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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泰坦尼克)回歸正途》作者:懷愫【完結】

《(泰坦尼克)回歸正途》作者:懷愫【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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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沈蕊噎得一個白眼翻過去的時候心裡想到的是下輩子再也不要吃雞塊兒了,
老天顯然是聽到了她的願望,於是她去到了一艘以啃牛排為主流的永不沉沒的大船泰坦尼克號上。
雖然雞塊兒是沒有了,但沈蕊作為一個相親不成的剩女,一點兒也不想代替原主面對有著結實肌塊兒的未婚夫……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5-4-9 01:55 編輯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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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坦尼克號

  電影院裡都是一對對一群群,只有沈蕊是孤身一人,她手裡捧著一堆油炸食品飛快地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來等《泰坦尼克(3D)》放映。左手邊坐著一對初中生模樣的情侶,書包擺在一邊,沈蕊跨過去的時候他們還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燈還沒暗兩人就抱著啃在一起了,還不停地發出嘖嘖嘖的聲音,跟啃雞骨頭似的。這下沈蕊買的原味雞也不好意思吃了,多影響別人的情緒呀。

  她尷尬的扭過頭去,雖然她在這幫孩子的眼睛裡面已經是老阿姨了,但正宗的戀愛她可是一次都沒有過呢,看到現場版的熱吻一時之間還真的有些吃不消。

  好在電影很快就開始了,沈蕊挑國營電影院除了便宜就是因為片子前頭不放廣告。雖然這次只有3D撞冰山的鏡頭讓人非常期待,但沈蕊十五年前看這部電影的時候剛剛上初中,那時候一點也不懂情啊愛的。只有第一次看外國大片的興奮,從來沒有看過那麼華麗的裝飾,這麼多漂亮的禮服,還有英俊的一塌糊塗的癡情男主角傑克。

  沈蕊偷偷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如果剛才的相親男有一半讓她滿意,那現在坐在這兒的就是兩個人。她默默從包裡掏出一瓶水打開蓋兒喝了一口。人一淪落到相親的份上,從前那些優秀的地方就被家人全都忘記了,更何況沈蕊從小就很普通,長相普通資質普通,放在人堆裡也抓不出來。到了現在這個年紀,嫁個好人就成了沈媽媽的一塊心病,天天追在她屁股後頭哭著喊著讓她快點相親結婚去。

  今天看完這一場電影回家要到九點了,起碼這回能騙過媽媽,沈蕊翻了個白眼,哪怕去菜市場挑白菜也得找棵順眼點兒不是,更何況是個人呢。又歎了一口氣,套一句現在流行的話,傑克和肉絲給了她十五年的時間,結果她還是一個人來了。

  纏綿的片頭曲開始了,沈蕊收拾好心情一門心思的把自己扎進電影裡,她慘總還有比她更慘的。屢次被相親的沈蕊在心裡默默吐槽,相愛不能相守不如一開始就不相遇。

  嘖嘖嘖的聲音還是不肯停下來,沈蕊怒了,打開塑料袋故意把聲音弄得很響,翻了半天找出原味雞,人家啃嘴唇她啃雞肉,一抬眼正對上苦逼男二的那張臉。過去只知道傑克長得帥,現在一看明顯這個男二更有男人味嘛,她不自覺的嚥了一下口水,這可是典型的高帥富啊。

  沈蕊走神了,看著這部當年震撼了心神的電影走神了,她對著屏幕發起呆,無意識的啃著手裡的原味雞,啃完雞胸啃雞翅,塑料袋在她手裡「滋滋」響個不停。身邊的小情侶瞪了她好幾眼她都沒應。如果像現在這樣讓人像挑白菜似的挑來選去,挑完長相挑身高,挑完身高挑家庭,挑完家庭挑學歷,挑完學歷挑工作,挑完了工作還要挑性格,還不如像那時候那樣聽從家長的吩咐呢。

  她狠狠咬了一口雞肉,嚼都沒嚼就準備嚥下去,一不小心就噎住了,沈蕊手忙腳亂的從包裡找出礦泉水,身邊那個男孩子突然站了起來猛得撞了沈蕊一下,一個沒抓穩定水瓶不知道滾到哪兒去了,沈蕊人也跟倒在一邊,喉嚨裡那塊雞肉沒嚥下去又吐不出來,噎得她只能翻白眼,想要開口求救還沒說一個字就眼睛一翻倒在了椅子上。

  ————我是穿越的分割線——————

  「小姐醒了嗎?」

  「還沒有,先生,尊照您的吩咐給她喝了些葡萄酒。」沈蕊迷迷糊糊聽到這樣的聲音,她抬起手揉揉眼睛,室內一片昏暗,難道她被送到醫院來了?真是丟臉,看電影的時候吃雞塊噎到了。

  她動了動身體,試圖翻個身,這一下卻覺察出不對勁來,哪家醫院的床會這麼軟?沈蕊從沒有睡過這麼軟的床,她睜開眼睛顧不得會不會在護士面前丟臉。眼睛慢慢適應了屋子裡昏暗的光線,沈蕊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四柱床上,天花板上面還畫著油畫。

  她心裡「喀登」一下,手腳並用的從床上爬下來,想找電燈的開關。一個轉身看到了鏡子裡站著的外國女人,她驚得往後一退撞到了床柱,門突然打開了,臥室門口站著個身形魁梧的男人,背著光看不清他的長相。沈蕊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一下子坐在床上。

  「你醒了,怎麼不出聲?」卡爾看著這個從訂婚開始就一直讓他心煩的未婚妻,他打開了房間裡的壁燈,柔和的光線下她正赤著腳只穿著睡裙坐在床沿上,表情無辜的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可就是這個小姑娘讓他在艾斯梅面前丟了臉,卡爾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柔軟一些,他走過去站在沈蕊的面前問:「到底在甲板上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傑克•道桑真的沒對你做些什麼嗎?」

  沈蕊嚇傻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嚥了一口口水肚子突然響起來。卡爾皺了皺眉頭,打了一下鈴,腳步聲到門口就停止了,卡爾說:「小姐餓了,準備些吃的。」

  沈蕊聽到門外一聲應答,她跳上了床,把自己裹在被子裡,睜大了眼睛盯著卡爾,腦子裡亂紛紛的,她現在成了露絲了?她現在在一條隨時都可能沉掉的船上?

