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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情烙狂龍【龍飛鳳舞5】作者:月凌情

情烙狂龍【龍飛鳳舞5】作者:月凌情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embioorg 您是第1008個瀏覽者
「妳想偷走我的孩子!」
搞清楚!這不是偷「孩子」,只是偷一顆小「精子」……
為了鳳家有後,香火不斷,什麼旁門左道的方法她都試過了──
設計剛出生的外甥從鳳姓,
誘拐男人自動入贅到鳳家,
甚至,她還異想天開,干脆來個「未婚生子」,
反正,早晚都嘛要「痛」那麼一次,
既然人家說擇日不如撞日,選對象不如自動找上門的──
且看在優生學的份上,他的確是萬中選一的好材料……
荒唐!真是天殺的爛主意!
原來她的熱情、她的迎合全是有目的的,
別以為這樣就可以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一顆精子……
不過既然她的孝心可以感動天,
他也不好違背天時地利的大好機會,
瞧她都爬上床做好大字型的準備── 






序幕

 天地之間有著一定且自然有序的更替變數。而主宰著天、地、人三界神靈萬物的便是神中的至尊--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是位極具威嚴、至高無上的神只。然而天地陰陽兩氣調和,於是另一位主宰者便是極具智慧與善心的王母娘娘,天地之間有這兩位能者,於是天上人間皆規律的輪回運作著。尤其是安樂和祥的天府,仙神們各司其職,和樂無憂。
  鳳舞手捧一簍剛從瑤池摘下的仙桃,漫步在前往玉樓玄台的小徑上。輕雲飄繞,瓊花玉樹之中,環繞在鳳舞肩臂的仙帶隨著她輕踩的腳步而飛舞飄揚,連足邊的裙擺亦隨著那波動而滾著花浪,煞是美麗。
  鳳舞微揚的紅唇輕哼著兩天前透過天鏡聽見人間傳來的小調,她覺得好聽便學著了。她只是天府里的小仙女,並沒有那麼大的神力能打開天鏡,天鏡只有像龍飛那種三品以上,掌有重權的天官才能打開。
  想到龍飛,鳳舞忍不住一手撫嘴的低頭偷笑,但她卻忘了手中那些珍貴的仙桃,一腳踩住仙帶,失了重心的往前僕跌。
  「啊--」
  望著那些仙桃掉出簍就快摔壞,而她這張還不錯的臉蛋就快擦地了。鳳舞睜著大眼,忍不住尖叫出聲,卻忘了施法讓自己免於受難。
  預期中的慘案並沒有發生,因為她及時被一股銀氣所包圍,而那些掉落的仙桃此刻早巳被銀氣包住,安穩的放在簍籃里,擱在她的腳邊。
  「呵呵,怎麼每次瞧你都差點摔得像顆爛桃子?」
  鳳舞一聽見這道熟悉的調侃語氣時,心喜而急切的將手貼覆上包圍著她的寬闊胸膛,略使力的微向後傾,一為首便跌入那幽深且濃情的眼眸中。她一看見龍飛那俊朗的臉龐,靈秀的臉立即亮了起來,小手轉抓住龍飛裸露而結實的臂膀,欣喜的急道:「龍,你從人間回來啦!」
  龍飛一見著思念的佳人,英挺威嚴的臉龐泛著柔情的笑容,大掌撫貼上鳳舞柔嫩的臉頰,笑道:
  「嗯,一回來向玉帝報告後,便趕來找你了。」
  鳳舞聽聞他的柔情蜜語不禁羞紅了臉,一副柔媚的小女人樣。龍飛再也忍不住滿溢的思念之情,彎下肩,想念的唇吻貼在她紅燙的粉頰,再?留在她紅唇,訴說著愛意。
  龍飛握住鳳舞的手,一同走向一旁的石玉椅,兩人相擁而坐。她問他人間的狀況,他則耐心的回答,逗惹出她無價的笑顏時,他便以唇捕捉,沈浸在愛海里。
  天庭的仙神是不能有私愛的。因此這份愛得來不易,他們小心翼翼的呵護著,以為能到永遠。
  然而,那只是他們天真的以為,因為相愛,他們便說服彼此這份愛定能瞞天過海的躲過玉皇大帝的法眼。
  忽地,遠處傳來一陣喧亂,一陣急切而紛沓的腳步快速地朝他們接近。兩人一站起身,龍飛反射性動作的伸手將鳳舞護至身後,左手則握著耳垂上月彎型的耳飾,喝令一聲:「開。」
  那耳飾劃出一道銀光,變幻出一把月彎刀,龍飛手持彎刀臉泛出警戒的肅殺之氣。
  一位平日非常照顧鳳舞的小仙女急喘的站在他們眼前,臉色驚慌失措。鳳舞一瞧見她,便自龍飛的身後跑出來。小仙女死命地揪住鳳舞的絲袖,神情慌亂不已。
  「小舞!快……快點!玉帝知道你們……你們相愛的事,勃然大怒的說要治你們的罪。他快來了,你們趕快走,快走!」
  鳳舞驚慌的回頭,看著同樣一臉不安的龍飛。
  「龍,怎麼辦?」
  「別怕,我會向玉帝求饒,求他認定我們的。」
  龍飛一見佳人驚嚇不已,心疼的安撫,心頭卻竄過一陣陣不祥的預感。
  「玉帝可會應允?自來天律規定仙神不得相愛的。我們……」
  「不錯!我不會應允的!」
  一道暴喝,引得鳳舞三人驚心抽氣,一見到玉皇大帝那昂偉的身形。三人忙不迭地恭敬行禮,臉上卻是心驚膽跳的不安。
  「玉帝!」
  「哼,你們竟敢斗膽觸犯天條,以為能掩蔽實情,逃過天法嗎?」
  「玉帝,我與鳳舞是真心相愛的,我請求您--」
  「大膽!天律有言,仙神不得有世俗之愛,你們已違反天律,竟還敢求情?」
  玉皇大帝挺直身軀怒視著跪在跟前的龍飛和鳳舞。如此盛焰之勢沒有任何仙神能抵擋,但龍飛除外。此刻的他雖屈膝躬身,但仍掩不去他那俊挺的萬千之勢,龍飛不懼的直言。
  「玉帝。大愛小愛皆是愛,男女相愛又何罪之有?我與鳳舞相愛並沒有荒怠職務,相反的,我們在職位上更加用心,如此的真愛為何不容於此?」
  「你還敢如此無愧的向我討論大愛與私情!?凡間俗事有輪回更替,而仙神便是這輪替的掌控者。仙神若不能無私公正,又如何能讓世替交接運行無誤?宇宙萬物又如何能安然共存?仙神若與凡間俗民同樣動了私情,沈溺於凡夫俗子之情愛里,那心又如何能公正定奪?」玉皇大帝痛心的看著眼前這兩個他最珍愛的仙神,語重心長的道:「龍飛,你是我托付重任派至人間的大將,連你都把持不住出軌的心,那我又如何能真正的傾聽到人間心願呢?」
  鳳舞聽到玉帝話語中對龍飛的深深失望之意,又見一旁龍飛的自責悔悟。她深刻地感受到,她是這一切錯誤里的錯誤。
  鳳舞跪曲在地,淚眼婆娑的泣訴道:
  「玉帝,都是小舞的錯,我不再愛龍飛就是了,您別生龍飛的氣,您罰小舞就好了。好不好?我求求您!」鳳舞難過的心碎神裂,兩掌貼地,不停地跪俯磕頭,泣不成聲。
  「小舞!你不能不愛我!你答應要與我相守到永恆的!我愛你,我愛你呀!」龍飛在聽到鳳舞說不愛他的剎那,又看到鳳舞因磕頭而將眉心桃型的朱砂磕出血絲時,他聽見了心碎的聲音,眼睜睜地看著鳳舞的仙帶成了普通的絲帶。
  龍飛摟抱著漸漸失去仙氣而昏厥的鳳舞,望向玉皇大帝的眼眸泠寒懾人,森冷的沈聲道:
  「小舞對凡心情愛的事完全都不懂,是我開了她的仙心,讓她與我相愛的,這一點玉帝您該是最清楚不過的。可是,向來慈悲為懷、大愛萬體的您,竟對如此懇切求您的小舞狠心地取走她的仙氣。」
  玉皇大帝深深地歎息道:「龍飛,不是我取走小舞的仙氣,當你們開始私通凡情時,天府里的精氣便開始吸取她的仙氣,執行天法。舞失去了仙格,必須輪回三千年,待修成正果定能重回仙列的,而你因功抵罪--」
  「哈--」龍飛聽聞後昂首狂笑,笑里帶著聲聲哀淒,令天地聞之變色。他抱緊懷中的鳳舞,輕蔑地冷哼道:「哼,三千年!?我不會讓小舞受盡輪回之苦的,若真如此,當神又如何?」
  龍飛深深吻住鳳舞略顯蒼白的唇瓣,右眼眼角滴落一顆珠淚,將自身的仙氣灌進她口中。
  「龍飛--」玉帝見到他如此自毀的動作,震怒地氣吼道。
  玉帝甩出一道金光包圍住龍飛和鳳舞,金光褪去後,就見他們相擁昏過去,玉帝及時保住了他們的元神。
  終究他仍是不忍。
  「玉帝!?」
  一旁的天將神兵拱手向玉帝要求指令,只見玉帝轉身不願見龍飛他們,長長歎息的沉重說道:「先將他們帶進天牢,待我與司法諸神審議後,再下定奪吧。順道派人去請王母娘娘來,小舞終究是她最疼愛的仙子。」
  「是!」
  藍光罩住庭圍,待藍光盡褪後,玉帝深深的歎息。
  翌日,在前往重陽殿的小道上,白霧飄繞,氣氛幽靜而沉重。龍飛和鳳舞兩手緊緊擁住彼此,靜默地走著。
  因為鳳舞被判墮於凡間輪回,龍飛不忍也不願在天府看盡鳳舞受輪回之苦,而要求與她同人輪回。玉帝得知他的心願竟是如此不盡神職,自然又掀起一場怒火洪濤。
  幸而王母娘娘從旁協助,於是在眾司法諸神的決議之下,玉皇大帝終於願意認定他們相愛,但條件是他們必須轉世為凡人,歷經五世輪回,若五世皆能尋得彼此結為連理、相守一世,便能重返天府允為夫妻。當然,若有一世輪回沒有達成,便生生世世陷於輪回之中,永世不得重返天界。
  「怕嗎?」
  孟婆殿前,龍飛停住腳步,回頭愛憐的問著鳳舞。
  鳳舞應聲搖頭,信心滿滿的微笑道:「不怕。因為我相信,每一世的輪回龍都會找到我,我也會努力的去找龍。」
  龍飛溫柔的笑著,輕聲允諾,「嗯,我們一定會找到彼此,向玉帝證明我們的愛,然後回到天庭來的。」
  鳳舞信任的點頭。龍飛吻了吻鳳舞,然後輕聲說道:「要進去嘍。」
  「好。」鳳舞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笑著勇敢的回答。強忍的微顫令龍飛心疼,只能緊握她的手給她勇氣。就在兩人要踏進孟婆殿時,天邊傳來一道急令。
  「且慢!」
  彩光褪去後,面容祥和的王母娘娘走來,臉上是相煦的笑容,一如以往的令人心安。
  「娘娘!」鳳舞開心的奔向前叫喚著。王母娘娘溫柔的揉撫她的髮。
  「你們別怪玉帝如此重罰,他有他須遵循的準則。不過,你們這五世的試驗都不會太輕鬆。我知道玉帝這般安排多少有一些氣憤,等氣消了,他便會後悔。他是疼愛你們的,自然會希望你們完成試驗,重返天府。」
  「謝謝王母娘娘!」
  「去吧。時辰到了,我已經下?要各世的土地公暗地照顧你們。你們要好好保重!」娘娘的叮嚀飄散在雲風之中。
  墜入輪回的漩流之中,龍飛與鳳舞的手緊緊相握,開始了兩人五世的試煉,而遙遠的天庭傳來五皇大帝的輕歎聲。
  自此,兩人展開了五世輪回的重重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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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冷,冷得教藏身於郊外一間荒廢多年,有鬼屋之稱的別墅地下櫥櫃中,面容蒼白的女子全身輕顫不已。
  透過些微的縫隙,上官?音斷斷續續的聽到龍家主母--龍風華,對隨行在側的貼身護衛人員威嚴厲喝之聲。
  「去把她給我找出來!」蹬著手中的龍拐,龍家主母怒極地高聲吼道。「要有個差錯,你們一個都別想再活下去!」
  忍著腹中隱隱傳來的陣陣抽痛,聽著耳邊句句竄來的嚴峻警告,上官?音已經分不清滑下臉龐的淚水,是因為腹中陣痛的關係?還是心中的哀慟……
  她知道婆婆的憤怒與殘忍是針對她腹中的孩子而來。但是她不僅,她真的不懂--這個尚未出生的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竟會讓一向疼愛她的婆婆翻臉無情地堅持要她拿掉?
  淌著淚、摀著唇,上官?音強睜著大眼,要自己堅強的再次面對龍家毫不留情的趕盡殺絕。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的孩子?為什麼……凝滿哀慟的眼,有著痛苦不已的堅持。越來越急促的陣痛,教上官?音瞠大眼強行地要自己做著深呼吸。
  時間到了嗎?到了嗎?張著盈滿恐懼、駭然而大睜的眼,上官?音的呼吸漸呈急促。
  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嗎?
  躲了將近七個多月的時間,她的孩子終於可以見到這個世界了。咬著唇,上官?音露出了一抹淒然的笑。
  只是,緊接又傳來的陣痛,教上官?音不自覺地以十指用力抓劃過櫥櫃內壁,額上的汗水直滴而下。
  這時,一個稚幼的聲音,隨著打開的櫥門,傳進了上官?音的耳里。
  「找到了。」奉天義,一個剛滿五歲,臉上卻有著一股成人氣勢的孩子。
  「你……」上官?音驚駭的瞪著眼前的孩子。
  「夫人,我來保護你們了。」他朝已讓冷汗浸濕一身的上官?音伸出小小的手掌。
  一同跟隨奉天義前來地下室找尋的人員,見到他莫名地打開一扇破舊不堪的櫥櫃時,即探身上前。
  「找到了!太夫人,我們已經找到了。」看到藏身於櫃中的人影,他立刻高聲朝階梯口大喊。
  一見到被帶至面前,躲藏數月已有七個多月身孕的長媳,龍大夫人憤怒異常。
  「大瞻!竟敢不聽我的話!」砰地一聲,強硬的大理石地板被龍拐重重地敲擊出聲。「你眼里還有我的存在嗎?」
  「媽,請您原諒……」上官?音困難地雙膝跪下,雙手伏地。
  「不準跪!給我站起來!」避過上官?音的跪伏,龍太夫人臉色突然轉青的大聲斥道。
  在小男孩的扶持下,上官?音顫著身子,雙手支著冰涼的地面緩緩站起。
  「媽,我這一生別無所求,只求您老人家放過我和這孩子。」上官?音顫聲地懇求著。
  看了一眼淚水盈眶的長媳,與一直緊跟於身邊,表面遵行她一切命令,卻無數次私自放走自己妻子的長子。龍風華知道,這話終是要講明白的。
  「唉.....命運難違呀……」從未有過的無力感,使得龍風華重歎一聲。「除了漢天和天義之外,其他人都退下。」
  看著眼前三人,龍家主母龍風華緩緩道出為何欲狠心弒孫的緣由。
  因興趣使然,龍風華自幼即習讀天文地理,長大後鑽研面相命理,翻研無數古書,而至今日的卜卦算命無一不精。
  所以,當她算知?音已孕有龍家血脈之時,私下為這尚未出世的長孫排上命盤,發現其為挾帶陰晦之氣,降生人世的黑暗使者--龍之子時,瞬間震得她心驚膽跳。
  她知道,這孩子若降生,且尋得隨後人世由光明使者所化身的鳳女子,那龍家世世代代將鴻運環身;但反之,若有個差池,龍家將因他受困人間而毀於一旦。
  在算不出光明使者的人世時間,以及黑暗使者四世福蔭皆已用盡的情況下,她不得不為龍家的未來打算。
  更為了避免黑暗使者在受盡前四世輪回苦戀,而於此世猛爆黑暗勢力,她只能不顧一切的毀去黑暗使者降生的機會。
  她以為,她可以為了保有龍家的百年基業,而除去未來將有可能阻擋龍家旺盛運勢的黑暗罩頂;即使,那黑暗是藉由她未出生的長孫應運而生。
  只是,太遲了,七個多月的胎兒早巳有了神相,再也動他不得。
  幸而當初在排算找尋逃出龍家的長媳時,於無意之中算出另一種避禍方法,以致如今,她才能安穩的立於此地,暫放下心中的重重憂悒。
  龍風華抬手喚來小男孩。
  「你也是為這命運而生,護他將是你此生唯一的職責。」龍風華握住男孩的手撫觸上宮?音的腹部。「懂嗎,天義?」
  「是的,太夫人。」奉天義恭敬的點頭。
  看一眼仍一臉童稚的奉天義,龍風華抬手輕撫著他的頭髮。
  透過破損不堪的窗子,她目光飄離的遙望著遠邊天際。龍家的未來已被命運之鎖給緊緊煉住了
  「現在,就等另一個孩子的出現了……」
  *****
  縱然窗外陽光炙熱、縱然室內溫度宜人,卻怎麼也驅散不了位於弧型?木長桌後的龍漠斯,那一身與生俱來的冷冽氣息。
  黑色的眼、緊抿的唇、冷峻的臉,以及剪裁合身的黑色卡洛登西裝,將他襯托的有如來自地獄的男人。
  那一雙滿布深沉心機的眼,此刻正落在恭敬地站於桌前,低首對他報告手中資料的特別助理奉天義臉上。
  報告完針對李篟傌所做的征信資料後,奉天義頷首退至一旁,靜待坐於高位上的龍漠斯給予下一步的指示。
  只是久久之後,在感受到室內溫度似無故下降,引他起了一身顫栗之時,奉天義仍聽不到任何的命令下達。
  縱然跟隨在龍漠斯身邊已近三十二年的時間,兩人間有著無可言喻的情誼,但,奉天義依然無法除去心中對龍家第一繼承人籠漠斯的敬畏之意。
  就在奉天義以為龍漠斯已忘了他的存在時,一句冷如寒風刮過臉龐的冷語緩緩傳來。
  「她膽子倒不小。」坐於皮制座椅上的龍漠斯,一反之前的冷晦,唇角噙著一絲笑意,狀似悠閒的以修長五指富節奏地輕敲著椅把。
  抬頭看向那噙笑的唇角,奉天義出聲以便再次確認自己間接得到的指示。
  「龍先生?」沒有人懂得龍漠斯唇邊揚笑的含意,除了自幼即跟隨於他身邊的奉天義之外。
  他知道,那勾揚於他唇邊的笑,不是笑,而是一道冷酷的旨意。據說,龍大夫人精通命理,在龍漠斯尚未出生之時,即卜算出他一生的晦暗命格。
  對於未來長孫布滿黑沉氣息的天生惡性,為了不拖垮龍家世代根基,龍太夫人曾親自下令要長媳婦墮去未成形之胎血,怎奈命運所定之事,卻非凡人所能擅自更動變改。
  以此生之性命護衛龍漠斯一生,是當時年僅五歲的奉天義被帶離育幼院的唯一要求。甚至,他是在龍漠斯尚存於母體內時,即被龍太夫人帶至寵家大宅,隨待於龍夫人身邊。
  猶記當時年紀小,為離開不得溫飽的育幼院,他允諾終身不離龍漠靳身邊的誓言條件。所以,他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龍氏家族的長孫--龍漠斯。舉凡一切在龍漠斯腦海里所形成的殘狠惡意,皆藉由他的手來達成。
  這樣特殊的關係,教龍漠斯待他一向有如手足般的信任,只是,他從不逾越應有的本分。因為,龍大夫人曾說過,在鳳女子尚未出現之前,他就是為龍漠斯而生、應龍漠斯而活;而一旦鳳女子出現了,那加諸在自己身上的重責,就將一一卸下。
  一道希冀光芒倏地飛掠過奉天義的眼底。
  看了奉天義一眼,龍漠斯點了下頭。他知道奉天義存在的意義。因為,太夫人在他十歲生日那天,就已親口告訴他了。
  大夫人之所以會告訴他這件事,是因為,她要他想盡一切辦法,去找一個姓名之中有著一個「鳳」字,且與他年齡相差十歲的女嬰。
  她說,那個女嬰和他之間有著五世的情緣,而今生已是最後一世。
  他是不相信那種輪回之愛的情事,只是,打從有記憶開始,他就常在睡夢中,夢見一對美麗的眼眸。
  而那深似海的美麗黑眸,似乎可以暫時化解他心中的所有怨恨。他,也想找到擁有那雙水亮黑瞳的女子。
  只是,遲至今天都已近二十二年了,他卻依然找不到那個據說與他有著命定情牽的鳳女子。
  大夫人說,若在正月初一之前再找不到,龍家就毀了。看一眼正標示著農歷十二月二十日的桌歷,龍漠斯冷揚著唇線。
  現在距離最後時刻就只剩十天了。
  可是,他一點也不急。因為他倒想看看到時候,龍家--是怎麼毀的。
  因為,在生日那天他也從太夫人的口中,同時知道了另一項對他隱瞞許久的秘密。
  那就是--他曾是一個不受歡迎的生命。這樣的實情也夠嚇壞一個孩子了。
  只是,至今他仍記得,當時的自己似乎早巳了然於胸,而毫無一絲的懼意。畢竟那時的他,已讓龍太夫人關在龍家大宅里有整整十年的時間。
  十年?呵,那可是一段漫長的日子。
  那十年,他被監禁在一間暗無天日的白色房室之中,只能透過牆壁上如嬰兒手掌般大小的窗洞,瞧見外面的天是多 的藍,而夜又是多麼的黑。
  除了奉天義,除了為他準備餐食的王媽媽,除了固定授課的教師之外,他見不到任何人。
  見不到……任何龍氏家族的成員。
  在那十年的時間里,他見過的人比一條待宰的野狗還少。
  甚至,他連父母空難雙亡之時,也無法至他們的靈前送終。而這一切,都是龍太夫人的主意,那個將他有如狗般豢養十年的龍家主母的主意。憶及此,他冷冽的黑眸突地蒙上一層陰?。
  所以,一旦被放出牢籠,他強烈的企圖心及因受困被縛的不甘,讓他不斷地渴求呼吸著一切自由的空氣。
  資質的聰穎、靈活的頭腦、深沉的心機,讓他一路飆上人生的黃金時段。
  恨她的囚禁嗎?不,現在的他,一點也不恨目前尚握有龍家實質大權的龍太夫人。
  因為,她的身教是正確的。為了預防阻擋龍氏家族未來所有可能發生的禍害,她這樣做絕對正確,犧牲一人總比毀掉整個籠家要來得正確。
  就如同他現在的言行,犧牲別人成就自己是一種天經地義的事。只是--
  不該犧牲他的。龍漠斯陰森黑眸倏地閃出一道恨光。
  他龍漠斯,不是可以讓人犧牲的,即使--她身為龍家主母。
  所以,一旦掌有龍家實權,一旦握有豪門集團,他,就會恨她的!龍漠斯十指倏地緊抓握住椅把。
  注意到龍漠斯因心情的起伏而愈形冷峻的臉龐,奉天義及時開口打斷他越顯陰沉的心機。
  「龍先生?」
  自幼即護在他的身邊,奉天義當然也體會到龍漠斯在那十年生命的封閉難堪,也了解到他想雪恨的偏激心態。
  只是,那都已是過去的事了,為什麼他還……奉天義甚感無力的低下頭。
  奉天義的出聲,讓龍漠斯及時抓回自己此刻該有的心神。他轉頭看向窗外的一片黑暗夜色。
  他相信,她,龍風華的好日子已經不多了。
  斂下眼中過多的憤怒光芒,龍漠斯闔眼、吐氣,調整一身因無法隱藏而張揚著的黑暗氣息。
  「她都跟我這麼久的時間了,不給她一點回憶,似乎有些說不過去。」龍漠斯突兀地開口笑道。
  其實,只要不惹他生氣,他對女人一向是溫柔體貼又大方的。所以,曾跟過他的女人,即使在分手後,也從未恨過他,反而仍祈盼著有一天龍漠斯能再度親臨枕邊細語溫柔。
  因為,讓龍漠斯所收攏入簾的女人,都會被他在短時間之內,教養得知道金錢與物質的重要性。
  在他的交往原則里,只要女人乖巧聽話,一切盡如他意,不論華宅、鑽飾,只要能說得出口的就應有盡有,哪怕是要天外的星星,他龍漠斯也會想盡辦法從美國外太空總署,弄來光年之外的隕落星石雙手奉上。
  簡言之,他,以金錢買下了所有女人的怨恨與尊嚴。
  但是,敢背叛他?
