒吼的朝毛舜遠猛烈揮拳。

  「你敢打我?」毛舜遠及時偏頭躲開揮來的鐵拳。「原來潔西卡就是為了你才要跟我分手,好哇!終於讓我逮到了……」

  梁杉博腦海中的理智「磴!」的一聲斷了。

  怒火竄遍全身,他近乎瘋狂地痛揍毛舜遠。

  「你打她?!你這個畜生!你敢打她?你等著去坐牢吧!」

  他萬萬也想不到毛舜遠竟然有暴力傾向,教他怎麼能把英苔交給這種禽獸不如的東西!

  看著兩人打成一團,英苔滿臉驚懼的縮在牆角,不停的打哆嗦。

  「啊……」毛舜遠吃痛的呻吟,當梁杉博分神要去注意英苔的情況時,他連忙狼狽的拔腿就跑。

  「不要跑!」

  怒火中燒的梁杉博追到樓梯口,想到英苔,他又趕緊跑回來。

  瞧見被打得體無完膚的英苔,他不禁痛徹心扉,大手才伸過去,她竟然嚇得更往裡頭躲。

  「是我,梁杉博,不記得我了?不要怕,沒事了。」

  他的喉頭梗住了幾乎發不出聲音,只能心痛但溫柔地對英苔說話。

  英苔茫然的視線慢慢對準了焦距,看著他半晌,認出他是誰。

  他來救她了……淚水再一次氤氳了她的眼。

  她有點緊張地望向屋內。「舜遠……唔……」嘴角的裂傷疼得她眼淚直掉。

  「他已經跑了,我先送你去醫院。」

  她覺得頭好脹、好昏。「嗯。」

  「來,小心。」梁杉博極為輕柔的攙住她的腰和手肘。

  不斷發抖的雙腳好不容易站穩了,眼前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暈眩立即征服了她的意識……


  在病房外的走廊跟主治醫生討論著英苔的傷勢,除了皮肉傷之外,還有腦震盪,必須做更進一步的檢查,加上受到驚嚇,需要住院觀察。

  梁杉博也沒有忘記要一份驗傷單,他無法原諒施暴者。

  「有什麼事隨時可以去找護士幫忙。」醫生說完便走了。

  梁杉博道了謝,回到病房。

  英苔的臉色幾乎要跟床單一樣的白,還有臉上的瘀青紅腫,可以說慘不忍睹。

  左半邊的面頰和眼皮都腫了,鼻子下方還有血漬的痕跡,嘴角就不用說了,兩邊都有裂傷,嘴唇不見血色。

  他看了心整個擰了,幸好沒有內出血的情況,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但只要回想起那時的畫面,就像有塊大石頭壓在胸口上,如果不是毛舜遠逃得快,他懷疑自己說不定會失去理智地把他打到死。

  「可惡!」他要是早點趕到就好了。

  守在病床旁看著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的英苔,眼神須臾不離她的臉龐。

  他恨不得那些傷全在自己身上,就連男人都挨不住那些拳打腳踢,何況是一個弱女子,而且還是英苔……對他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按照護士的指示,用棉花棒沾了少許藥膏,他溫柔的塗抹在她臉上,好讓她的傷口早日結痂。

  他無法忍受讓她單獨留在醫院裡,所以幫她向店裡請了病假之外,連他也一併安排了一個禮拜的連休。

  擔心通知英苔的家人,會把他們嚇壞,尤其是阿公年紀大了,可禁不起這種驚嚇,所以一直到現在他都不敢通知他們。

  坐著坐著,感到些許睏意,他不禁閉眼假寐。

  從渾沌的意識中慢慢甦醒過來,才要睜眼,扯動了腫痛的眼皮,讓英苔發出呻吟,所有的酸疼和痛楚全部回到體內。

  「唔嗚……」

  她的臉好痛,而且是痛得要命。

  淺眠的梁杉博驚醒過來。「醒了?」

  「啊--」聽到男人的聲音,英苔下意識的驚叫。

  此時此刻,他開始後悔沒把毛舜遠揍成重傷。

  「是我,別怕,你連我的聲音都不認得了,真是太傷人了?心痛啊……」他刻意開玩笑想讓她的心情輕鬆一點。

  英苔總算用完好的右眼看清他,想笑卻又痛得笑不出來。

  「噢……」這種節骨眼了還在耍寶!但一股暖洋洋的感覺溢滿她心底,驅走了所有的恐懼。

  「好了,不逗你了。」他看了就心疼。「你的嘴巴有傷,還是不要說話,想不想喝水?」

  她點了下頭,作勢要爬起來。

  「小心點。」

  梁杉博輕柔地讓她靠坐在枕頭上,端起水杯,再將吸管湊到她口中,一口一口慢慢的吸。

  「喝慢一點。」

  「咳咳。」她搖頭表示不要了。

  梁杉博順手撥了撥她額上的劉海,英苔的心不自覺地漏跳了一拍。

  「現在感覺怎麼樣?頭還會暈嗎?會不會想吐?醫生說你有腦震盪的現象,要是想吐的話就要趕快跟他說,身上還有哪裡會痛?要是沒辦法用說的,我拿筆給你寫……」

  聽他問了一大串,英苔頭都昏了,卻又被他流露的關心和著急感動。

  「沒、沒有……噢……」

  「那你餓不餓?不過你現在恐怕沒辦法吃東西,醫生有幫你打營養針,等你的傷好一點,就可以正常用餐了。」

  「嗯。」她輕摸了下臉。「我……」

  他似乎瞭解她想問什麼事,左看看、右瞧瞧,沉吟了半天。

  「看起來有點恐怖嚇人,不過比鐘樓怪人好一點點。」

  英苔忿忿的瞪他。

  「呵呵……騙你的!雖然有點醜,不過醫生說不會留下疤痕,只要半個月就看不出來了,不用擔心破相。」

  她不是擔心破相,而是怕讓家人看到。

  「不……不要……阿公說……」

  費力的想表達清楚,可是臉部抽痛得厲害,讓她很氣餒。

  「你不要我通知你家人對不對?」梁杉博一下就猜中了。

  「嗯、嗯。」用力頷首。

  梁杉博很慶幸自己沒有莽撞行動。「我沒有告訴他們,不過有幫你跟店裡請了幾天的病假,我看還是等完全復原再回去上班比較好。」

  「好。」她覺得自己可以完全信賴他、依靠他,跟對舜遠的感覺不一樣……

  舜遠……猛地,她垂下眼瞼,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在想什麼?毛舜遠嗎?」

  聞言,她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兩人交往這麼多年,甚至曾經談論過婚嫁,她居然一點都不曉得他有暴力傾向,這些年來,她是不是從未真正認識過他?

  「如果你想告他,我們有驗傷單,他絕對沒有辦法狡賴。」

  告他?英苔怔愕的付道。

  他觀察著她臉上細微的神情,口氣微慍。「他把你打成這樣,難道就這樣算了?要是你沒有先打電話給我,有沒想過自己現在變成什麼樣子?」

  想到這裡,英苔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如今回想起來,那種接近死亡的恐懼仍然令她全身發冷,好像血液都要凍結了,以為自己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英苔困難的把話說完。「我……不知……道。」

  「對不起,我不該現在提這個。沒關係,你才剛醒來,這件事之後再討論,要個要再睡一下?」他體貼地給她時間沉澱心情。

  「嗯……」她又躺了回去,合上眼,很快又睡著了。


  聽見浴廁裡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梁杉博以為她出事,連忙上前敲門。

  「你在裡面幹什麼?快點開門。」

  敲了好幾下,門才開啟,就見英苔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

  他接過她手上的點滴,將它掛在鐵架上。「怎麼了?」

  英苔口很想哭,忍著嘴角的抽痛。「我……噢……被自己的……臉嚇到……」

  還以為真的見鬼了!

  聽懂她的意思之後,梁杉博不禁悶笑。

  「不是叫你不要照鏡子嗎?」會嚇到也是正常的。

  「嗚嗚……」好可怕,連自己都不敢多看一眼。

  他眼光泛柔的擁著她,輕拍她的背脊。

  「不要哭了,這只是暫時的而已,過幾天就能見人了。」

  跟平日恰北北的模樣截然不同,那脆弱的表情讓他驀地想將她擁入懷中呵疼。

  哪個女人不愛美,教她怎能不傷心。「嗚嗚……」

  梁杉博憐愛地親吻下她的髮頂。

  「醫生說你可以吃點軟質的食物,我下樓去買粥回來給你吃好不好?我想光靠打點滴是不夠營養的。」

  「嗯。」英苔擤了擤鼻涕說。

  「我很快就回來。」

  英苔擺了下手,要他快去快回。

  瞥見他離去之前,還一臉的不放心,讓英苔感到好窩心。

  雖然剛開始對他的印象真的很爛,以為他是那種仗著自己長得帥,到處欺騙女人感情的大騙子,可是等他們真正相處,才發現在他看似輕浮不羈的外表下,有一顆真誠待人的心。

  是否她一直習慣以貌取人,凡事只看表面,忽略了內心?就拿毛舜遠來說,他已經完全像個陌生人了。

  她該提出告訴嗎?