  沈蕊張了張口又緊緊閉了起來,她的口語很差。她想到了過去在網上看的那些穿越技術貼,別問她為什麼會有這種貼,再技術也穿不了啊。現在想起來只有苦笑,如果她一開口說出來的是中文,會不會被卡爾拖出去扔到海裡呢?她緊緊盯著卡爾的所有動作,好像他是會咬人的猛獸那樣防備著他。

  這又讓卡爾誤會了,他打開煙盒抽出一支煙,氣氛太過尷尬,他點著煙就往嘴裡送,煙草的味道讓他放鬆下來,但是沈蕊卻被嗆著了,她咳嗽了一聲,發現卡爾看她,又馬上屏住了,把被子拉起來摀住嘴。

  卡爾把煙掐滅了,他有些煩躁的往前走了一步,原來她不聽話的時候他想叫她千依百順,而當她擺出這個樣子的時候他又覺得之前那些反抗他的舉動也很不錯。

  侍女很快把食物擺了進來,沈蕊看著那熱騰騰的湯嚥了下口水,可就是坐在床上不動。侍女看了卡爾一眼,他點點頭,於是小桌子被擺到了床上,沈蕊瞪大了眼睛,她可以在床上吃飯?但她沒有疑惑更久,肚子就先受不了了。

  這回沈蕊再餓也要細嚼慢咽,她可不想再一次被食物給噎死。侍女站在她的身邊,把牛肉切成小塊,她不習慣被人這樣伺候,不自覺的紅了臉覺得渾身不自在,卡爾衝著侍女擺擺手,侍女行了一個禮就退了下去。等她出了這個房間,卡爾走了過來。

  餐桌放在沈蕊前面她不能躲也不能動,眼睜睜看著卡爾拿起剛才那付刀叉,他切下來一塊牛肉遞到沈蕊的嘴邊,沈蕊呆住了傻傻的張開嘴吃了進去。卡爾朝她微微一笑,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對她說:「你如果一直像現在這麼聽話,那麼我就沒有這麼多煩惱了。」

  她聽懂了,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能不停的點頭,她會聽話,很聽話,直到船沉的時候,反正她是女人可以先上救生艇的。卡爾把湯遞過去,看著沈蕊低下頭喝湯的樣子目光沉了下來,那個姓道森的到底對他的未婚妻做了些什麼,她看上去就像待宰的羔羊那樣驚慌失措。

  沈蕊先喝了半碗湯又吃了一個羊角麵包,等到肚子裡塞滿了東西的時候她心滿意足了。她本來打算吃飽了之後好好想想現在的狀況的,可現實就是她吃飽了,但她困了。這具身體很累很累,沈蕊聯繫起了電影裡的場景,應該是露絲想要自殺又被傑克拉了回來,而隨後趕到的卡爾以為他是個惡徒。這也就是說,離沉船起碼還有兩天多時間呢。

  沈蕊盯著卡爾看,希望他能明白自己想要睡覺的意思主動離開。可卡爾好像沒有注意到那樣,他就坐在床頭,目光灼灼的盯著沈蕊,或者說是盯著露絲。這個女人臉上的神情全變了,她過去雖然也偶爾露出這樣迷惘的神色,但從不像今天這樣顯明。

  過去的迷惘是因為她想要離開自己卻不知道要往哪裡去,而今天的迷惘則是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兒。卡爾細細看著露絲的臉,真是個美人兒。他伸出手去不顧她的僵硬摸上了她的臉,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長相,他又怎麼會在賽馬會上一眼就看中了她。

  哪怕明白這不過是凱伯特夫人耍的手段他也還是走了上去,露絲跟她的媽媽完全不是同一種人,她還沒有被世俗沾染上,她的眼睛純潔的好像一汪水。卡爾馬上明白這就是自己要娶的女人,他擁有數不清的財富,他父親創造的和他自己創造的,這讓他不用娶一個有錢的財女。他還有擁有好的家世和皇族血統,這讓他不必要跟一個門弟高貴的女人結婚。他只需要娶一個他喜歡的女人,露絲就是這樣的女人。

  哪怕是她的不聽話也成了卡爾眼中的挑戰,他興味的想,這樣一個女人,美貌出身良好並且貧窮,對他還不是一味的順從,多麼讓人期待。

  看她緊張的樣子,卡爾覺得有趣極了,他們早已經有過夫妻之實了,之前就算她心裡怎麼厭惡這段關係也不會推開他的愛撫。而現在她表現的就好像從沒有接觸這些的閨閣少女。卡爾扯出一個笑來,他收回了手,在看到露絲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抬起手腕解開了西裝上的扣子。

  沈蕊瞪著他,他卻越笑越得意起來:「親愛的,怎麼,你不願意同我在一起嗎?」沈蕊差一點兒就從床上跳起來,她緊緊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該怎麼辦,露絲已經是他的未婚妻子了,他們早就已經滾過床單了,可她活了二十八年連男人的手都沒牽過呢。

  卡爾脫掉了西裝扔在一邊,沈蕊扭過頭去,她慢慢挪到床邊準備一有什麼就跳下去。魯芙走了進來,她沒有想過卡爾還呆在女兒的房間裡,看到這個場景也明白了於是她對自己的女兒點了點頭出去了並且貼心的帶上了房門。

  卡爾拉開了被子,一把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沈蕊,拍著她的背:「乖乖的。」

  ☆、泰坦尼克號

  沈蕊怎麼可能乖乖的,她不知道露絲對著卡爾這樣的表情語氣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反正她覺得頭皮都麻了。一個一直都很強勢男人,一個會狠狠打上女人一巴掌的男人,居然用這種半哄半騙的口氣跟她講話。

  沈蕊一瞬間就想到了自己的貞操危機,在她的認識裡這絕對是想要推倒的前戲,沈蕊努力把自己縮到床的角落裡,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卡爾,心裡卻在盤算著怎麼混過去。看這樣子也不會有人來救她了,剛剛露絲的母親離開的時候那個笑容多有深意啊,沈蕊沒看過一百次也有九十次,電視劇裡賣女兒的媽媽桑都是這個樣子笑的。

  她把被子拖過來,正好有一角被卡爾壓□下。沈蕊不鬆手,卡爾也不動,兩個人各拉著被子的一角僵持著,最後是沈蕊先沒力氣了,她一個轉身想要跳下床的時候被卡爾抱住了。他疑惑的盯著她的臉,試探的叫她:「露絲?」她奇怪的舉動已經讓他懷疑了。

  沈蕊張了張嘴漲紅了臉也還是說不出話來,急得都快哭了。卡爾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沈蕊剛開始還僵硬繃緊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她咬著嘴唇看著這個古怪的男人。聽到他有些不自在的說:「也許你喜歡的那個畢加索是會升值的,到了美國之後,可以適當的再買一點。」哄一個女人高興無非是珠寶首飾,他送了露絲很多,可遠遠沒有他買那批在他看起來垃圾一樣的畫更讓她高興。

  這讓他很不爽快,女人喜歡的就應該是閃亮亮的珠寶絲綢,而不是什麼書籍繪畫。當然了,她們應當懂一點這個,可是不能把自己真當成了專家。有再多的學識,女人的用處除了裝飾男人之外就是在床上討男人的喜歡。不管露絲是讀了大學也好,學了哲學也好,她首先也還是一個女人。

  卡爾不會妥協,他喜歡這個女人也不代表她可以在外面讓他下不來台。艾斯梅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老傻瓜,這個老傻瓜還很有錢,在美國也有許多賺錢的項目,多麼美妙呀,如果這一路上能夠跟他搞好了關係那麼等到美國去他就多了一個合作夥伴。

  可卡爾還是守著自己的底線,他再想要搭上這條線也沒讓露絲出面,她只需要乖乖的做一個合格的未婚妻就行了。可她就好像不聽話的小貓那樣,在主人要她安靜的時候狠狠叫出聲來。