  那她還真是好樣的。龍漠斯笑得室內溫度驟降,笑得冷冽如冰。
  見到顯現於他眼底的無情惡意,奉天義對於李篟傌將至的厄運,也只能搖頭歎息了。這一切,都該怪她自己的愚笨。
  因為,在這世界上,是沒有任何人膽敢負龍漠斯的。
  李篟傌原是佳技實業王總經理的妻子,但自從三個月前一次音樂欣賞會中巧遇龍漠斯後,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因故離婚,既而搬入隸屬龍漠斯名下的郊區別墅。只是,最近她有了另外的男人。
  其實,之前住進這間別墅的是同基企業陳董事長的千金,更早之前是任職於豪門集團財務經理的離異妻子,再之前是國策顧問陳謹賢的女兒,再更早是士運企業李副總經理的妻子,再……
  而這些女人的共通點除了擁有美麗容貌,芳齡都與他相差十歲之外,就是原有一個美滿的家庭,要不然就是家教甚嚴、身世背景了得,且已有婚約的女子。
  只是,當龍漠斯打定主意介入之後,她們原所擁有的一切,注定要變了樣。
  換句話說,龍漠斯會不計手段的毀了她們原有的生活,既而運用個人魅力及所擁有的權勢,在短時間之內擄獲她們的心,教她們甘心任其擺布,而以得到他的寵愛為此生唯一目標。
  或許她們也曾恨過他的出現,但是,在龐大金錢做為後盾,在令眾多女子失魂的冶峻臉龐之前,在甜言蜜語入耳之後,在結實健壯的身軀之下。她們的恨,能持續多久?
  不可諱言地,她們都是愛他的。
  但,她們也都只是來得及愛他的錢、愛他的權、愛他的俊顏、愛他的體格、愛他所有的謊言,就是來不及愛他的心。
  因為,在還來不及懂他的心之前,她們就因龍漠斯的厭膩心情而被送出別墅。
  「知道了。」奉天義隨即點頭,轉身退出彌漫著深沉氣息的偌大空間。
  看著木門緩緩闔上,龍漠斯面無表情的拿起奉天義原置於桌上的征信資料,走至一旁的碎紙機邊。
  勾揚起唇邊的冷意,張揚起眼底的狠意,龍漠斯十指一鬆,任由手中紙張及一張張的男女彩色合照,飄墜於碎紙機那正以極速滾動的輪軸之上。
  看著已被鋒利刀片切割成細細長條的碎紙,他無情的薄唇揚起了一絲殘意。
  他,龍漠斯--
  寧可負盡天下人,寧可錯毀千百人,也絕不放過一個讓他礙眼的女人。
  *****
  六點一到,立於建國北路上宏偉醒目、氣派非凡的御凡爾大樓,陸陸續續地湧出一波波人潮。
  在一張張疲累的臉上,有著似乎已耗盡一天精力的明顯表達,每個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趕快回家。
  錯過六點的電梯擁擠時段,鳳君兒直到六點十五分才放下筆,慢慢的將桌上的設計圖放回架上,抱著同事送她的生日禮物--玩具狗,並拿出專用磁卡刷卡後,離開個人工作室,搭上無人電梯,一派悠閒的走出大樓。
  她輕踩著步伐往路邊公車站牌走去。這時,一輛墨藍色歐寶轎車突然停在公車專用道上。
  「君兒,我送你回去。」在同棟大樓的加美廣告公司業務經理李世朱跨下車,故作?灑的倚著車門說道。
  「下用了」鳳君兒看他一眼後,旋即將視線調向遠處。雖不同公司,但是她認得眼前這位花名在外的李世朱。
  「君兒--」李世朱不死心的看著她。
  鳳君兒眼底掠過一絲的不耐。  
  「你還是趕快走,不然--」指著遠遠行來的公車,鳳君兒要自己維持最基本的禮貌而微微一笑。
  她知道除了李世朱之外,還有很多人也都對自己有意思,但問題是--她完全無意。況且,他的獵艷事跡早足以著書發行。對於這種人,她向來是敬而遠之。
  「叭!叭--」一輛疾駛行來的公車,正朝著占住公車專用車位的李世朱大鳴喇叭。
  「好吧,那我明天請你吃飯。」李世朱回頭一看,隨即自顧自地提出邀約,繼而不甘地朝她揮了手,坐上車、打檔,駕車離去。
  看著李世朱駕駛遠去的車影,鳳君兒露出微冷的笑意。
  她知道自己無論走到哪,總會聚集眾多的目光,而其中又以愛慕及嫉妒的眼光居多。
  只是,這一切都不是她所自願的。飄眼看向遠方,她歎了一口氣。
  仰起頭,鳳君兒看向上方的一片灰蒙。不知為什麼,台北的天空這一陣子都是灰蒙蒙的,而且,她的心好像也悶悶的。
  鳳君兒輕抿雙唇,伸手拂過亂揚的長髮,而任圍於頸項上的白色絲巾隨風輕揚。
  一個不留神,她原來攬抱在胸前的玩具狗,已脫離了她的手而滾落到一輛輛車子飛馳不斷的車道上。
  「咻!咻!咻--」鳳君兒頓時呆楞住,望著已遭眾多車子無情輾過的玩具。她不經意地微皺起黨眉。
  為什麼她總覺得今天有些不順利?
  早上,她莫名其妙的把電腦里的一份檔案刪除,中午外出時,也差點滾下階梯,就連現在……
  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發現自己居然在煩心尚未發生的事,鳳君兒甩頭笑了笑。
  現在,她已有許多的事情需要煩心,根本就沒時間再去想那些未知之事,來增加自己的麻煩。
  看著掉落於車道上的玩具狗,鳳君兒抿了唇。雖然她並不是那麼喜歡玩具狗,•但,那畢竟是公司同事買來送她的生日禮物,她應該要把
它給撿回來的。
  一見車流中恰有空檔,鳳君兒直覺就想伸手將玩具狗給拾回。就在她跨上車道,手指剛碰上毛茸茸的玩具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聲的驚呼。
  「啊!」
  「吱!」一聲尖銳的緊急煞車幾乎響徹雲霄。
  鳳君兒抓起玩具倏地直起身子,轉向車流來向。她吞了吞口水,低頭目測著克萊斯勒房車的尖形車頭與她之間的距離。
  十公分。鳳君兒閉起了眼,作了一次深呼吸。她差點就被這世界給除名了。
  突然的緊急剎車,教龍漠斯微擰雙眉。移開原專注於手上並購專案資料的視線,他抬起頭透過前方車窗,冷視著那顯然是禍端的長髮女子。
  冷哼一聲,龍漠斯便將視線再重新調回手中的資料。
  「我去處理。」坐於龍漠斯身邊的奉天義,隨即推開車門直步走向尚楞於原地的女子。
  奉天義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沒事吧?」見她尚未回神,奉天義只得開口問道。
  「沒事。」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鳳君兒又似受到驚嚇般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那--」奉天義等著對方的開口索償。久等不到她的要求,他暗示說道:「你不說些什麼嗎?」
  「啊?」回過神,鳳君兒呆楞地看向站在眼前的陌生男人。
  說什麼?她要說些什麼?一見對方眼中的驚訝眼神,她想到了一句話。
  「對不起,我不該站在這里。」話一說完,鳳君兒立即轉身走回候車亭中。
  等不到奉天義上車,龍漠斯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不耐地開門跨步下車。
  「天義,上車。」
  那沁冷入心的冷嚴命令,讓鳳君兒微楞一下,繼而緩緩地轉向聲音來源處。
  四目相對,兩人反應回異。
  見他如遭冰雪覆上的森寒冷峻容顏,鳳君兒不自覺的倒退數步--
  因為,炎炎夏日之中,她竟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椎心的冷漠氣息。
  那沁心的冷漠,教鳳君兒心莫名的一揪。怎會這樣?她怎會覺得有一道悶氣緊緊地覆住了她的心?
  而驚見從未見過的美麗,隨著她的退離,龍漠斯略感有趣的邁步向前,再逼近她一步。
  俯視仰臉而起的細致五官,他挑高眉梢認同她絕色的美麗。
  而在抓取到她眼中倏閃而過的驚懼時,霎時,他那原顯有趣的黑眸突地閃出一道溫柔光芒。
  她,真是美得令人驚訝,美得令他感到--熟悉。
  不可否認,她有著他從未見過的美麗風情。他已可想象她深邃黑眸輕闔的瞬間就足以引人遐思,帶笑掠過就可懾人心魂;而柔潤紅唇微揚則帶有醉人的美麗,若訝然微張即可動搖他無情的心。
  尤以那雙黑瞳於驚駭之中所保有的單純,更是令他心中翻騰起一陣從未有過的劇烈悸動,進而緊抓住他向來狂傲的冷色眸光。
  對他而言,她該是陌生的。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緊緊地揪住了龍漠斯的心,教他感到心動。
  心動?對一名陌生的女子,他竟會感到心動!?龍漠斯緊擰著雙眉。是她那雙黑眸的關係嗎?
  *****
  看見他深沉的眼,鳳君兒也擰了眉。
  回頭一見二六二公車已進站,她再望了他一眼,隨即毫無戀棧地轉身搭上公車,揚長而去。
  看著車窗外急速倒退而去的景物,鳳君兒讓自己的腦子也處於空白狀態。她知道自己沒有作夢的權利。
  沒有權利的。鳳君兒輕歎一聲,斂下了眼中微弱的星火光芒。
  發現龍漠斯意外地對著已遠去的公車發楞,奉天義微微詫異。這樣的情形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時,一個突兀而宏亮的吟唱聲音,傳進了兩人的耳里。在這時代,誰還會當街吟唱?
  天意難違,天意難違,勸龍見鳳要直追;
  惜鳳惡龍,惜鳳惡龍,君身罪惡掩情濃;
  龍困此世,龍困此世,龍若有情必出世;
  鳳女已現,鳳女已現,漠視命運向天?;
  情緣五世,情緣五世,斯龍隨鳳將永世。
  龍漠斯轉頭看去,就見一名手捧玉蘭花盤的白髮婦人,在紅燈亮起時,步履輕快的向停於面前的車輛兜售盤中的玉蘭花。
  眯起眼,龍漠斯忽覺她的笑容十分熟悉且慈藹。
  發覺有人在盯視自己,那滿臉笑容的白髮婦人高舉手中的玉蘭花,朝他笑了一笑,而嘴里仍持續吟唱著那一句句無人了解的詞句。直到綠燈亮起,她才轉身走上行人道,投入往來的行人之中,隨著人潮漸行遠去。
  那詞中的意思聽來雖不甚明確,但奉天義仍聽出了個大概。看向龍漠斯陷入沉思之境,奉天義知道他也意會到了。
  只是,那婦人是誰?為何能隨口吟唱出有關龍家長子的命定情緣之說?而她指的「鳳」是剛才那位女子嗎?或者,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巧合而已?
  「龍先生,要把先前那位小姐給找出來嗎?」他開口問道。奉天義知道,就算沒有那首莫名的詞句,由龍漠斯方才對著那輛公車去向而出神的情形看來,他對那個女孩是有興趣的。
  奉天義的問句,讓龍漠斯回過神。剛那婦人的話是造成了他的一絲困惑,但,一個巧合有需要他如此認真看待嗎?
  「不用,就結她一次機會。」望一眼擁擠不堪的車流方向,龍漠斯突然笑了起來。「如果下次碰到再收起來。」
  他向來就喜歡挑戰,尤其喜歡挑戰這種忽略他、且毫不將他看進眼里,而急於逃離的女人。  
  只是,除了在夢里,他似乎也曾經在哪見過那雙深邃大眼。龍漠斯眯著眼,搜尋著自己腦海里所有的相關記憶--
  須臾,無情薄唇忽地揚起一道罕見的笑意。
  不須傷神的。就如同以往一般,只要他對她有興趣,就算她是政壇名門閨秀、商場富家千金也一樣逃不過他的手掌心。即使她已經結了婚,他還是會有辦法的。
  因為掌控別人的生活是他與生俱來的--
  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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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放下手中的報紙,鳳父神色凝重地看向正盯著螢幕的麼女鳳君兒。
  其實身為老麼的她該是最幸福的,單身未婚又有一份算是不錯的收入。倘若她能再為鳳家……
  鳳父知道自己的身子,再也撐不久了,只是他始終牽掛、憂心鳳家是不是真的會斷在他這一代?
  鳳家香火的傳承問題,是他截至目前為止唯一懸而未決、卡於心中的憾事。雖然他有一個兒子,但是……鳳父從大開的房門中,看向躺在床上早巳沉睡而發出大響呼聲的鳳司霦。
  司霦是他的兒子,一個癡傻低能的孩子。如果當初他不要因為妻子只生下三個女兒,而在親戚的建議下為子嗣的問題領養了司霦,或許今天他的遺憾只會是沒兒子這事,而不會有像現在這樣的心煩與後悔。
  因為,任誰也料想不到,當初可愛的司霦會因為保母一時的照顧疏失,而摔下床撞壞腦子,變成一個無法融入社會,任人欺負也無法正確表達出自己情緒的孩子。
  他知道君兒一向很疼這個弟弟,只是,他不希望她為了司霦而誤了自己的一生,更不希望她因長輩及老大思葦的婚姻失敗,而抱持單身的想法,畢竟老二思誼的婚姻還是很幸福的。
  況且,長久以來,他早巳將鳳家的所有希望都放在她身上了。他希望君兒能為鳳家擔下延續後代的傳承重任。所以,他一定要再和君兒談談招贅的事。
  「君兒。」
  「爸?」她的視線從電視螢光幕移向父親。
  「嗯--」在得到女兒的注意力之後,鳳父輕咳一聲。「女孩子家長大了就該嫁人,有適當的人選,記得帶回來讓我看看。」
  看了父親一眼,鳳君兒笑了一下,又將視線重新定回螢幕上。
  這問題還有需要再提嗎?如果她真想結婚,早在二專畢業那年,就會答應學長齊郡諺的求婚,而移民到南非。只是,她知道自己離不開台灣,也拋不下台灣的所有親人。
  雖然當時知道這事的大姐及二姐都對她說:「去吧,家里有我們在,你不用擔心。」但,她還是狠不下心也捨不得,她們是姐妹,理當一同守護鳳家的。即使在齊郡諺說出願意為她放棄移民留在台灣,她還是沒有答應他的求婚。
  她從沒告訴過郡諺真正的原因,只對他說了一句,娶她是一種負擔;之後直到他搭機出國就再也沒見過他。因為,她不想讓他一直抱持希望。
  她知道郡諺是真心對她好,也很愛她寵她,但是,在愛情與家庭之間,她選擇了後者,也選擇了保留自己唯一的自尊。雖然她對兩人的分手感到難過,卻也只能無奈地默默接受。
  這事她從沒對父母親說過,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決定。
  只是,當這話題一旦再被提起,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將有可能被迫改變。
  「只要他肯住到我們家,願意讓一男一女繼承我們鳳家的姓,這樣……」鳳父仍繼續的說著。
  鳳君兒聽到這兒突然輕揚起唇邊的一記諷笑,並教自己不要再去在意。她真的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一再的對她提起招贅的事。她不懂鳳家有什麼資格與條件,足夠吸引男人肯為她放下身段而入贅鳳家。
  入贅?如果鳳家是名門望族、是富豪之家、是商場老大或是政界龍頭,或許還有男人會因為可以少奮斗幾十年而慎重考慮。但沒車、沒房、沒錢財、也沒權勢的鳳家,憑什麼要人家入贅?更何況,鳳家還有一個智能不足的家庭成員。
  鳳君兒轉頭看向房內的鳳司霦。司霦都十歲了,然而,他仍無法獨自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更無法保護自己,即使再過十年、二十年,他的情況也不會有所改變。
  縱然司霦是眾人眼中的殘障,他還是她的弟弟。是她一輩子也無法狠心拋下的負擔。
  要娶她就得入贅鳳家,就得承受外人對鳳家的特殊眼光。所以,這樣的她如何能答應郡諺的求婚?
  打從知道小她十歲的小弟將一輩子靠家人照顧,打從知道父親有意要她招贅的想法後,她就從沒想過結婚的事了。
  或許是她沒有像二姐及大姐在交往之前,就坦白告訴對方,小弟是領養及低能事實的勇氣,所以,她只能這樣了。
  但是她相信,就算不結婚,自己也可以過得很好。
  「唉……」見到女兒的淡諷笑容,鳳父長歎一聲。那個笑容代表著她有自己的主見,也表示她對招贅的事並不認同。
  「爸--」她擰起眉。
  「我的年紀大了,什麼時候會走都不知道。」鳳父垮下了肩,也搖著頭。「這個家以後就只剩下你、思葦、司霦和你媽,如果沒有一個男人來照顧你們,我 ......」
  「爸。」那蒼老的語氣,讓鳳君兒的心突地一緊。
  在她的眼中,她一向認為在這世界上,只有待解決的問題,而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她相信凡事必有因果,只要找出真正的原因,凡事都可順利解決,而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行事方法。只是現在,她對父親此刻心中所牽掛的事,卻……
  「你是四個孩子里最讓我放心的一個。」鳳父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著滿意。「我知道你一向聰明,也知道自己要什麼,但是,女孩子家終究是要有個歸宿,如果你有人選可以入贅,那……」
  「爸,我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很好。」她淡淡的說著。
  「你……」女兒的話,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唉……」他早知道這樣的話題每次總是無疾而終的。
  打起精神,鳳父再接續交代。
  「我郵局的存款簿放在書桌里,印鑒在房間的衣櫃上,萬一有什麼狀況,記得要把那些錢給領出來,屆時還可以讓你們應應急。」
  「爸,說這些做什麼!」鳳君兒雙眉緊緊的擰著。
  「以後如果司霦你們照顧不了,就拿個十萬塊給你舅母,讓她把他給帶回去。」鳳父自顧自的交代著。
  「不管以後如何,我和姐都會照顧司霦。」鳳君兒目光堅定。司霦雖然智能不足,但他還是她唯一的弟弟,她絕不可能放棄他。
  「我知道你們一定會照顧他,只是,我不希望他成為你們的負擔,你們都還年輕。」他知道自己女兒的個性。「如果他生母可以照顧他,你們就……」
  「爸,司霦的事您不用擔心,一切有我們在。」鳳君兒站起身,打斷鳳父未說完的話。「我還有些公司資料要整理,先回房間去了。」
  「去吧。」鳳父無力地揮揮手,一邊喃喃的念著:「司霦以後是有你們照顧,但是,鳳家卻……卻斷後了……」
  臨進房前,鳳父那集滿心中愧意的一句鳳家斷後,止住了她離去的腳步。
  回過頭,看向父親滿頭花白的髮,鳳君兒眼中有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極深無力感。
  如果……如果她能有辦法,化解掉父親為此事而對鳳家所衍生出的愧意就好了  。
  *****
  下午茶時刻,鳳君兒拿著茶杯走進茶水間。
  她覺得自己今天一直無法集中精神上班,她的腦子里始終盤旋著昨晚父親的話。  
  「喂喂喂!你們快過來看,她到美國去做試管嬰兒耶。」總務處的小琳抬手招來身邊的同事,指著雜誌上的一篇報導。
  「還不止一次喔。」
  「真的耶。」朱朱湊上前,同情的說著。「一連幾次都沒成功,她一定很難過。」
  「像她這麼想要一個孩子的女人,我覺得她以後一定會是個好媽媽。」林玉點著頭說道。
  「試管嬰兒」四個字強力的打進鳳君兒紊亂的腦海。
  對呀,她怎沒想到這個方法?興奮之情讓她的眼神一反之前的冷淡而亮了起來。爸爸的問題,終於有方法解決了。
  強忍心中的興奮,鳳君兒靠上前,想知道她們看的是哪本雜誌。她打算下班後,也去買一本。
  「君兒,你設計的那款夏裝很受到消費群的歡迎。」同層樓的業務經理陳宏,一注意到她走出工作室就急忙跟上,一邊找著話題跟她聊。
  陳宏的聲音,讓一群女人頓時都將注意力集中在鳳君兒的身上。
  鳳君兒是服飾業界爭相聘請的設計師之一,雖然她才二十二歲,但是,經她所設計或修飾過的服飾,總能輕易的打進絕大多數都會女子的心中。
  對這個占住公司,甚至同大樓其他公司男子視線的美麗服裝設計師,她們一向都十分好奇。
  因為她向來獨來獨往。
  或許是工作室獨立的關係,她甚少與其他同事接觸,也從不參與同事問的邀約活動。就算是公司要求全員到齊的特定場合,她也不一定會參加,而據說這是當初副總裁從同業手中將她挖角過來的條件之一。
  並非說她驕傲不理人,只是,她似乎拒絕人群的接近,而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所以,與其說她驕傲還不如說她孤傲來得恰當。她像是把自己緊緊的包裹在層層的保護膜里,讓人看不透,也猜不透她的一切。
  「是嗎?那今年的年終應該會不錯了。」快速瞟一眼她們手中的雜誌,鳳君兒沒打算繼續與他客套,轉身就走。「我還有事先走。」
  「君兒--」陳宏心一急就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走開!」鳳君兒擰著眉甩開他的手。
  看著她的背影,那一群女孩子瞥看陳宏一眼而暗自竊笑。
  鳳君兒一直是以「我還有事先走」這招,與對她有意思的男同事相處,她從不管對方身分為何,是不是會?尬,或者還有其他的話要說。
  簡言之,只要是讓她感覺到對方有?昧意圖,鳳君兒就會以簡單明了的一句話,直接斷了那男人的所有妄想。
  *****
  派人教訓李篟傌的事件似乎早該結束的。只是--
  伴著龍漠斯跨出豪門集團位於南京東路上的辦公大樓,奉天義在隱約之中就感覺到周遭所起的一些變化。他仔細的觀察著周圍環境。
  注意到天義略為緊繃的神情,龍漠斯雙眉一蹙。
  「怎麼?」
  「有點不大對勁。」雖然已明顯警覺到周遭的異樣,但奉天義仍沉穩的回道。「您放心,沒事的。」
  說出來,只是希望能給龍漠斯一點心理準備,避免他待會讓有可能出現的意外給怔住。
  「嗯。」聽出奉天義話中的含意,龍莫斯仍保有一貫的王者氣勢,從容不迫的邁開大步,往停於階梯前的房車邁去。
  他知道經過龍家數十年的灌輸教育,奉天義會盡一切所能的護在他的身邊。
  就在這時--
  捨棄平時所喜歡的華麗服飾,李篟傌身著男裝,將鬈髮塞進衣帽之中,側身立於人行道上的綠樹邊,看似平靜地等著龍漠斯的出現。見到昂首闊步,神情高傲狂妄的龍漠斯,李篟傌心中的怨恨就湧上心頭。緊握的拳頭教她長長的指甲深深刺進手心。
  那一夜要不是有一群結伴夜游的學生路過荒野空屋,可憐她受到嚴重毒打而送她到醫院,想必在隔天就會有一則社會新聞刊在各大報的頭條,而其上的標題將是:「情婦生涯原是夢,豪門情婦蒙陰召。」
  是他害她的,是他!李篟傌怨恨地瞪著他。因為,在被一群歹徒痛揍將至昏厭之際,她隱約聽到了「龍漠斯」三字。
  他竟叫人打她,害得她重傷住院,也差點要了她的命!
  龍漠斯我不會放過你的,就算是要死,我也要拉你墊背!瞪視著正步下階梯的龍漠靳,李篟傌讓一股怨恨紅了雙眼。
  這樣狠心的男人,該死!