  也許自己不該姑息養奸,因為這種暴力傾向有可能是自小養成的,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改變過來,將來或許還會有其他女人受害;可是一旦提出告訴,身為立委的毛定鈞絕對不會讓兒子坐牢,而自己的家人勢必也會捲入其中,她不想讓他們操心。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聽到病房的門被打開了,有人走了進來,直到對方快走到病床前,她才露出驚恐無比的神情。

  「你……你……」英苔像頭受驚的小鹿,拚命的往後縮。

  毛舜遠的領帶鬆垮垮的垂下一半,頭髮亂了,下巴的胡碴冒了出來,西裝外套被抓在手上,形容落魄的不像原來的他。

  「潔西卡,我--」

  「啊--」她尖叫,四處尋找叫人鈴。

  他拉開彼此的距離。「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對你怎麼樣……我只是想跟你說話,保證不會打你……」

  英苔瑟縮的抱住自己,提防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潔西卡,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怎麼會對你做出這種事,我不是存心要打你的……」

  毛舜遠語調哽咽了。

  「我只是太急了……我不想失去你……」

  她一點都不相信。

  可是依他驕傲的個性,絕不會向任何人示弱,更別說哭泣了,至少她從來沒看過,這讓英苔有些不知所措。

  「從小我看著我爸打我媽,我恨透那樣的爸爸,可是現在的我卻變得跟他一樣,我……我不是人……」

  他彎下雙膝,直直的跪下。「請你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另一個女聲幽幽響起。「潔西卡。」

  「晶……噢!」

  英苔本能的看向門口,蕭晶鈺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兩人會一起出現,讓她相當意外。

  蕭晶鈺快步來到病床旁邊,審視她臉上的傷。「很痛嗎?」

  「一點點,你……」

  她歎了聲氣。「舜遠打了你之後,心中非常後悔,就跑來找我,我們談了很多,後來他決定來醫院見你,希望得到你的原諒。」

  英苔沉默不語。

  「潔西卡,我知道你傷得很重,這一輩子恐怕都不會原諒他,但是念在過去的情分上,求你放過他。」

  蕭晶鈺眼眶濕潤的握住她的手。「如果你真的告他,他就什麼都完了。」

  看著她無怨無悔的眼神,英苔心裡有些動搖,可是……

  「我保證舜遠不會再來找你了,我決定辭掉工作,跟他到紐約去。」

  為了心愛的男人,她有信心幫助他,讓他重新做人。

  「什……什麼?」

  英苔驚愕的反握住她的手,雖然她們曾經有過不愉快,可是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好姊妹跳進火坑,萬一毛舜遠哪一天又發作了,動手毆打她,到時誰能救她?

  「不……不行……」可惡!自己連話都沒辦法說了,何況是說服她打消念頭。

  蕭晶鈺笑得好癡。「潔西卡,請你祝福我。」

  「可……可是……」她不停的搖頭。

  這時,梁杉博買了粥回來,踏進病房就見到毛舜遠,神情劇變,三步並兩步的衝向他。

  「你還敢來?!」

  毛舜遠也掄起拳頭相對。「又是你!」

  「舜遠,不要衝動!」蕭晶鈺扯住他的手臂道。

  「你還好吧?」梁杉博兩眼緊盯著他,神色凝重的走近英苔,低聲詢問。「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英苔搖手表示沒事。

  「潔西卡,我們先走了,請你考慮我剛才說的話。」

  兩個男人還死瞪著對方,互不相讓。

  「舜遠?」

  毛舜遠依依不捨的看了英苔一眼,見她本能的挨向梁杉博,終於意識到再也挽不回兩人過去的感情,這才很不甘願的跟蕭晶鈺離去。

  梁杉博聲音繃緊。「他又來幹什麼?」

  「是不是來求你不要告他?」用膝蓋猜也猜得到。

  英苔微微頷首。

  「你已經答應他了?」他大皺其眉。

  這回她搖頭了。

  他臉色稍霽。

  「我……在……考慮……噢!好痛……」

  英苔撫著嘴角,猛吸口氣,五官都皺得像包子。

  看她痛成那個樣子,他心裡很不好受。「會痛就不要說話。」

  英苔比了下櫃子上的粥,伺機轉移他的注意力,不想再接受拷問了。

  「現在要吃嗎?」

  梁杉博把煮得稀爛的白粥倒在碗上,上頭還撒了些嬰兒肉鬆。

  「你吃吃看,要是真的不方便就不要勉強。」

  她不肯接過遞來的湯匙,微張小口,用手比著。

  梁杉博抿唇一笑。「我可是看在你受傷的分上才餵你的喲!」

  哼!本小姐也不隨便讓人喂的,她眼波流轉的思忖。

  彷彿看懂她的意思,他低低的笑了。

  「來!」舀了一小口就唇。

  英苔小心翼翼的含住,嚼了兩下,那痛苦扭曲的表情好像被人逼著吃下毒藥,讓他看了好氣又好笑。

  「還要嗎?」

  「嗯。」她餓死了。

  「慢慢嚼,不要急……」

  一種溫暖又輕鬆的氣息瀰漫在兩人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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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已經過了一個多禮拜,英苔嚴苛的看著鏡中的自己,臉部沒那麼紅腫了,起碼左眼能完全睜開,但是出門還是會嚇到人。

  為免有人當她是遭到老公毆打的受虐婦女,所以她盡量少出病房,但因梁杉博已經恢復上班了,下班才會來探病,她只好訂醫院的伙食。

  前兩天打了通電話到店裡給店經理,打算再請一個禮拜的假,原本店經理還不准,可是一聽說她得的是福建A型流感,馬上很爽快的答應,還要英苔等確定痊癒再去上班,大概是擔心會把病傳染給她吧!

  看看時間,梁杉博應該到了,他今天是五點下班,現在都快七點了,會不會是有事不能來?

  英苔伸長脖子,有點著急地覷著病房的門,活像是個等著心愛的情人的小女生。

  在病房裡走來走去,有些等不及了,走到門口,想開門看看,才打開一條縫隙,就聽見外頭飄來男性低沉的笑聲。

  「……想不到梁先生是物理治療師,我們醫院正好有缺人,如果梁先生想換個工作環境,可以考慮一下,這裡的福利真的很好,同事們也都很好相處,相信你會滿意的。」

  女人造作的嬌嗲讓英苔的手臂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她移了個角度,看見對方的臉。這是王醫生嘛!每次來巡房,只要梁杉博也在,就會待得特別久!

  背對著病房的梁杉博依舊笑吟吟。「謝謝你的推薦,我會考慮的。」

  又來了!明明對目前的現狀很滿意,根本沒有想過要跳槽,幹嘛不實話實說?還對人家猛放電,跟他說幾百遍了,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呃,有個問題不知道方不方便問?」

  英苔一臉作嘔。

  這女人說話都要這麼嗲嗎?幸好沒有吃晚飯,否則早就吐了。

  「請問……」女醫生眼神期待。「梁先生跟病人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也很難界定兩人的關係。

  她眨了眨眼。「不是女朋友?」

  梁杉博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不是,讓你失望了。」

  哼!人家高興都來不及,才不會失望!英苔不是滋味的思忖。

  不想再聽下去,重新關上房門,又躺回病床上。

  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只要有女人過來搭訕,他們就原形畢露了,全都是色狼!

  英苔忿忿的捶著枕頭,赫然回過神來--

  不對!她到底在發什麼脾氣?

  他又不是她的男朋友,自己在吃哪門子的醋?

  「喀!」房門開了又關。

  「我來了。」梁杉博提著500CC的保溫瓶進來。

  英苔把臉轉開,不想看到他。

  「心情不好?還是傷口又痛了?」

  他坐在床沿審視她。

  「不過看起來比昨天又好很多了,祝小姐,請問你在氣什麼?我可是一下班就趕回家幫你熬了雞湯,又匆匆忙忙的趕來,你就這樣擺臉色給我看?」

  「你可以不用來!」她火藥味極重的拋下一句。

  他不以為忤。「晚上吃過了嗎?」

  「我不餓。」她自己也曉得發這脾氣發得莫名其妙。

  梁杉博盛了一碗雞湯,很習慣地要親手餵她。「那先喝點湯,來!張嘴……」

  「我自己喝。」她驀地耳根發熱。

  「好吧,湯匙拿好。」

  自己一定是關在醫院太久,才會變得怪怪的。「我想出院了。」

  「好啊,剛才我在外面遇到主治醫生,他說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下禮拜再回來複診,我明天差不多十點會來幫你辦出院手續。」