  卡爾在向她示好,沈蕊迷惑了,她記得電影裡的卡爾一直咄咄逼人,他寵愛露絲的時候就把她當成小貓小狗一樣哄兩聲,而當他不高興的時候甚至可以直接把桌子掀掉。她必須得做點什麼了,起碼混過今天晚上再說,於是沈蕊對著卡爾露出笑容來,她努力扯著臉上的肌肉想讓自己笑得自然點。

  卡爾鬆了一口氣,露絲看上去那麼奇怪肯定是因為剛才受到了驚嚇,他從床上坐起來走到梳妝台邊打開了放在桌上的八音盒。作工考究的琺琅八音盒裡面還有用水晶雕出來的小人轉著圈,沈蕊緊緊盯著卡爾的眼神被吸引過去了,她本來就喜歡這些小東西。看了一眼又轉回來盯著卡爾。

  他把手插在褲子袋裡,笑了,用下巴點了點放在桌子上的八音盒說:「小女孩的東西。」這也是他買來送給露絲的。沈蕊皺起了眉頭,她好像有點明白眼前這個男人了,他喜歡露絲於是在小細節方面樂於討好她,可又要守著自己的驕傲或者身份在討她高興之後說兩句挽回面子的話。就算是討好,也要給自己打個借口。

  當親身經歷過沈蕊就不再覺得卡爾只是像喜歡一樣東西那樣喜歡露絲了,她開始有點明白他為什麼那麼彆扭,再看不上畢加索他也買下了一堆送給露絲,但過後他又要說上兩句不好聽的鞏固一下自己的地位,好讓露絲明白誰才是這段關係中的主導。

  這樣的男人最好對付,只要順著他就行了。沈蕊對這點很有心得,她爸爸就是這樣的,明明在家裡什麼都聽沈媽媽的,可只要一出門必須把他當老大。沈蕊調整好心態,就當是伺候老闆似的伺候他兩天貝,反正……她打了一個冷顫,反正船是要沉的。

  沈蕊沒談過戀愛,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電影電視小說也看了那麼些,總能找到一個有效的辦法應付過這兩天的。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她不會說話,卡爾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壞,他也並不打算傷害她,沈蕊放下心之後腦子轉得快了些。

  剛剛卡爾的話她都能夠聽懂,卡爾一出口她腦子馬上就出現了這些單詞的意思,跟聽懂中文沒什麼兩樣。沈蕊吸了一口氣:「我喜歡這個。」一句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話,就算是原來的沈蕊也能說,可口音和腔調都跟原來不同,她的聲音裡帶著正宗英式英語的低沉婉轉,刻板又動聽。

  卡爾笑了,今天的露絲讓他意外,她竟然表現的順從起來,哪怕是反抗也跟小動物撒嬌似的可愛。沈蕊吁出一口氣,心裡一鬆動作也跟著自然起來,她拉過被子把自己遮起來:「我想要休息了。」

  卡爾隨意的把西裝從椅子上拎起來搭在肩上,走到沈蕊面前,沈蕊緊張的縮起了腳,卡爾把臉湊過去在沈蕊臉上輕輕碰了一下:「做個好夢。」沈蕊是退無可退才收下這個吻的,她閉緊眼睛半仰著頭,臉都皺在一起了。卡爾心裡覺得好笑又有些惱怒,她已經是自己的妻子了,他們早就有了夫妻之實,現在這樣難道是女人的小手段?

  卡爾願意在這方面縱容露絲,他轉身出了門在門口又看了沈蕊一眼,然後「喀噠」一聲把門關上了。沈蕊馬上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口扒著窗框往外看,什麼都看不見,天跟海融成一色只在窗口微弱的燈光能映照出近處的波浪。

  沈蕊心裡伸起一種不真實感,是不是她睡一覺就能回到電影院裡了,然後若無其事的看著膠片裡人的生死苦樂,她只需要為一張電影票買單,啃著雞肉做她的觀眾就行了。而現在她必須跟這裡的人一起掙扎求生。

  沈蕊跳回床上用鬆軟的被子把自己裹起來,頭埋在枕頭裡,明天,明天該怎麼辦呢?她在床上像烙餅似的翻過來翻過去,最後綣成一團睡著了。夢裡海浪聲不斷,讓她睡著的時候都不安穩,做了一夜恐怖的沉船夢。

  第二天早上女僕叫醒了沈蕊:「先生說今天早晨有要同伯爵夫人和艾斯梅先生一起吃早餐。」

  沈蕊揉著眼睛想把臉埋回去繼續睡,這是個夢,她這麼告訴自己,只要再睡一會睜開眼睛她就回到電影院裡,旁邊的小情侶又會發出嘖嘖嘖的聲音了。

  這回的確是有嘖嘖嘖的聲音,不過那是凱伯特夫人發出來到,她遣走了女僕,把沈蕊從床上拉起來,沈蕊的心又跟著提了起來,卡爾不一定能認出來,但媽媽不同,要是哪天有跟沈蕊長得一樣的人出現在沈媽媽面前,不用開口她都能知道真假,她那德性的當媽的最清楚。

  凱伯特夫人一直喋喋不休,幾乎沒顧得上打量沈蕊一眼。她埋怨著女兒:「你昨天又把卡爾推出去了?」一邊低聲質問她一邊拉緊束身衣,沈蕊一言不發的吸著氣。

  「你難道不知道這是你能找到最好的對象,鋼鐵大王的獨生子,皇室血統,你以為我一點都沒有為你想過?難道你想在家裡的好名聲用盡之後去給別人當情婦!」沈蕊的順從讓她越說越多,但她最終還是顧及著剛剛出去的女僕:「昨天晚上的事,我不想再發生第二遍!」

  她給沈蕊套上外衣把她拉到鏡子前面:「看看你,如果不是卡爾,還能有現在的生活嗎?」她們從頭到腳都是因為卡爾才能維持體面,沈蕊在心裡翻個白眼,如果是原本的露絲聽到這些話只會更反叛,但沈蕊不會,她覺得這一切都跟她沒關係,就算有也要等到她們安全從船上下去之後。她可以趁亂逃跑,就像原來的露絲那樣換個姓氏躲起來。沈蕊看著自己身上掛著的那些珠寶滿意的笑,這些都可以換成錢,感謝卡爾的慷慨。

  凱伯特夫人覺得自己的話收到了效果,她一點也不能明白女兒的想法,在她看來一個女人能夠在這個時候嫁給一個體面的男人還有什麼可求的呢?露絲不明白她們再這樣下去會什麼都沒有,她還不夠成熟,覺得哪怕過窮日子也沒大不了。可自己知道如果真的受窮會發生什麼事。

  一個女人到了那個地步什麼都保不住,尊嚴驕傲和體面全都會被人踩在腳下,露絲卻還像是個做著美夢的小女孩那樣不肯醒過來看看現實。卡爾有什麼不好,哪怕原來凱伯特家還有錢的時候露絲也不一定能找到這樣的結婚對象。

  凱伯特家急於擺脫困境卻不是一點都沒有為了女兒打算,她費盡心力找到的人選被露絲看得一錢不值,真是難得卡爾還喜歡她。可她也不會再讓露絲任性下去,這樣只能自食惡果。男人的寵愛都是不長久的,只能趁著他還喜歡你的時候要得更多。