  或許已有同歸於盡的想法,李篟傌已不再畏懼,若不成功將得面對龍漠斯更為殘狠的手段。
  她抬起右手探入衣袋。當指尖一碰上預藏的水果刀,她心中那股欲置龍漠斯於死地的決心,就已狂飆直上。
  像是要將所有對龍漠斯的恨意全注於刀尖之上,她緊緊地握住刀柄。她要龍漠斯拿命來抵償她所受到的一切傷害。
  看見一群為搶得第一手龍漠斯又成功將豪門集團推上國際商場,並已跨足至加拿大商場消息而蜂擁齊上的記者,李篟傌兩眼閃過一道光芒。
  緊握著刀柄,李篟傌帶著滿腹的恨意狂奔上前。她以左手左肩隔開一個又一個擋在面前的記者。
  「龍先生,請問您對這次跨足加拿大市場的計畫籌備了多久的時間?身為豪門集團副總裁的您,對法國市場調查的結果是否還滿意?不知道您下一次計畫進占哪個國家的市場?」T報記者越過重重的同行,高聲問出一連串早巳想好的問題。
  就在這時,李篟傌已成功靠近龍漠斯的身側。
  再一步,只要再一步我就可以殺了他。李篟傌充滿怨恨的眼緊盯著龍漠斯寬厚的後背。再次猛力推開擋路的記者,對著龍漠斯寬厚的背脊,她高舉起緊握於手中傾注所有怨恨的刀尖。
  帶著一抹即將得逞的笑,李篟傌放聲對他狂叫出這些日子以來,所受到的不平與憤恨:「龍漠斯,你該死!」
  李篟傌話聲一落,高舉的手也使勁地朝他的頸窩處剎去。
  原為采訪新聞而圍攏於龍漠斯四周的記者,皆因這突發狀況而倒抽口氣,不自覺的倒退一步。頓時,記者及一些路過行人及至大樓洽公的人員無不發出驚嚇的叫聲。
  因一抹女性的香水味雜混在這一群專跑陽光新聞的男性記者中,奉天義早已處於警備狀態。而來自背後的李篟傌的出聲咒罵,則教奉天義心悚然一驚地往龍漠斯的身後看去。一見到她狂亂的眼,奉天義直覺的推開龍漠斯,伸出左手揮開她斜直落下的刀鋒。
  「危險!」頓時,鮮紅血液由奉天義被銳利刀鋒深深劃過的手臂上,汨流而下。
  強忍下左手腕的麻痛,奉天義仍盡責的以右手控住李篟傌想強揮下一刀的右手。
  「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李篟傌一邊對著奉天義尖聲狂喊,一邊憤然地以左手直指著已因這場混亂,而被一群原立於大樓大門入口處的保全人員護衛於其中的龍漠斯。
  「可惡!」握住李篟傌握刀的右手腕,奉天義使力一折。
  「喀」地一聲,她的手骨已然被他折斷,沾有血跡的刀子也自她的右手中,應聲落地。
  奉天義抬眼望向被眾人保護於其中的龍漠斯。
  在那雙深沉不見底的黑眸下,奉天義知道龍漠斯並不想因這件事,而引起大眾的注意。但,礙於在場圍觀人數過多,卻不能私下行動。他立即出聲喚來一名保全人員。
  「把她送去警察局。」奉天義決定先依一般的意外狀況處理。
  「不!你們不可以這樣對我,不可以。」她尖聲狂叫著。「是他先找人打我的,是他,是他!」
  李篟傌不斷的扭動著身軀,想掙脫對方的箝制。她瘋狂地想甩掉緊抓住她的手掌,一見對方毫無鬆手的可能,她瞪大眼睛張開口低下頭,就往箝住她的手臂一口咬下去。
  沒料到李篟傌會有像瘋狗般的行為,原抓住她的保全人員一感到疼痛就鬆了雙手,在他才想再抓回她時,已被眼前的景象所嚇楞住--
  見到李篟傌因不願被抓到,像瘋了似的奔下階梯直沖上馬路,圍觀的人群不禁為她這危險的行為捏了一把冷汗。
  也就在這時,一輛急駛而來的墨綠色轎車,於瞬間暫代了李篟傌的位置而成了眾人掩面尖叫的目標。
  聽到眾人尖叫的聲音,狂奔中的李篟傌背脊竄起了一陣冷意。
  她停下腳步,震顫地回頭望去。在看見迎面疾速駛來的轎車時,李篟傌腦中所接收的墨綠色轎車影像,於瞬間已幻化成了龍漠斯的陰狠臉龐。
  「砰」地一聲,在煞車不及的狀況下,墨綠色轎車已筆直的將立於馬路中的李篟傌給撞飛出去。
  被撞上的剎間,李篟傌憑著最後的一絲意志,在眾人之中尋擭她最終找尋的目標。一見到那對她曾施以狠毒手段,卻始終噙著一絲冷笑的龍漠斯居然還完好無恙時,她嘶聲尖叫出心中所有的不平,與所有的怨恨--
  冷眼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龍漠斯面無表情地走下階梯,步向司機已為他打開車門的克萊斯勒房車。
  他是沒料到李篟傌在受到教訓之後,竟還敢有想殺他的念頭出現。
  若真要說她今天之所以會撞車是他所造成的,那還不如說這一切是她的咎由自取。是她自己種的因,她就得嘗嘗自己所得的果。
  如果她在背著他養小白臉之後,不曾再有背叛他的行為出現,那他也不至於會找人教訓她,頂多只是將其打發,令她身敗名裂而已。
  況且,今天這一切也是因為她自己誤以為那群兄弟是對她有意思,而淫蕩的直撲過去才造成的;她怎能在事後不如她意之時,想反咬他一口?甚至殺他呢?
  瞥看一眼,橫躺於不遠處的李篟傌,龍漠斯在心中冷嗤一聲。
  ?……這樣的女人,還真是留不得。
  *****
  止住已來不及的步子,鳳君兒緊緊地擁住自己微顫的身子。
  為無法及時攔下那突然沖上車道的女人,與震顫於一切在眼前所發生的禍事,鳳君兒的腦子里此刻是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運轉。
  若不是為了買雜誌而徒步到這里,她絕不會見到這殘酷的一幕。
  是天意嗎?
  鳳君兒緩緩地抬頭看向高高豎立於前方的紅綠燈。綠燈亮了。只差一秒的時間,那個女人就可以逃過一劫,然而……
  是上天要讓她感受到人世間的無常?教她懂得把握自己的生命?懂得珍惜所擁有的每一分每一秒?懂得凡事勿強求,一切自有定數嗎?
  那一幕幕的撞車影像,深深地刻留在她的心中。
  直待一陣帶有些微冷意的涼風襲上她的臉龐,鳳君兒這才像是有了意識,而將視線移向那個正自對面豪門企業大樓步下階梯,唇角邊隱約泛有一絲殘意的男人。
  闔上眼,鳳君兒深吸一口氣。
  是他!是前些天那個曾令她感到一股悶氣罩身的陌生男子。
  在平穩了胸口的郁悶之後,鳳君兒張開眼直視那挾帶一身冷漠氣勢的男人。
  似有所感應,她見到他突然抬起頭四處搜尋,直至與她四目相對,眼神交會於空中。
  在見到他面對顯然是因為他的關係,而橫躺於地上的女人時,他那種無動於衷表情,令鳳君兒猛地退後一步。
  她不知道除了他之外,還有什麼樣的人會在親眼目睹他人死亡時,臉上表情可以如此冷然?
  望向他的眼,即使兩人距離有數公尺之遙,鳳君兒仍能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一股黑暗氣息。
  而那股黑暗氣息,像是一種宣告,變相的宣告--
  全世界都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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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避開他的追逐,鳳君兒匆忙地攔下計程車,臉色蒼白的對司機說出家中地址。
  他,根本就不知道人命的可貴。那輕勾而起的冷冷笑意,就像是輕視鄙屑別人有限的生命。
  這世界,真的欠他嗎?欠他欠到要以別人的痛苦與生命來做為賠償?
  一回到家,忙完一些瑣碎的家事,吃完飯後,鳳君兒暫時甩開那不斷侵入她思緒的黑暗男人,回到房間翻閱剛買回來的雜誌。  
  她仔細看著那篇有關試管嬰兒的所有文字報導。只是,她眼中原有的興奮光采都隨著報導的結束而暗沉下來。在那篇報導之中,她看到主角的三趟美國之行,費用就高達數佰萬元。
  早就知道,事情沒那麼容易。鳳君兒歎了口氣。
  想想她的所有存款林林總總加起來也不過才近佰萬,就算她將所有的積蓄全砸進去,也還不一定會受孕成功。萬一真有了孩子呢,她還得要有錢才可以養活孩子。
  除了這個方法之外,到底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掉父親的煩憂,讓鳳家有後?人工授精?但在不知精子主人為誰之際,安全嗎?
  看來,她似乎是把試管嬰兒和人工授精的事想得太單純了。她搖頭一笑。
  坐於書桌前,鳳君兒漸漸沉入自己的思緒里。
  如果當初大姐在離婚時也能把唯一的女兒改從母姓;如果二姐的身子能再強些,多生一個孩子過繼給鳳家,那今天她就不用為這個問題煩心了。
  只是,這些「如果」都已經不可能實現了。那,還有什麼辦法?
  鳳君兒拄著頭看著窗外。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有孩子?還一定能姓鳳?試管嬰兒及人工授精這條路已經是不可行,結婚嗎?
  不,依爸爸的想法是希望對方入贅,而她是不可能要求一個深愛自己的男人撇開自尊「嫁」進鳳家的。
  如果她能有一個孩子,而且不用結婚,那這個孩子百分百就是屬於鳳家的了。
  如果她能有一個孩子……鳳君兒突然張大雙眼。
  對呀!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重點就只是要一個孩子而已,如果她無法經由科技來幫她達成這個願望的話,那她可以……
  只是--一絲猶豫忽地竄進了她的腦子。
  她是可以這樣做,但是,她能找誰?鳳君兒擰緊了眉。
  *****
  隔天一早,鳳君兒帶著一夜末眠的渾噩腦子到公司上班。
  一整天,她的心思全讓昨天突湧而上的念頭給霸占住。她一直想著,究竟有誰能幫她這個忙。
  找那些看似君子而滿腦子只想把她給推上床的追求者?鳳君兒搖搖頭。只怕她還沒有受孕,這件事就已經被傳得難以入耳。
  為了不自找麻煩,她只能將目標放在陌生的男人身上。但,教她和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上床,實在是……
  今天,她就被這件事給煩了一整天。直到整層人員都下班離去之後,她還是覺得很煩。鳳君兒揉了眉間、抿了唇,她將桌上完全空白的設計稿收進架上,拿起隨身的背包,刷卡後就往電梯走去。
  看看漸已暗下的天色,鳳君兒突然想隨便走走。
  *****
  一離開公司,鳳君兒就漫無目的的四處閒逛。
  就在她轉身看向百貨櫥窗里的一款服飾時,她看到那輛自她走出御凡爾大樓後,即出現在身後的克萊斯勒房車。
  她皺了眉,隨即甩頭,舒展了眉間。鳳君兒告訴自己,這只是巧合。不過為了印證自己的話,這次她朝來時路往回走去,打算到上一個站牌搭車回家。
  雖然上一站距離這里有一點遠。
  看到她往回走,龍漠斯微微一楞。他相信她早已經發現自己被跟蹤,只是,對於她往回走的反應,他感到不解。
  「龍先生?」奉天義回頭問道。
  「跟。」看著行走於騎樓下的身影,他冷然地吐出一字。
  他是不知道她要往哪兒去,但只要他想跟,她絕走不出他的視線。
  只是,她怎會以為她避得過他的視線呢?從昨天見到她的剎那間,就已注定她未來的命運,不是嗎?龍漠斯突然撇唇一笑。
  在轉身往回走時,瞥見黑色房車快速的駛離,鳳君兒輕輕地笑了一下。原來真的是自己多慮了。甩了頭,她繼續向前行。
  就在她站於馬路邊等候綠燈亮起時,從左邊車道突然出現的房車教她感到怔然。
  原來那輛車是去調轉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走,鳳君兒任由後方急欲穿過馬路的人,強迫推擠著她向前直走。
  過了馬路,她看見黑色房車車門破打開,一名男子走下車。
  鳳君兒直盯著他走向前來。
  「你好,我的名字是奉天義,是豪門企業副總裁龍漠斯的特別助理。」奉天義禮貌的開口,一邊暗自打量著她。  
  他相信這次的碰面,將改變她原有的人生。
  打從上次龍先生破例給了她一次保有原來生活的機會時,他就感到些微詫異及不解;如今仔細看她,才發現她和龍先生之前的那些女人不太一樣。
  同樣擁有美麗容貌,但是她的眼神之中多了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孤冷傲意。這樣的女子一點也不適合龍先生的游戲。奉天義回頭看向房車。
  「有事嗎?」她問道。
  「上次的巧遇,龍先生一直對你印象深刻。」他雙手遞上龍漠斯的名片。「他希望能正式認識你。」
  鳳君兒未伸手接過,只瞧了名片上的人名一眼。
  「龍漠斯?」她眉一擰。
  「是的。」
  「那也該是他親自來對我說。」看一眼那輛黑得刺眼的克萊斯勒房車,鳳君兒撇了唇角,嘲諷冷道:「難不成,他是要你幫他追求每個讓他印象深刻的女人,而後再坐享其成,等著上床?」
  「這.....」奉天義訝異於她不同於其他女人的反應。他以為,這次只要像以前一樣奉上龍先生的名片,就可以搞定一切的。
  「請轉告龍先生,我一點都不想認識他。」不理會奉天義的反應,鳳君兒徑自轉了身就直走向不遠處的公車站牌。
  她以為自己可以毫不在意那個擁有冷漠氣息的男子,只是,當龍漠斯三字清楚的出現在眼前時,她輕易的就將那個名字與他合而為一。
  「我來了。」
  深沉的音調,突響於只有車往行來聲音的候車亭,而引來眾人注視的眼光。他們直盯著眼前意外出現的一對絕色男女。
  一副冷峻漠然,有著修長身型的男子,教周遭女性眼中泛起一種夢幻般的眼神;而長髮披肩、有著細致五官、身材高挑的女子,則教一旁的候車男性張大眼貪戀的望著。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令鳳君兒一楞地轉過身,看向來人。
  「你……」看見才晃過腦際的冷漠臉龐突地出現在面前,鳳君兒明顯的被嚇到,而下意識地倒退一步。
  「小心。」看她往後退去,差點撞到身後的男人,龍漠斯皺了眉伸出手想護住她。
  當他左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身,右手想托住她後仰的頭時,卻因她的抗拒使他強硬的將她壓上自己的胸膛,剎那間,竟有一股來自心底的悸動,像電流般竄向他全身。
  震驚於心口那像是等待許久,而終於等到的鬆懈情緒,龍漠斯突兀地將她擁得更緊。
  他像是找了她許久、許久……許久……久到他的心似即將自爆身亡。
  懷中的女人,挑起他前所未有的脆弱情感。她讓他的心,在這一刻全然沒了屏障,那種不安全感,讓龍漠斯深覺自己渺小到似要被這世界所吞沒。
  真的會是她嗎?會是那個他一直都在尋找的影子?那個打從他有記憶開始,即夜夜入夢而來的女子?也就是太夫人所說的鳳女子?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那名女子,但是這樣擁著她的感覺,像是經過數百年沉澱而仍未退去的撼動心情,教他怎麼都無法放棄她。
  應該是她了。那漾著一絲孤冷神情的黑色美麗眼瞳,曾是他在夢中所見到的,而他也曾因而心動。不是嗎?
  望進她顯得慌亂的眼,龍漠斯輕歎了口氣。
  觸摸到他的胸膛,對他莫名的舉動,鳳君兒急欲再往後退去與他保持距離,羞窘地低喊了一聲:「放開我!」她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想推開他。
  「不要動。」她的掙扎讓龍漠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
  略微調整好自己紊亂的心緒,龍漠斯轉而想帶她走往停於幾步遠之外的黑色房車。
  「跟我走。」他命令道。
  「你莫名其妙!」隨著一句怒斥,鳳君兒未經思考,即揚起手往他冷嚴漠然的臉龐疾速甩去。
  「啪」地一聲。
  那一聲清脆的?擊,引來旁觀眾人的驚呼,也驚退了她原有的怒意。鳳君兒怔楞地低頭看著自己已然紅腫的手心。
  她打人了?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下,出手甩了身為豪門集團副總裁的他一個耳光?自手心傳來的麻熱痛感,讓鳳君兒知道自己剛才真的是很用力。
  她微顫著手,仰起頭看向他讀不出任何情緒的黑眸。
  頰邊的麻痛,將龍漠斯心中方才乍現的洶湧人性情感給摧毀得不見一絲殘屑。
  居然甩他耳光!?龍漠斯眼神一黯,撤掉原停駐於她腰間及頸項上的手,轉而強制緊握住她的左手腕,使勁往上一拐。
  抑下心中的暴怒,掩下臉色的難堪,在眾人以為他將發怒的瞬間,龍漠斯朝她俯身,以旁人都聽得到的音調,面帶溫柔笑意地在她耳畔吐出一句。
  「親愛的,打了這一下,你氣也該消了。現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嗎?」他的用意是讓他人誤以為這只是一場情人之間的小爭吵。
  聽到他的話,鳳君兒不禁張大了眼。
  她以為她剛在龍漠斯的眼里見到一絲危險的氣息,也以為他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沒想到,他不但沒生氣,還故意讓別人以為是他犯錯在先,所以才挨了她一記耳光。
  放開她的手腕,龍漠斯抬手撫上她挺直的背脊,輕柔的愛撫著。
  「這是你欠我的。」這次,傳進她耳里的話,語中那一份溫柔已讓一絲冷意所替代。
  自背脊直竄而上的寒意,讓鳳君兒不禁打了個冷顫,畏怯地盯住他的眼。
  她不懂他為什麼不干脆也回她一個耳光就好,而硬是要她和他一塊離去?他一點也不像是那種會缺少女伴的人,既然如此,他這樣對她又有何意義?她真的不懂。
  只是,就像他說的,這是她欠他的。
  因為就算在昏暗的燈光下,旁人認不出他是誰,她也不該如此不經大腦思考,就直接地甩他一個耳光。畢竟他會伸手扶住她也是出自一片好心。
  咽下哽於喉中的口水,鳳君兒只得點頭,跟著他走向幾步之外的黑色房車。
  *****
  在經過三十分鐘的車程之後,黑色房車停在位於仰德大道上,一棟歐式白色三層樓的雄偉建築  龍豪山莊。
  跨下天義為他打開的車門,龍漠斯轉身看向上車不到三分鐘就沉沉睡去的鳳君兒。
  鳳君兒?這名字真是好聽。在他隨意翻看她的背包,瞧見她身分證上的名字時,他差點就笑了起來。
  龍鳳……龍鳳……這麼相契合的姓氏,好像早在冥冥之中,就已牽動了他們之間的情緣關係。
  他相信,鳳君兒就是太夫人口中的那名鳳女子。霎時,一道復雜神色倏地自他眼底快速掠過。
  他絕不會告訴太夫人已經找到君兒的事。
  他要她繼續為龍氏家族的未來命運擔心;他要她未來的日子都生活在恐懼不安的世界里;他要她償還他生命前十年所遭受到的無情待遇!
  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君兒而起。
  是他的君兒讓他除去心中的陰霾,而有了未來的保障與後盾。雖他不信如此的天意之說,但是,聽聽亦無害。太夫人曾說過,一旦找到鳳女子,那龍氏家族的權勢將更為鞏固,而福蔭龍氏後代。
  看向她沉睡的容顏,龍漠斯突然意識到一點。其實,就算君兒不能福蔭龍氏後代,他也會將她給留在身邊的。
  不自覺地微揚憐惜笑意,龍漠斯低下身,伸手撥開覆於她臉頰上的些許髮絲。見她微揚的唇角,龍漠斯知道她此刻睡得正香甜。
  原以為君兒對他會有極深的戒意,沒想到,只是一段流竄於緊閉車廂內的輕音樂,就可以將她給催眠而進入甜蜜的夢鄉。止不住上揚的唇角,龍漠斯突地悶笑出聲。
  「龍先生?」看見他異常的舉態,扶住車門的奉天義甚感訝異。
  「你可以去休息了。」抱起仍處於沉睡狀態的鳳君兒後,龍漠斯這才回頭瞥看奉天義一眼。
  「是。」奉天義看了沉睡中的美麗女子一眼,即轉身離去。他希望鳳君兒就是龍太夫人口中,能淡化龍先生天生晦暗命格的那名鳳女子。
  在黑漆的夜里,天上那一輪清朗明月,有如銀盤般的閃出耀人光芒。自天上迤灑而下就似一道輕紗般地將她包圍其中。
  俯視懷中的沉睡容頭,龍漠斯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見她這樣的不設防,他已可預期鳳君兒將手到擒來。
  恍惚之間,鳳君兒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正飄浮在半空之中,她有些畏懼的伸出手想抓住身邊的任何支柱,藉以支撐搖晃的身子。一得到安全的支撐,鳳君兒更加將自己偎進那安全之處。
  見她這樣地親近自己,龍漠斯的眉眼滿足地揚起了一抹得意。
  *****
  在朦?之中,一個翻身使得原覆蓋於鳳君兒身上的薄被,離開她的身,而室內略低的溫度,讓她不自覺的顫了一下。就在鳳君兒想擁緊自己以取得些許溫暖時,突然又覆上身的被子,不禁讓她逸出一聲滿足的嬌吟。只是--
  她突然乍醒,猛地坐起身子。
  這是哪里?鳳君兒記起自己應該是與龍漠斯一起的。
  鳳君兒瞪著大眼,環視著陌生的房間。最後,她終於看見立於床邊,手上還拿著薄被一角,顯然是讓她突然坐起的動作給定在原地的龍漠斯。
  看著他毫無笑意的冷酷臉龐,以及略顯冷冽的眸光與那一身的陰沉氣息,鳳君兒微微一楞。
  她想起之前自己在跟他坐上房車之後,就因受不了他的緊盯注視,而故意閉眼不理會他,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睡著。
  「醒了?」龍漠斯放下手中的被子,轉而抬起她的下頷。
  「放開我。」面對他略顯親密的舉動,君兒輕皺起柳眉,撥開他的手,不自在地問道:「這是哪里?」
  「我住的地方。」他望進對他有著深深戒意的美麗眼眸。
  聞言,她低頭不語。
  「你帶我來這里做什麼?」再揚頭時,她眼中有著好大的疑問。
  「你很冷靜。」見她毫不驚慌,龍漠斯揚起了笑。
  任何一個人在乍醒的瞬間,一見身處陌生之地,或多或少總會有著些許的害怕,然而在她的眼里,他卻見不著她有絲毫懼色,有的也只是驚訝與不解。
  「慌亂並無濟於事的,不是嗎?」她瞟他一眼。她相信龍漠斯對她並無惡意,否則,他何須費事的為自己蓋上被子?
  「說得真好。」龍漠斯滿意的點著頭。見她一無戒心的清亮眼神,突然間他好想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才可以進駐她的心。
  他相信沒有女人會喜歡一個太過陰沉冷邪的男人,龍漠斯意有所圖的勾揚起唇角。
  所以,為了她,他願意在她面前改變外在形象,以奪取她的真心,而一旦將她納進懷中,那……
  看他淡似無意的笑容,一個想法突然竄進了鳳君兒的腦子。
  如果她非得要找男人上床的話,或許,龍漠斯會是她的最佳人選。因心中突然升起的不良意圖,鳳君兒不自覺的咬住下唇。她為這個念頭,而顯得躊躇不安。
  因為她相信,像龍漠斯這類一句話即可使社會經濟產生變數的男人,是絕不會答應讓不是他妻子的女人懷有他的孩子。但是如果她放棄了今天這個機會,她真的不知道明天以後,還會不會再有勇氣面對自己的問題。
  她該怎麼辦?要?還是不要?
  看進他冷漠的眼,鳳君兒為不斷在心中交錯升起的選擇而掙扎著。
  「怎麼了?」龍漠斯注意到她的情緒起伏。
  看著他朝自己微揚而起的唇角,鳳君兒聰明的不以為自己真的能得到他的真心笑意。也許他現在是真的對她有興趣,但是像他這樣縱橫商場,主宰豪門企業集團一切,擁有絕大權勢的男人,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孩子冠上除了龍姓之外的任何姓氏。
  要是哪天讓他知道她偷了他的孩子,只怕他不會輕易地放過自己。
  可是,機會就真的只有一次而已,錯過今天這個機會,她又該去哪里找男人?而她的勇氣足夠撐到她找到下一個目標嗎?