  她不好意思太麻煩他了。「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了。」

  「我有車子比較方便。」

  「好吧。」說完,她低頭喝著雞湯。

  「毛舜遠還有來找你嗎?」

  「沒有,不過晶鈺有打電話給我,他們過兩天就要離開台灣了。」

  她對蕭晶鈺執意要跟舜遠在一起,始終無法釋懷。

  他臉色一整。「雖然他來向你懺悔了,你也決定不告他,但這並不表示毛舜遠就會從此改過啊。一旦使用過暴力,就會再有第二次,它是不會那麼輕易就從身上消失的。」

  「我也知道,我在電話裡建議過晶鈺,等他們到美國之後,最好去求助心理醫生,她說她會勸舜遠。」

  梁杉博可不認為對方會聽。「我想現在除了他們自己,誰也幫不了忙。」

  「嗯。」英苔也有同感。


  翌日,她總算出院了,不必再忍受醫院的藥水味。

  小套房的門開了,英苔按亮日光燈,有些難為情的介紹自己的住處,還好不算太亂。

  「小了一點,你將就坐一下。」

  那天的情況混亂,他並沒有仔細看過。「確實很小。」

  英苔回瞪他一眼。「多謝指教……要不要喝東西?」

  「冰水就好。」

  梁杉博將行李袋擱在衣櫥旁。

  「我有認識做房屋仲介的朋友,說不定可以幫你找間大一點的房子,住起來也比較舒適。」

  「好是好,不過租金超過一萬我就不要喔,而且還要離店裡很近,旁邊要有市場,坐公車也要便利,這樣就能省去搭計程車的錢了。」她一一開出條件。

  他哼了哼。「祝小姐,如果有這麼好的條件我早就先租了。」

  「我說梁先生,是你先說要幫我的。」

  左一句「祝小姐」、右一句「梁先生」,他們倆不自覺地打情罵俏起來。

  「是、是,我幫你找,找到了先讓你住行了吧?」

  梁杉博笑聲低沉性感,讓她骨頭好像快酥了,心有些著慌。

  「笑屁啦!」她急忙掩飾心情。

  梁杉博邊笑邊搖頭。「小姐,你秀氣點好不好?這樣會把男人嚇跑的。」

  「怎麼嚇不跑你?」

  他接過冰開水,臉上的笑意更深。

  「因為我們是冤家,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當然嚇不跑羅∼∼」

  英苔想笑又怕牽動傷口,不敢笑太大。

  「想當初還以為你是故意散髮色情郵件的變態狂,想不到現在卻變成……變成……朋友,真是世事難料。」

  為什麼說出「朋友」這兩個字竟讓她覺得有些失落?

  「是啊。」他噙著笑說。

  「謝謝你送我回來。」

  「你一個人真的不要緊?」梁杉博眉頭打結的問。

  她再三保證。「我會照顧自己。」

  梁杉博並沒有因此舒展眉頭,他知道她容易逞強。「有事馬上打電話給我。」

  「是∼∼掰掰。」

  他都站在門外了又叮嚀一次。「先把門鎖好。」

  「好啦∼∼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她不禁嬌嗔。

  聽見她上鎖的聲音,梁杉博這才下樓。

  不過他下了樓並沒有馬上開車,因為心裡一直記掛著她的安全,他還詳細觀察了一下大樓附近的環境地形。

  沒有警衛把關,再加上出入分子又雜,實在有點危險,還是找機會說服她搬家吧!他在心裡暗忖。


  付了車資,頭上戴著魚夫帽的英苔鑽出計程車。

  想到一路上司機不斷的從後照鏡中窺視她,而她把帽沿越壓越低,活像通緝犯,怕被人識出身份似的,就覺得很好笑。

  要不是整天待在家裡快悶死了,她又何嘗願意出門?幸好鬼月已經過去了,不然真的會嚇到不少路人。

  才要走進康寧復健中心的大門,突然好像看到梁杉博跟一個女的在一起,她下意識地馬上閃到柱子後面。

  幹嘛不正大光明去打招呼呢?!她一邊氣自己,卻又一邊忍不住探頭探腦想去偷看他們。

  「梁,拜託嘛?」女人雙手合十的撒嬌。

  他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前的女人,腦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張小臉,耳畔似乎也響起了英苔那天的訓斥,不禁怔忡。

  「這……」

  「你不願意幫我?」

  梁杉博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言語。「好吧,不過僅只一次,下不為例。」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藕臂纏上他的脖子,熱情的在他臉頰上印了個香吻,讓在場的男士都露出艷羨的目光。

  英苔覺得好像有一股無名火從體內升起。這死花心大蘿蔔!

  「那就這麼說定了。」

  「等時間約好再告訴我。」

  「好,那我先走了。」

  他打開計程車的後車門,讓她坐進去。「掰掰。」

  送走昔日女友,梁杉博一轉身,眼角就瞄到柱子後的人影一閃,他嘴角一翹。

  「你在幹什麼?」

  英苔迅速壓低帽沿,當作不認識他,準備溜之大吉。

  「祝小姐!祝英苔小姐!」他故意大喊。

  她馬上中計。「你不要在公共場所叫我的名字啦!」

  「為什麼不可以?我都敢大聲說……」他兩手在嘴巴上比成喇叭狀。「我的名字叫梁杉博--」

  果然引來路人幾聲偷笑。

  「神經病!真是丟臉死了!」英苔想當作不認識他。

  「誰叫你不理我。」

  梁杉博伸手假裝要掀去她的帽子,被她一掌打掉。

  「既然來了,幹嘛又要走?你的臉有沒有好一點?讓我看看。」

  說著,他就輕捏著英苔的下巴,稍微抬高。

  兩人的臉龐距離很近,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她小臉驀地一紅,心跳失了序。

  「哎呀!連我都不敢照鏡子,有什麼好看的?」

  梁杉博忍俊不住的笑了。「其實還好,只是瘀青還沒全褪,其他都消腫了。」

  「過兩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了,我想塗些蓋斑膏,粉底打厚一點,應該可以遮掩過去。」

  他很自然的搭著她的肩往裡面走。「要不要順便做復健?」

  「也好。」英苔佯裝不經心的問:「剛才那個女的是誰?」

  「哦,她是我前、前,前任的女朋友,是個模特兒,雜誌上常看到她的照片。」

  果然沒錯!英苔用看負心漢的眼神斜睞他。

  「你們為什麼分手?是不是你變心愛上別人,所以拋棄她了?」

  「我從來沒有主動和女人分手,更別說拋棄了。」梁杉博立刻喊冤。「是她說要和我分手,我只好含淚答應放她走。」

  英苔可就納悶了。「為什麼?」

  「因為她希望嫁給有錢人,而我不是,所以就分了。」

  「那她又來找你做什麼?」

  梁杉博顯得吞吞吐吐。「她……她來請我幫個小忙……」

  「小忙?請問是多小的忙?」

  英苔問得好有禮貌,不過眼底有火苗竄起。

  他輕咳一聲。「因為有個企業家第二代在追她,可是追了半年,對方都沒有表示,所以……她要我佯裝是她的……呃,追求者……」

  「想故意讓對方吃醋。」

  「沒錯,你真聰明!」梁杉博打哈哈。

  英苔嘴角抽搐,幾條黑線從額際滑了下來。

  「你對以前的女朋友每一個都這麼有求必應嗎?」

  「我跟她們都是和平分手,就算如此,彼此都還是朋友,只要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實在拒絕不了……我知道你聽了會不高興。」

  不只是不高興,她是非常不爽,可是她才不會承認。

  「我又不是你現任的女朋友,不用在乎我的想法,你要幫就幫吧!」

  「你這麼說表示真的在生氣了,別這樣嘛!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只是幫個小忙。」

  「你說是就是。」英苔懶得多說。

  他有些急了,冷汗涔涔。

  「不要這樣……等等我!別走這麼快,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


  「梁先生這次沒跟你一起回來玩?」

  林素琴只是隨口問問,她並不想太干涉女兒的感情生活。

  英苔回答的口氣有些沖。「我為什麼要帶他來,他又不是我的誰?」

  「你們吵架啦?」

  「沒有。」只是冷戰。

  看女兒心情不好,林素琴也就沒有再多問。

  不曉得最近怎麼回事,情緒特別煩躁不安,只要看到梁杉博和女人說話,她就覺得胸口悶悶的,簡直恨不得當場潑婦罵街,把其他女人踢開。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吃虧,被人家佔盡了便宜,我們既然是……朋友,關心他也沒錯,對!就是這樣。」英苔低喃的自圓其說。

  回到房間,她乾脆找些事來做,免得一個人胡思亂想。

  拿出指甲剪修剪指甲邊緣,做好該做的保養,再塗上抗AV亮油。

  她看了下牆上的鐘,這幾天阿公跟一些老鄰居到南投玩,都是父親在看店,她平常不在家,難得回來,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還是下去幫忙招呼客人好了。