  女僕走了進來,捧著一束黃玫瑰,凱伯特夫人摘下一朵掐進露絲的發間,她吻吻女兒的面龐:「你可真是漂亮。」

  沈蕊自己也看呆了,看電影的時候就覺得女主角很漂亮,她的漂亮裡帶著一點野性,美的非常有活力,可變成了自己是她的時候又多了一種沉靜的氣質,一動一笑都跟原來不一樣了。直到現在沈蕊才真正接受了自己變成了露絲的事實。她努力對著鏡子習慣現在的樣子,儘管不真實儘管到現在她還像在做著一場夢,但她現在的確已經是露絲•凱伯特了。

  ☆、泰坦尼克號

  兩名女僕捧著準備好的裙子走進來擺在沈蕊的面前供她挑選,沈蕊挑了一件淺綠色的,女僕蹲在地上為她整理裙擺上的花邊,凱伯特夫人從首飾盒子裡拿出了一枚戒指把它套沈蕊的手上:「看看,這多襯你的膚色。」碩大的戒指讓沈蕊吸了一口氣,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她從沒有見過這麼大的一顆的鑽石,哪怕是女明星手上那些也不見得比它大。

  魯芙趁著女僕轉身去拿鞋子的時候湊到沈蕊的耳邊低聲說:「戴著它,別再讓我看到你把它拿下來。」沈蕊眼睛都直了,她趕緊點頭,這該值多少錢啊,從現在開始她肯定睡覺的時候也戴著,逃走的時候這些可都是保命錢。

  電影裡的時間很模糊,沈蕊只記得好像是過了兩個晚上,因為重要的事情都發生在夜晚,可除了這個她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她的眼睛瞄著梳妝台上的首飾盒,一定要好好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換錢。

  之前拿花進來的女僕捧著鞋子跪在沈蕊的腳邊,另一名女僕扶著她的手,沈蕊呆住了縮手縮腳不知道要怎麼辦。「小姐不喜歡這雙鞋子嗎?」女僕理所當然的又捧起了另一雙:「這一雙呢?」沈蕊胡亂點了點頭伸出腳去,女僕給她套上鞋子動作輕柔的像怕弄痛了她,沈蕊從小到大也沒有享受過這種服務,她吞吞口水把驚訝和奇異都咽進肚子裡,可不能讓別人看出來她不是露絲。

  卡爾等在了門口,像個紳士那樣等待著淑女梳妝完畢,他點起一支煙示意女僕去倒一杯茶來,通常露絲化妝穿衣往往得用上快一個小時,夠時間讓他好好休息一會兒,喝上一杯茶也許再來幾塊小點心。

  女僕彎著腰問沈蕊:「小姐想要用什麼樣的香水?」沈蕊剛想搖頭又忍住了,她不知道用香水是不是也是禮節中的一項,她看了看魯芙,露絲的母親她把自己打扮的像要去參加婚禮那樣莊重,衣領卡著脖子珠寶掛了滿身,長長的珍珠鏈子在脖子上繞了三圈。還有她身上的香味,把玫瑰的香氣都蓋住了,白插了一屋子的花。

  難道這就是正確的禮儀了嗎?沈蕊不那麼情願的坐到梳妝台前讓女僕為她梳妝,她對著粉盒搖了搖頭:「不,不用這個。」然後又對著一大串的珍珠鏈搖搖頭:「不,也不要這個。」讓她戴著這個吃早餐,她懷疑自己的頭都會埋到粥碗裡去,如果早餐裡有粥的話。

  女僕為難了,她走到外面跟另一名女僕說:「小姐不滿意項鏈,去拿另一些來。」貴重的東西當然都由管家保管著,鎖在保險箱裡。梳妝台上放著的是露絲平時喜歡戴的那些。

  魯芙沒有任何表示,她理所當然的坐在扶手椅子上理理裙擺,之前那名女僕趕緊給她也倒了一杯茶來。她小心的把餐巾鋪在裙子上,伸手拿過一顆杏仁糖放進嘴裡。昂著頭等待女僕拿別的項鏈來。

  女僕們的舉動引起了卡爾的注意,他挑了挑眉頭來到臥室門口,斜倚在門框上看著鏡子裡還沒開始梳妝的露絲說:「對項鏈不滿意?」他的眼神在凱伯特夫人身上掃了一下,有一點恐怕露絲跟她的母親一樣,她們都喜歡那樣大顆的閃爍的珠寶。照他看來那一支黃玫瑰戴在她的頭髮上已經讓她光彩照人了。

  但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小問題,於是他走過去看著鏡子裡的露絲說:「到了美國,就讓蒂芙妮挑選一些送來,你看看你喜歡什麼,告訴他們定做。」

  沈蕊被他的財大氣粗嚇到了,然後馬上反映過來,這可是連海洋之心都能買下來送給未婚妻的巨富,珠寶對他來說大概就跟日用品那樣不值一提。

  沈蕊偏過頭去對卡爾說:「我可以,不戴這些嗎?」這種東西收在盒子裡看還是很美的,真要戴在她脖子上,那她肯定連路都不會走了,而且她也不想被當成珠寶展示台那樣在人前轉悠,看到卡爾詫異的眼睛沈蕊加了一句:「我想你的財富並不用我戴在身上,別人也能知道。」凱伯特夫人在卡爾看不見的地方給了沈蕊一個稱讚的眼神。

  這句話讓卡爾高興了,他抬起沈蕊的手吻了一下:「當然,你可以選你喜歡的任何東西。」如果珠寶還不能夠讓她高興,那麼也許她會喜歡一匹溫馴的馬。

  女僕拿來了其它首飾,卡爾體貼的走到門外,很快沈蕊準備好了。卡爾看到他美貌驚人的未婚妻出現在他的面前,她沒有畫眉毛也沒有噴香水,甚至頭髮上也沒有裝飾那些繁瑣的首飾,他笑了一下,對著沈蕊彎起了手臂。

  沈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魯芙越過她勾住了卡爾的手,她才明白原來應該那樣做,但明顯的其它人對她這樣的做法都不覺得奇怪,沈蕊在離開的時候對女僕說:「把項鏈放在那兒,我要想想晚餐的時候戴哪一條。」

  卡爾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他轉過身來衝著露絲說:「為了不在道森先生面前失禮嗎?」

  沈蕊疑惑的看向卡爾,不知道他嘴裡說的那位道森先生是誰,但她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要說得太多,可能之前露絲認識這位先生呢,沈蕊打定主意不管等會看見了誰都不能表現出一點點驚訝來。他們可能都認識露絲。

  凱伯特夫人接過了話頭:「露絲當然是為了不在人前失禮,我恐怕那位道森先生連刀叉都不會用。」她的刻薄讓卡爾露出嘲諷的笑意。露絲看來真的不記得這個人了,卡爾滿意的勾起嘴角。

  沈蕊一下子緊張起來,她還是不知道道森是誰,但她知道自己也不會用刀叉,最多最多用兩把,那還是她好不容易跟著同事出去奢侈一頓吃西餐的時候學來的呢。她記得貴族吃飯最麻煩了,五把還是六把來著?