  坐於床上,鳳君兒咬著唇、緊絞著膝上十指。這樣的內心掙扎,教鳳君兒在無意之中,顯露出無助的模樣。
  「君兒?」沒有得到回答,龍漠斯微蹙雙眉的開口喚道。
  「沒有。」深吸了口氣,鳳君兒搖了頭。「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調查我!?」她訝然的怒瞪著他。
  「調查你?有必要嗎?」
  「沒那必要嗎?」她撇了撇唇角,不信他對她之前做的事一點也不計較。「你不是對我甩了你耳光的事,很在意嗎?要不然,我現在也不會在這里。」
  下了床,再瞥看他一眼之後,鳳君兒便直接往房門口走去。
  對她突然轉變的語氣,龍漠斯感到些許的不悅,尤其是她還有膽子將話題轉移到敏感處,這令他臉色更加難堪,而全然忘了之前還想在她面前改變外在形象的事。
  「我龍漠斯是你低賤的手能碰的嗎?」一層寒意立刻布滿他冷峻高傲的臉龐。
  「你--」他特意輕蔑的語意,教鳳君兒微微一楞。
  「打人不知悔改,還洋洋得意的再次提起?」他橫堵住她想直走的方向,一把緊掐住她的手腕往上拐提,冷笑道。「還真有你的。」
  「啊!」被他緊緊箝制的手腕,有著被他輕輕一折就斷的危險。鳳君兒緊抿著唇,不讓自己出聲哀求。
  「不痛嗎?」看見她痛的緊抿雙唇,龍漠斯微揚唇角。「只要你出聲求我,我就放了你。」
  對他突來的惡行,鳳君兒壓不下心中對他的怒意而仰頭與他對峙。
  「?……」搖著頭,龍漠斯??有聲地看進她的眼。「這麼不馴?這麼勇敢?這麼倔強?」
  「你想做什麼!」她一臉防備的瞪視著他。
  「我還沒碰過像你這樣的女人,所以,我想……」他湊近她的耳畔,吹拂出一口熱氣,微薄的雙唇揚起一道惡意。「我想上你,想玩你,更想聽聽你在我身下的嬌吟喘聲。」
  不知為何,他現在滿心就只想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份,而激怒她讓他覺得有趣極了。畢竟從沒有女人敢給他臉色看,這個鳳君兒是他唯一僅見的例外。
  「你!」她惱羞成怒地抬手就想再甩他一巴掌。「無恥下流!」
  雖然她也曾想過要從他身上得到一個孩子,但是,他的話教她一聽就只感到惡心與憤恨。
  早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龍漠斯輕易地出手抓住朝他疾速襲來的手掌。他將她的雙手全控於一手之中壓抵於牆上。
  「怎麼?是擔心無法滿足我嗎?這你倒可以放心。」他再次的想激怒她,而故意曲解她的反應。
  「你!」面對他輕佻的眼神,鳳君兒頓感驚慌的撇過頭,不敢再看他。
  施力捏住她的下頷,龍漠斯強迫地要她再次正視他的臉。
  「為了你,我會降低自己的高標準來配合你的。」噙著一絲邪意,他俯下頭,探出舌尖輕舔著她的豐潤唇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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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是想得到他的孩子。但是,想是一回事,一旦他真的表態想要她,鳳君兒還是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勇氣敢與陌生男人上床。
  「你……」她左右擺頭閃躲著他的接觸。
  就在她想用力推開他時,心中那股極想得到一個孩子的強烈欲望,強制地壓下她心口的懼意,而讓鳳君兒頓時停下了所有的掙扎。
  這是龍漠靳自己願意給她的,只要她不反抗,她就有機會得到一個孩子。鳳君兒不斷地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對,只要她不要反抗,不要掙扎……
  「嗯?我如何?」他繼續舔吻著她的唇,滿是邪意地問道:「你這反應看起來,還真不像是一個二十二歲的成年人。」
  「你!」在這時刻,她似乎除了你一字之外,已經說不出其他的話。
  「怎麼?舌頭被貓叼走了?」他輕笑一聲。
  「我的反應是什麼,有差別嗎?反正,你們男人要的也只是一時的快感,你管我反應怎樣!」抱定決心,鳳君兒眼一閉已準備好要自己的身子任其擺布。「要就快一點,我沒那麼多時間可以和你耗下去。」她將自己說得像是有過無數次經驗的樣子。
  對她突然的改變,龍漠斯微微一楞。
  他不知道她的態度為何改變,但是,即使她依然抗拒,他還是會想辦法把她給弄上床,如今她態度的改變只是讓他不需去運用到手段而已。
  但是--油然而生的一股莫名怒氣,教他欺身緊壓住她,一手托住她的後腦,一手繞至她的身後捧住她的臀,壓向他已然脹大的欲望,更以唇舌強悍地索取著她口中的蜜意。
  「那些男人也是這樣碰你的嗎?」
  龍漠斯一想到曾有男人,也像他這樣碰觸她的唇,一股不滿的情緒於霎間染上了他的眼。
  他俯頭以唇舌輾轉地蹂?著她微張的唇。
  「他們也這樣對你?」他將她的雙手緊控於一手之中,空出的一手扯開她的襯衫,拉下她的胸衣,罩上她胸前的渾圓,不知憐惜、用力地揉搓著。
  「啊!」對於龍莫斯突來的粗暴,教她驚喊出聲且瞪大眼。鳳君兒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側過身想掩住胸前的裸露。
  但是,他動作更快速、更強勢的褪去她身上所有衣物。
  「遮什麼?不是早習慣在男人面前光著身子了嗎?」挾帶著怒意,龍漠斯強制轉過她的身子,看進她的眼,以兩手繼續揉捏著她的渾圓。
  感覺到手中蓓蕾的挺起,他邪笑一聲。「你這里,還真是飽滿。這樣的身子嘗起來,味道一定很不錯。」
  見到她瞬間染紅的臉,龍漠斯感到胯間一繃,旋即低頭含進一只瑰麗,輾轉吸吮逗弄著。
  在他的唇舌侵襲之下,背倚冰冷牆面的鳳君兒緊閉雙眼,雙拳緊握在身側。她微動著身軀,心中那道教他給燃起的火苗,已有了瞭原之態。
  鳳君兒緊咬住下唇,在心中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要替鳳家留後,她需要一個孩子,就算是換成了別的男人,她還是會這樣做的。
  抬頭看見她越顯潮紅粉嫩的臉龐,龍漠斯眸光越加黝深。他只手順著她的腰身往下探移,來到她雙腿緊並的縫間。
  盯看著她的臉,他撫過那女性的私密處,以長指輕輕的撥弄著。
  雖然此刻尚無法探至她修長雙腿間的幽密深谷,但是指尖的濕意,讓龍漠斯微微笑了起來。吻住她的唇,極盡的想誘惑她為他撤去殘留的一絲抗拒。
  「嗯……」緊閉雙眸,鳳君兒任由龍漠斯的雙手對她碰觸逗弄。
  竄自體內的火焰讓她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聲嬌吟,輕輕擺動著腰身朝他緊貼而去,雙手更不自覺地環上他的頸項。
  龍漠斯教她這突來的接觸給攪得血脈?張。他快速地轉看四周,見到一旁的矮櫃,立刻將她抱起移至一旁的矮櫃邊緣。
  他一手定住她的頭深吻吸吮著,一手疾速的拉出襯衫,解開腰帶,拉下長褲上的拉煉,以及包裹住已然脹大男性的衣物。
  抓握住胯間脹痛不已的硬挺,對準她不斷在他胯間摩蹭的私處,看進她似已迷亂的眼,龍漠斯深吸口氣,隨著體內焚燒高漲的欲火,朝她幽密的甬道頂撞而去。
  隨著他勇猛而毫無顧忌地頂撞沖入的動作,鳳君兒被體內那道突來的撕裂,痛得睜大淚光閃爍的雙眼。
  她緊咬住唇,不讓下體仿若被撕裂的痛呼沖出口,僅是十指緊緊地箝住他的肩膀,緊緊地攀著他,不讓他再有所動作。
  意外碰上的阻礙,教龍漠斯為之一楞。
  他稍微退開身子,低頭發現在自己胯間的灼熱硬挺上竟有著一絲血紅出現。他震驚的抬眼看向一臉蒼白,已將下唇咬傷的鳳君兒。
  瞧見她唇上的血絲,冷硬的臉龐忽然出現一絲溫柔。隱忍住自身激躁不安的強烈欲念,龍漠斯低頭以舌輕舔著她的唇。
  沁著薄汗的他以著極為細膩的溫柔,想化解她體內的疼痛感,直到她臉上紅暈再現。
  受到他溫柔的蠱惑,鳳君兒不自覺的再次朝他靠近,並以唇舌與之交纏,以熱情回應他所有的狂炙熱吻。
  「可以了嗎?」撫著她的裸背,他眼光黝暗,低嘎地問道。
  龍漠斯希望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從不曾為任何一個女人這樣壓抑過自己的欲望,那種似要爆炸開來的痛苦,是他所沒有過的感覺,他急需要她來包容他胯間的所有激躁竄動。
  抬眸望向他因情欲而亮得過火的黑眸,鳳君兒有著一絲的迷惘。
  即使她的感覺幾乎已為他而迷亂,她依然可以感受到那抵住自己的健壯胸膛正因強制壓抑住狂猛愛欲而微微地顫動著。
  他可以不理會她的痛楚的,但,他竟意外地在乎著她此刻的感受。這樣的發現,讓鳳君兒輕闔眼眸,微揚紅唇的淺淺一笑。
  「現在--」就著他的唇,她呢喃地低訴。「我是你的。」
  她的話讓他全身一繃地往前頂進。舔吮著她微張的唇,龍漠斯有節奏地擺動起腰際。
  當他一次次將自己胯間的傲挺頂進她緊窒的甬道之中時,那柔軟如絲絨般的觸感,卻教他止不住地加快擺動的速度。
  他以雙手定住她的身子,動作狂猛地直往她體內沖撞而去。他想?解胯間灼熱欲望的脹痛,但是,他越是深頂她的隱密深谷,就越感痛苦難耐。  
  那緊窒的包覆快感,教龍漠斯感覺受到自己就快被懷中的女子給逼瘋了。
  緊抓住她纖細的身子,他低下頭就在她白晰的頸項,用力吸吮出一道道帶有懲罰意味的紅色印痕。
  狂動著腰臀,龍漠斯激狂且憤然地凝進她驀地張大而不解的眼眸。
  不該的,他不該為她如此狂野。
  只是,龍漠斯卻一再失控地朝她猛烈抽動,緊箝在她體內的威硬傲挺。狂放而野性的動作,令他的額際沁出了一層薄薄汗意。
  望著她半闔而顯得迷醉的眼眸,龍漠斯一邊抽動著自己胯間碩大的堅硬男性,一邊重重地喘息著。
  這樣的女人,教他無法控制住已然狂亂的愛欲節奏……
  *****
  一陣激烈的狂愛之後,鳳君兒讓他抱著自己躺上床去。
  她臉側向窗外趴趴臥著,一邊周適著尚在狂跳的心,一邊整理著自己紊亂的思緒。很難相信她真的讓一個陌生的男人侵占了自己的身子。鳳君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清涼的風透過半開的窗子,輕輕地吹拂起斜束在窗邊的白色紗簾。夜是一樣的暗,風是一樣的涼,然而,她再也不是原來的鳳君兒了。
  闔上眼,她要自己暫時不去面對這似有些傷感的事。只是,那一直在她背上輕撫的手掌卻擾得她不得安眠。
  「我累了,想睡。」她姿勢不變地說著。
  快速褪下方才只脫了一半的衣物,龍漠斯全身赤裸地躺回床上。
  伸手撫上她滑嫩如絲綢的背脊,他慢慢地下滑至她的臀上,執意探進她緊並的兩腿之間,?磨著她仍有濕意的私處。
  「我不累,也不想睡。」抽回在她緊並腿間的手指,龍漠斯噙著一絲邪笑,翻身趴在她的背上,以脹大的男性摩蹭著她粉嫩的雙臀。
  「你!」她微?地擰起眉。
  他一邊摩蹭著,一邊將她的雙手強制地緊壓在身側,雙手探向她與軟床緊貼的胸前。
  「你做什麼!?」她倒抽口氣,想翻身坐起,卻因為他健碩身材的壓制而無法如願。
  聽到她的問語,龍漠斯笑得低沉而魅惑。
  「你說,我在做什麼?」他緊擁著她,以赤裸的身體在她身子上有節奏的律動著。
  「變態!」鳳君兒困難的抬起頭狠瞪著他。
  「變態?」龍漠斯微揚眉梢,面帶興味地笑出聲。從沒有人這樣罵過他的。「對,我是變態,而你就是那個讓我成為變態的女人。」
  他持續著身下的摩蹭動作。
  側看她因羞憤而漲紅的臉,龍漠斯勾起一抹深沉笑意。
  他俯下頭在她光滑白晰的背脊上烙下一道道的濕意。
  她皺著眉扭動身子想掙脫他的控制。
  「啊!」鳳君兒突然尖叫一聲。
  鳳君兒沒想到她的扭動,反而讓他的雙手得到空隙,改而抓捏住她胸前的尖點,輕柔的揉捏著。
  「你放開我!」她紅著臉低聲叫道。 
  不理會她的拒絕,龍漠斯輕笑地繼續吸吻著她背上的肌膚,而胯間也持續地侵犯著她的臀。
  「不可能。」他帶笑地邊烙下吻痕,邊說道。「相信我,一次是絕對不夠的。」
  他指的是自己對她強烈的需求,然而聽在鳳君兒的耳里,卻是一句意外的提醒。
  她立即停下掙扎。她無法確定剛與他歡愛的那一次,是否就能夠讓自己成功的受孕。所以,她是需要與他結合更多次來達到她的目的。
  為了要有一個孩子,她一定要忍耐。
  眨掉眼中的濕意,咬緊牙,鳳君兒肯定的告訴自己,今天她這樣做,都是為了要讓鳳家有後。
  「讓我打個電話。」她深吸口氣說道。
  龍漠斯雙眼一眯。她的改變總是很突然,只是,何需想太多呢?就算她想耍弄
  「嗯。」鬆開對她雙手的箝制,龍漠斯一邊埋首於她的頭窩邊輕舔她的耳垂。一邊伸手拿過置於床頭的無線電話遞給她。
  接過電話,鳳君兒快速按下這些天一直沒帶在身上的手機號碼。她知道媽媽會幫她接電話的。
  果然,在響了五聲之後,鳳君兒就聽到了母親的聲音傳來。
  「媽,是我君兒。」她知道父母一向信任她在外的行為,所以她並不想說謊,只能假裝收訊不良而跳過重點。
  鳳君兒伸手擋開龍漠斯對她唇角的舔吻,斷斷續續的說道:「我和……有一點事要討論,回家時間不一定……嗯,你們不用為我等門……我會的……這我知道……好,再見。」
  切斷電話,她重重地呼出心中的緊張。她真怕再說下去,媽媽會因為她異常的聲音而起懷疑。
  只是,他剛剛就不能讓她好好的講電話嗎?鳳君兒轉頭不滿地瞪著他。
  瞧見她瞪眼的俏模樣,龍漠斯輕笑出聲,順勢吻上她的唇。
  他好像拐到一個乖寶寶了。
  「妳好乖。」他一邊舔吮著她的唇,一邊伸手探向她的胸前。「我喜歡乖女孩。」龍漠斯似有深意的看她一眼。
  不理會他話中的含意,鳳君兒緊閉著眼,放鬆了身子,任由他的雙手及唇舌在她的身上逗弄,點燃起一道道的愛欲火焰。
  當她感受到一陣熱意竄自體內,鳳君兒知道自己的感官又再度被他成功的駕馭了。
  「嗯……」她難耐的發出一聲嬌吟。
  由她的吟喘聲,與手中漸已硬挺的雙峰尖點,龍漠斯知道她又再度沉溺在他的掌握之中。
  邪揚起一絲笑意,他繼續擺動著腰際。
  瞧見她十指緊抓著床單,龍漠斯將唇舌移向她光滑的背,探手來到她的腹下腿間,輕柔地撫弄?磨著。
  直到她彎身提腰壓住他的手掌,且因他長指竄進她的幽密深谷,引出她一聲驚呼時,龍漠斯也發出一聲不同於她的挫敗低吼。
  方才,她的挺腰,教他差一點就失控,龍莫斯強勢地將自己脹痛根源擠進她緊並的腿間緩緩抽動,一邊長指在她私處抽插著。
  只是,那覆上她濕熱滑意的碩大硬挺,讓他心情激躁地只想找到可以竄進她緊窒通道的入口。
  一咬牙,龍漠斯撤出長指,快速翻轉過她的身子,讓她仰躺朝上。
  他以雙手分開她修長的腿,以自己胯間越形堅硬的昂挺對準她不斷泌出滑液的私幽之道,強硬地一頂而進。
  「嗯……」身下頓然的充實,教鳳君兒緊咬住唇。
  他狂猛地抽動著被她緊箝在體內的男性硬物,一次又一次地將兩人推向情欲高峰。
  這個女人,教他愛不釋手……
  *****
  立於床邊,龍漠斯神色復雜難測地低頭看著她沉睡的容顏。
  他從不帶女人回到家里,也不讓女人在他的床上過夜,然而昨夜他一連為她壞了兩項原則。
  凝視著美麗睡顏,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心悸。龍漠斯伸手撫上她粉嫩的臉龐,輕輕的描繪著她美麗的五官。
  雖然他養過許許多多的女人,但除了偶爾的生理需求之外,他向來清心寡欲。他只將那些女人,當成寵物在養,高興時哄哄她們,不高興時就撇到一邊去。
  可在一碰上鳳君兒,他懷疑自己這三十二年來,等的人就是她。
  她讓極少需要女人的他,沉溺於她無意的溫柔之中。
  見她沉睡的模樣,龍漠斯微勾起了唇角。他知道君兒真的累了,為了他自身的需要,他幾乎折騰了她一整夜。
  自窗口吹拂而進的晨風送進了一室的清冷。吸聞著沁冷的晨風,龍漠斯雙眉微皺,伸出手想拉過被單為她覆上。
  這時,吹拂過她裸背上的微涼晨風,卻喚醒了她。
  睜開眼,鳳君兒就瞧見站立於床緣的龍漠斯,正以一種她無法理解的眼神緊盯著她看。
  看一眼窗外微亮的晨光,她擰起眉。
  「我該回去了。」鳳君兒轉過身拉過輕薄被單遮住赤裸的自己,坐起身、跨下床。
  「不多休息一會嗎?」龍漠斯上前溫柔的扶起她,就好似經過昨夜的翻雲覆雨情欲之後,他們早該彼此互屬。「今天是假日,不用上班的。」
  「不了。」鳳君兒不著痕跡的避開他的扶持。
  走至牆邊,她彎身拾起散落於地的衣物。在確定除了襯衫扣子有些鬆動,並無其他裂縫之後,鳳君兒快速穿上一身的衣裙。
  環視偌大的房室之後,她走向門未關上的浴室。
  在簡單的梳洗後,一走出浴室她就在倚牆而立的龍漠斯臉上,又瞧見一抹笑意。
  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嵌刻於他那帶笑臉龐上的黑眸中,有著一股突兀的深沉,而那股深沉卻不是她所能理解。  
  「我送妳。」帶著笑意,龍漠斯邁步來到她面前,想牽起她的手。
  「下用了。」她側過身,避開他的碰觸。
  仰臉看向他俊挺且帶笑的臉龐,鳳君兒告訴自己,如果昨夜能為她帶來完美的「結果」,那她就無須再與龍漠斯有任何牽扯;而如果,經過昨夜她一無所獲,那她就更不應該再與他有任何接觸。
  鳳君兒對他的閃避,龍漠斯多少了然於胸。
  只是,他並不在意,反而拿起他披掛於沙發上的風衣,狀似親密愛人般地為她披於肩上。
  「這披風你穿著吧。」瞧見鳳君兒抬起不解的眼眸,龍漠斯溫柔地在她耳畔低聲說道。「清晨有些冷。」
  望進他那雙黑沉而深邃的眼眸,鳳君兒竟一時失了神。
  「謝謝。」她咬唇垂下了頭。
  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龍漠斯眼底那極富侵略性的眼神,但是,除此之外,他的眼神竟也讓她……讓她感到無所適從。
  他眼底那抹不甚清晰的溫柔,教鳳君兒微擰雙眉。
  那樣的溫柔神情,她也曾在其他男人眼底發現,只是她一概予以略過。
  而今天在面對全然陌生的龍漠斯時,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自處,尤其,他的眼神還令她感到熟悉。
  鳳君兒斂下眼中過多的惱人思緒,越過他的身,頭也不回的走出這不屬於她的世界。
  那飄自她身上的體香,引得龍漠斯心神再蕩。
  看著鳳君兒徑行離去,而不曾駐足回頭的纖細身子,他懷疑自己還會有再見到她的機會嗎?雖然她把第一次給了自己,但是,她卻沒開口要他負責,或是有任何的索求動作。
  他相信,即使社會世情再開放,道德再淪敗,女人都會聰明的依此要求高昂的代價。
  第一次該是女人所重視的。然而,鳳君兒卻似乎給的理所當然,給得毫不遲疑。
  這事讓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她所設下的圈套。
  圈套?一道危險的光芒倏地劃過龍漠斯的眼。
  他,等著她親自來為他解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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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推開總裁室那扇沉重的木門,奉天義直直的步行至暗紅?木所做成的大辦公桌前。
  「龍先生,這是您要的資料。」他雙手遞上一份資料。
  奉天義注意到他正執筆簽名的右手有片刻的停頓。
  「嗯。」龍漠斯頭也不抬的說道。「你去忙吧。」
  「是。」看著仍埋首於公事中的龍漠斯,奉天義將手中資料放置桌上一角後隨即退出。
  龍漠斯振筆疾飛的在一份海外擴展計畫書上寫下一條又一條的注意事項。寫完這份再拿起另一份公文,持續著他自今早上班以來的固定模式。
  只是,他的眼睛總會不自覺的飄向之前奉天義送來給他的那份資料上。他知道在那里面,會有他昨天交代奉天義為他查出的一組手機號碼。那是屬於鳳君兒的。
  他原以為鳳君兒會像其他女人一樣,找各種不同的理由、時間和借口與他再次不期而遇,怎奈她似乎笨的不知該怎麼找他。
  其實是他想等著她的回頭、想等著她來開口索償、想等著她來為他親自解套。然而,一個月的時間都過去了,他卻什麼也沒等到。
  為此,他特別派人調查有關鳳君兒的一切。
  從他十歲那年起,他就對天發下重誓,在這個世界里,只能有他不要的人,沒有人可以不要他。
  況且,憑借他極為優異的條件,他就不信鳳君兒對他會一點感覺也沒有。所以他不得不懷疑,鳳君兒是在等他主動找上門。
  望向桌上的資料,龍漠斯微微地笑了起來。
  這次--就算她贏。
  *****  
    鳳君兒無力的趴在設計桌上。
  從一早來到公司,她就被一連串的部門會議及許多的專案設計給轟的頭痛不已。現在她好不容易可以暫時休息一下,背包里的手機偏偏在這時不識時務的響起。
  她不想接,但是隨即想到這手機號碼只有家人知道。
  「喂?」
  一接聽,鳳君兒就聽到一個男聲,下意識的以為是父親。
  「爸,有什麼事嗎?」她開口問道。
  「我沒有你這麼大的女兒。」耳邊傳來龍漠斯輕笑的低沉嗓音。
  響起的陌生男音,讓鳳君兒嚇得差點失手摔掉手機。她轉頭瞪看著黑色的機身。
  「怎不說話?」龍漠斯笑問道。
  那一晚她不是打家里電話而是撥手機告訴家人外宿的事,就是怕他會找上門來。因為她一開始就打著若被龍漠斯查到手機號碼,她也可以隨時撤換的主意,避免為家里添麻煩。
  鳳君兒伸手撫上毫無音訊的腹部。
  在經過一個多月的平靜生活之後,她以為龍漠斯早忘了她這個人,沒想到……
  「你想做什麼?」她警戒地開口問道。
  仿若感受到自己的不受歡迎,手機彼端只傳來龍漠斯沉默的回應。
  久久之後--
  「妳排斥我。」原有的笑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冷冷的結論。
  對他輕易地就了解自己的心情,鳳君兒微微一楞,繼而想到他說的也沒錯,她是排斥他的出現。
  雖然她曾為了要一個孩子而上他的床,但這並不表示她就一定要喜歡他。
  他只是看起來不會讓她討厭;不會讓她感到厭惡;不會在碰她的時候,讓她有一種極力想甩開他的沖動。再不然,她也只是覺得他有點順眼,有點……熟悉而已。
  她也擔心萬一龍漠斯知道自己那晚的真正目的,肯定是不會輕饒她的。
  「沒錯。」對他的結論,鳳君兒給予肯定的答復。
  「沒有女人會不喜歡我。」他說的是事實。
  就算女人不喜歡他的人,也會喜歡他的姓,再不然也會喜歡他所擁有的一切權勢、財富,而這些想法早在他進入現實社會之後,就已印證過無數次了。
  「如果你不認為我是女人的話。」她可以想象出他現在臉色陰沉的模樣。
  「鳳君兒!」含帶怒意的低吼清楚的傳至她耳里。
  「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要女伴--你龍先生多的是,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她伸手順了順長髮,刻意維持不徐不緩的語調。
  「妳!」
  「十分謝謝你的合作,龍先生。」不待他說完話,鳳君兒即接口說道。「再見。」
  話一說完,她就切斷通話也關了手機。
  摀著狂跳不已的心,鳳君兒提醒自己一定要利用午休時間去換掉手機號碼。
  他讓她的情緒起伏太大了。這樣的感覺,她不能也不想適應。
  *****
  周末的午後,鳳君兒難得的出現在熱鬧的東區,但她冷凝的臉孔,和周遭擦身而過的人潮有著極大的反差。
  與她擦肩而過的行人,明顯的感受到自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清冷氣息,皆不由自主的將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注意到眾多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鳳君兒微擰了眉,轉過身背對著人潮,看向百貨公司的櫥窗。
