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在東京的郊區外坐落著一幢日本老式的大住宅。
宅院內積滿了落葉與雜草,凌亂不堪的景象與夏日的生機勃勃極為不符。宅門半掩著,似乎是剛被人推開過,又彷彿是門鎖因長時間沒有修理而「罷工」了。
忽然,一隻白淨的手搭在了門框上,隨即引入眼簾的是一個藍發少女。她在門前猶豫了一會兒,收回了放在門框上的手。少女往後退了幾步,看了看門旁的木牌。幾經雨水的沖刷,木牌表面斑駁不已,不過「白島」二字仍能辨認出。
她在門外呆立了一會,這才定下心走進了宅院。
拉開移門的動作異常輕緩,似乎是怕一用力門就會整個倒下一樣。她微微蹙眉,走進了屋子裡。
桌面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角落裡幾乎都結有蜘蛛網。少女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下意識的低頭,竟發現桌面的玻璃下壓著兩張照片。一張是一個中年男子與小女孩的,他抱著她,眼神的溫柔毫不掩飾的表露了小女孩是他的掌上明珠這一信息。另一張是一個少年與一個少女的。少女靜靜地依偎在男生懷裡,笑容很甜。少年的眼神亦是很溫柔,唇邊攜有淺淺的笑意。
少女呆滯了一會兒,隨後將照片取出並放進了口袋裡。她轉身,欲往樓上走去,卻被一個聲音喊住了。
「白島小姐。」
白島回頭注視了老人一會,隨後淺笑問道,「你就是老管家?」
「是。」老人點頭。
「你應該到了退休的年紀了吧。」
「是的。已經退休兩年了。」
白島輕笑,「您辛苦了。」老人只是微笑,不予回話。過了許久,老奶奶才緩緩開口道,「不知小姐想進冰帝還是青春學院?」
「晴子是哪個學院?」
老人先是一愣,然後才定了定神,回道,「大小姐生前並不在這裡讀書,而是外區的立海大附屬中學。」
「生前?」白島玩味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那我就去立海大好了。」
「知道了。」老人微微彎腰。
「還有一件事需要麻煩一下。」白島的神情有那麼一瞬的不自然,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請在登記我的身份時,把姓改為白鳥。」
老人很是奇怪地看了看白島,最終忍住疑惑沒有詢問原因。
「知道了。」
【逆光】
第2章 chapter 1
陽光透過窗戶貪婪地灑進教室裡。同學們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紛紛說著自己在假期裡有趣的經歷。
「喂,喂!」班主任佯怒站在講台前,「開學第一天紀律就如此之差麼!」
「嗨!」同學們異口同聲地應了句,便井然有序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班主任笑著環顧教室一周,輕咳了一聲後說道,「除了賴學大王切原赤也以外,大家都到齊了。吶!現在進入今天的正題。我們將迎來本學期的新夥伴,白鳥零同學。」
老師說著,手臂朝門口一揮,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眾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拋向了大門。只是,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人進來。老師嘴角一抽,走出門去。教室裡隨即炸開了鍋。
大門外,四目相對。
零看著切原,眼睛眨巴眨巴。切原瞪著零,眼睛一眨不眨。
「你們在幹什麼?」班主任說著走到切原身邊,一把拽起他的耳朵,「這樣看著新轉校生是很不禮貌的哦!切原同學。」話畢,她將切原強行拉進了教室裡。當然,她的耳朵自動屏蔽了切原的咒罵聲。
「咳。」老師面容恢復先前的平靜,「剛才有點意外。我們重新來過。」她微笑著向門口看去,「請進來吧,白鳥同學。」
「嗨!」零應聲走進教室,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她垂眸,看到了切原有點吃驚的眼神。
「教室裡已經沒什麼空位了……」老師一眼看中了切原旁邊空空如也的座位。切原捕捉到了老師的目光,將書包重重地放在了身旁的椅子上。當然,這種無聲的抗議對這位班主任不起效果,「白鳥同學就坐在切原旁邊吧,雖然他剛才的行為……」老師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了。
「我不要同桌!」
一個十字路口出現在班主任額頭上,她直接忽視了切原的抗議,「白鳥同學沒有意見吧?」
零搖了搖頭,「當然不會。」
切原「霍」地站起身,怒眼看向班主任。
誰知班主任看著他笑了笑,「啊,對了。切原同學今天遲到,罰你留下來值日。」言畢,她微笑著走出了教室。
「Ne,她是一個很可愛的班主任。」零轉頭看著切原,笑道,「是麼?」
切原瞥了她一眼,沒有回答。零眨眨眼,聳聳肩,拿出課本仔細閱讀了一番。
英語課上,零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去了。她唇邊攜有淺淺的笑意,似乎正做著一個美夢。而切原則仍用那詫異中略帶敵意的目光看著她。
是的,略帶敵意的。
你是人是鬼?這句話,切原憋了很久,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問出口。
一下課,班長就把社團活動清單放在了零的面前。目光將清單上的名字粗略掃了一遍,她最終把目光定在了攝影社上。
切原看了一眼零,又看了看她選的社團,眉頭微微皺起。
***
社長在介紹完一串社內輝煌事跡以後,又逐一將社團的成員的舊成員和新成員的確認了一遍。
零打了一個哈欠,將視線拋向了窗外。正巧看見拿著黑色垃圾袋走過樓道的切原。她微微瞇眼,為什麼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那麼奇怪?難道說……他認識以前的晴子?