  當她下樓,卻看到父親在和某人下棋,那個某人自然不是別人。

  英苔愣了好久,才用指頭戳了戳他的肩膀。「梁先生……」

  「嗨!」他若無其事的對她笑。

  她瞇起美眸。「你又跑來我家幹嘛?」

  「英仔,怎麼這樣說話?」

  理著平頭,有張國字臉的祝大平低斥女兒。

  「梁先生,我女兒不懂事,你不要見怪。」

  梁杉博表現得可是很有紳士風度。

  「不會、不會,我和英苔很熟,知道她沒有惡意,伯父,該你下了。」

  「好、好。」低頭沉思對策。

  「爸!」英苔不服的叫道。

  祝大平專注在棋盤上,揮手打發女兒。

  「去切一盤西瓜出來請梁先生吃,快去!快去!不要在這裡吵。」

  她跺了下腳,鼓著頰到廚房。「媽,他什麼時候來的?」

  「大概半小時前吧。」

  林素琴私心裡可是樂觀其成。

  「想不到他和你爸一見如故,兩人才見面沒多久就下起棋來了,我看你爸好像很欣賞他,巴不得梁先生是他的女婿。」

  英苔從冰箱裡抱出半粒西瓜,將它切成好幾片,放在盤子上。

  「我看不是,爸是想有個兒子。」

  「這倒也是。」林素琴臉色黯了下來。「當年媽生了你之後,身體一直不太好,你爸就不准我再生了。可是你阿公只有他一個兒子,要是沒有孫子傳宗接代,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媽,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件事。」

  她知道不能幫丈夫生個兒子,是母親心中永遠的痛。

  「沒關係,雖然沒有孫子,你阿公可沒有重男輕女,他還是很疼你,疼得像心肝寶貝一樣。」

  「媽,將來我要是結婚,如果生了兒子,我就讓他姓祝。」

  林素琴一臉訝異。「你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

  英苔越想越覺得自己應該要這麼做。

  「想娶我的男人就要先答應這個條件,不然我就不嫁。」

  「你阿公知道一定會很開心。」林素琴真的好欣慰。


  「伯父、伯母,我們有點事要溝通,可以到樓上去嗎?」

  吃完西瓜,梁杉博向在場的兩位長輩說。

  祝大平和妻子交換個眼色。「好、好,你們上去談。」

  「梁先生,晚上留下來吃個便飯。」

  他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那就打擾了。」

  還沒搞清楚狀況,英苔就被他硬拉到樓上,推進自己的房間。

  「什麼事情這麼神秘,不可以在樓下說?」

  梁杉博裝出害羞的樣子。「我會不好意思。」

  「噗!」她差點笑破肚子。

  「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也想跟人家裝害羞,梁先生,到底什麼事快說吧。」

  說著,英苔將放在清潔罐裡的刷子取出來晾乾,見他不吭聲,狐疑的瞄他一下,而他只是盯著自己猛瞧……

  她眼神泛著灼熱,心口一跳,假裝不在意,又轉回去整理東西,可是梁杉博還是不開口,這讓她忐忑不安了起來。

  「你到底在看什麼?」

  他兩手抱胸,意味深遠的笑了笑。「我終於想通了一件事。」

  「什麼事?」

  「就是你這幾天對我不理不睬的原因。」

  說著,梁杉博一步一步的欺近她,讓英苔不禁有了危機感,下意識的往後退。

  「你在說什麼?」她嚥了口唾沫,感覺自己被困住了。

  梁杉博笑出一口白牙,好像抓到什麼把柄了。「你、在、吃、醋。」

  「我幹嘛吃醋?!」英苔滿臉通紅的嬌吼。「我警告你,不要再過來了,我是說真的……」

  他得意的咧開大嘴。「你臉紅了,讓我猜中了。」

  「我才沒有!」天啊!讓她死了吧。

  「你有!」

  梁杉博將她逼到死角,兩手撐在牆壁上。

  「你只要看到我跟別的女人有說有笑,就會板起臉來。」

  英苔驚慌到說話都結巴了,抵死也不承認。「我、我、我才沒、沒有……」

  「不然你為什麼不敢抬頭看我?」

  她在嘴上逞強。「你有什麼好看的?」

  「你不敢看就表示心虛了。」

  「我為什麼要心虛,哼!抬頭就抬頭……」

  下一秒,當英苔望進那雙飽含笑意的黑眸中,宛如掉進一汪深潭中,被催眠了、無法動彈了。

  梁杉博凝睇著她飽含惶惑、不安,卻又流露出癡迷的眼光,心弦一動,跟著俯下頭,銜住她微張的紅唇。

  早八百年前他就想這樣做了!

  一聲嬌喘逸出口。

  男性的舌尖輕刺女性的口腔,然後縮回,再往裡頭刺進……

  喉嚨底部響起一道原始而低啞的嗓音,讓梁杉博全身的肌肉因亢奮而繃緊。

  彷彿感覺到她驚詫的目光,梁杉博也張開眼瞼,和她四目相對,男性嘴唇依然佔據著她,舌頭並強悍的深入與她纏綿……

  英苔感到腦袋昏眩,無法思考,可是身體卻很誠實,胸口發熱,小腹興奮得打了結,女性私處奇癢難耐,全身的血脈劇烈燃燒著。

  只是個吻不是嗎?她和毛舜遠交換過無數個吻,甚至有過更親密的關係,可是從來不曾像這樣……這樣被個男人給融化了……天啊……

  終於,他的嘴唇離開了她。

  瞥見她兀自發傻的小臉,受到的驚嚇不輕,梁杉博低低一笑。

  「回神喔。」他打破魔咒。

  她如夢初醒,說話也口吃了。「你……我……我們……」

  梁杉博好心情的幫她說完。「我們接吻了。」

  「啊……」英苔倏地推開他,玉指顫抖的指著他。「你,你發什麼神經,幹嘛突然吻我?」

  他大聲宣佈。「我要追你!」

  英苔震懾的瞪大眼睛,好像在看個怪物。「嗄?!」

  「我們來談戀愛吧!」

  她想從他臉上看出玩笑的痕跡,可是只見到梁杉博炯炯的眼神。

  「我……先讓我坐下……」這回她是嚇到腳軟了。

  「要我扶你嗎?」

  「你還笑得出來?」

  英苔往床上一坐,撫著撲通撲通直跳的心口斜睨他。

  「你、你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開……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他想追她?他真的想追她?噢,老天!是他瘋了,還是她?

  梁杉博正色的看著她。「我不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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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你是認真的?」她驚疑不定的問。

  他閃動著黑湛的眸光。「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

  英苔喉頭一窒。「可是這樣太奇怪了……」

  「哪裡奇怪?」

  「你怎麼會突然間想追我?」她要問個明白。

  梁杉博見她問得認真,他也很認真的回答。

  「我發現自己喜歡你,而且是非常喜歡,喜歡到整天跟你膩在一起都不會覺得無聊,我們之間相處得很自然,彼此又默契十足,這是我以前沒有感受過的。」

  「怎麼可能?你不是交過不少女朋友嗎?」

  他搔了搔下巴,有些靦腆。

  「我們多半的交往程序都是吃飯、逛街,然後就是上床,要不然就是連前面兩樣都免了,直接就跳到床上了。」

  英苔惱怒的瞪他。「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隨便。」

  「那是因為我沒有遇到你。」他說得理直氣壯。

  她壓抑不住滿心的喜悅。「我以為你只是把我當作一個介於中性的異性朋友……」

  「我本來也這麼以為,我很珍惜這份感情,不想把你跟其他女人混為一談,你在我心裡絕對是最特別的。」

  梁杉博很坦然的面對自己。

  「可是當我慢慢發現自己滿腦子都是你,我才發覺對你的感覺不再單純,可是又怕你只把我當成普通朋友,所以只好先按兵不動。」

  「你確定?」英苔很怕他是在鬧她,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她的心就一陣抽痛。

  梁杉博盯得她兩頰發燙。

  「我已經不能滿足現在的關係了,我想要得到更多,所以決定提出升級的要求。」

  「什麼升級?」她嗔惱的啐了一口。

  「又不是在玩線上遊戲,你說升就升!」拿她當寶物嗎?

  他把臉又湊向她。「我可以再證明一次。」

  英苔用手推他的臉,一邊嗔罵。「不准再親了!」

  「祝小姐,你到底要不要讓我追?我保證將來我們要是結了婚,生了兒子,我不介意其中一個讓他姓祝。」梁杉博笑嘻嘻的說。

  「嗄?!」結婚?兒子?