  她不喜歡人群。但是,為了勘查現今流行市場的趨勢,她卻不得不強迫自己來到這向來為她所拒的熱鬧商圈。
  甩了甩頭,鳳君兒聳聳肩要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煩人的事。
  「君兒!?」
  來自前方的呼喚,讓?立於百貨公司前,正打量自己所設計服飾的鳳君兒回過了身子。
  鳳君兒驚訝的看著來人。
  「郡諺!?」她眼中有著驚喜之情。
  「君兒,真的是你!」剛從南非回台的齊郡諺,激動的跨步向前將她擁進懷中。
  「郡諺?」被他給緊緊摟住的鳳君兒,略顯?尬地掙扎著。
  「啊?對不起、對不起……」齊郡諺這時才注意到他的動作引來了路人的圍觀。
  「沒關係。」她笑了一下。「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怎會不記得?」頓時,他眼中原有的光采黯下。「我想,這輩子我都忘不了你了。」
  「郡諺……」鳳君兒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說的可沒錯。」看見她又習慣性的擰眉,齊郡諺口氣一轉,逗著她說道。「你現在的模樣,就和以前在學校時一樣亮眼,我齊郡諺怎可能會忘了曾有過你這個紅粉知己呢?」
  「你又在哄我了。」他的話,讓鳳君兒鬆了口氣。
  她仰頭看著曾是她男友的齊郡諺。仍帶著一臉溫和笑容的他,就和以前一樣帥氣,只是幾年不見,在他的臉上,她發現多了一份倉桑。
  「誰教你是我最要好的女明友呢?」多年不見,他還是喜歡逗她:  「不哄你,哄誰呢?」
  鳳君兒笑著搖搖頭。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愛說笑。」她記起他這時應該還待在南非的。「咦?你不是在南非嗎?怎麼……」
  「休息囉。」他親昵的摟著她的肩,走向先前表哥指定要為他接風洗塵的飯店。「我前天回台灣的。辛苦了幾年,總該慰勞自己一下,所以我有了兩個月的假期喔,怎樣?有沒有時間可以陪陪我這個被甩的男人?」他嬉皮笑臉、似真似假的邀請她。
  「郡諺--」對他,她一直感到愧疚。
  側過臉看向君兒依然美麗的臉龐,齊郡諺發現,即使經過幾年的分離,他依然對她有著難捨的戀意。
  「你結婚了嗎?」他停下腳步,扶握著君兒的肩,盯看著她的眼。
  「沒有。」她搖頭。
  聽到她說沒有,一道希望的光芒閃進他的眼里。
  「那你就同情我一點,多找些時間來陪陪我。好不好?君兒?」齊郡諺裝出一副可憐相。「就算當不成男女朋友,我們還是可以做好朋友的,你說是不是?」
  「嗯。」見他好像已經對兩人過往的交情釋懷,鳳君兒頓時鬆了口氣。她拿出名片遞給他。「無聊的時候,可以打到公司找我。」她開玩笑的說道。
  「咦?怎麼不是0204?」齊郡諺盯著名片上的號碼打趣道。
  「齊郡諺!」鳳君兒漲紅臉,舉起皮包就往他的頭上一敲。「你真是心術不正耶。」
  「哎!那是電視廣告打得猛嘛,而且現在0204有很多是猜謎電話,怎能說是我心術不正?」他一把摟過她的頸子,睨眼笑道。「我對你心術最正了。」
  突然,傳自前方的一道冷聲,暫時阻斷了兩人的打鬧。
  「郡諺。」
  那個低沉的嗓音,教鳳君兒微微地楞住。
  剛跨下房車,龍漠斯就看見那個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鳳君兒,正與一個男人當街調笑,而那個男人正是他剛自南非回台的表弟。
  黑沉眸光倏地一冷。
  聽到聲音,齊郡諺往前看去,就見到龍漠斯一臉的陰沉。
  「漠斯?」他拉著鳳君兒興奮的朝龍漠斯走去。「我以為你那麼忙,會晚點到。」
  「你這是在怪我這個做表哥的太早到,讓你沒有時間陪女人玩?」他冷睨鳳君兒一眼,即對著與他幾乎同高度的齊郡諺開口諷道。
  「怎會呢?來,我幫你們介紹介紹。」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齊郡諺笑笑地開口道。「漠斯,她就是我以前和你提過的女朋友鳳君兒;君兒,他就是我的表哥龍漠斯。」
  「女朋友?」龍漠斯突然挑起了眉。
  他記得郡諺只在他的面前提過一個女孩子,而從多次的聚會之中,他可以從郡諺的話中感覺到他對那個女孩的執著。只是,聽說那個女孩不知為什麼在他移民南非之前,就不曾再與他聯絡了。
  「走走走--我們一塊吃飯去。」齊郡諺說著說著,就順勢地抬起手想象之前一樣摟住鳳君兒的肩。
  龍漠靳大步一跨即走進兩人的中間。
  「嗯。」他一手拍著齊郡諺的肩膀,一手施加壓力地摟住鳳君兒的腰。「就讓我這個做表哥的,請你以前的女朋友吃個飯。」
  「你!」鳳君兒瞪眼看他,一邊想扳開他緊箝在她腰上的手掌。
  「這怎好意思,這頓飯就算是我請的好了。」齊郡諺急忙說道。
  「沒關係,難得有這機會。」龍漠斯轉頭對她冷笑一聲,再加強手勁。「我想君兒應該……」
  「對不起,我剛好有些事。」找了借口,鳳君兒身形一轉即脫離他的箝制。「我先走一步。」
  「君兒?」齊郡諺急喊住她。
  「君兒,真的不和我們一塊吃飯嗎?」龍漠斯仍一臉帶笑的問道。
  她知道龍漠斯笑得十分虛偽。
  「不了,謝謝。」話說完,鳳君兒轉身就走。
  「?!」看著她的背影,龍漠斯笑著搖頭。
  她對他的態度依然沒變。
  「漠斷?」齊郡諺不明白他的笑意所為何來。
  「你還喜歡她?」轉過頭,他看向齊郡諺一臉的不解。
  「如果她願意給我機會的話。」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他的眼中閃著希望。
  其實,從方才相遇的短短時間里,齊郡諺就已經知道她對他仍有著距離,而這距離比幾年前還要遙遠。但是無妨,他仍想再努力一次。
  「錯過一次之後,你不會再有機會的。」龍漠斯話中的寒意,毫不留情的澆熄齊郡諺眼中乍升而起的希望之火。
  「為什麼?」齊郡諺沖口問出。
  「為什麼?」龍漠斯望進他的眼,不答反問:「你說呢?」
  龍漠斯的反問,教齊郡諺雙拳倏地緊握。因為,他知道漠斯看上君兒了。只是,一旦讓龍漠斯看上眼的女人,其往後的日子……
  即使看見齊郡諺眼底的不甘與掙扎,龍漠斯也毫不在意的轉身走向侍者早巳為兩人推開的飯店大門。
  他,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即使那人是他的表弟。
  奪人所愛向來是他的興趣,而長久以來他也從未嘗過敗績。只是鳳君兒對他的反應,卻讓他有了-絲不快。
  為了她,他願意再玩高級一點的愛情游戲--
  奪心。
  從明天起,他將不擇手段以奪取她的真心為目的。他就不相信,在這世界上會有他龍漠斯擺不平的女人。
  回望一眼鳳君兒所消失的方向,龍漠斯緩緩勾勃起唇邊的笑意。
  在他有心的介入之後,誰,還會有機會?
  *****
  他清楚的知道,鳳君兒始終在躲他、避他。
  支開奉天義,龍漠斯倚著車身燃起煙,緊緊盯看著御凡爾大樓的出口。
  為了想盡快品嘗到勝利的滋味,這些日子以來,龍漠斯幾乎每天都會到這里等她。
  只是,為什麼時間都快兩個月了,他卻依然未能得到她的心?
  經過無數次的實證,女人不都無法拒絕他的金錢攻勢,不都會迷眨在他無人能及的尊貴氣勢之下,而迫不及待的直想獻身,以茲證明對他的忠誠嗎?
  那她為什麼完全沒有動作?反而是他像急於表示自己對她的真心,竟常拋下集團的一切事務往返於兩地?龍漠斯緊皺起兩道濃眉。
  陪她游戲玩耍也有一段時間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卻依然有著一大步?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樣容易上鉤?為什麼她對他總保有一段距離?而為什麼在她的眼眸里又有著一種矛盾之情存在?
  是有人在阻撓嗎?難道是郡諺?冷利黑眸倏地危險的眯起。
  在他的世界里,絕不容許有人對他的計畫進行阻撓與破壞。如果真有人敢那樣做,不管對方是誰,他都不會客氣。
  這時,一直沒什麼人進出的御凡爾大樓旋轉門,已陸續有人走出。依照鳳君兒的習性,他會需要再等個近十五分鐘的時間。
  這時突然映入眼簾的一對熟悉男女,抓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用力地棄擲手中的煙,龍漠斯擰著眉朝他們走去。
  「漠斯是不在追妳?」齊郡諺開口問道。
  這個消息除了已經在某些報章雜誌上看到外,也在剛才等侯君兒時,從一些經過他身邊的人的小聲耳語中,使他更確定漠斯追求她的事,已在這附近的辦公大樓間傳揚許久。
  對於這樣的傳聞,卻一直得不到鳳君兒的正面答復。他好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著希望。
  「沒有的事,只是偶爾一塊吃頓飯而已。」鳳君兒偏著頭對突然到公司找她的齊郡諺淺笑道。
  一抬眼,她就看見倚車等待的龍漠斯。
  她知道他有意追求她的消息,在他毫不避諱的行動下早巳傳遍每個角落,只是,她不僅為什麼自己始終不予承認。
  是因為她家庭環境的關係?還是因為他黑眸中,那一抹經常無意而顯現出的陰沉?
  雖然,龍漠斯在這段日子以來,常出現在她的周邊,她總覺得他並不是真心的,只是把追求她視為一種挑戰、游戲。
  挑戰?鳳君兒突然一笑。男人總是經不起拒絕的。
  這陣子以來,她可以感受到龍漠斯對她特意的溫柔體貼,只是,表面的假象任誰都能做得來,何況是身處爾虞我詐商場上的他。
  就算他對她是真心的,她又能如何?以她的家庭環境來說,她根本高攀不起像他那樣尊貴身分的人。
  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除了偶爾她不想在眾人面前讓彼此難堪,而無法拒絕他邀請共用晚餐的事外,她對他一樣保持著距離。
  她無法忽略龍漠斯在這些日子以來對她的付出,但在看多了周遭為情所苦的同事之後,她知道「情」除了會醉人,卻同時也能傷人。
  況且,她還身負鳳家的傳承責任。為了鳳家,她早已經沒有愛人的權利。所以她希望,他能早點玩膩這種游戲。一抹淡然的苦澀緩緩地浮上她美麗的唇角。
  「讓開!」
  就在鳳君兒為自己與龍漠斯之間毫無希望的感情感到無可奈何之際,旁邊的叫喊聲讓她轉過了頭。
  一切都在轉眼之間發生。
  各戴著黑白紅三色頭套,手持槍械的歹徒,從一部緊急煞住的轎車中鑽出,而後是一陣警車鳴笛聲逐漸迫近。
  她似乎是碰上警匪追逐的場面了。鳳君兒心有所覺地擰了雙眉。
  三名歹徒速度極快的將鳳君兒及齊郡諺給圍在中間,並出聲要他們合作,而由他們的對話中,鳳君兒知道他們是銀行搶匪,在行搶的過程中,因警察的臨檢巡邏而被追緝,現在他們想抓一個人質與警方談條件。
  齊郡諺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但,他憑著本能想保護君兒不受到任何傷害。
  帶著黑色頭套的歹徒一看清楚被他們所挾持的女人,不禁喜上眉梢。
  那張顯得過分清冷的美麗五宮,這陣子常出現在一些報章雜誌上。她是赫赫有名的豪門集團副總裁龍漠斯多年來第一個公開的新寵--鳳君兒。
  只要鳳君兒在手上,他們就不相信那些警察敢不顧龍漠斯的女人安全,對他們進行武力攻擊。戴著黑色頭套的歹徒得意洋洋的直盯著她看。
  「老大,現在怎麼辦?」
  「你們想做什麼?」齊郡諺大喊一聲,防衛性地將鳳君兒給摟進懷中。
  「小子,這沒你的事,滾開。」被換作老大的歹徒,一把就推開?住鳳君兒的齊郡諺,一邊命令另外二人將鳳君兒抓住,並打算沖回車上。
  「不,你們放開我,放開我!」鳳君兒不斷地想掙脫兩人的掌控。
  「鳳君兒,你最好跟我們走,否則有你好看的。」戴黑頭套的歹徒回頭警告。
  「你們放開她!」齊郡諺再次撲上,不管後果的抓住其中一名歹徒拳打腳踢。
  「叫你滾還不滾,想死是不是?」歹徒一個手拐就將他給推倒在地,並用槍指著他的頭。
  他們拿著槍,環視周遭越來越多的人潮,嘴里大吼出聲,意圖嚇阻旁人的介入。他們希望能在警察趕到之前順利脫身。
  「不!郡諺,你快走。」看見他們用槍指著齊郡諺,鳳君兒驚叫出聲。
  「君兒,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帶走你的。」看著對方的槍械,齊郡諺清楚知道與他們是不能硬拚的。
  他希望能盡量拖延時間,等待警察趕到而想出解決辦法救回君兒。
  「快走!」歹徒不理會齊郡諺的阻攔,強行拖著鳳君兒一同沖向停於車道邊的黑色轎車。
  「不!」齊郡諺伸手阻攔,卻挨了對方一個槍柄而倒退數步?撫著受到重擊的胸口,他一臉痛苦的大聲叫著:「你們放開她!」
  為什麼警察還沒到?為什麼沒人肯伸出援手?齊郡諺痛苦的望向在四周圍觀卻害怕畏懼的人群。
  這時來自前方的一個聲音,讓齊郡諺興起了希望。
  「放開她!」那一聲陰寒且不容置疑的命令,教持槍的三名大漢有著片刻的遲疑。
  看向前方朝他們大步邁來的男子,三名歹徒相互對看一眼。他們沒想到會碰上龍漠斯。
  剛跨越過一半的馬路,龍漠斯就看見三名歹徒持槍挾持他的女人。
  帶著一身的狂怒火焰,他眼露危光地朝三名大漢冷凜直行。在尚未得到她的心之前,他絕不容許有任何人傷害她。
  看見她似乎受到極度驚嚇的蒼白容顏,龍漠斯心中的怒火更是狂飆。
  那一臉的陰森冰寒,直教三名歹徒差點軟了手腳。不過,他們也都還記得自己手上持有槍械,於是強作鎮定的看向他。
  「你……你不要過來……你過來我就……」大漢悚栗的顫聲恐嚇道。
  「漠斯,你快走。」看見龍漠斯不予理會的大步邁近,鳳君兒頓時心慌了起來。
  她不要他們傷害到他,她不要……鳳君兒猛搖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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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美麗臉龐的驚惶失惜,教龍漠斯心中升起一陣陌生的不捨之情。
  「放心,我會帶你一塊走的。」他定眼凝進鳳君兒那於此刻顯得驚慌的眼瞳。「別擔心。」
  「漠斯!」她害怕他會因為要救她而挑釁那三名歹徒。
  「敢傷她--」龍漠斯直視已慌了手腳的三人,發狠的冷笑道。「我就要你們的命。」
  看見龍漠斯眼中一閃而過的陰狠厲芒,三名歹徒明顯的因為害怕而吞下一大口的口水。
  「我想……我想你是忘了,現在……手里有槍的人……是我們。」被喚作老大的歹徒不斷地咽著口水,身子微顫地對他晃動著手里的槍械。
  「我最討厭有人威脅我。」不以為然的瞥一眼他們手中的武器,他的雙眼依舊透露出一道凍人的寒光。
  「你!」面對龍漠斯不受威脅的態度,三人頓時惱羞成怒、臉色漲紅。
  霍地放開鳳君兒,他們一致將槍口對準龍漠斯。
  「找死!」就在三名歹徒正欲開槍之時,向前奔去的鳳君兒讓他們不禁一呆。
  「君兒,快跑!」一見歹徒已經放開抓住君兒的手,龍漠斯不慌不忙的喊道。
  「不,我不要。」恢復自由的鳳君兒,不顧他的阻止直奔向前,一待投入龍漠斯溫暖的懷抱時,她這才定下心,仰起頭定定的看向他,滿足擔憂的說:「我不要你為我受傷。」
  「妳!」看見她直向自己沖來,龍漠斯一時呆楞住。
  為什麼她不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躲,反而要不顧危險的奔向他?來不及細想,龍漠斯已低頭對安全在懷的鳳君兒厲聲怒道:
  「這樣很危險你不知道嗎!?」
  萬一對方在這時開了嗆,那他不僅無法救回她,還極有可能害她喪命,這一想到會有這種結果,龍漠斯的臉色更加難看。
  「我知道,可是--」得到他雙手安全的環護,鳳君兒原顯得浮躁而害怕的心情已然褪下。
  她抿了雙唇,承受著來自上方的怒氣。
  「可是我不要讓你為我受傷,我不要。」她垂下頭,眼眸漸漸升起一陣水霧。
  她一直是排斥著他的出現,始終是以孤傲的漠然來打發他,因為她知道自己只會是他一時的游戲。
  別問她怎會知道。沒有一個擁有權勢的男人會為一個女人甘心放下一切,無時無刻的出現在她身邊而別無所求。除非他愛她;除非他游戲人間;除非他誓得那名女子。
  她不認為像龍漠斯這樣的男子會真的愛上她,況且他也早巳得到她的身子了,所以,依這陣子陸續傳至她耳里,那些針對龍漠斯的評論,她相信,自己只是他的游戲而已。
  女人的直覺總是來的莫名其妙而準確,尤其是她鳳君兒的。
  也因此,對他,她一向知道自己何時該進、何時該退、何時該防、何時該守。
  只是,這樣的直覺好累好累。她防人,防得連一點縫隙都沒有,防的將自己設限在窄小的生活空間里。也因為這樣,她成了眾人眼中的孤傲女子,讓周邊的人以為她是如何的難以接近。
  她不懂為什麼他們總是如此的想與她有所牽扯?她不過是滄海之一粟,不過是人世間一個可有可無的生命體,他們何須這樣苦苦追尋她的腳步?
  是她的美麗誘來了他們的視線嗎?
  而他也是被她的美麗所迷惑嗎?或者他是教她的孤傲性情引來挑戰的興趣?
  她,可不可以只擁有單純的心?鳳君兒斂下了眼臉,及時阻止欲溢出眼眶的淚。
  只是,再單純的心又如何,她,也不過是個女人,一個早巳將龍漠斯給放在心底的癡傻女人。
  今天,她再也無法坐視漠斯拿自己的命來和她玩游戲了。
  要玩可以,但,請不要拿她所珍視的生命來玩。
  這次她真的輸了,輸在自己仍期望著能得到一份真愛的心。她希望自己有一天終能得到漠斯的真愛。
  不管時間多久,她都願意等,等漠斯看清自己的心的那一刻,只要蒼天願意給她時間,她相信自己終會等到那一天的。
  抿了唇,鳳君兒再看進他那對深沉的黑眸。會有那麼一天的,她真的相信。
  「唉!」聽到鳳君兒小聲的回答,他微微地歎口氣,伸手輕撫著她蒼白的容顏。「你對我到底有沒有一絲情意呀?君兒。」
  他知道這個時刻並不適合這樣的話題,但是--
  「我……」她咬住唇,淚水已直直的滴落。
  「乖,別哭了,我不會再逼你了。」龍漠斯緊擁著她,輕拍著她的背柔聲道。
  突然,一聲驚叫喚起了兩人的注意。原來,那群歹徒又將槍口對準他了。
  「小心!」一個旋身,龍漠斯便將她給納到身後。他對著已然發怒的三人冷道:「如果想活命就趁早離開,不然等會你們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他們就是看不慣龍漠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就是聽不慣龍漠斯冷諷譏嘲的語氣,仿佛是豁出去般,已少了先前的那份恐懼。
  「我們今天就算要死,也要拉人當墊背。」話一說完,三人便舉槍瞄準他,現在只待他們手指輕輕一扣,便能將他給送上西天。
  危急之時,奉天義突然出現在三名歹徒的身後。他以極快的速度,在對方毫無防備之下,疾速由後出手打掉他們手中的槍械,並以俐落的手腳動作,將三人狠狠的撂倒於地。
  奉天義的出手讓現場圍觀的群眾發出一陣歡呼。
  他一向處於龍漠斯的四周,就算不是身邊,也會是在一定的距離之內,所以當他一看情形不對時便立即趕到。
  「讓您受驚了。」一腳踹開倒於地上擋住他路的歹徒,奉天義跨步向前,走到龍漠斯面前。
  「做得好。」龍漠斯贊賞的點了頭。這時警車已經趕到並停在階梯之前。「其余的就讓他們去處理吧,你先走。」
  他知道奉天義對警察的印象一向不太好,便示意他可先行離去。
  「龍先生?鳳小姐?」帶隊前來的警官驚訝的看著這陣子被炒的火熱的?聞男女主角。
  「麻煩你們了。」龍漠斯指著倒趴於地的三人對著警官說道。
  「這是我們的責任。」警官禮貌的說著。  
  「君兒,你沒事吧?」排開眾人,郡諺摀著胸口來到鳳君兒的旁邊。
  「我沒事。」看到已然掛彩的齊郡諺,她的心中泛起一陣陣愧疚。「對不起,害你受傷了。」
  「沒關係,你安全就好。」齊郡諺苦笑著。
  就在眾人以為一切都該落幕之時,倒於地上的其中一名歹徒,突然摸到不遠處的槍枝,他拿起槍枝後便指向偎於龍漠斯懷中的鳳君兒。
  在他們的世界里,計畫一旦失敗,就只有同歸於盡一途。
  「啊!」旁觀的群眾發現倒地的歹徒又重新握有槍械,驚嚇地發出一聲驚叫。
  鳳君兒、龍漠斯及齊郡諺同時轉過頭。就在眾人心驚地想找出引發尖叫的目標時,槍聲乍響。
  「砰!砰!砰!」
  齊郡諺一轉頭就看見直指著鳳君兒的槍口,正想為她擋下子彈之時,一個更快的動作,掠過了他的眼。
  在槍聲乍響的剎那間,龍漠斯憑著本能反應,旋過身就將鳳君兒緊抱於懷中,以背朝向開槍的歹徒,為她擋下已發射的子彈。
  背脊突如其來的一陣陣燒痛,讓他皺緊了眉頭。
  一個悶哼,龍漠斯鬆開雙手往後仰去。
  看著一把推開自己並同時以身護住君兒的龍漠斯,齊郡諺竟怔楞住了。他是想要以身為君兒擋下任何的傷害,但是--
  龍漠斯竟然在他意念成形的時間里,直接就撲向前以身護住了君兒。
  看著已然中槍卻仍然維持著強者氣勢的龍漠斯,再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狽與不知所措的模樣,齊郡諺知道自己真的沒有機會了。
  雖然他也想挺身護衛君兒,但總抵不過漠斯毫不考慮就以身相護的撼人舉動。在他的眼里,龍漠斯是以生命在護衛自己的女人。在認清了這一點,齊郡諺斂下眸中的酸澀,神色黯然的退出這一場混亂。
  他再也沒有機會從漠斯的手中搶回自己心愛的女人了。
  笑出心中的悵然,齊郡諺清楚的知道,台灣再也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了。
  在槍聲響起的同時,警察已疾速沖上前扣住三名歹徒,圍觀人群也已嚇得四處奔逃。
  發現龍漠斯突然向後仰去,鳳君兒心驚駭然的伸出手,將他拉向自己靠坐於階梯之上。  「漠斯?」她害怕的輕聲喊著他。
  方才的槍響她也聽到了,但是--
  鳳君兒一直搖著頭,因為,她不相信這個不幸真的會降臨在自己的身邊。她張大眼忍著淚,看著雙眼慢慢闔上的龍漠斯。
  她不斷的以右手搜尋他身上有可能出現的傷口。
  就在鳳君兒慶幸他並無任何外傷之際,緊擁著他的左手,突然感覺到在他的背後有粘稠液體漸漸泛染開來。
  緊咬住不斷發顫的唇,鳳君兒緩緩地換過手,自他身下抽出左手。
  「不!」一見沾染血跡的左手,鳳君兒驚狂叫出心中的震顫。
  她不住地搖晃著龍漠斯沉重的身軀。
  「漠斯,你醒醒、你醒醒……」
  「鳳小姐--」警官一看情況不對,立即上前要扶起龍漠斯。
  「救護車,我要救護車。」龍漠斯中槍的事實,讓鳳君兒失去了平時冷靜的心:「我要救護車,你聽到沒有!?救護車!」她朝警官驚慌失措的尖聲大叫。
  朦朧之中,龍漠斯聽到了她驚駭地尖叫聲。
  他想安慰她,教她別害怕也別緊張。只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突然,一滴悄落於他唇邊的溫熱淚水,讓他感到一絲異樣。
  她哭了?這個事實讓龍漠斯的心猛然一揪,痛苦的掙扎了一下。
  為什麼,除了背脊上的灼燒痛楚外,他竟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心正隱隱作痛?這突生而來的痛感,使得他原已飄遠的意識又漸漸的集中。
  他的心該不會也被那幾槍給擊中了吧?龍漠斯突然揚起一抹虛弱的笑意。
  「乖……別哭了……我沒事的……」他勉強張開已疲憊不堪的眼臉。
  一見她讓淚水浸濕的雙眸,龍漠斯心疼的抬起手撫上她的臉頰。
  「漠斯,不要嚇我,你不要嚇我。」見他終於有了反應,鳳君兒一時激動的緊摟住他。
  「為我這樣……是不是代表著……對我有情?」即使在這時刻,他仍想知道她的心里究竟有沒有他的存在?他究竟有沒有贏得她的心?