  走廊裡經過的人衝著卡爾點頭示意,而他回以禮貌的微笑,只有在經過一對老夫婦的時候他對著他們欠身問好。沈蕊暗暗記在心裡,這肯定不是因為卡爾敬老。

  在進入餐廳之前,魯芙在沈蕊耳邊低聲說:「表現好一點兒。」沈蕊木著一張臉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等一會兒她弄錯了餐具的用途,他們會不會以為她是這在反抗?就算她一點錯都不出也還是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樣才算表現的好一點兒,最後她決定還是少說多聽多看,也許他們現在說的那些以後都有用處。

  艾梅斯已經坐在餐桌前了,他看到卡爾過來並沒有站起來只是衝著兩位女士點頭。沈蕊想,這個老男人一定很有錢,連卡爾看到他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那笑容看起來可真誠懇。她不知不覺已經把卡爾當成區分人的標準了。

  坐在一邊的紅頭髮女人打量著沈蕊她露出一個笑來:「凱伯特小姐總算能夠讓我一睹真容了。」她吃了一顆糖含著糖果說:「原來我一直被你身上的珠寶晃了眼睛。」說完她大笑起來。

  凱伯特夫人的臉色看上去像是活吞了一隻蒼蠅,沈蕊不認識這個女人,她想著肯定是之前露絲讓她覺得不滿意或者說露絲冒犯了她。

  「當然,露絲不用裝飾也已經足夠美麗。」卡爾安撫的按著沈蕊的肩膀讓她坐在他身邊,慇勤的為她鋪上雪白的餐巾,低聲在她的耳邊說:「安靜些。」這是為了露絲昨天跑出了午茶會的責難,上流社會一直不肯接受平民出身的瑪格麗特•布朗。她大概是因為這個正在諷刺露絲的言行舉止。畢竟昨天露絲剛剛在午茶會上說了些不適宜的話題。

  難道露絲的脾氣那樣壞嗎?沈蕊可不會為了這種了事情反嗆,她微笑著沖紅頭髮的女人點頭,在不知道說些什麼的時候笑是最好的辦法。

  凱伯特夫人得意了,她喝了一口紅茶對艾梅斯說:「露絲能夠找到這樣好的丈夫,靠的當然不止是運氣。」她有一個美貌的女兒,這大概是凱伯特夫人下半生最驕傲的事了。

  「是我也要這樣說的。」伯爵夫人姍姍來遲,凱伯特夫人站起來相互行禮,沈蕊也站了起來,她不知道對不對反正跟著凱伯特夫人做。

  「我聽說露絲還讀了大學。」沈蕊緊張了一下,難道她要跟自己討論大學裡的生活,很快沈蕊又放鬆下來,發現這跟過年的時候長輩聚在一起吃飯沒什麼兩樣。伯爵夫人剛剛說的同「蕊蕊考上大學了呀,真不錯。」或者說是「蕊蕊找了那麼好一個工作啊,真好。」之類的沒有兩樣。

  「女人當然還是得找一個好丈夫,露絲已經做到了。」凱伯特夫人繼續得意洋洋,伯爵夫人微笑認同,而對面的紅頭髮女士明顯不那麼想:「我倒覺得女人除了生孩子之外還有更大的用處。」

  沒有人附合她,沈蕊只能在心裡點頭,想不到在這裡還能遇見一個思想進步者。她偷偷打量紅頭髮的夫人,沈蕊的目光清澈帶著些好奇和認同,於是布朗夫人馬上對她友好起來,衝著她露出一個笑容。

  艾梅斯在這個時候說:「這一次泰坦尼克的處女航一定會拿到藍絲帶,早餐過後將由史密斯船長帶著我們參觀整艘船。」沈蕊不知道藍絲帶是什麼,如果她知道可能現在就不會那麼輕鬆了,但她對參加很期待,事先熟悉一下地型總是好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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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坦尼克號

  人到齊了才能開始早餐,昨天晚上吃的羊角麵包早就消化乾淨了,沈蕊又不像卡爾和凱伯特夫人那樣吃了點心和茶,她飢腸轆轆瞪著桌子的豐盛食物眼睛都要冒光了。沈蕊本來是吃不胖的體質,一天五頓的吃也沒有能讓上圍豐滿那麼一瞇瞇,說她是排骨都已經抬舉她了,她根本就是個竹排,天天吃那麼多肉也沒能養肥點。

  沈媽媽可著勁一天五頓的塞,她也還是圓潤不起來,每次跟閨蜜去內衣店試衣服的時候,對比著閨蜜的C+,沈蕊都覺得自己就是個活生生的杯具。瘦子走在路上拉仇恨是不假,你讓她往內衣店裡一站,那些仇恨馬上變成負的。如果不是穿著加厚的內衣,前面後面也就差不多。

  想到這個她低頭看了一眼,根本就看不到腿上鋪著的餐巾,肉絲妞這上圍可真夠可觀的,怪不得卡爾花那麼多錢也要娶她呢,男人,哼。

  本來沈蕊還擔心自己的用餐禮儀,坐下來才知道根本用不著特地克制自己。她悄悄吐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束身衣給勒的縮成了一團,可她還是覺得餓,難道穿越了一場她就從吃貨變成了大吃貨?沈蕊默默在心裡吐槽自己,有束身衣的幫助她不用注意也能把背繃得很直,額頭上泌出簿汗,手上的動作也慢條絲理,不是她不想快,是她只要一抬手胸口就悶得慌,只要動作幅度大一點兒,她根本就不能喘氣。

  這頓飯是沈蕊有史以來吃得最痛苦的一頓飯,當年扶著牆進扶著牆出的女豪傑一下子變成了小鳥胃,她有些不解,已經這麼痛苦了為什麼露絲小姐還能這麼,呃,圓滾滾?電視上說那些靠著吃燙青菜成為減肥女王的女明星一整天都穿著束身衣,這還能活嘛。沈蕊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著大口呼吸。她在心裡刻薄的想,也許露絲反抗的根本就不是卡爾,而是束身衣。

  卡爾滿意的看著他的未婚妻一直面帶微笑,不論他說什麼,都在身邊配合的點頭,她面前擺著一份水果和一份烤番茄,但她只是小口小口的吃著。卡爾挑挑眉毛,他到現在還記得他和露絲吃第一頓飯的時候她表現出來的那種食慾,她不像別的女人那樣看到食物就皺起眉頭,甚至昨天晚上她還當著他的面喝掉了一碗奶油濃湯吃掉了一個麵包,如果餐盤上有煎牛排她一定也會吃乾淨的。她現在這樣,是終於想要當個循規蹈矩的淑女了?