  梁杉博這次成功的堵住她的小嘴,得到猜想已久的吻。

  「我下樓陪伯父下棋了,你想通了再跟我說。」

  見她還一臉呆滯,他大方的給她考慮的時間。

  等房門關上,英苔的腦袋總算恢復運轉了。

  「他真的要追我?而且我們還……還接吻了,天啊!這下該怎麼辦?」

  她心慌意亂的走來走去,口中嘟嘟囔囔,可是嘴角卻甜蜜的上揚。

  「完了!我居然在笑,那就表示我……我也愛上他……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他呢?他長得太帥,太有女人緣,眼睛還會放電,這種男人不適合我……」

  她倒在床上翻來翻去,簡直快瘋了。

  「一定是剛剛吃到他的口水,所以也變得跟他一樣瘋瘋癲癲了……噢,我真的會被他害死……頭都快炸掉了,也不先給我點心理準備……要是交往之後才發現不適台,那豈不是連朋友都不能做了……我到底要不要答應?怎麼辦?」

  這個晚上,英苔甜蜜地失眠了。


  「露易絲,如果有個男人說要追你,你會怎麼辦?」

  英苔小心的用粉底掩飾眼下的黑眼圈,卻沒留意到鏡中的雙眼格外清亮有神。

  簡珊珊吐了一團煙圈。「好哇!有人要追你,只要對方條件不錯,當然要讓他追了,有男人追,表示你的行情看俏。」

  「可是對方原本跟你就像哥兒們,難道你不會覺得奇怪嗎?」

  她用手肘輕撞一下。「難道是那位梁先生?」

  「嗯。」英苔很難為情的承認了。

  「這樣很好啊,我早就覺得你們之間滿來電的,每次他來店裡接你下班,你們兩個就眉來眼去,誰看了都會認為你們是情侶。」

  英苔依然面有難色。「可是……」

  「你不喜歡他?」

  「……喜歡,只是一下子要跨越那道門檻,正武成為男女朋友,我總是怕怕的。就拿我和舜遠來說,交往這麼多年,最後還是分手,現在叫我再談另一段感情,我真的有點不安。」

  「不安什麼?」

  簡珊珊世故的臉孔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愛情就是因為是個未知數才會這麼迷人,如果早就知道結果,誰還會花這麼多時間去談,如果連談都不談,又怎麼會瞭解對方到底適不適合呢?」

  皮包裡的手機響了,看了眼來電顯示,英苔忍不住揚高紅唇。

  簡珊珊伸長脖子偷看。「那位梁先生打來的?」

  「嗯。」

  英苔緊抓著手機走到旁邊,壓低嗓音,口氣故意裝得恰北北。「我在上班,你要幹什麼?」

  另一頭的梁杉博沉聲大笑。「昨晚沒睡好,脾氣這麼糟?」

  「還不是你害的,害我都沒睡!」她嬌聲抱怨。

  他笑得更愉悅。「太興奮?」

  英苔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笑出聲來。

  「呿!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是煩得睡不著,想得一個頭兩個大,都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簡單,只要答應就好了。」他提供良心的建議。

  她笑得眉眼含春。「打電話給我做什麼?」

  「想問你今天幾點下班?」梁杉博沒有逼她許下承諾。「看來以後我們兩個的排班表要互相配合一下,不然要約會就麻煩了。」

  「每天約會不會煩啊?」

  梁杉博繼續跟她打情罵俏。

  「不煩,不煩,只要祝英苔小姐肯給小生一個機會,小生願意為你肝腦塗地、粉身碎骨……」

  「你神經!」她嗔笑著,嗓音也嗲了。「不過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分上,九點半來接我。」

  「小生遵命。」他在笑聲中掛斷電話。

  「哇!好甜蜜喔∼∼」

  簡珊珊故意消遣她。

  「根本就已經在熱戀當中了,剛剛是誰還在說什麼煩惱啊、頭痛啊,全都是在唬我。」

  英苔笑得有些窘迫。「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似乎在一夜之間,她之前刻意忽視的感情傾匣而出,對他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潔西卡,你的客人來了。」同事探進頭來叫道。

  她收好化妝用具,整理一下儀容。「好……」


  頸窩好像有人在吹氣,讓她更往被窩裡鑽。

  「唔……」誰呀?她快困死了,不要吵她。

  「呼∼∼」

  熱氣又噴在她耳後的敏感處,讓她本能的躲開。

  是誰這麼討厭?英苔輕顰眉心的咕噥,翻了個身,然後將被子拉高,阻絕任何騷擾,繼續補眠。

  就在以為可以再睡個回籠覺時,有人故意摳她的腳底板,讓她一陣發癢,霍地彈坐起來大叫。

  「哇啊--」

  梁杉博放聲大笑。「哈哈……」

  「你幹什麼?!」她抓起枕頭丟向他。

  他伺機抓住她的左腳腳踝,一臉的好笑。

  「原來這裡就是你的弱點,哈哈……讓我找到了!」

  英苔尖叫一聲,火速的把腳縮回去。

  「你再敢搔我癢,我要生氣了……」

  「先給我一個吻!」梁杉博噘高嘴唇。

  她按住他的臉,不讓他得逞。「你還沒刷牙,臭死了!我才不要親。」

  「我偏要親……」

  「不要……哇啊!」

  英苔又笑又叫的掙扎,還是敵不過他耍賴的功夫,在一記纏綿的熱吻之後,嬌喘吁吁的推了推他。

  「走開啦!我要起來了。」

  梁杉博這才難分難捨的放開她的嬌軀,翻身下床,那健魄的身軀讓英苔看了不禁臉紅耳熱,但又不好意思多看一眼。

  「獻什麼寶?快把衣服穿上!」

  他擺了幾個健美先生的招牌POSE,不忘自吹自擂。

  「別的女人都沒這種眼福,你可要懂得知福、惜福。」

  「我還再造福咧,不要濫用證嚴上人的話。」英苔媚眼流轉的嬌嗔。

  「我要去洗澡了,可是昨晚沒帶衣服過來換……」

  她真是禁不起誘惑,根本抗拒不了,兩三下就被他吃乾抹淨了。

  自己會不會沉淪得太快了?

  從他開口要求交往那一天算起,距離昨晚只有一、二、三……還不到一星期的時間,他們就已經上床了,偏偏又是那麼自然,彷彿他們認識好多年了。

  「浴室裡有件新的浴袍,你拿去穿吧。」

  他色迷迷的盯著襯衫下擺的一雙修長玉腿,也想要跟進去。「我也想洗,不如一塊比較省水……」

  英苔朝他假笑。「門、兒、都、沒、有。」

  「砰」的把門關上。

  梁杉博及時護住挺直的鼻子。「好險!」

  成功的把她拐上床,梁杉博得意的吹著口哨,撈起床下的運動褲套上,走進更衣間裡。

  下一步就是遊說她搬來跟自己住,兩人正式同居生涯,這樣也可以省去要她另外找房子搬家的麻煩。

  想到女人的衣服向來很多,得挪出更大的空間出來,於是他開始動手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歸到另一邊。

  「你在幹什麼?」

  穿著浴袍,頭上包覆著浴巾的英苔倚在門框旁,肌膚泛紅,看來可口極了。

  他情不自禁的索了個吻。「當然是讓出位置來好放你的東西。」

  「我又沒說要搬過來。」英苔皺了皺鼻子,可不想太順他的意。

  梁杉博魅惑的挑起一眉。

  「真的不要?我的住處可比你的小套房大,而且我的大床可以分你一半,我的人也可以給你免費使用。這麼好康的事,你真的不要?不後悔?」

  她憋住笑。「再努力一點,說不定我會被說服。」

  「我每晚還可以幫你按摩推拿,讓你全身舒暢,怎麼樣?這個主意不錯吧?好啦,來嘛、來嘛!」

  他由後頭擁住她,在她耳畔吹氣,施展渾身解數說服。

  「我保證你絕對不會後悔的,來嘛!我們來試試看?」

  英苔佯裝考慮狀。「萬一搬過來住之後發現不習慣怎麼辦?」

  「怎麼會不習慣呢?我可是很好相處的人。」

  「說不定你有一些壞習慣,例如你上廁所都不掀馬桶蓋,牙膏都從中間擠,還有臭襪子都隨便亂丟,衣服堆了一個禮拜都長蟲了還不洗……」

  「喂!喂!喂!祝小姐,我沒有那種壞習慣好不好?」梁杉博倍感屈辱。「我可是很愛清潔,又講究衛生的男人,那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這位梁先生,你確定?」

  梁杉博抵著她的額頭,佯裝兇惡的露出白牙。

  「搞不好有壞習慣的人是你,例如你會在吃飯的時候挖鼻孔,還有做愛的時候放屁……」

  「亂講!」她氣死了。「我才沒有那樣!」

  他趕緊哄著懷中的女人。「好、好,既然都沒有,那不就正好?相信我們會有個非常快樂的同居生活。」

  「還是不行!」

  「為什麼又不行?」他說到嘴巴都乾了。

  英苔顰眉搖頭。「我們才剛開始交往,彼此還不夠瞭解就要同居,這樣的進展太快了;而且我要是沒回住的地方,阿公要是打電話找不到我,讓他知道我居然和男人同居,他會打斷我的腿!」

  「不會的,我看得出他很喜歡我。」

  她可不認為。「喜歡歸喜歡,可是你在婚前就佔他寶貝孫女的便宜,這可就不一樣了。」

  梁杉博靈機一動。「這個簡單,只要把你住處的電話連到手機上,絕對不會漏接任何一通,除非你阿公來個突襲檢查,否則保證萬無一失。」

  「這樣真的行得通?」

  他悄悄解開她浴巾的帶子,大手伸進去愛撫她。「我非常確定……」

  「你在做什麼?」英苔瞪大美眸問。

  「你說呢?」

  「我還要上班……」

  梁杉博粗嘎的笑了笑。「我保證準時將你送達……」


  做了幾個深呼吸,小手下意識的撫順洋裝下擺的摺痕,神色透著一抹忐忑,這才推開車門。

  「我看起來還好吧?」

  他摟住英苔的腰肢,親了下她的太陽穴。「已經夠漂亮了。」

  「我就這樣跑來會不會太唐突了?」

  梁杉博啞然失笑。「我從來還沒看見你這麼緊張過?」

  「我、我看還是改天再來好了。」

  她承認自己膽怯了,很想打退堂鼓。

  「我奶奶又不會吃了你,有什麼好怕的?」

  梁杉博將逃兵揪了回來。

  「我們進去吧,她老人家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英苔知道逃不了,只能硬著頭皮進門。