  直到現在,他還是認為自己會有這種反應--為鳳君兒擋下一切,是為了要奪取她的心,因為他不要、也不會做只是付出而沒有任何回報的事情。
  只是,這個付出似乎昂貴了一點。
  剛走沒多遠的奉天義,一聽到槍聲心中就掠過一抹不安。他回頭一看,就瞧見龍漠斯已因中槍而倒臥於鳳君兒的懷中。他神色霎時一黯。
  「鳳小姐,請讓我先送龍先生到醫院去。」他快速地回到兩人身邊。
  不等她的應允,奉天義已伸手扶起她懷中的龍漠斯,轉過身神情凝重的背起他,走向沒有熄火的灰色轎車。
  他是被龍家派來保護龍漠斯的,若沒了龍漠斯,要他何用?奉天義自責的斂下了眼中的灰澀。
  「不,讓她先……回答我的……問題……」龍漠斯困難的出聲說道。
  「龍先生,沒命的您,如何能承受她的答案?」奉天義側過頭看著臉上血色盡失的他。「況且,這段日子您為她已經堆積了許多公事未處理,而現在看這情形,您又得暫時住院;您不讓我先盡快送您上醫院,是打算要放棄目前所有的一切嗎?」
  「這--」龍漠斯表情頓時顯得空然。
  「您,放得下嗎?」奉天義再問一次。
  「你從不曾像……今天這樣對我說話的。」龍漠斯虛弱地一笑。
  「那是因為您一向都知道何事為重、何事為輕,所以,我無須多事,只是您今天--」他黯然一笑。「失常了。」
  「是嗎?」他知道天義說對了,他今天是失常了。「我以為你對我……永遠不曾有意見。」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真的想放棄龍家所有的一切,只想得到君兒的一個真心答案。但是……罷了。這一切就留待以後再說吧!
  當他瞧見緊跟在後的君兒,眼眸中盛滿的淚水與慘白焦慮的容顏時,龍漠斯不禁勾起了一抹無人理解的笑意。
  或許,他已經得到了她的心。
  *****
  自從他住院以來,龍漠斯就以捨身護愛的深情形象,扭轉以往豪門企業集團給外界的一種冷硬強勢的風評。
  打開窗戶,他任由涼風吹襲入室。
  他沒想到一場意外槍擊,竟也能為豪門集團帶來廣大的免費宣傳。看著窗外的綠地,龍漠斯輕笑了起來。
  只是,他對自己當時毫不考慮就以身相護的行為,仍感到莫名。他怎可能會為了救鳳君兒而不顧自己的生死?這一點根本不像是他所知道的自己。
  難道說,奪得她的真心,已遠比他的生命要來得重要?一道難測的深沉進駐了他黑不見底的眼。
  一打開房門,鳳君兒就看見應該躺在病床上的龍漠斯身披薄衫立於窗邊。
  「怎麼起來了?」她蹙著眉頭。「萬一傷口惡化又感冒了,那怎麼辦?」
  聽見她的聲音,龍漠斯斂下眼中的深沉,轉而帶著溫柔笑意轉過身朝她走去。
  「你終於來了。我以為你今天有事不能來,所以,就想用苦肉計來博取你一丁點的同情。」
  在這幾天的靜養當中,他已習慣了她的陪伴。而今天,她比往常晚了近三十分鐘的時間才來。
  關上房門,鳳君兒對迎面而來,將她鎖在房門與他雙臂之間的龍漠斯微紅著臉。
  「別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了。如果真不能來,我一定會事先告訴你。」她轉過頭,不自在的避開他只包扎著繃帶的赤裸胸膛。
  「那妳之前去哪了?」他想知道她的一切行蹤,想掌有她的一切訊息。
  就像他知道鳳君兒其他的資料一樣,包括她的家庭,包括她是御凡爾集團高薪禮聘的專屬服裝設計師,包括她曾為了家庭而放棄一段感情。
  雖然他現在似乎已得到她的真心,但是,在沒有聽到她親口說出之前,他並不想這麼輕易就判自己勝利,也不想這麼快就和她斷了連系。
  甚至,為了爭取多一點的時間與她相處,他更希望君兒能放棄目前的工作,同他回龍豪山莊去。
  只是,這樣一來,他不就是要鳳君兒在他及工作與家庭之間再做一次選擇嗎?他能取代工作在她心中所占的分量?讓她甘願為他放棄工作?進而能擁有像家庭在她心中一樣的地位?
  他想逼迫她選擇自己,但是,他不想被她拒絕,所以直到現在,他都還是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君兒的心甘情願。
  「剛才,我是去跟醫師討論你回家休養時,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回家?」他皺起眉。
  「嗯,既然你說不喜歡醫院,那就回家。」她點了頭。
  「我不要回去。」他突然繃緊臉。
  「為什麼?」鳳君兒不解的看著他。「你昨天不是說,不喜歡醫院這種嗆鼻的藥水味道嗎?」
  「我想要有你在身邊。」龍漠斯不自在的撇過頭。「除非你願意跟我回龍豪山莊去,不然,我寧願住在醫院里,讓你良心不安,天天到醫院來看我。」
  「這話你之前就說過了。」聽他孩子似的賭氣話語,鳳君兒不由地笑了起來。
  沒有人喜歡醫院的,就連龍漠斯也不例外。所以,當她征詢醫師意見,知道他已能出院回家休養,而他現在卻拿這理由拒絕時,她的心似甜了一下。
  「那,你是答應要和我回家去了?」
  看見她點頭,龍漠斯驚訝地揚起眉。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頷,凝神望進她明亮的眼眸。他該如何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是欣喜?還是得意?
  「今天我已經跟公司那邊請長假了。」她笑得很淡。
  自從龍漠斯為她受傷住院之後,她每天除了固定的上班時間之外,其余時間都是在醫院陪他。
  而為了不再看到他每天對著白色牆壁皺眉的模樣,考慮了許久,她今天終於向公司請辭,打算同他回龍豪山莊,照顧他到傷好為止。只是,公司卻以停薪留職的方式準她的假。
  至於家人方面,早巳不需她多說些什麼了,因為,報章雜誌漫天散開的八卦消息,早就弄亂了她原有的生活圈。對於父親眼中的絕望,她……
  只要這事一過,她會再為鳳家想其他辦法的。
  只是現在,她不想讓鳳家的傳承問題來影響兩人間的短暫未來,該是短暫的未來吧。一抹愁雲輕蒙上了她的眼。
  像他這樣的男人,不知何時會被下一個女人所誘惑,所以,她只想擁有他現在的心,暫放下一切來擁有漠斯對她短暫的愛憐。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何時還能再碰上,像龍漠斯這樣願以生命來愛她的男人,所以,她現在只想照顧著他,在他對她仍是真心的時候。
  她相信,漠斯現在對她是真心的。只是,她不知道他的真心到底能持續多久?
  嗅著他身上強烈的男子氣息,鳳君兒忽然抬手撫觸他的高額,撥弄過他的一頭亂髮。在他挺身為自己擋下那致命的一擊後,對他,鳳君兒只能無言的交心了。
  試問世間能有幾人甘心為自己而死?縱然那只是一時的沖動。然而一旦尋獲此人,她哪能不好好珍惜把握而任他離開?
  緩緩地,鳳君兒對他綻出一抹真心的笑?。
  看著漸已恢復往日神采的龍漠斯,鳳君兒知道他的世界並不如她所處的世界單純;然而,她卻已無心再思考。
  面對他毫不後悔的愛意,她願意敞開心懷任他進駐。
  他應該是愛她的吧?這是鳳君兒直到今天一直沒有得到的答案。
  她從沒聽過龍漠斯開口說出愛字,但是,她卻好似能體會到他心中對她的愛意。
  「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放開抬起她下頷的手,龍漠斯轉而以拇指輕撫她的細嫩水膚。  
  「我不圖你什麼。」鳳君兒淺淺一笑。「你的財富,你的權勢,我都不需要。」
  「我知道。」龍漠斯了解的點了頭。
  「真的嗎?」她眼眸漾出一道柔光。
  見到鳳君兒眼中不同於平常的款款柔情,他有瞬間的失神。
  「只要真心對我好,我龍漠斯會對你負起一切責任。」帶著黝深眸光,龍漠斯俯頭吻上夢想已久的柔潤紅唇。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誓言。
  只是,在知道她於工作與家庭之間選擇了自己之後,他心中的那股悸動,讓他無法不說出自己從未出口的承諾。
  呵!此刻,他願以一切來換取她生命的相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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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又是一個沒有君兒相伴的無聊清晨。
  透過落地門窗,坐靠於床柱上的龍漠斯不住地往遠處的車道上眺望。
  早知道當初他就不該詢問君兒,要將她家人全接來這里住的意見了;要不只需他一聲令下,鳳家老早就全讓他給請回龍豪山莊,哪還會像現在一樣,教他只能無聊的看著奉天義那張撲克老K臉。
  他伸手從床頭的煙盒里拿出一根煙,看著奉天義自動上前為他點燃。
  「你能給個笑臉看看嗎?」龍漠斯淺淺的吞吐著白色煙圈,一邊似隨意的對著立於床緣的奉天義問道。
  「您確定想看的是我的笑臉,而不是鳳小姐的?」一道戲謔的笑意,出現在他始終緊閉的唇際。
  聽出奉天義話中的調侃,龍漠斯頓時失去抽煙的樂趣,反瞪他一眼。
  「你真的很不討人喜歡。」他使力的捺熄煙蒂。
  「無所謂。反正--」聽到龍漠斯直言對他的抱怨,奉天義頓了一下,隨即扯開一抹笑意。「喜歡您的也沒幾人。」
  「這麼說來,我們是物以類聚囉?」聽他這麼一說,龍漠斯頗感興趣的傾身向前。
  「不,我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奉天義毫不客氣的就將自己定位於無辜而受到污染的一邊。
  或許是接連兩次的意外髮生,奉天義自覺在與龍漠斯的溝通上有了另一種途徑,而這途徑讓他覺得心情已不似以往般的沉重,反而輕鬆愉快許多。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龍漠斯斜睨他一眼,再躺靠回床柱。「你還要不要臉?」
  「我--」正當奉天義想暗諷回去時,來自窗外的一個聲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轉頭看向遠方的車道。
  「她來了。」他看見一輛熟悉的車影。
  「我知道。」看著出現在車道上的黑色賓士房車,龍漠斯冷冷一笑。
  僅是一秒的時間,原掛於他臉上的輕鬆與無聊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怨恨。
  龍風華來了。
  沉靜的房室內,彌漫著一股陰沉之氣。因為,沒人歡迎她的到來。
  龍漠斯眯起了眼,眸光陰銳地直盯著即將被推開的房門。
  當龍風華前腳一踏進旁人為她所推開的房門,在她尚未開口說話之前,龍漠斯已眼光凝恨地抬手直指房外命道:「出去!」
  在擁有了君兒之後,他已有把握將龍太夫人從豪門集團總裁的高位拉下,再也不需與她虛假以對。若她想讓龍氏保有既定的地位與權勢,讓位會是她唯一的選擇。
  看見龍漠斯依然存在的怨意,奉天義歎了口氣,轉身退至一邊。
  「漠斯……」一頭白髮的龍風華,心痛的看著視她如仇敵的長孫。「我只是聽說你受傷了,所以過來看看你。」
  「看我?以前怎不見你來看我?」龍漠斯冷笑一聲。「以前你把我當狗養,那現在敢情是來看看你養的寵物嗎?」布於他臉上的黑暗是對生命前那十年歲月的深刻記憶。
  她錯了嗎?為了龍家的未來,她做錯了嗎?龍風華難過的看著她的長孫。
  她以為在經過二十二年的時間沉澱之下,漠斯對她的恨,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的深。
  她知道漠斯在十歲那年,就因為聽到這一切事實而恨她入骨,只是沒想到隨著時間的逝去,漠斯對她的恨意卻有增無減,反而越來越明顯。
  以前,他在她的面前,仍維持著恭敬有禮,如今他卻惡語相向,好似已沒了顧忌。龍風華老邁的身子微微的顫抖著。
  跟在龍風華身後進入臥室的男子,對坐躺於床上的龍漠斯不贊同地擰起雙眉。他有一張極為酷似龍漠斯的臉龐。
  若真要分出兩人之間的不同,或許可用他們迥然不同的眼神來做為辨識。
  龍漠斯眼含恨意、唇挑仇意,而他眸光陰郁、唇揚無奈。
  因為,龍漠言不知道自己還要夾在這兩人中間多久的時間。一個是疼愛自己的奶奶,一個是他唯一的手足。
  是的,他是龍家次子,也是豪門企業集團的第二繼承人。
  「漠斯,不可以用這種口氣對奶奶說話。」龍漠言上前扶住龍風華。
  他一向是帶笑的,只是,每次在看見他們兩人的對峙情形,他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是在十歲生日那年,才知道自己有一個比自己早出生一個小時的哥哥。而至今,他也仍記得當初在龍漠斯眼底,所看見的恨意與不甘。
  那深沉的恨意讓他懷疑漠斯是怎麼熬過那十年的歲月。
  在奶奶平穩的敘述下,他知道了前因後果,也慶幸著自己的幸運。慶幸自己並沒有像漠斯那樣晦暗的命格。
  他知道漠斯心中的恨,但是,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為什麼漠斯還是不能拋開以往的仇恨,來面對嶄新的人生?
  「想教訓我?」龍漠斯冷看他一眼,不屑的撇撇唇角。
  若非看在漠言與自己在當時同是無辜受控的生命,他也不會放過他的。
  「漠斯,時間都過去那麼久了,你……」龍漠言好言想勸他一句。
  「等下次換你被無辜地關上十年之後,我會試著聽你的勸告與諫言的。」龍漠斯朝他譏諷一笑。
  「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況且,我也聽從你的命令離開豪門集團,也發下重誓絕不與你對立,為什麼你還要以這種態度來對待奶奶?」
  「聽從我的命令?」龍漠斯拿起床頭上的煙點燃,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一邊斜看龍漠言一眼。「就算你不離開豪門集團,就算你想占上龍家高位,只要有我在,你又能怎樣?」
  「我不能怎麼樣嗎?」龍漠言倏地緊握雙摯。
  「你又想怎樣?是想把我踹離豪門?還是將我踢出龍家?」龍漠斯好笑的看著那張與自己相仿的五官容顏。
  他知道漠言一向不在乎權勢,只想輕鬆面對生活。
  其實,他也想過那樣的生活,只是,現在的他對所有屬於龍家的一切,根本就放不下手。因為,他要用龍家的一切來呵護那個真心對他的女子。  
  每當想起君兒這陣子對他的照顧,一絲溫柔的陣光就悄然的蒙上他黑沉的眼。
  有她在的世界,變得單純了。
  收起有可能洩露出他好心情的笑意,龍漠斯擺出一副冷漠的表情。
  他知道漠言一向尊敬他,甚至在兩人獨處時,他也能暫時容忍漠言對他的玩笑言行。
  但是,只要有她龍風華在的地方,他就一點也不想讓她好過。龍漠斯轉頭望向白髮蒼蒼的龍風華。
  他想親眼看著她--倒下去。一道無情冷光進駐他眼底。
  「你以為我不會!?」龍漠言難忍一時之氣,跨步向前。
  見到龍漠言的舉動,奉天義不發一言的伸手擋在他面前。
  「天義,沒事的。」見到奉天義的護主行動,龍漠斯輕輕一笑。或許,龍家在他前十年的生命里,給他最好的待遇就是為他找來了天義。
  望了他一眼,奉天義隨即無語的退至一邊。
  一待奉天義退下,龍漠斯即轉頭對著雙胞手足諷笑出聲。
  「我就是相信你不會。」
  「你!」
  「況且,如果真要硬碰硬的話,我們倆頂多是兩敗俱傷。就可惜,在我只為自己的狀況之下,我可以放手一搏;而你呢,你為了她就只能乖乖聽我的話,我叫你往東,你就不能給我往西,我要你滾,你就得給我滾。」他吞吐著煙圈,斜眼睨視著他唯一的手足。「你說,這樣的你,能對我怎樣?」
  發現到他的刻意傷人,龍漠言真不知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只是--
  「漠斯,奶奶的年紀已經大了,難道你就真的不能忘掉以前的一切,喚她一聲?」他歎了一聲。「在爸媽相繼去世之後,奶奶已經是我們現在唯一的親人了。」
  「現在除了你,我沒有其他的親人。」他吐出一個煙圖,斷然回道。
  「漠斯--」
  聽到他的話,龍風華只能搖頭深深地歎息。
  她是多麼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聽到漠斯喊她一聲奶奶,如今看來,那似乎是一種奢望。龍風華抿唇無奈一笑。
  「漠言,這是我和你大哥的事,你別插手。」她止住龍漠言未完的話,再看向那始終沒有給她好臉色看的長孫。
  「你就乖乖聽她的話,別教我連你這唯一的親人也不認了。」龍漠斯看她一眼,揚笑冷道。
  「我知道你找到她了,對不對?」今天她除了來看他的傷勢之外,也是來解開心中疑問的。
  一看見原覆在他身上的黑暗氣息已減弱不少,她知道自己其實是可以不用再開口問,但為了安心,她仍想從他的口中得到證實。
  聽到她的問話,龍漠斯渾身一震,繼而冷笑出聲。他早該知道瞞不了她多久的。
  想想,一個精通命理的人怎會算不出已在身邊所發生的事。他懷疑這一切她也早巳知情,而只是不知道這事對誰是好、對誰是壞。
  「我真是低估妳了。」龍漠斯撇唇一笑。
  「這麼說,你是真的找到了……」總算是找到了,龍風華欣慰地微微一笑。「你的命格過於晦暗,而她的命格過清,這樣的結合是最適當的了。」
  如此一來,她的心願也算了了。
  她炯亮有神的眼,有著睿智的光芒出現。她靜觀著他的周身,發現似有一道紅光包圍住他。龍風華笑了笑。
  這樣就夠了。知道龍家已因他而受到鳳女子的福蔭,這樣就夠了。
  拄著杖,龍風華示意龍漠言隨她離去。
  回頭再看龍家長孫一眼,龍風華笑出世事的無奈。
  因為,為了保有龍氏家族,她犧牲了身為長孫的他;而他,為了鳳女子卻將於未來雙手奉上龍氏子孫入繼鳳家。
  算出這樣的紅塵俗事,教她也只能沉默接受。龍家欠他的,就由龍家的子孫來償還吧。
  就讓他因愛而淡忘往日的不愉快吧。
  側看藍天的清朗,龍風華希望漠斯與鳳女子兩人能攜手安全度過即將逼近的突發意外。
  人間事自有定論,且各人命運皆掌握於自個兒手中,只是,一旦扯上另一空間的輪回命運,那世事自該由上天安排了。
  *****
  一進門,鳳君兒就發現陳管家一臉擔憂的在大廳里來回踱步,一雙眼睛還不斷的往二樓飄去。
  「有事嗎?」
  「鳳小姐。」一聽到鳳君兒的聲音,陳管家像是找到了救兵。他急轉過身走向前回道。「是龍太夫人來了。」
  打從數月前的一個晚上,他意外地看見漠斯先生抱著沉睡中的鳳小姐,一路不曾停駐的直走進主臥房,他就覺得兩人關係匪淺。
  因為,在龍豪山莊工作近二十年的時間里,他從沒見漠斯先生帶過任何一名女子進入龍豪山莊的所屬范圍。
  直至上個月又見到鳳小姐隨同漠斯先生回到龍豪山莊,他幾乎就認定鳳君兒會是龍豪山莊未來的女主人。
  「龍太夫人?」一抹詫異進駐她的眼。「她是?」漠斯從未對她提過這個人。
  「龍太夫人就是--」陳管家話未說完,就被身後傳來的聲音給打住。  「你就是鳳女子?」剛下樓的龍風華,一眼就見到她。
  看著緩緩行來的長者,以及另一個漠斯,鳳君兒一臉的不解。
  「有空陪我這個老太婆聊聊嗎?」她一臉慈藹的要求道。只消看上一眼,她即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女孩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鳳女子。
  那雙清亮而眼尾微揚的明亮大眼,有著遠比一般女子要來得清澈動人的光芒。只是,她的眼神卻隱含著一絲的愁意。
  是因為這世上所賦予她的苦難嗎?