  卡爾一邊附合著艾梅斯關於白星公司的股票會一漲再漲的說法,一邊給露絲拿了一份鹹肉。沈蕊看了他一眼,一大早就吃醃肉?她看了看凱伯特夫人,她正俏著手指把煎蛋送到嘴裡去,蛋液流了一盤子,這也能算上用餐禮儀?沈蕊鬆了一口氣,她想要吃些冷雞肉卷,但是太遠了,只能就近選一個羊角可頌。

  手還沒碰到麵包,卡爾的刀叉就遞了過來,他拿了一塊冷雞肉卷給露絲,然後說:「你喜歡這個,對嗎?」沈蕊受寵若驚,只能點點頭,等反應過來才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彆扭的男人。又有點享受他的服務,說實話,她活到那到麼大了,除了初中高中還懵懵懂懂的時候有男孩子獻過慇勤,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被人對待過了。

  大學裡的男孩子們盯著長相漂亮或者性格外向的姑娘,踏入社會之後的那些男人喜歡的種類更加多種多樣,可是像沈蕊這種宅家裡看美劇英劇日劇的姑娘,根本沒有途徑被發掘就已經悶在家裡成了剩女。相親完全就是看天意,一對眼就天雷地火怎麼可能?又不是拍偶像劇。

  接下來卡爾叫男僕給沈蕊多加了一杯果汁,甚至還知道她愛喝橙汁而不是蘋果汁,沈蕊有些驚訝,如果他對露絲是這麼體貼入微,那露絲又怎麼會說他一點兒也不瞭解自己呢?

  「凱伯特小姐,」艾梅斯發表了一大堆對於時事和政治的看法,又說了一些正在投資的項目,注意力就轉到了一直沒有說話的沈蕊身上,他好像想起了昨天午茶會上未盡的話題,笑著問:「那位弗洛伊德先生做什麼生意?」

  卡爾的臉色不好麼好看了,沈蕊無辜的眨眨眼睛,盯著盤子裡沒吃完的半塊冷雞肉卷,味道真不錯,她還打算等回了房間讓女僕再拿一些來呢。她不知道話題怎麼從石油大豆變成了弗洛伊德,難道艾梅斯還研究心理學?

  沈蕊先喝了一口水把嘴裡的食物都嚥下去,又拿餐巾擦了擦嘴,她看了看卡爾斟酌著說道:「他是個醫生。」

  「哦,」艾梅斯顯然對這個沒有興趣,他的話題又繞到了大豆棉花上,沈蕊吃不了更多了,束身衣正折磨著她,她在桌布的掩蓋下動了動腿,這麼筆直的坐著真像酷刑,軍訓的時候也沒有練坐姿啊。

  看樣子早餐還有好一會兒才能結束,沈蕊盯著面前的盤子,仔細看著盤子上描的花,然後又盯著桌布,研究了這到底是機繡還是刺繡,最後她又看著眼前玻璃杯,想像著是不是用刀敲一下就會碎掉。

  卡爾在她身邊清了清喉嚨,沈蕊馬上三魂歸位,她看向卡爾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無意識的扯起了桌布上的流蘇,臉一紅鬆開了手,規規矩矩的擺在腿上。卡爾低頭喝了一口茶掩藏嘴角邊的笑意,目光在沈蕊臉上轉了一圈。

  桌子上唯一能跟男人們搭上話的就是布朗夫人了,她懂得很多,還跟安德魯斯談論起關於航行的話題來,沈蕊一下子來了精神。看到她感興趣,布朗夫人說得更了,她好像是個旅行家,到過許多地方,言語風趣幽默,談吐裡雖然有許多俚語,但沈蕊聽得津津有味。

  於是沈蕊說:「您有沒有想過寫一本遊記。」凱伯特夫人在沈蕊的左邊清清喉嚨,咖啡杯碰到盤子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沈蕊不理她,她已經搞明白了,只要討了卡爾高興,那凱伯特夫人就拿她沒辦法。

  而卡爾對她跟布朗夫人攀談根本沒有任何表示反而讓男僕給她添了一杯加了奶的早餐茶。布朗夫人爽朗的大笑起來:「遊記,好吧,有些地方是非常有趣的,但我可寫不出書來。」

  「那有什麼關係,只要找一個書記,你可以口敘。」沈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能跟她說上兩句話,凱伯特夫人卻突然說話了:「露絲,別打斷卡爾跟艾梅斯先生的話題。」沈蕊閉緊了嘴巴,不說話了。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她總會像露絲擺脫了她母親一樣擺脫掉這個凱伯特夫人的。

  卡爾看著她氣鼓鼓的臉覺得好笑極了,他並不反對露絲跟瑪格利特•布朗走近,想想看布朗家的金礦,上帝,那可是每天出產一百多噸金子的金礦啊。他鼓勵的拍了拍沈蕊放在腿上的手:「親愛的,也許你可以在飯後去拜訪布朗夫人。」

  瑪格利特衝著沈蕊點頭:「當然,我通常在早餐過後騎一會兒馬,或者打打拳擊。」沈蕊愣住了,在船上可以騎馬?沒聽說泰坦尼克號上面可以騎馬呀!她的表情讓卡爾誤會了,他笑著點頭答應:「當然好,露絲只喜愛圖書,這讓我很煩惱,她也應該有些喜歡的運動。」然後他轉過去低聲吩咐女僕:「準備好小姐的騎馬裝。」

  沈蕊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她側過頭對著卡爾笑了一下。卡爾低下頭喝了一口茶,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讓露絲高興的竅門了,如果她能明白哪裡是底線,那麼順著她跟順著一隻小花貓揉搓她的毛有什麼區別呢?

  離開的時候碰到了一位老紳士,沈蕊本來覺得露絲已經夠美了,結果他身邊的女人更美,風情萬種的衝著卡爾打招呼。沈蕊眨眨眼睛,凱伯特夫人在旁邊輕聲哼了一下,她把她的不屑發揮到了極致,那個女人根本沒能從她這兒得到一個正眼,不過看起來她似乎也並不介意。就連布朗夫人也皺起了眉頭。

  「那是誰?」沈蕊忍不住好奇,剛剛那女人並沒有跟她打招呼,露絲應該並不認識她,男士們一直在微笑,卡爾看了沈蕊一眼趁著他們蹬上甲板的時候他在沈蕊的耳邊低聲說:「那是古根海姆爵士,旁邊那位小姐,是他的情婦。」他理所當然的說著,有一個或者幾個情婦根本不是什麼值得拿到檯面上來的說的話題,更何況像他那樣身家的人,如果不養幾個情婦反而會被人嗤笑。

  沈蕊皺起臉,那個女孩看上去只比露絲大上幾歲,而古根海姆目測著怎麼也得有六十了,真是杯具啊,卡爾輕笑起來,好像沈蕊做了什麼取悅他的事,他看了看沈蕊用束身衣勒出來的腰身說:「我讓特蕾西準備了餐點,騎馬之前你可以再吃一點。」

  沈蕊發誓她從卡爾的眼睛裡看到了取笑!哼,讓你們都是小鳥胃!