  「孫少爺回來了。」傭人好奇的多瞄英苔一眼。

  「奶奶呢?」

  傭人心中似有所悟。「老夫人在房裡,我去請她出來。」

  「先坐一下。」梁杉博將坐立不安的英苔安置在紅檜木古董椅上。「奶奶可能在午睡……」

  她倏地蹦跳起來。「那我下次再來。」

  「要是奶奶知道你來了又走,她會很失望的。」梁杉博狀若無心的說。

  英苔垮下香肩坐下。

  「有我給你撐腰,你怕什麼?或者你對自己沒信心?」

  「誰說的?」她馬上坐正。

  梁杉博白牙一閃一閃。「這不就對了。」

  「杉兒。」

  在傭人的通報下,梁柯琇英可是又驚又喜的想看看未來的孫媳婦兒。

  能讓孫子帶回來見她這個奶奶的女人,絕對不是普通交往的對象,而是具有重大意義的。

  他笑意迎人的扶住她的手肘。「奶奶。」

  梁柯琇英早已越過孫子的寬肩,睇向他身後身形窈窕、五官亮麗的年輕女子。

  「聽說你帶了個小姐回來……」

  「奶奶好。」英苔行了個禮,嬌聲喚道。

  「呵呵,好、好。」

  她戴起用練子垂掛在胸前的老花眼鏡,專注的看個仔細。

  「好個標緻的丫頭,叫什麼名字?」

  英苔雙頰不禁緋紅。「我姓祝,祝英苔,苔是上頭加上草字頭的苔。」

  「奶奶,她就是我上回跟你提過的祝英苔。」梁杉博在旁邊補充。

  「哦∼∼」看著孫子,她尾音故意拉長。「就是你說的那位很談得來的祝英苔啊……」

  梁杉博窘得俊臉微紅。「奶奶,我們現在正在交往。」

  「那真是太好了!」梁柯琇英笑瞇了眼。

  先讓老人家坐下,英苔的雙手也被緊抓著不放,只好跟著矮下身子。

  「英苔……嗯,這名字起得真好。」

  她吁了口氣。「謝謝奶奶。」

  「瞧這雙小手真是漂亮,而且又軟又細,將來一定會很好命。」

  說著,她取下腕上的翠玉鐲子,反過來套在英苔手上。

  「來,這是奶奶給你的見面禮。」

  「奶奶,這個我不能收。」

  梁柯琇英不接受拒絕。

  「你可是我們家杉兒頭一個帶回來的小姐,奶奶送你個東西是應該的,這只鐲子是杉兒他爺爺在我們成婚之後送我的第一樣禮物,我戴了幾十年了,今天把它送給你,我想杉兒他爺爺不會反對的。」

  「這……」她求救的睇向梁杉博。

  他點頭示意。「奶奶要送你,你就收下。」

  英苔有種被套牢的感覺。「謝謝奶奶。」

  「我們家杉兒對你好不好?」

  眼看孫媳婦兒有著落了,當然要好好抓穩,可別讓她跑了。

  「要是他欺負你,可得要跟奶奶說。」

  「他是對我很好,不過……」

  聞言,梁杉博挑起一眉。「祝小姐,我還有哪裡讓你不滿意了?」

  「是啊,跟奶奶說,奶奶會要他改的。」

  她抿嘴偷笑。「沒有,奶奶,他真的很好。」

  在老人家面前,還是給他留點面子,有事他們私下解決。

  「那就好、那就好。」梁柯琇英滿意的瞇眼直笑。


  剛下班回來,就瞥見趴在床上翻閱時裝雜誌的英苔,他悄悄的靠近,然後準備來個惡虎撲羊。

  彷彿後腦勺多了雙眼睛,她馬上滾到旁邊,讓他撲了個空。

  「哎喲∼∼」他護住重要部位呻吟。

  英苔幸災樂禍的站在高處睥睨他。「哼!想偷襲我,還早得很。」

  「要是真的傷到我的男性雄風,以後要哭的可是你。」

  梁杉博偷雞不著蝕把米,呈大字型的癱在床上。

  她好笑的瞄了瞄他的褲襠。「要我幫你吹吹嗎?」

  「真的嗎?」他色迷迷的問。

  「假的!」

  梁杉博動作神速的抱住企圖落跑的嬌軀。

  「嘿嘿,讓我抓到了吧?看你往哪裡跑?」說著,翻身將她按倒在身下。

  「今天不行啦……」英苔急著拉回被他扯開的衣襟。

  他慾求不滿的仰起頭。「為什麼?」

  「這幾天是危險期,生人勿近。」

  「哈哈……我不是生人,已經算是熟人了。」

  他逮到她的語病,再度俯下俊臉,埋進柔軟的胸脯中,撕咬著胸罩。

  「我今天去藥局又買了兩打的保險套,這下你沒理由拒絕了吧……嗯,你好香。」

  英苔被他撩撥得動了情,嬌吟的催促。「那就拿出來用。」

  「等我一下……」

  梁杉博「性」致勃發的躍下床,在櫃子裡找了老半天,才滿頭大汗的將「小雨衣」用雙手呈上,可憐兮兮的問:「可以了嗎?」

  她嬌媚的朝他勾了勾手指頭。

  梁杉博差點要對天發出幾聲狼嗥,立刻撲了上去。

  「不是這樣……」

  英苔媚眼如絲的橫睨,和他交換位置,大膽的跨坐在他身上。

  「喜歡嗎?」

  他眸色轉深,嗓音嗄啞。「再喜歡不過了。」

  英苔將上衣脫掉,露出幾近透明的性感內衣,看得他眼睛發直。

  「請慢用。」他剝掉襯衫兩手攤開,做出「請蹂躪我」的表情。

  她險些噴笑,小手伸向他的褲襠,聽見拉練「嘰」的扯下,梁杉博不禁銳利的倒抽一口氣,全身熱血澎湃。

  「你會用嗎?」嗓音粗嗄到了極點。

  她將鋁箔紙撕開,取出壓得扁扁的「小雨衣」,眼神好柔媚。

  「總是要有第一次,你說是嗎?」

  「那你最好動作快點,不然……」他實在不想說出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喪氣話。

  「那你求我啊。」她挑眉斜睨。

  「好,我求求你,求你快點--」梁杉博咬緊牙關吼道。

  許久之後,兩具交纏的身軀還難捨難分。

  梁杉博有種歷劫歸來的感受。「你是故意的?」

  「我以為你會喜歡。」英苔悶笑。

  「……我是喜歡。」

  待體溫稍微降溫,他的大掌撫著她柔膩的背脊。

  「我奶奶一直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跟你家人見面?她想早點請媒人去提親。」

  她嚇了一跳。「提親?!」

  「有什麼不對嗎?」

  英苔又趴回他的胸膛。「我們才剛交往沒多久,說結婚還太早了。」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梁杉博蹙眉。

  「至少我們要談個一年的戀愛,然後訂婚,再適應個半年,確定沒問題了再談結婚的事。」

  這回她可是握有主導權。

  他這下傻眼了。「那我不是要等上兩年才能把你娶進門了?」

  「差不多羅。」英苔可開心了。

  梁杉博張口結舌了半天。「請問一下祝小姐,我們的關係都這樣親密了,彼此心意相通,這樣還不夠嗎?還需要談什麼戀愛?」

  「當然要談,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的談過戀愛。」

  她一臉惋惜。「舜遠是我活到二十八歲唯一正式交往過的男人,可是和他交往根本不像戀愛,我總是小心翼翼,讓他牽著鼻子走,不能有一點主見,所以這次要按照規矩來。」

  「祝小姐,我這是在替你著想,你都到了拉警報的年紀,不能再拖了,我們可以先結婚再談戀愛,到時候我全聽你的。」

  「我才二十八歲,離三十還很遙遠。」女人對年齡很敏感,也斤斤計較。「梁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老了?再不嫁就沒人要了?」

  聰明的男人都轉得很快。「不是老,是成熟。」

  英苔嗤哼兩聲。

  「不管你幾歲,在我眼裡都是最美的。」梁杉博甜言蜜語的哄道。

  「口蜜腹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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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簡珊珊補著臉上的妝,再塗上口紅,隨口問著身旁的英苔。「今天總公司找你去做什麼?」

  「總經理問我願不願意調到其他部門工作。」

  英苔伸了下懶腰,捏了捏頸部的酸疼部位,準備要下班了。

  「其他部門?」

  她頷首。「嗯,這件事連瑞塔姊也不知道,總經理是希望我能夠擔任訓練新進人員的指導老師,他看了我自創的幾款樣式,以及這五年的業績表現,一直希望我能接下這個新工作,不過我還在考慮。」