  「您是?」
  跟隨在龍風華身後的龍漠言,一見到她,有著短暫的怔楞。
  「她是漠斯的奶奶,我是漠斯的弟弟漠言。」聽到她的出聲詢問,龍漠言清了清喉嚨說道。
  「漠斯沒談過你們。」鳳君兒淡淡一笑。「我是鳳君兒。」
  「我知道他不會主動提起。」龍風華微微一笑,點頭表示了解。「有空嗎?」
  就在鳳君兒正要開口時--
  「不準跟她走!」帶有怒意的吼聲阻止了鳳君兒尚未出口的話。
  「漠斯?」看著身上只披著襯衫的龍漠斯大步地跨下樓,鳳君兒直覺的迎向前去。
  「不準妳跟她走。」擁進她一身的美麗,龍漠斯深吸一口氣,藉以平息方才心中那股像是她將被永遠帶離他生命的恐懼。
  他目光冷狠的直視眼前這一老一少。之前,他已為龍風華、為龍家失去前十年的生命歲月,現在,他絕不要君兒有踏進她陷阱的機會。
  他不知道精通命理的龍風華,這次會以什麼樣的言詞來蠱惑君兒的心,傷害他與君兒之間的感情。
  「她是我的,你別想帶走她。」
  「就當是我跟你借幾分鐘,可以嗎?」龍風華低聲的要求道。
  「萬分之一秒都不可以!」緊抿著唇,他伸手直指大門。「現在,你給我出去!」
  「漠斯!」龍漠言怒極的想沖上前。
  這時,始終跟在龍漠斯身後的奉天義,再度上前阻攔住一臉沖動的龍漠言。
  龍漠斯一把將鳳君兒納至身後,朝龍漠言危險地眯起了眼。  
  「想打架?」他冷笑恫嚇道:「你該知道不動她一根寒毛,已是我最後的退讓,與其讓她成為我們兄弟?牆的主因,難保那天我不會親手送她上天!」
  「漠斯!?」鳳君兒倒抽口氣,伸手扯住他的襯衫。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來他的黑暗是來自於對親人的恨意。
  而這恨意讓人震駭不已。
  「只要她敢動你一絲一毫,我就教她後悔莫及。」龍漠斯頭也不回的恨瞪著蒼髮老婦,一字一句的對著身後的鳳君兒許下護身令。
  「她……她只是想找我說幾句話,不會--」鳳君兒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梭巡。
  「不會?如果她以前都能為了一個荒誕的理由,就狠心地把一個小孩關在房子里長達十年的時間,不讓他接觸外面的世界,不讓他看自己的爸媽,只供他三餐,任他孤寂十年,只透過一個小小的洞口看看外面的藍天。那,你怎麼能確定她現在不會再為了另一個莫名的原因而囚禁你?你相信她,我可不,我得一生一世的防著她。」他唇揚恨意。
  看著他閃耀著惡狠光芒的眼眸,鳳君兒的心猛地一揪。
  沒有人會想恨自己的親人的。低頭看著龍漠斯微顫的手掌,鳳君兒伸出手緊緊的與他交握相纏。
  感覺到他的一震,以及傳自他緊緊反握住她的手掌的熱氣冷汗,鳳君兒仰起頭,望進他俯看的眼。
  他明明是這樣的想得到親人的慰藉,為什麼卻又要說出這般的話來傷害自己所在意的人?
  他是想以傷害他人,來得到應有的注意嗎?他這樣的心,會不會太累了點,太苦了點?
  她不要他活得這麼累,這麼苦,她希望他能平靜的生活著。
  平靜的生活或許不是每天都能快快樂樂的笑臉迎人,但是,那自心中所升華而起的寧靜感覺,卻也是眾人所追求的。
  外界的?紛多彩,雖然誘人沉淪,但是來自心底的沉淨,卻教人的心靈有如清水般的不染塵埃。
  「漠斯。」鳳君兒朝他笑出一抹釋然。「忘了吧。」
  她希望,漠斯能夠淡忘那般不好的回憶。因為,這樣的恨意會蠶食掉他原來該有的良善心。
  *****
  自鳳君兒在龍豪山莊見到龍太夫人那天起,龍漠斯就分秒不離的將她帶在身邊。即使在身體復原之後,他也一樣寸步不離。
  他上班時,她就會被他藏在附設於辦公室內的休息室里,而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他發誓,他絕不讓龍風華帶走她。
  只是,君兒卻常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將自己送上門去。
  他知道君兒對他的警示一向是一笑置之。因為,她總是在他的面前,笑談她與龍風華問的隨性閒聊。
  而慢慢的,他發現自己在君兒的潛移默化下,已不會再對龍風華惡言相向,頂多只是視若無睹。
  如果君兒不喜歡他對付龍風華,為了她,那他會盡量收斂自己的利爪。
  經過數個月的相處,他早巳不知道自己為了君兒,究竟斂下多少本性了。甚至,就連當初他想以游戲心態陪她玩玩愛情的想法,也在君兒的晨昏相伴之下早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想真心擁有她的急迫。
  而他的行動就是對她坦言曾有過的游戲心態,以及二十多年來因龍風華而積壓於心口的恨意。
  驟轉直下的心情,原是他所渴求的,原來他渴求解放自己黑沉黯晦的心已久。
  所以,他給君兒時間消化他所有的話,及所有的心情。
  而在批完預定工作進度中的企畫案之後,龍漠斯再次進到休息室內。他要知道她的想法。
  帶著一絲的不安,龍漠斯躊躇地來到她的面前。
  即使一切真如龍風華所言,兩人之間有著輪回的永世愛戀,他也不想理睬、不想研究前世的一切。今生,他只想確定自己是君兒生命中的唯一!
  他是這樣的用心待她,那她呢?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待他?龍漠斯凝看著雙手後拄,頭微後仰起,任長髮垂於柔軟床墊上的君兒。
  他懷疑,她真的愛他嗎?否則,為什麼她總是一臉淡然的注視著他?  她看他的眼神,就似路人般的不經意。除了他偶爾捕捉到飛掠過她眼底的戀慕神情時,才會讓他感覺到,君兒是在乎他的。
  只是,她似乎是刻意的在避開他。不是避免身體的碰觸,而是逃避一種心靈上的交會。
  龍漠斯靜看著她閉眼沉思的嬌美模樣。
  「我知道。」鳳君兒突然張眼,對他露齒一笑。  「我知道你曾當我是個挑戰,是個游戲。」
  她的話讓龍漠斯驚訝地挑高眉。「那為什麼你還……」
  「只是我沒想到,今天你會如此坦白的告訴我。」鳳君兒坐直身子。
  她知道自己該要生氣的,但是,她不感到生氣,只覺得他又陷進了一分。陷進他自己所構築出的世界里。
  這些日子以來的親密相處,讓龍漠斯整個人完完全全的展現在她的面前。
  或許在她剛搬到這里照顧他時,漠斯對她仍有所保留與隱藏,而刻意的表現出溫柔的一面。
  只是,相處久了以後,她發現,他慢慢的在變了。現在她已經嗅不到初遇他時的那種黑暗之息。
  但是她不知道,這是因為她的不在意,所以才會忽略掉,還是他真的變了?鳳君兒仰臉望進他的黑眸。
  她眼中的清澈讓龍漠斯瞧不出任何情緒而略感煩悶。他要親口問出心中所在意的一句話。
  「你會討厭這樣的我嗎?」清了清喉嚨,龍漠斯看似隨意的問道。
  他知道,任何人都可以放棄他,都可以離開他,唯獨她不行。
  她是他今生所認定的人,所以,不管他之前的想法有多麼的卑劣,有多麼的過分,她都不能離棄他。
  只要她願意接受自己,他可以為她改變一切的行事原則。為了她,他真的可以放棄一切。
  他那聽似輕鬆的問句,讓鳳君兒輕聲笑了起來。
  看見她清新的笑?,龍漠斯像是得到一句美麗的承諾,而鬆開了心中積壓多時的郁悶心結。他知道,君兒不會討厭他的。
  「怎會呢?」看到他鬆口氣的模樣,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那都是從前的事了。」
  勾起唇邊的笑,龍漠斯伸手攬起她,將頭埋進她的肩窩里。
  「我就知道你不會遺棄我,我就知道。」吸著她的氣息,龍漠斯低聲的說著。
  「既然知道,那還問?」鳳君兒任由他擁著自己。
  「問,只是想聽你親口說出。」側過頭,龍漠斯探出舌尖輕舔著她的頸側,一邊悶聲地說著。「其實就算你真的討厭我,我還是會想辦法把你綁在身邊。」
  他相信今生情緣早巳注定。
  「真的?」她又笑了。他的話總是能引出她的好心情。
  「嗯。為了你,我願犧牲所有、放棄一切。」抬起頭,龍漠斯望進她含笑的眼眸,認真的許下一句美麗的誓言。「只要能留下你,只要你能快樂,我願意付出靈魂與上天交換你所有的未來。」
  是的,為了她,他願以靈魂交換她一生的快樂。他要極盡一切的呵寵著她。
  不求別的,只要她快樂。
  所以,從下一刻起,凡是讓君兒顯示愁意的事物,他都將傾盡一切的為她除去。
  他要她就只是他龍漠斯快樂而無所憂慮的君兒。
  呵,就只是他單純的鳳君兒哪。瞬間,他讓一抹如冬陽般溫柔的笑意現於唇邊。
  「你的誓言能持續多久?」一絲感動的水意浮上她的眼眶。
  「永生永世。」吻著她的唇,龍漠斯一字一句的說。
  「今生都還沒過完呢。」眨回眼眶里的淚意,鳳君兒伸手緊緊地擁住他。
  「現在,先跟你預定來生來世。」抵著她的髮,撫著她的背,龍漠斯含笑的向她預約未來。
  「我怕到時,你我早巳互不認得……」她話未說完,就讓龍漠斯給截斷。
  「奶奶說--」他從未當面喊過龍風華一聲奶奶,但是,在君兒的面前,他無須掩藏、偽裝自己其實是需要她的關愛的。「我倆的命運早巳生生相系,世世相連。」
  帶著溫柔與承諾,龍漠斯輕吻上她的額。
  是的,奶奶曾對她說過,她與漠斯之間早巳生生相系,世世相連。偎進他的寬健胸膛,鳳君兒低頭笑出從未有過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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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龍漠斯凝望著她陽光下的美麗容顏。
  看著她那仰頭望著飛揚於空中的風?的燦耀笑?,教他傾盡一切交換她此刻的美一麗,他--也甘心。
  見她終於收了線,龍漠斯對她笑出滿心的寵溺。他手一舉,立於不遠處的奉天義便上前接下她手中未完的動作。
  奉天義撇了唇角仿佛不是很情願的上前。
  因為,自從龍漠斯與鳳君兒兩人感情緊緊相依之後,他不僅要忙著龍漠斯交代下來的公事,還要在陪著兩人出門游山玩水時幫忙收尾。
  就像現在一樣,主人放風?,他就要幫忙收線。奉天義有些不滿的看了一下正對著鳳君兒溫柔以待的龍漠斯。
  鳳君兒注意到奉天義剛才好似瞪了漠斯一眼。
  「別這樣嘛,輕鬆一下。」她將手中的線卷「啪」的一聲就交到他的手上,對他俏皮的眨眨眼。
  「你當我的靠山,我就輕鬆,我就自在,我就扮笑臉。」奉天義冷著臉說道。「不然,萬一我要是有個不順他的心,被他抓到把柄藉題發揮,那我多冤枉?」
  「人生就需自在,扮冷臉很累的。」她不希望天義刻意的扮著冷臉。
  「他上次就已經說過,我這張臉不討人喜歡了。」奉天義沒好臉色的回道。
  「漠斯也是擔心你會被工作壓垮,所以才要你也跟著出來玩的。」鳳君兒一邊聽他小聲的抱怨,一邊笑著觀察他。
  她除了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漠斯的改變之外,發現天義也悄悄的在變,變得很愛講話。
  「他也不想想以前都是誰在幫他,現在他終於苫盡甘來,坐上龍太夫人自動退出的總裁位置、坐穩豪門集團的江山後,居然就拿我當小弟使喚,他到底有沒有良心?」奉天義不甘心的又偷瞪他一眼。
  打從那天龍漠斯問他還要不要臉時,他就知道龍漠斯是吃定他一輩子了。只是,他沒想到龍漠斯吃人是不吐骨頭的。
  鳳君兒笑而不答。
  「我看他的心不是被狗啃了,就是被豬吃了,再不然就是早被剁碎喂雞去了。」他越想越不高興,不停的數落著。「忘恩負義排行榜,他龍漠斯肯定入選前十名。」
  自從與鳳君兒熟識之後,奉天義就常有事沒事對她稍稍抱怨一下主子的惡行,也順便抒發一下心中的不滿。
  「也許你不要再扮冷臉,多笑一笑,他就會--」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奉天義一聲冷哼。
  「哼!是嗎?我還以為他就只要你鳳君兒一人為他展笑顏呢。」奉天義有點不是滋味的撇撇唇角。
  「君兒?」不見君兒朝他走來,龍漠斯擰眉喚道。
  聽到那聲輕喚,鳳君兒一揚頭就朝那始終縱容她一切行為的男子,笑出心中所有的愛意。想到漠斯對她的好,就連天義都在吃醋了。
  她眉眼輕揚,紅唇一勾,立即化去了龍漠斯方才心中所升起的不滿。
  之前,他從沒見過她這樣的笑。以前,她總是笑得輕,笑得淡,笑得無塵也無埃。而今,她笑得美,笑得亮,笑得風揚雲也飄。
  自那天的真心告白之後,面對他,鳳君兒始終是帶著一抹亮眼的笑意。
  瞧她黑髮隨風輕揚,任由柔風輕拂掠過她的臉龐。一個輕斂眼眸的無心動作,也教他心醉眼也醉。她忽而再起的燦爛笑容,更是讓龍漠斯舉步難行。
  他駐立於原地,就等著她的迎身向前。
  伸出手,龍漠斯珍視地輕握住她交予自己的纖細小手,他心中煞是滿足。他願生生世世與她就此相依。
  拿出白色巾帕,龍漠斯輕輕的為她拭去沁於額際上的薄汗。
  「累了嗎?」他愛憐問道。
  「不會。」鳳君兒開心的對他猛搖著頭。
  她從不曾像現在這樣玩過,以前的她總是在他人面前冷著臉,不笑也不想笑。因為,父親的期望,小弟的癡傻,是她一輩子難以掙脫的桎梏。所以,她從不想讓外人侵入自己的世界,只想就此終了一生。
  直到--漠斯的出現。
  漠斯像是上天派來要寵壞她的人。因為,他之前的壞、之前的冷冽、之前的黑暗都已漸漸蛻化成對她的好、對她的溫煦,以及對她的深情。
  這樣的男人,讓她失了心,失去了原有對這世間淡然以對的心。
  他總是疼著她,寵著她,讓她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他為她擔起了一切俗事,他為她除去心中的一切不安。
  他為她建築了一個清靜的美麗斬世界。
  暫放下心中的煩憂;暫忘掉對鳳家應有的責任;暫擱下弟弟的癡傻,鳳君兒流連於龍漠斯為她所構築的無塵世界。
  「不要玩瘋了。」龍漠斯笑著點了下她的鼻尖。
  他喜歡將她緊鎖於身邊,享受著與她一同攜手走在陽光底下,呼吸著周邊自由空氣的感覺。
  她比他更像是缺少自由的人。
  在相處的這些日子里,他知道君兒已把他當成是自己可以獨享的世界;知道他可以包容下她所有的一切;也知道她再也毋需在他面前抑制所有感情的抒發。
  低下頭,君兒露出淺淺一笑。
  「不會。」她的聲音輕柔似風。「我相信,即使我真的瘋了,你依然會將我護在心懷里。」
  「會的,我會竭盡一切的把你護在心懷里。」望進她清澈的眼瞳。「以我沉暗的心,護你的純淨之心;以我的雙手,護你一生永不受傷害。」
  仰望進他深邃的黑眸,鳳君兒笑揚起對他的信任。
  「沒有人可以在我的世界里傷害你,即使是我--」伸手抬起她的下頷,龍漠斯低俯在她耳畔輕語地許下重誓。「即使是我,也不準。」
  *****
  不見了,她不見了。龍漠斯一臉的陰暗。
  偌大的辦公室是一片明亮,仍舊照不亮他臉上的陰沉晦暗。
  他思考著前些日子的相處是否在哪里出了岔錯,是不是他無意中說錯了什麼?
  只是,想得再多,想得再久,在他的腦海里有的就只是天她美麗的笑?,與她眼底的款款柔情。
  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前一刻是對他笑得如此甜、如此美,隔天卻消失的無影無蹤,教他不再見著她的身影。
  受挫的心,憤恨的情,讓龍漠斯原就冷峻的臉龐更顯得陰森駭人。
  她離棄他了嗎?忽地,一道沉寂許久的冷殘再度蘇醒而盈滿他的眼。
  看見龍漠斯那再度浮現的狠意,奉天義緊皺著眉。
  他不懂,龍漠斯明明就是很在乎鳳小姐,為何就是不準他派人去調查,或是讓他前去鳳家問明一切緣由。甚至只要他親自打一通電話,鳳小姐消失的原因也就可以清楚的知道。
  那,為什麼他不這樣做?反而偏要將所有的狂怒火焰,發洩在那一群早巳被嚇壞的主管身上?
  只要他一通電話,問題就會變得很簡單的。
  「龍先生--」看見他陰晴下定、瞬息萬變的臉龐,奉天義出聲打破一室的寂靜。
  聽到他的叫喚聲,龍漠斯緩緩地回過頭。  
  「請讓我到鳳……」奉天義覺得這是唯一的方法。
  奉天義的提議讓他緊抿的唇,突地發出一聲低吼。
  「不準去!」
  「龍先生,你現在明明急著想知道鳳小姐現在的消息,為什麼不……」奉天義想勸他。
  「住口!我一點也不在乎她!」
  他緊握的雙拳,有著準備痛擊宿敵的狠勁。
  沒有什麼事會真的讓她忙到連打一通電話的時間也沒有的,除非,她已離棄了他。
  那,他怎能讓奉天義去帶回足已令他再次掉進黑暗世界的答案!  
  他能嗎?
  他害怕自己會因承受不了這樣的事實,而毀了他曾對她許下的重誓。他說過,沒有人能在他的世界里傷害她,就連他自己也不行。
  這樣的誓言依然回蕩在耳際,有如前一秒鐘才許下的,要他如何能在下一秒鐘就自毀誓言。
  他是狠,但是只要是他曾許下的誓言,即使犧牲眾人,他也會遵守。
  突然--
  奉天義的手機響起。
  看一眼龍漠斯陰沉的臉,他拿起手機轉過身,直往門口走去。
  「喂?」
  「.....」
  「真的!?」奉天義倏地停下腳步。
  「這麼嚴重?」他轉過身,擰眉看著龍漠斯已轉過身的直挺背影。
  「.....」
  「在哪里?」
  「.....」
  「知道了,找個人在門口等著。」
  切斷通話,奉天義靜立於原地,等著龍漠斯的親口詢問。
  他沒有開口,他什麼也不能說,一旦說了,就是承認自己違背他的命令,私自派人調查。而這樣的罪,他是擔不起的。縱然他是出於自動為他解決一切煩心之事。
  回過身,龍漠斯冷著臉走到桌前。
  「說!」他只手緊緊握住置於桌上的茶杯。
  「說什麼?」奉天義低頭,明知故問。
  「啪」地一聲,龍漠斯怒得將手中尚有半杯茶的杯子往他身旁砸擊而去,碎濕了一牆的深色。
  「該死的!」帶著一身狂怒,他疾步向前揪起奉天義的領子。「你以為我不會揍你!?」
  就說你是打自心底在乎著鳳君兒的一切的嘛,還給我裝酷!騙子。奉天義邊在心里頭偷罵著,一邊想著待會可以怎麼損他才痛快。
  誰叫他從槍傷住院開始,就常有事沒事的找他麻煩,無聊時找他抬槓,有聊時把他當成小弟在使喚。
  「龍先生當然會揍我囉。」奉天義突然笑開來。「根據每次只要讓龍先生抓到我違背您的命令做事,而您從來沒有輕饒過我的經驗來說,我當然不會笨的以為,龍先生您今天會良心發現的放過我這一次。」
  「那你想怎樣!」他狠瞪著奉天義,從齒間硬擠出一句話。
  「跟我說聲對不起。」奉天義壯起膽子笑道。  「反正從小到大您一直仗勢欺我,是該跟我道個歉的,順便再發個永不動手揍我,找我麻煩的誓言。」
  「你!」龍漠斯瞪看他囂張的臉卻又莫可奈何。
  知道鳳君兒是他所在意的一切,而手里握的又是頭條消息,奉天義這會兒正得意的笑咧嘴拿喬的等著。他以前可是一點也不知道,原來拿喬的滋味是這麼的讓人心情愉快。
  「記得要有誠意點。」拿喬歸拿喬,奉天義還是不忘提醒一聲。
  「你這張臉真的是越看越--」龍漠斯危險的眯起眼。
  「討人喜歡?」奉天義忘了之前龍漠斯曾說過的話,神情愉悅的順口接道。
  「討人厭!」挑高眉,龍漠斯啐他一句。「老鼠看起來都比你還要討人喜歡。」
  「您……您拿我跟鼠類比!?」奉天義臉色突然乍變。他……他……他居然拿丑不拉嘰、丑到沒人愛的死老鼠來跟他比!?  
  「說,是誰教你甩這態度來對我的?」不理會奉天義微?的臉,他眯眼問道。
  之前的天義就算會與他抬槓,但也不至於會這般的沒大沒小,龍漠斯懷疑是有人從中教唆。
  「是鳳小姐說人生就需活得自在,教我不用刻意扮冷臉,教我要過得輕鬆點。」他咬牙切齒、恨恨的說著。
  「她?」龍漠斯略感詫異。
  原來她在影響自己之余,也連帶的影響到他身邊的人。她那與世無爭的輕鬆生活態度,是真的很容易讓人不加設防。
  只是沒想到,在她依偎著他飛出自己所局限的框架之後,竟也不忘拉身邊的人一把。
  「她在哪里?」他鬆開揪住奉天義衣領的手勁。
  看見龍漠斯再次突現的溫柔,奉天義很自然的回道。
  「庚台醫院。」他整了整被龍漠斯揪亂的領子。
  「庚台醫院?」龍漠斯全身突然繃緊。「怎麼回事?」
  「她的弟弟出車禍昏迷不醒,所以,她一直在醫院里等他醒來。」奉之義將之前所得到的消息做出重點報告。
  她的弟弟?龍漠斯擰起了眉。
  他記起在之前的一次調查報告之中,曾經提及君兒有一個癡傻的弟弟。只是因為他的目標一直是她一人而已,所以,他始終忽略了她家人的存在。
  看來,他是該趁這時候去拜訪鳳家父母,也順便提婚事了。
  「您是不是應該表現一下對我的感激之情?」奉天義開口明白的暗示道。
  「嗯,是該表現一下。」看他一眼,龍漠斯出拳超狠的擊向奉天義尚來不及防護的腹部。
  「啊!你--」奉天義痛得彎下身子。
  「敢跟我討人情?」瞥看他抱住腹部痛苦的樣子,龍漠斯皺眉甩了甩有點發疼的拳頭,再啐他一句。「欠揍!」
  消化奉天義之前所說的消息,龍漠斯終於呼出心口積壓許久的悶意,轉而帶笑地回頭望一眼窗外的一片湛藍天空。
  他突然發現,今天的天氣--
  真是不錯。
  *****
  一到醫院,龍漠斯立即被早等在醫院門口的人員,一路帶領至六樓的加護病房前。
  他邊走邊聽著派駐在醫院的人員報告著一切狀況:肇事者已移送法辦,而鳳家兩老因一時不堪刺激倒下,已被接往鳳二姐家中休養;鳳大姐則因有女兒需要照顧的關係,白天仍舊上班,晚上則一手擔起家中的所有雜事。
  至於鳳君兒則死守在加護病房前,只待探病時間一到,立即沖進去病房陪伴弟弟。護士曾要她稍微睡一下,但她說,如果司霦醒來看不到她會害怕的。
  聽到最後一句,龍漠斯眼眶突然泛紅。短短一句話就讓他知道,君兒有多疼這個弟弟了。
  看著坐在角落,一臉蒼白的君兒,他的心驀地揪疼不已。
  才沒幾天的時間,他的君兒就為了她那個癡傻的弟弟鳳司霦憔悴不堪了。
  一陣急速行來的腳步聲,在他身後停住。龍漠斯知道是奉天義找來了主治醫生。
  在醫師隔窗的指引下,他走至簾幕拉開的加護病房前向內看去。
  他看見正巧躺於窗前,四肢及頭部皆裹纏著白色紗布,只露出俊秀五宮的男孩--鳳司霦。
  龍漠斯冷眼地看著那拖累君兒多年的男孩。
  雖然鳳司霦此刻雙眼緊閉,但他仍可看出那張俊秀五官,在幾年之後也將是眾多女孩目光所追尋的目標;只是,任誰也沒想到,在那討喜的外表之下,竟有著受過傷的腦子。
  他不知道君兒在遇見他之前,是如何熬過那段背負鳳家傳承的壓力,以及如何面對外人知道她有一個殘疾弟弟的眼光?
  她是如何熬過那段他來不及參與的日子呢?