  ☆、泰坦尼克號

  沈蕊是第一次坐這麼大的船,她從不知道坐在船上還能這麼舒適。她對於輪船唯一的記憶就是小時候跟沈媽媽坐船去普陀山,沈蕊人小,沈媽媽當然只給她買了半票,這半張票讓她現在還記憶猶新。

  狹小的船艙,搖晃的船身,風浪大的時候就能聽到船艙裡此起彼伏的嘔吐聲,鼻子裡不停的鑽入一陣陣傳過來的異味。男人女人小孩老人混在一起,沈蕊睜著眼睛睡不著覺,能睡在上鋪已經是好的,那裡的味道不那麼重。

  但是粘乎乎的床單和帶著強烈清洗劑味道的毯子還是讓她睡不著覺。人多空調開得再大也還是熱,船艙裡沒有息燈這個說法,似乎所有人都覺得缺了一夜的睡眠沒什麼要緊的,就連沈媽媽都擠在下鋪上跟同去玩的人一起打牌。

  沈蕊輕手輕腳的從上鋪爬下來,明明已經深夜了卻照樣人聲鼎沸,她偷偷溜出去,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她伸手從沈媽媽掛在鐵梯子上面的塑料袋裡抓了點桔子糖果塞在裙子的口袋裡。

  沈蕊到了甲板上,周圍的大人沒有一個看她一眼,他們或者聊天或者大笑,吵得人頭疼卻比船艙裡要舒服的多。海天一色,黑七抹烏什麼也看不見,沈蕊抓著欄杆努力把頭往外伸,不斷有濺上來的水花打濕了她穿著涼鞋的腳。小小的沈蕊深深吸氣,帶著水汽的空氣總算給夏夜悶熱的空氣帶來一絲涼爽。

  挺著大肚子的孕婦正在一邊抓著欄杆吐得昏天黑地,旁邊一個男人拍著她的背對她說:「忍忍,再忍忍,菩薩會保佑我們生個男孩的。」那個女人手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腳打著飄站不穩,裙子上面還沾了點吐出來的黃水,她根本沒有力氣跟她丈夫說話。後面還有個小女孩拉著孕婦的裙子驚恐的看著她媽媽。

  沈蕊覺得甲板上的空氣沒有那麼好了,她看了那個小女孩好一會兒才走過去從口袋裡掏出糖果塞進那個女孩的手裡,對她笑。男人推了推自己的女兒說:「去,跟小姐姐玩。」

  沈蕊不記得後來有沒有跟那個小女孩玩,也不記得玩了點什麼,但她記得從船上下來的她時候高興極了,好像總算是擺脫了一個大怪物。

  小時候對於坐船的記憶太過深刻,以至於沈蕊在長大了之後再也不肯坐船,看上去再豪華的船她也不願意,而現在她在一條萬分舒服,走在上面跟走在平地上沒有分別,裡面到處都是浮雕油畫,地上鋪著漂亮的手織地毯,可不論怎麼舒服這也又是一個她需要擺脫的大怪物,張著大口準備吞噬船上所有鮮活的生命。

  甲板上的參觀讓沈蕊回憶起了過去坐船的經歷,她努力讓自己不顯現出害怕的樣子,心裡卻知道她的心跳快的要死,這麼跳下去不知會不會有問題,她躲在凱伯特夫人的身後悄悄深呼吸,卻沒能逃過卡爾的眼睛,他一邊同史密斯船長說著話,一邊伸手把沈蕊撈了過來,推到安德魯先生面前對他們介紹:「露絲,這是史密斯船長和安德魯先生,安德魯先生是泰坦尼克的設計師。這是露絲,我的未婚妻。沒想到能在船上認識您,也許有幸能邀請您出席我們的訂婚典禮。」

  沈蕊回不過神來,卡爾挽著她的手悄悄捏了她一把,沈蕊馬上回過神來條件反射的衝著安德魯微笑,卡爾又安撫又滿意的拍了拍沈蕊的手臂。魯芙昂著頭站在沈蕊的身邊,她的笑容看上去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做驕傲。

  沈蕊先是衝著安德魯點點頭,然後才想起來要行禮,她正手腳亂時安德魯先生給了她一個溫和的笑:「看吶,愛麗絲上了我的夢之船。」所有人都善意的笑了起來,沈蕊紅著臉想要躲到卡爾身後去,魯芙皺起眉頭對女兒不合時宜的舉動感到生氣。

  卡爾笑起來,他一隻手插在西裝褲裡,一隻手很巧妙的抓著沈蕊可看上去卻像是沈蕊正勾著他。他低下頭在沈蕊的耳朵邊上輕聲說:「別惦記著布朗夫人船艙裡的木馬了,到了紐約我送你一匹真馬。」

  沈蕊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誰會拿馬當寵物?就算要送難道不應該是小貓小狗嗎?難道露絲喜歡馬?卡爾關懷過自己的未婚妻之後又投入到了跟先生們的談話中去。安德魯先生是個脾氣溫和的紳士,他為女士們介紹著泰坦尼克號裡的設施。

  「這片甲板本來是放置救生艇的,現在用來散步。」安德魯先生指著沈蕊他們站的這一片甲板:「本來是裝置了能放下所有人的救生艇,現在只留下了一半。」

  史密斯船長拍了拍安德魯先生的肩膀:「泰坦尼克是不沉之舟,艾梅斯先生的決定是對是的。這本來就已經符合了規定。」

  「泰坦尼克越是好,我就越是遺憾白星公司竟然沒有用我的鋼材。」卡爾跟安德魯搭上話,他不無遺憾的搖了搖頭說:「我可是投了一大筆錢在白星公司的股票上。」

  沈蕊看了看卡爾,閉緊了嘴巴,看來他的破產指日可待了。沈蕊看了正一臉微笑的凱伯特夫人一眼,如果露絲跟著她媽媽乖乖上救生艇可能也不用嫁給卡爾的,凱伯特夫人會用金錢來衡量卡爾是不是個合格的未婚夫,如果他的資產縮水了,那他願不願意給凱伯特一家還債還是未知數,如果不,露絲也不用嫁給他了。

  她到現在也還是沒有改變逃跑的想法,但沈蕊又不知道披著露絲的皮她能逃到哪裡去?她甚至還不知道現在確切的時間呢,看電影的時候這一段過的特別快,她的注意力又在原味雞和旁邊親吻的小情侶身上,根本就沒注意看字幕。

  卡爾帶著沈蕊走在後面,他好像突然有了點願意談情說愛的興致,露絲對於訂婚典禮的挑剔比她媽媽還要過份,但卡爾覺得這一切都不是問題,他既然願意娶她,那麼當然也願意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更何況有五百名賓客要出席,越是盛大越能彰顯出他的財力,這樣願意跟他合作的人會越來越多,他正打算把產業慢慢發展到美國去。

  一場盛大的訂婚典禮是卡爾準備之中的投石問路,他得讓更多人知道他的名聲和資產,鋼材已經不能滿足他的胃口了,石油糧食這些,他都想要一一嘗試。泰坦尼克號的船票只是一張他進入美國上流社會的門票而已,只要有錢就能夠得到,而婚禮才是進入社交圈的正統方法。凱伯特夫人社交能力出眾,上船隻是短短的一天時間就已經和伯爵夫人搭上了腔,相信這位伯爵夫人也會樂意成為婚禮的坐上賓。

  不論是哪方面都讓他滿意,卡爾志得意滿的打算著,沈蕊的手乖乖挽在他的手上,看到男人翹起的嘴角,沈蕊把臉扭過去,男人真是容易滿足的動物,只要一點點順從他就高興成了這樣?