  「我覺得你應該要答應。」簡珊珊很替她高興。「難道你真的想一輩子就窩在店裡,當個小小的指甲彩繪師?雖然我們沒辦法自己當老闆,可是有更好的發展當然要把握了。」

  英苔微蹙眉頭。「可是相反的,我的壓力也大。」

  「誰沒有壓力,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辦得到的。」

  「我也跟總經理說等我考慮之後再給他答覆。」

  「你有跟你的阿娜答商量嗎?」她知道他們已經算是半同居狀態了。

  「什麼我的阿娜答?」英苔還在嘴硬。「他又不是我老公,為什麼要跟他商量?我只要知會他一聲就好了。」

  簡珊珊半揶揄半認真。「你呀!不要再這麼漫不經心的,找到好的對象就要抓仕,不然會給別人有機可乘。」

  「好,我現在就回去把他抓牢。」提起從不離身的銀色鐵箱,跟簡珊珊揮手。「那我先下班了,掰。」

  「掰!」

  噙著淡淡的笑靨,其中蘊藏著甜蜜和喜悅,英苔不再耽擱的招了輛計程車直奔男友的住處。

  他今天也排早班,兩人約好晚上叫外送披薩來吃,然後一塊看VCD,雖然沒有羅曼蒂克的氣氛,不過感覺卻很踏實,他們的感情是在穩定中發展了。

  他說他今天要給她個驚喜,她簡直迫不及待了。

  進了大門,將東西擱下,瞥見他的座車鑰匙丟在茶幾上,顯然已經回來了,英苔不假思索的往臥室走去……

  「我回來了,你……」下面的話在瞅見屋裡的畫面時,戛然中止。

  梁杉博確實在裡頭,不過還多了名陌生女子,儘管兩人衣衫完整,可是那名女子卻是偎在應該屬於自己的男性胸膛上,那裡原先是她的位置。

  聽見開門聲,梁杉博猛地回頭,一臉愕然。

  「你們在做什麼?」英苔佩服自己居然還能這麼冷靜。

  之前還看不見臉龐的女子霍地揚起淚痕斑斑的臉蛋,宛如做了虧心事,馬上彈開,囁嚅的說:「對……對不起……」

  英苔臉色刷白。「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

  「呃?」他有些手足無措,朝她走去。「不是……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她是我……我以前的朋友……」

  她擠出一絲像哭的笑意。「又是你不知道第幾任的女友?好,那她來做什麼?有什麼事讓她必須哭倒在你懷中嗎?」

  「對不起,你不要怪梁……」淚眼朦朧的嬌弱女子總是令人愛憐。「是我不好,一切都要怪我。」

  英苔眼中陡地冒出熱氣。「我在聽你的解釋。」

  梁杉博眉心深攬,輕扣住英苔的肩。「我只是在安慰她,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然後呢?」英苔口氣一冷。

  他一下子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先到客廳等一下,我跟她談完再告訴你經過好不好?」這樣才能把兩件事都處理好。

  英苔的心涼了半截,抿起紅唇。「不用了,我還是先回我家,你們愛談多久都可以。」她特別強調「我家」兩個字。

  她轉身就走。

  「英苔!」梁杉博不假思索的跟著衝出去。「我跟她真的什麼事也沒發生,難道你就不能對我多一點信任嗎?最起碼你也要聽完我的解釋--」

  拿了皮包,她眼圈紅了、濕了。

  「我沒有不信任你,只是我無法忍受再和你的前任女友共處一室,我受夠了!我必須先離開,你瞭解了嗎?」

  大門被她用力甩開,發出砰然聲響。

  他追到電梯口。「你明明在生氣……」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覺得我越來越能夠掌握自己的脾氣。」英苔嘲弄一笑。「快回去陪你的前任女友,畢竟她需要你的安慰!」

  梁杉博毅然決然的跟著她進入電梯內。

  「不!我要你先聽我說--」

  「你不用說我也猜得出來,她是不是來找你幫忙?是要你佯裝她的追求者?還是充當她的男伴?或者是她心情不好,需要找一個吐苦水的對象?還是無聊找不到男友,所以要你陪她去喝酒、跳舞,然後瘋一整個晚上?」

  說到最後,淚水已經不爭氣的往下掉。

  他張臂抱住她,不管她怎麼掙扎也不放手。

  「放開我!」英苔不想讓他看到心碎的樣子。「我要回去想一想。」

  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什麼意思?」

  英苔堅決的推開他,不願看他。「你快上樓吧!」

  「噹!」電梯門開了。

  「晚一點我會去找你。」梁杉博在後頭喊道。

  她挺直背脊,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昨晚沒來。

  還好沒有把小套房退租,坐在床上等了好久,等到不支睡著了,還是沒等到人,英苔的心都冷了。

  其實她早就知道他的個性,面對女人的要求,總是無法斷然拒絕,有什麼好驚訝的?

  英苔將臉孔埋在雙膝之間自嘲的笑弄,當初真是一語成讖,像他這種說好聽點是溫柔,其實卻是濫情的男人,當他的女友會很辛苦,想不到這句話卻應驗在自己身上。

  英苔臉上又是哭又是笑,自己的戀愛運真差,連續碰上兩個男人都讓她傷透了心,也許一個人反而好。

  叮咚、叮咚,門鈴不斷催著。

  她將大門反鎖,就算有備用鑰匙也打不開。

  「英苔,你在裡面嗎?」

  梁杉博敲著薄薄的門板。「開門!」

  屋裡沒有回應,讓他差點急白了發,擔心她會一時想不開。

  「你再不開,我就把門撞開,要不然我就去報警了。」

  「喀!」門上的閂子開了。

  梁杉博見她完好無缺,這才鬆了口氣。

  「對不起,我忘記現在才六點多,吵到你了……你都沒睡嗎?」

  「你們談到早上?」

  他眼下有兩道疲倦的痕跡。「她哭到後來就睡著了,我只好等她醒來,送她回家之後就馬上來找你了。」

  英苔將雙腳縮到布質的單人沙發上,兩手圈住膝蓋。

  「當初你們是怎麼分手的?」總要瞭解一下前因後果。

  「她……她是我在兩年前認識的女友。」

  梁杉博掐了掐眉心,讓自己保持清醒,在床沿坐下。

  「她是個很怕寂寞,很習慣去依賴別人的女人,跟她交往,需要全神貫注,把她當作生活重心,要不時的噓寒問暖,就因為我沒有做到,不到一個月就分道揚鑣。

  「大概半年前她來找過我,因為她和男友分手了,希望回到我身邊,正好當時我的女友決定跟別的男人閃電結婚,所以也就答應她的要求;不到半個月,又有其他男人對她展開追求,我們自然也就散了,直到昨天才又見面……」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就這樣縱容她利用你來填補空缺?」

  「那時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只當作幫朋友的忙,況且我也沒有認真交往的對象,而且我太瞭解她,等她有了新的戀情,自然就會離開了,不會帶給我任何困擾。」

  英苔下顎一縮。「那這次呢?她又和男友吹了,想回到你身邊?」

  「嗯。」梁杉博苦惱的點了頭。

  她笑聲梗住。「所以你也答應她了。」

  「當然沒有,我已經有了你,怎麼可能答應她?!所以她才會哭成那樣……我說的都是真的。」他正經的說。

  「那她放棄了嗎?」

  梁杉博口氣頓了一下。「我會跟她把話說清楚,讓她明白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幫她了,相信我。」

  「你要怎麼跟她說?」

  他說出想了一夜的辦法。「我會介紹幾個不錯的朋友給她認識……」

  「如果她不喜歡你介紹的對象,堅持要回到你身邊呢?」英苔一點都不意外他的回答。

  「等她冷靜下來,我再慢慢開導她。」

  英苔定定的看著他。「需要多久?三天?一個禮拜?一個月?還是直到找到疼她、愛她的男人為止?」

  「我……」他為之語塞。

  她笑得眼角泛濕。「你總是這樣,沒辦法斷然的拒絕對方,所以她們也就理所當然的來找你,因為她們知道你太好說話了。」

  「我保證會解決這件事。」

  梁杉博累得無法思考,只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

  「我先回去,你也再睡一下,相信我。」

  他又走了。

  要相信他嗎?英苔斜睞著窗外的曙光,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就這樣過了兩天,她都沒見到梁杉博的人影,終於按捺不住的打手機給他,就聽見那端傳來嚶嚀的哭聲,然後是他忙著安撫前任女友的情緒,聽得她的心直往下沉。

  「對不起,我待會兒再打給你。」他匆匆的掛斷。

  英苔索性也關機了。

  如果他不能狠下心不管,那麼再說什麼也是枉然。


  掛上店裡的電話,英苔走到店外,就看到等在外頭的梁杉博。

  他神清氣爽的看著她。「你的手機沒開,我只好打到店裡找你,希望你們店經理不會找你麻煩。」

  「事情解決了?」她淡淡的問。

  梁杉博作勢要抱她,被她閃開了。

  「你還在生我的氣?」

  「她呢?」

  他笑歎一聲。「她的男朋友又回頭來找她,兩人開開心心的言歸於好了,他們倒好,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可把我們給害慘了。」