「白鳥同學,該你自我介紹了哦。」社長甜美的聲音忽然傳入她的耳中。零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我叫白鳥零。」
……
周圍忽然安靜了那麼一下。
「呃……沒有其他要說的了?」社長的笑容忽然有些尷尬。「比如……呃……白鳥同學的愛好?」
零撓了撓腦袋,「嗯……愛好嘛……睡覺。」
……
「好麻煩啊。」零小聲低估著,一邊轉著手中的手機,一邊跟隨社團人員走出校園大門。她以為,攝影社只需將自己拍過的照片拿來探討。結果社長卻心血來潮說要去街頭采景。
零嘟囔著,用手機拍下了街邊的垃圾桶。
「那個……白鳥同學是麼?」
社長忽然從自己身邊冒出來著實把零嚇了一跳。她把攝像頭對準路邊接孩子放學的父親,「嗯。白鳥零。」
「你有準備齊全的攝影工具麼?用手機的話,效果會差很多哦。」社長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對於相片的采景,她似乎還是有點基礎的。
「啊,有。下次一定帶上。」零微笑,隨後繞過社長去到了另一邊。
社長愣了愣,隨後轉頭看著正在采景的白鳥,心想——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孩。
「嗨嗨∼」社長拍了拍手,沖正聚精會神拍照的大家叫道,「今天的社團活動到此結束了哦。吶……我們就地解散。」
零略顯疲倦地跨進校門,她打著哈欠無意識地轉頭望了一眼。只是一眼,畫面就定格在了那裡。
她看見了……那個藍發的男子。
然,幸村也看見了她。
不止幸村,全體正選都愣在了那裡。
這個反應是零一早就預料到的,只是真正發生以後,自己卻不像先前想得那麼開心。總覺得那一雙雙眼睛如同針刺般扎進她的心裡。
她垂眸,再抬首。看見了一旁的切原。
「切原同學……教室門有鎖麼?」
「大概吧。」切原別過頭去不再看她,然後淡淡地說道,「她是新轉來的。」切原的目光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而那句話,似乎是說給球隊每一個人聽的。
傍晚的校園格外安靜。切原的那句——她是新轉來的。迴盪在校園內,烙在了每個正選隊員的心裡。
這一次校門的邂逅。白鳥只與幸村點頭微笑,沒有任何言語。
***
夜幕降臨,月光透過陽台上的落地窗戶照進臥室裡。
零慵懶得趴在寫字檯上,手上不停把玩著那張舊照片。照片中的男子微笑著,海藍色的頭髮,淡紫色的眼眸……她回想起剛才校門口的邂逅,嘴角不由勾起好看的弧度。
從剛才眾人的反映看來,他們的確是認識晴子的。尤其是照片中的這個人。那……他和晴子是什麼關係呢?
想到這個問題,零兀地坐起了身。她單手支著下巴,再次仔細端詳了一遍那張照片。
「嘿?」她忽然笑出了聲,難道說……是情侶?