  龍漠斯搖了搖頭。他無法再忍受君兒要再為她這個癡傻的弟弟,承受過多壓力的事實。他想為她攬下一切的責任與痛苦。
  他會照顧鳳家一輩子的。龍漠斯在心里悄悄的下了決定。
  揮退身旁的人,他轉過身,邁步來到兩眼空洞的鳳君兒眼前。  
  對她的視而不見及蒼白的容顏,龍漠斯覺得心好疼。他在她的身邊坐下,伸出手緊擁著她。
  他輕輕的撫著她的背脊,想灌注她一點自己的生命力量。
  她現在的模樣,與病房內的鳳司霦根本就沒兩樣,差別就只在君兒的身上沒有那持續著生命運轉的呼吸器,也沒有全身插滿各式的檢測儀器而已。
  「君兒?」他在她的耳邊輕喚著。
  她依然兩眼無神、目光渙散。
  「君兒,我是漠斯。」他輕撫著她的臉頰。
  「漠斯?」她眨了一下眼。
  「是我,我在這里。」龍漠斯以拇指?磨著她似沒有水分滋潤而略顯干裂的唇。
  他回過頭要人拿水來。
  「你在這里?」她眼神空茫,重復著他的話。
  接過迅速送來的水杯,龍漠斯含進一口,印上她的唇給予水分的滋潤。
  「我在這里陪你。」他再含進一口水,送進她干澀的喉嚨。
  他舔著她的唇,滋潤她的唇。
  那兩口水讓鳳君兒逐漸清醒過來。
  「漠斯……」一見到出現在面前的龍漠斯,她突地朝他哭喊出緊繃於心中的所有驚駭。「司霦他……司霦他……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司霦他會……」
  「乖,沒事的。」他拿出白帕為她擦拭著不斷滑下的淚水。「別哭了。」
  「醫生說司霦他……」她泣訴著她所知道的一切。
  「沒事的,以後我會照顧他。」他輕拍著她的背,溫柔的安撫著她過於激動的情緒。
  「可是,司霦他不是正常的小孩,司霦他……」她哽著聲,頭抵在他的胸前,害怕在他的眼中會看見對她的厭惡與鄙視。
  「這我都知道,沒關係的。」龍漠斯笑了笑。「我不在乎。」
  「你--」鳳君兒顫抖著抬起一雙遭淚水洗滌後分外水亮的眼眸,望進他仍帶笑的眼。
  他沒有變。在聽到她的坦白之後,他的神態一直都沒有絲毫的改變。他依然是那個全心寵溺著她的漠斯。  
  為什麼漠斯要對她這麼好?為什麼?難道這一切真是宿命情緣?
  「就算天崩了,我一樣會為你撐起頭頂上的一片天。」龍漠斯笑著再為她拭去眼角悄然滑下的淚水。
  就算天崩了,我一樣會為你撐起頭頂上的一片天。
  他有錢,所以他能為她擔起照顧司霦的一切責任;他也有權勢,所以他可以透過多方管道,壓下所有不利於他身分的相關丑聞,為她扛起一切。
  那,鳳家的傳承問題,也成嗎?他有可能會讓自己的孩子不姓龍,而姓鳳嗎?
  看著他的眼,鳳君兒真想開口求得他的允諾,只是……
  「真的嗎?」她笑得淒迷與不確定。
  就算漠斯願意,她又怎捨得要他為她一再的退讓,要求他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姓龍?
  他擰起眉。因為,他不明了她眼中浮上的淒情所為何來。
  「真的。因為--」略過她眼底的淒楚不安,龍漠斯抬手撩過她飄散於頰上的細長髮絲。「你始終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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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奪過醫師手中的報告,鳳君兒慘白著臉,直盯著上面一個又一個的醫學名詞。
  她是看不僅那些醫學用語,但是她聽得懂醫師困難的再次重復--她的弟弟已經成為植物人的事實。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溢自黑色瞳眸的串串清淚,緩緩地沿頰滑落。
  司霦都已經癡傻了,老天怎還對他如此殘忍?鳳君兒無法置信的睜著淚眼,任由淚水直滴上手中的報告。
  「鳳小姐,你就放寬心吧,這樣的情形對你弟弟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醫師盡職的安慰著,
  對鳳司霦他並不陌生,因為之前鳳家就曾在司霦情緒失控時,強押著他來醫院診治。
  只是,對於這樣的殘疾人士,在說不出自己的病痛,表達不出本身的需要時,他們也只能開給鎮靜劑,藉以抑止他無意的傷人沖動。
  「好事?哪里好了?他這樣哪里好了!?」她側過身,看著一臉平靜似正睡眠中的弟弟,哽著聲控訴。「不能言,不能行,哪里好了?」
  「鳳小姐,與其讓他像以前一樣,不懂得保護自己而受人欺負,那還不如教他可以像現在這樣安靜的過下去。」
  「是嗎?這樣對他就是好嗎?這樣他就會快樂了嗎?」她顫著聲問道。
  「鳳小姐,至少這樣一來,你們再也不用擔心他會不會在失控的時候做出傷人.....」
  「他不會傷人!他不會!欺負人的,永遠是你們這些有著正常家庭的正常人!」聽到醫師的話,她淚眼大睜,朝他喊出心中所有的不平與憤然。
  「他有什麼錯,要讓你們這樣傷害他?誤會他?審判他?就因為他癡傻,就因為他不懂得表達自己,就因為你們都吃定他有口難言?就因為他被你們這群人誣陷,而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白?所以,你們就將一切的過錯全都推到他的身上?」  
  「鳳小姐?」醫師讓她突然的厲聲指責,堵得無話可說。他只是依一般正常的判斷來勸慰她,怎現在卻變成她口中罪無可赦的「你們」了。
  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激動,不該如此失控,但是,她已經受夠世人表面的為仁為義,博施濟眾,而背地里卻仍歧視著那極少數身有殘疾的弱者。
  什麼仁義道德,什麼愛心廣博,什麼守望相助,什麼遠親不如近鄰!如果今天每個人都能把自己的心弄得干淨點,就不會有現今社會這種欺弱壓小的人出現。
  她鳳君兒是顧不了其他的弱者,但是,她會盡己所能的護住自己的親人。
  「你知道那些人是怎麼對他的嗎?你知道你口中那些曾被傷害的人,是如何欺負他的嗎?」抬手一抹淚,她恨恨的問著。
  她永遠記得那天剛回家,踏進巷子時所見到的一幕。
  相處二十多年的鄰家大嬸,一個平日在她面前表現出慈愛熱心的人,趁著沒有旁人在時,拿著剛從外面買回來的水果刀,對著她癡傻的弟弟胡亂揮舞,嘴里還說著:「就拿你來試試刀口利不利,反正你這輩子是廢了,沒救了,來,讓大嬸我劃劃看。」
  然後,她就見到鄰家大嬸一把抓起司霦的手,舉起鋒利的刀子就要往他手上劃下去。
  「她說要試刀鋒,所以就要往他的手劃下去。司霦他雖然癡傻,但他還是懂得害怕,在我慌的叫喊出聲時,他一掙扎就抽回手,而那刀鋒就對著她自己的手劃下去,你說,是誰在傷害誰?」她睜著淚眼,握緊雙拳。
  「我還曾經在司霦的身上看到青一塊紫一塊的,偶爾還會有被煙蒂燙過的傷痕,你倒是告訴我,到底是誰想傷害誰?是我的弟弟?還是你們這些有著所謂正常家庭的正常人!?」
  「這--」醫師被問的無話可回。
  「我弟弟他只是傻,不是壞。不愛他、不幫他就算了,為什麼你們還總是要誣陷他?總是要這樣欺負他?」一想起之前的事,她的淚就停不了。「將心比心,如果他是你家的孩子,你會怎樣!?」
  「我.....」
  「而今天,你居然告訴我,他現在這樣會比較好?」她突然對醫師慘淡一笑。「是呀,也許這樣對他真的是比較好,至少他不會再出去讓那些穿著人皮的惡狼欺負,我們再也不用時時刻刻擔心他……」
  她一邊猛擦著不斷滑下的淚雨,一邊看著仍躺在加護病房里的鳳司霦。
  沉浸在傷人的事實里,鳳君兒始終沒有注意到剛從公司趕到醫院,一直靜默地立在她身後的龍漠斯。
  聽到她的字字控訴,龍漠斯眉宇森寒。
  他可以想象出她所說的情景,也可以體會到她此刻哀痛的心靈。那該是一種無能為力卻又不平的心情宣洩。
  人們總是只會錦上添花,而不懂得雪中送炭;只會趨炎附勢,而不會濟弱扶傾。這是世人的通病,也是社會的病態。
  就如同他也總是受慣了眾人的阿諛諂媚。
  為了在這世界生存下去,他奮斗到底,不管是對是錯,只要是有利於自己,他照樣不計手段,指令一下,他就是要有最好的結果呈現。
  犧牲別人,成就自己,是他曾有過的想法,如今--他更會為了要替她撐起她所要的世界而實踐的徹底。
  他會為君兒擋去一切不必要的污泥塵埃。龍漠斯走上前,伸手擁住她。
  鳳君兒猛地一顫,轉頭望著始終在背後支撐著她的男人。
  靠向他的胸,她哽聲的啜泣著。
  龍漠斯無聲地輕歎出一口氣。她的淚總是讓他心痛。
  他不想再見到君兒為了鳳司霦的事而傷心流淚,他想為她除去日後所有不快樂的因素。
  沒有人可以讓他的君兒一直這樣憔悴不堪,淚水不斷。即使,那個人是她的弟弟--也不可以。
  一抹危光突地從他眸心一閃而過。
  *****
  突聞鳳司霦的檢查報告,鳳家二老又再次病倒,所以,有關醫院的一切全都交由鳳君兒處理了。
  到今天,鳳斯霦已經沉睡了兩個多月的時間。
  鳳君兒呆楞的看著早已被送進十五樓一五0八號特等病房,卻始終睡得靜默的弟弟。
  一踏進病房,龍風華就看見鳳君兒一臉的木然。
  在看了沉睡中的鳳司霦一眼之後,龍風華以三十分鐘的時間,對鳳君兒簡略地講述她與龍漠斯之間今生前世的輪回之因。
  龍風華說因她以血親之身,親手圍困漠斯的前十年時間,不讓他踏出龍家一步,所以,他的弟弟漠言可以就此逃過一劫。
  而她,因自小受到照顧,所以原是她該受的苦難,全都轉嫁到她那個抱養來的弟弟身上。雖然兩人不是親姐弟關係,但天意如此,誰也改變不了。
  當初鳳家若沒有因傳承問題抱回鳳司霦,那原是鳳君兒該承受的苦難就將會報應在她未來的孩子身上。
  該說是上天憐她嗎?
  龍風華不知道君兒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只是命理之說本就難以服人,所以,就算君兒不信,她也無能為力。
  離去之前,龍風華再回頭看一眼淚似已干涸的蒼白容顏。她知道命運之鑰又將開啟另一道鎖了。  待回過神,鳳君兒才發現,龍太夫人已經離開了。她探手撫上司霦紅潤的臉頰。
  他才十二歲,原該快快樂樂的上學、交朋友的,只是現在……
  以前他是癡傻,但他還是會有開心大笑的時候;雖然有時她不知道司霦在高興些什麼,但是看著他純淨無邪的笑容,她也會不由自主的跟著高興。
  只是現在,他再也笑不了,動不了了,他已被醫學宣告成了植物人,除非神跡出現,否則他將永遠躺在床上,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他真苦。想死,死不了,想活卻也活不成,他就只能像個活死人一樣的終身躺在床上,繼續為她承受未完的磨難。
  掩著臉,鳳君兒再也忍不住的嗚咽了起來。
  若真像是龍大夫人所說的,她曾把了天條戒律,那要罰也該罰她,怎會是她的弟弟呢?
  他現在的苦該是她要受的,該是她要受的……
  開了門,龍漠斯就又看見她輕顫的身子。
  鳳司霦真的會讓君兒一直這樣傷心難過下去嗎?他臉色陰沉的望著他。
  走上前,他雙手扶住君兒纖細的肩膀,微微使力,想喚回她的心。
  他想給她快樂,一直想,但是,鳳司霦的存在,卻教他所有的努力皆白費了。
  他是為她撐起了一片天,但是,鳳司霦卻弄亂了君兒本該無慮的世界。
  「漠斯,怎麼來了?」
  鳳君兒擦去淚水,站起身子強裝起笑容。她知道當她傷心,他會擰眉;當她難過,他就皺眉;而在她哭了之後,下一秒鐘,她就會看見他雙眼泛紅,聽見他一聲無力的歎息。
  為了她的事,漠斯一直是醫院公司兩頭跑,現在她不能再讓自己去影響他的心情,加重他心理的負擔。
  她知道漠斯一直在意著她的一切。當初在她堅持要由自己來照顧司霦,而拒絕他聘請全天候看護之後,他就一直盡量抽空陪在她的身邊。
  只是,她不希望漠斯是這樣的以自己為重。他還有他的事情要做。
  「我來陪你。」他扶著她到一旁的沙發坐下。
  抬起她的下頷,龍漠斯心疼地細瞧著又把自己給累得憔悴不堪的君兒。
  他有多久不曾見過她真心開懷的笑?了?現在,他真的已經開始懷念起她那段展眉歡笑的日子了。
  「你已經幫我把我弟安頓好了,這樣就可以了。」她抿了抿唇。「我希望你不要再這樣兩邊跑,你有你的事情要做,不能只顧著我。」
  「沒關係,公司那邊有天義會替我看著,沒事的。」龍漠斯憐惜的輕柔撫著她蒼白的臉頰。「你今天又沒吃飯了,對不對?」
  「我……」她垂下頭。
  「去吃吧,我在這替你看著他。」龍漠斯拿起她放在一旁的皮包,拉著她走向房門。
  「可是……」她不捨地看一眼病床上的人。
  「我會在這等你回來,一步也不走。」他笑著推她出去。
  「可是……」她咬著唇,手指握著房門。
  「不吃點東西,你怎會有體力照顧他?」龍漠斯極盡的勸服著。
  「你真的會看著他?」她抬頭望著他。
  「會的。」龍漠斯低頭印下一吻。「妳快去吧。」
  「好,我去買個面包就好。」鳳君兒立刻步子急促的往電梯間走去。
  房門一關,他森冷的黑眸倏地凝結成冰。
  龍漠斯一步步的走向床緣。他低頭俯看著仍須藉由呼吸器,輸送氧氣的鳳司霦。
  鳳司霦是沒有得罪過他,但是,卻害得他所珍視的女人的世界哀淒愁慘不堪。
  他龍漠斯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的四周。
  所以,即使司霦是君兒的弟弟,他也不能讓君兒為他愁眉不展;就算他是君兒所疼愛的弟弟,他也不能讓君兒就此悲傷度日;縱然他是鳳家
子弟,他也不要君兒為他流淚不止!
  為了君兒,他不會留情;為了君兒,他不會心軟;為了君兒,他一定要鳳司霦--
  就此消失。
  一抹殘意覆上了龍漠斯森冷的雙眼。
  盯看著鳳司霦鼻口上的呼吸器,冷冽黑眸順著醫療管線,一吋一吋的往上移視。
  見到那個控制著鳳司霦呼吸氣息的紅色樞紐,龍漠斯的眼神瞬間暗了下來。
  他這樣做,會不會惹得君兒更難過?一個聲音,突然自他心中響了起來。
  強壓下心口突起的憂心問句,龍漠斯甩甩頭,深吸口氣,毫不猶豫的--
  伸出手。
  看著自己微顫的手,他緊抿薄唇,緊皺雙眉,欲讓心中已沉寂許久的黑暗再次竄升漫揚。
  為了教心愛的君兒不再悲傷、不再流淚、不再憂悒,他狠得下心的,他--
  絕對狠得下心。
  ****
  電梯門一開,鳳君兒就見到醫師及護士在一五0八號房匆忙地進出。她臉色在瞬間慘白。丟下手中的面包,鳳君兒拖動著顫抖的雙腿,往病房移去。
  不可能的,她離開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怎麼就發生這種事?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鳳君兒顫抖著身子,不信的搖著頭。「司霦都已經連動也不能動了,怎還不放過他?不會的、不會的……」她喃喃的說著。
  走到病房前,她張口怔楞的看到房內的一片混亂,醫師的緊急搶救,護士的盡責幫忙,都是為了替鳳家挽回司霦的生命。
  移動視線,她看見漠斯處於病房的一角低頭沉思。他說他會幫她看著司霦的!淚滴再次滑下她的臉龐。
  一轉頭,他又看見君兒哭了。輕歎了一聲,龍漠斯越過醫護人員,走出病房來到她的身邊。
  鳳司霦的死亡,該是天意吧。
  看著她慘白的臉色,空洞的眼神,龍漠斯嘴角微一抽搐,雙手十指握得關節青筋盡現。
  他不知道,如果當時他真的關上了鳳司霦的呼吸系統,他能不能承受君兒此刻的傷痛。
  如果那個護士再晚個一秒的時間進來,他也許就成了殺人凶手,而一輩子也求不到君兒的諒解。
  當他正欲關掉手中的紅色樞鈕時,正巧碰上進來查房的護士。
  他以為是天意要留下鳳司霦,誰知,在他退開轉身看向窗外,藉以平息心中方才所有的黑暗想法再回過身時,他看見護士匆忙的將原停留在他背上的視線移開,急欲退出病房,而他也是這時才發現,那原該顯示鳳司霦規律心跳的心波器,竟不知於何時成了一直線,而且,全然沒有緊急警示聲的響起。真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這一切是在他轉身近一分鐘的時間內所發生的。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醫療過失所引起,只知道那位護士在順著他的眼光看向靜止不動的儀器時,發出了一聲高頻尖叫,而醫護人員也幾乎於同時間沖進病房。
  「君兒?」他擁進她一身的嬌弱。
  「你不是說要替我看著他嗎?」她的聲音微顫。
  「我--」他轉頭看向病床,看見站在病床另一邊的醫師對他搖了搖頭。
  「是天意嗎?天意注定司霦活不過十二歲?」她也看見了他們灰敗的臉孔。
  「君兒,別傷心了。」他想安慰她,但是,他不知自己能說些什麼。
  他只能靜靜的伴在她的身邊。
  「算了……如果這是命中注定……」鳳君兒慘然一笑。
  「看開點,君兒。」
  「我爭不過天,爭不過世事的無情,爭不過蒼天的無情。」靠向白色的牆,鳳君兒無力的垂下雙肩,垂下眼臉讓一片陰影蒙上她幽怨乾澀的眼。
  龍漠斯眼神一黯,抬手將她擁向自己。
  「就當司霦的苦難就此結束。」他讓君兒靠著自己的胸膛,輕輕的順著她的背脊。「就算了吧。」
  「是該算了……是該算了……」淚水再次溢出她乾澀的眼。
  *****
  在喪事過後,龍漠斯將她直接帶回自己的身邊照顧。
  不管到公司還是回龍豪山莊,他堅持讓自己日夜的看顧著她的一切。
  在用完晚餐之後,他讓她先回房休息。
  今夜他想讓君兒獨處,不想要她再對自己笑了。
  經過多日的休息,她唇邊的笑意是已漸漸加深,然而,她眼底的笑,是那樣的讓他感到心疼。  她是為了他而笑,卻笑得那樣心酸。
  他不該強迫她笑的。
  看看時間已近凌晨一點,龍漠斯走出書房,來到她的房門口,輕手推開往內一看。
  她應該睡了。龍漠斯心想。
  然而,當他一踏進房門,卻看見她站在陽台,雙手拄著白色欄桿,仰望天空的一片黑漆。
  見冷風吹襲起她身上的單薄睡衣,龍漠斯眉一皺即跨步上前,脫下自己的睡袍為她披上。
  勾起她的下頷,龍漠斯凝進她的眼。
  他真想拿些什麼來換得她的真心一笑。
  到底有什麼可以換回她以往的笑??有什麼可以轉移她對失去司霦的注意力?
  他知道她現在是因為還有他,才沒有倒下,也知道她還為他撐著自己的身子,只是這樣的她,讓他好心疼、好心疼。
  瞧進他無力的眼,鳳君兒知道她總會在無意間顯露出自己的哀傷,而讓漠斯為她皺眉擰心。
  「告訴我,該如何做我才能再看見你以往的笑容?」龍漠斯頹然的放開手,抬手耙過一頭亂髮。「我不要你這樣不快樂。」
  「我……」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我想再看見從前的你。」雖然兩人只隔著一步的距離,他卻覺得君兒離他好遠……好遠。
  「對不起。」她輕聲說道。
  「不要跟我說抱歉,我不聽這個。」他側過頭,不想看見她滿含歉意的眼眸。
  「漠斯……你累了嗎?」她知道他已經夠容忍她的心情了。「看著這樣的我,你是不是很累了?」
  誰都希望自己所愛的人,能為自己綻開笑?,而不是一臉的憂郁輕愁。
  「對你,我永遠也不會累。只是,你的哀、你的愁,讓我覺得--」他轉身背靠著欄桿。
  「漠斯?」她愕然的張著眼。
  「讓我覺得自己很無能。」龍漠斯無奈的對她苦笑。
  「漠斯,我不是……」鳳君兒搖著頭,想說自己不是有意的,想說……
  「我知道妳不是有意的。」他將她攬至胸前,深情地看著她的眼。「只是,你的無意就快把我給擊倒了。」
  「我……」讓他緊緊霸住了腰,整個人動彈不得。
  「我只想知道,有沒有什麼是我可以再為你做的?」他將頭埋進她的長髮里,嗅聞著她飄有淡淡香味的髮絲。
  看著他的黑髮,鳳君兒閉起了眼眸。
  「有。」她輕輕吐出一字。
  那一字「有」讓龍漠斯猛地抬起頭。
  「快告訴我。」他急切的想知道。
  看著他綻放著希望光芒的眼,鳳君兒突然覺得自己好自私。她能說嗎?她又真的敢說嗎?
  她怕這一說,漠斯會討厭她;她怕這一說,漠斯會認為她是在為難他;她也怕這一說,漠斯就會認為她是在利用他,就再也不要地了。
  只是,與其讓他後來才發覺事實真相而厭惡她,那她更該早點說明,讓他不要再為她傻的付出一切真心,到頭來才發現,她是在利用他。
  雖然,她只在那一晚有過這樣的心態。但是,那一次的思想失差,也夠定她的罪了。
  沒有男人可以忍受欺瞞與利用的。
  看進他滿是期待的眼,鳳君兒決定坦承一切,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這樣的事實。
  「我……」深吸了口氣,她強迫自己要說下去。「你知道我家以前的情況,三女一男,男的癡傻,大姐離婚帶有一個從父姓的女兒,二姐婚姻幸福美滿,但只有一個小男孩。」
  「然後?」他不解地皺了眉。
  「如果就這樣下去,鳳家就再也沒有然後了。」她淒然一笑。
  「沒有然後?什麼意思?」
  看著他困惑的臉,鳳君兒深吸一口氣。
  「你知道我爸爸有要我招贅的想法嗎?」在失去司霦之後,她終於有勇氣解開心中的悶結。  
  「招贅!?」他驟然冷下臉。
  一直到今天,他都還沒和鳳家父母照過面,而在對她的調查資料里也沒有這一項標注。
  他龍漠斯怎可能入贅女方!
  「所以,我不可能結婚…所以,鳳家--」鳳君兒強咽下一聲哽咽。「就沒有然後了。」
  「不可能,一定還有其他的方法。」鬆開手,龍漠斯抹過臉上的不信,他相信一定還有辦法的。「你已經成年,只要你答應,我們就可以不經你爸媽的同意結婚!」
  「我不可能這樣做的。」
  「可是--」龍漠斯急躁的看進她堅定的眼。「我相信一定還有其他的法子。」
  「是有。」她垂下頭。「只要能讓鳳家有後,我的責任就算盡了。」
  「收養嗎?」
  「不,我爸希望的是有著鳳家血統的孩子。」她輕搖著頭。
  「鳳家血統?」龍漠斯揚起眉。
  「對!為了能有子嗣將鳳家繼續傳承下去,我曾經做過。」避開他黑亮的眼,鳳君兒深吸了口氣。「我曾經利用你,想得到一個孩子。」
  「妳利用我?」他手握攔桿,悶聲問道。
  「對,就在……就在那一夜。」她背向他,顫著聲道。「因為我……想得到一個孩子,所以,在知道你……對我有興趣時,我……」
  「妳想偷走我的孩子。」他冷著聲音說道。
  鳳君兒垂下了蒼白的臉。她沒有辦法反駁他的話,因為,她真的曾有過那樣的念頭。
  「現在,你還是想偷走我的孩子?」以前的事,他不想追究。他只想知道鳳君兒現在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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