  「萬一他們又吵架,她又來找你呢?」英苔笑不出來。

  「不會了,她男友跟我保證會好好待她。」

  英苔垂眸一笑,笑中帶著苦澀。「這不是我想聽的答案。」

  「對不起,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受委屈了,那天我是真的有個驚喜要給你。」

  梁杉博從口袋中拿出首飾盒,「打開看看。」

  不用看,她也知道裡頭是什麼。

  「戒指對不對?」

  他主動打開蓋子,是只秀氣優雅的鑽戒。

  「我奶奶說你的手很美,戴起來一定很適合。」

  「我不能收。」英苔搖頭說。

  梁杉博怔愕的看著她。「什麼?」

  「至少目前不能。」

  「為什麼?」他急切的問。

  她回頭看了下店,店經理正站在門口瞪她。「我還要上班,你先回去,改天再談。」

  說著,就丟下他走了。

  秋風呼呼,吹得梁杉博心頭發涼。


  因為聯絡不到英苔,他再次來到潘朵拉指甲彩繪沙龍,不過出來的卻是她的同事簡珊珊。

  「潔西卡不在這裡工作了,你不知道嗎?」

  梁杉博俊臉上佈滿驚訝之色。「我不知道,她沒跟我說。」

  「她被總公司延攬到內部擔任指導老師,專門訓練新進人員,所以都不會來店裡上班了。」

  簡珊珊若有所思的瞅著他。「她最近心情很低落,雖然沒有跟我說太多,不過我大概瞭解了一些,梁先生,你一直都有跟以前的女友聯絡嗎?」

  他有些窘迫。「也不是聯絡,只是偶爾會通個電話。」

  「有句話說情人眼裡揉不進一粒沙子,沒有女人可以忍受男友和以前的情人藕斷絲連,這點你務必要瞭解。」

  「我只是覺得當不成情侶,起碼可以成為朋友,難道這樣也不可以?」

  「那就要看是什麼樣的朋友?如果她們約你出去吃飯,你可以帶潔西卡同行,這樣可以免去尷尬,也能讓她認識你的朋友,該避嫌的時候就要避。」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報以感謝的微笑。

  「你要找潔西卡,我可以給你總公司的地址。」

  「謝謝。」

  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梁杉博來到位於信義路的總公司,向櫃檯小姐說明來意,很快的被帶到會客室。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英苔聽到外頭有個男人找她,還真有點意外。

  梁杉博不由分說的摟緊她。「我好想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我找了你好幾天了,以為你要跟我分手。」

  她白他一眼。「你這麼希望我跟你分手嗎?」

  「當然不是了。」他微慍的說。

  英苔示意他坐下來聊。「因為剛接下新工作,每天忙得暈頭轉向,回到家都半夜了,所以也沒時間打電話給你。」

  「你的氣消了嗎?」梁杉博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們的事。」她不得不把心一橫。

  「我不是個心胸狹窄的女人,但是我也不大方,我真的無法忍受你和你那些前任女友繼續牽扯不清,她們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一副跟你很熟的模樣,那我算什麼?」

  他笑了。「當然是我愛的女人了。」

  「你真的愛我嗎?可是你從來沒有尊重過我的感受,我知道你把她們當作朋友,可是當朋友也該有個限度,她們只要打個電話來拜託你,甚至掉幾滴眼淚,你就心軟了,這次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梁杉博煩躁的爬著黑髮。「如果這樣你會不高興,我會努力去改。」

  「這句話你說過好幾次了,口說無憑,要我怎麼相信你?」英苔淒然一笑。

  「所以我想了個辦法。」

  他聽了不知怎麼頭皮發麻。「什麼辦法?」問得很小心翼翼。

  「我們暫時分開一陣子……」

  「什麼?」他難以置信這就是她所謂的辦法。「我反對!」

  英苔牙根一咬。「那麼我們分手吧!」

  「事情有嚴重到必須跟我分手的地步嗎?」梁杉博這下知道事情大條了。「你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

  她兩手插腰,彼此怒目相視。

  「我小題大作?看來你一點都不瞭解我的心情,那我們也不必再談下去了。」

  「好,不談就不談!」他的火氣也上來了,轉身就走。

  看著他憤然離去的背影,英苔摀住紅唇,不讓哭聲逸出來。


  那天口氣確實太沖,回到家就後悔了,梁杉博恨不得打自己幾巴掌。

  現在他該如何挽救他們的感情?難道就這樣分手?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不!他不要這樣的結局,一定還有別的方法。

  「小梁,怎麼這幾天你都無精打彩的?」

  同事多年的復健科醫生打趣的看著意志消沉的他。

  「前陣子還春風滿面,以為很快就可以喝到你的喜酒,怎麼?是不是跟女朋吵架了?」

  「她說要跟我分手。」他接過遞來的菸說。

  復健科醫生挑了挑眉,點了菸。「這麼嚴重?」

  「我連戒指都準備好了,結果被她拒絕了。」

  梁杉博用手抹了把臉,就是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前任女友跟男友和好了,反倒是他和英苔為此鬧翻,真是下公平。

  「如果是這樣,那真的很嚴重。」

  他注視著閃著紅光的菸頭。「這還用說,不然我也不會這麼煩惱了。」

  「總有個原因吧。」擔任語言治療師的女同事疊著長腿,喝著泡好的枸杞紅棗茶問道。

  梁杉博輕描淡寫的將經過大略說了一遍。「你們說我有錯嗎?」

  「有!」

  「當然有!」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我哪裡錯了?」他大聲的問。

  復健科醫生扶了下眼鏡,笑睇著在座的女同事,「還記不記得你以前說過一句話,真是一點都沒錯,是他寵壞了那些女人,結果現在自食惡果了。」

  「不要賣關子了,到底哪裡錯了?」

  「小梁,你自以為對女人溫柔體貼,可是對女人來說卻是殘忍的。」

  他心頭一震。「我殘忍?」

  「如果你們易地而處,祝小姐以前的男友常常回來找她,就算不是想重修舊好,但是看到他們在你面前有說有笑,你真的不會吃醋?真的相信祝小姐只是把他當作普通朋友,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情意?」她知道這樣他就聽得懂了。

  「是你縱容以前的女友,自認為雙方分手還可以當個朋友,其實是讓她們有一個可以逃避現實的避難所;你認為只是幫個小忙,卻沒想到這樣只會讓她們不肯用腦子去想辦法解決問題,這樣不是殘忍是什麼?其實她們根本不需要你幫忙,只是習慣有事就來找你。」

  彈了下菸頭,復健科醫生語重心長的說:「小梁,你可以和過去的女友還是朋友,但是分寸的把握非常重要,否則沒有女人能安心的把自己的終生交給你,你自己想一想吧,我下午還有門診先走了。」

  梁杉博受到很大的衝擊,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真的錯了嗎?原來他的觀念根本就是錯誤的,可是卻一直沒有發覺,還那麼沾沾自喜。

  「光只有愛是不夠的,女人最需要的東西是信任,信任不是嘴巴說說就好了,而是要以行動來表示。」女同事也說。

  他已經亂了陣腳,趕緊向軍師求教。「那現在我該怎麼做?」

  「當然是博取她的信任羅。」

  唉!這些男人,說他聰明,其實笨得要死。


  門開了,兩人互覷著對方,都沒有開口說話。

  「嗨!」梁杉博將手插在長褲口袋,俊朗的笑臉上依稀透著緊張。

  英苔瞪著他過分開心的臉龐。「幹嘛?」

  「我可以進去嗎?」

  「不行!」她還有一肚子的火沒消。

  他垮下俊臉,有些彆扭。「可是在外面說,我會不好意思。」

  「你……」英苔氣得牙癢癢的。「進來吧!」

  梁杉博火速的閃進屋內,怕她又反悔了。

  「說吧!」

  「呃,是這樣的,我想了很多,也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他目光誠懇的向她說明自己的決定。

  「你會不信任我也是應該的,我不該責怪你,對不起,讓你這麼傷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鼻頭酸酸的。「然後呢?」

  「我絕對不要跟你分手,聽懂了嗎?」梁杉博強迫她面對自己。

  英苔搖頭,眼中凝聚了霧氣。

  「先不要否決我,給我時間證明。」

  「時間?」她哽咽的問。

  他痛定思痛的深吸一口氣,彷彿要說出來需要勇氣。

  「我同意暫時分開一段時間,聽我說完……只是暫時,不是永遠,我會表現給你看,重新獲得你的信任,希望你能再接受我。」

  「需要多久?」英苔嗓音梗住。

  梁杉博沉吟良久。「半年,給我半年的時間可以嗎?」

  這也是他能忍受的最大極限了。

  「半年?」這麼久,她已經開始想他了。

  「對,就半年吧。」

  梁杉博眼神不捨的拂開覆在她額上的劉海,克制自己不去擁抱她。

  「還是你覺得這樣還不夠?」

  她抑住唇角,不讓它往上翹。「好,就半年。」

  「你答應了?」

  「嗯,我是答應,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不能保證一定會等你……」

  「嗄?」

  「這段時間要是有條件優秀的好男人追我,我不會傻傻的拒絕……」

  「呃?」

  「加油!」

  「咦?」

  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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