白鳥將照片輕輕放在桌面上。隨後走到落地窗前,將窗簾重重拉上,把月光攔截在了窗門外。
她翻身上了床,眼眸直愣愣地看著天花板,一眨不眨。
——呵,白島晴子。你倒是親情,友情,愛情一樣不缺。
翌日。
「大家動作快一點。快把回家作業交上來。」班主任拿著教課書滿面春光地走進教室,「不要才開學就養成不做作業的壞習慣哦。」言畢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切原,「某些同學也是,新學期也請不要把壞習慣延續下去哦。」
「切。」切原不滿地從書包裡掏出一本空本子交給了班長。班主任頓時僵在了講台前。
零很是奇怪地看著向自己伸手要作業的班長。
「為什麼要交作業?」
一陣冷風過境。班主任在講台前風化了。
「A…NO……白鳥同學……」班主任伸出食指,整個手都不停地顫啊顫的,「在日本……是要交家庭作業的……」
「哦……」零呆愣地咬了咬嘴唇。最後學著切原拿出一本空本子交給了班長。
教學大樓外,一排烏鴉整齊地飛過。
結果老師還是將白鳥和切原趕出了教室。
切原雙手插在校褲袋袋裡,背靠著牆壁。這樣的罰站,他早就習以為常了。白鳥側身靠著牆壁,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這樣的人,也會是姐姐的朋友麼?
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切原抬頭。
不料他會猛然抬頭的白鳥怔在了原地。
如同昨天清晨一般,四目再次相對。不過這一次白鳥的眼神裡再沒了昨天的迷茫,相反她衝他笑了笑。
切原瞇眼,嘀咕道,「臭女人。」
零扁嘴,「NE。」她輕聲喚道,雖然切原無視她,可是零還是將問題問出了口,「為什麼昨天你們看著我的眼神那麼奇怪?」
切原又轉過頭去看向她,正好撞上零亮亮的眼眸。他輕吸一口氣,蹙眉。「你和一個叫白島晴子的人長的很相似。」
果然。
「呃?」零繼續裝糊塗問著,「那那個叫……白……白島晴子的人,現在在哪裡?」
「死了。」
「啊……那真是可憐呢。」白鳥把頭輕輕靠在牆壁上,無論是她的神情還是語氣,切原都感覺不到她對晴子有一絲同情。
——奇怪的女人。
「那切原和她是朋友麼?」
「朋友?」切原挑眉,「我為什麼要和臭女人做朋友?」
於是白鳥明白了,在切原的世界裡,女人都是臭的。她強忍住想笑的衝動,繼續問道,「那……」
「我和那女人不熟,你別問我。」切原深吸一口氣,向樓梯口走去。
「誒?切原同學你去哪裡?」
「不用你這個……」
切原話未說完便被白鳥打斷了。「臭女人是吧?」她無奈地搖搖頭,跟上了切原離去的步伐,「反正我也無聊。帶我這個新轉學生參觀一下校園不過分吧?」
切原沒有回話,逕直走向了網球場。
白鳥靠在一旁的欄杆上,靜靜地看著正在練球的切原。不知為何,聽到他和晴子不是好朋友後,零竟心情大好。
是這樣嗎?其實世界上,還是有人不喜歡姐姐的。
「NE。」白鳥直起身走到切原身邊,「昨天那個藍頭髮的是誰?」
切原伸手接住了從牆壁上彈回來的網球,「他是網球部部長。」
牆壁上留有一個很深的球印。白鳥有些吃驚地看著那個球印,心底讚歎道——好厲害的控球能力。
「他和白島晴子是什麼關係?」零把視線從球印上收回,淡淡地看著切原。
切原很奇怪地看著她。這個臭女人似乎對白島晴子很感興趣的樣子。
「那個……我只是很好奇……」捕捉到切原眼神裡略帶懷疑的眼光,零不得不做些解釋。
「想知道?」切原忽然靈機一動,笑容有些壞。
白鳥扁嘴,「你有什麼條件?」
「今天的家庭作業就交給你了。」
……
「好。」
切原躊躇了一會兒,隨後開口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今天社團活動的時候,你可以去問蓮二學長。」
白鳥忽然有種被騙的感覺。
「我怎麼知道誰是蓮二學長。」
「啊,就是那個眼睛一直閉著的怪胎。」
白鳥斜了切原一眼。在他的世界裡,似乎除了他,不是臭的就是怪胎,反正沒有一個正常的。
一天,又那麼無聊的過去了。
除了下午英語課上,切原的呼嚕聲過大引起老師極度不滿,被訓了一頓。而訓罵聲又把一旁熟睡的白鳥吵醒以外。似乎沒有其他事情值得被提及了。
回到那個空曠的家裡,零坐在床邊發了許久的呆。
窗外是喧鬧的城市,門外有鄰居進進出出的腳步聲和聊天聲。唯獨房間內死一般的沉寂。
似乎從很小的時候她便習慣了。
習慣了一個人,亦習慣了被遺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