  海風帶著海水的鹹味撲面而來,此時的大海像面鏡子似的,天空上一點雲彩都沒有,沈蕊站在甲板上能看得很遠。

  「你想不想看電影?」卡爾突然問沈蕊,他記憶裡露絲對一切新生的事物都有著好感,於是他說:「我讓勒傑訂好票,十五號我們就去看。」

  沈蕊愣了一下,十五號?趕緊問:「今天幾號?」她等不及的樣子讓卡爾做了件從沒有做過的事,他抬起手把沈蕊被風吹起來的頭來理到她的耳朵後面,他們跟在人群的最後面,沒有人看到卡爾的動作,似乎所有人都有默契的給這對未婚夫妻一點私人空間。卡爾帶笑的樣子,讓沈蕊紅了臉。

  「今天十一號。」卡爾清了清喉嚨這麼說,他看了一眼沈蕊害羞的樣子,難道之前她拒絕和他同床只是因為害羞?也許是過於害羞了,卡爾當然不會認為是露絲在抗拒他,如果她不同意,堅決不從就行了,凱伯特夫人難道還能逼著她跟自己上床。

  卡爾心裡的想法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舉止那麼高貴,也許在今天晚餐過後,他看了還在默默計算日期的沈蕊一眼,也許今天晚餐過後,他們可以深入交流一下,有關於尺寸問題。

  散步結束後卡爾繼續同紳士們一起,凱伯特夫人回到房間休息,女僕幫沈蕊脫下貼在身上的裙子,拿出了騎馬裝,這其實也還是一件裙子,只不過做得更寬鬆了一些,現在的女人們還不被允許露出自己的腿。

  沈蕊必須深呼吸才能讓女僕順利的把套在身上的裙子脫下來,她一邊吸氣一邊覺得自己剛剛吃下的那點東西又都不見了。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卡爾吩咐準備的茶點,一名女僕蹲在地上為沈蕊脫鞋,另一名女僕給沈蕊脫下束身衣,她慢彎著腰對沈蕊說:「先生吩咐準備了一些點心,請小姐在去之前吃一些。」

  盤子裡裝著些冷點心,大多數是鹹的,沒有了束縛的沈蕊覺得自己胃口大開,盤子邊擺著些黑色魚籽樣的東西,沈蕊嘗了一口差點兒沒吐出來,她還以為這跟壽司店裡吃的魚籽一個味道呢。

  女僕帶著沈蕊去布朗夫人房間的時候,她明顯已經放鬆下來了,她從卡爾嘴裡知道了時間,而她也還記得那付舉世聞名的畫上標注的日期,這麼一算她有三天的時間能好好準備呢。

  心裡有了底,沈蕊又開始擔心起了逃跑之後的生活了,她一點也不瞭解現在的物價,甚至不知道現在的人如果沒有戶口會怎麼樣,這才是沈蕊這麼熱衷去找布朗夫人的原因。

  凱伯特夫人在回艙這段路上一直在沈蕊的耳朵邊念叨著布朗夫人的出身,她一點也不樂意看到自己的女兒跟這樣的下等人,是的,下等人,哪怕布朗夫人的丈夫擁有數不清的黃金,在這些守舊派眼裡也還是下等人,他們融入不了上流社會。

  沈蕊想著,她也許能從布朗夫人嘴裡聽到一些真實的,沒有裹著蕾絲裝點著寶石的真話。

  ☆、泰坦尼克號

  「日安,布朗夫人。」

  「你好,凱伯特小姐。」

  頭等艙裡所有的房間都是大套間,卡爾的套間裡不僅有私人露台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的圖書室。布朗夫人也一樣,她雖然只有一個人,套間卻跟卡爾他們的一樣大,多出來的房間被她當成運動室或是放她的收藏品。

  她剛換上了衣服沈蕊就到了,一直跟在沈蕊身後的女僕特蕾西把一籃子水果遞給布朗夫人的女僕,沈蕊這才想到雖然這是一次非正式的拜訪但也應該帶點禮物來的。她看了特蕾西一眼,她恭敬的垂下了頭,不用說這又是卡爾吩咐的。

  其實,卡爾真能算上是個好男人了。要求妻子忠誠,在沈蕊看來簡直再正常不過。哪怕再過一百年,出軌也是件可恥的事,露絲能夠毫不顧忌的跟著傑克當著母親卡爾和他們所有朋友的面眉目傳情,手拉著手在船上到處奔走,還一點都不怕人看見的在室外就那啥啥,實在是——傷風敗俗。

  如果沈蕊這樣幹,估計沈媽媽知道了不僅不會再讓女兒進門大概還會拿大掃把她給拍出去。要是鬧到被所有的親戚朋友街坊鄰居都知道了,那沈蕊也不用活了,她媽會把她一巴掌拍死,再不讓她出去丟老沈家的人。這樣一想凱伯特夫人的羞愧和卡爾的怒火也都可以諒解了。

  沈蕊不安的動了動,如果出軌算是醜聞,那未婚妻在訂婚典禮之前逃跑了,是不是會讓卡爾憤怒到拿著槍在後頭追殺她?她不自在的動了一下腿。

  布朗夫人一直看著沈蕊,她知道卡爾?霍克利是什麼樣的男人。簡單來說就是個資本家,剝削者,任何有利益可圖的事他都會湊上去分一杯羹。這跟社會底層的人為了一塊麵包搶得頭破血流沒有分別,他們姿態優雅但貪慾更甚。

  她沒有想到卡爾選擇的未婚妻會是像露絲這樣的姑娘,她藉著喝茶的動作打量沈蕊,她雖然任性嬌氣,但卻是個單純的姑娘。眼睛裡也藏不住心情,喜歡就笑,厭惡就皺眉頭,跟她打過交道的那些淑女們大不一樣。她不會拿著扇子沖男人發嬌嗔,哪怕丈夫就在身邊,這些女人們也是被允許這樣幹的。她也不僅是說些衣服帽子蕾絲綢緞……布朗夫人笑了,弗洛伊德她也看過一些,她熱衷閱讀,也喜愛政治,比起露絲,她要更不合時宜的多。雖然想要得到上流社會的認同,不像她的丈夫那樣滿足於金錢,但她也沒有為此放棄自己的堅持,硬是把老鷹打扮成麻雀去迎合別人。

  看一個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大抵也就能知道他的品味如何了。卡爾喜歡像露絲這樣的姑娘,不惜背上凱伯特家的欠債也要娶她,布朗夫人笑了,她對著沈蕊伸出手:「想看看我的收藏品嗎?」

  沈蕊當然樂意,女僕打開收藏室的門,布朗夫人指著一個用黃金打造的獅身人面像對她說:「我剛從埃及旅行回來,那裡的女人把自己遮的只留一雙眼睛。」現在的服裝已經開始往露的那方面發展了,甚至有女孩子們穿著肥大的褲子騎自行車,雖然只可能是在自己家的花園裡,但風氣越來越開放是趨勢。

  「這些壁畫很有意思。」沈蕊沒有去過埃及,她對那兒的印象還停留在中學時候看的漫畫,筱原千繪的天是紅河岸裡,還是未完本。現在記得的也就是那些男人們壯碩的身材和只遮住重要部位的小短裙。

  但她願意跟布朗夫人聊天,於是她興致勃勃:「我聽說那兒的男人可以娶四個妻子是嗎?」

  布朗夫人點頭:「是的,我見過一個富翁娶四個妻子,每一樣東西都要準備四份,價值必須得相同。」這裡男人們買的珠寶,更多的掛在情婦的脖子上,她看了看沈蕊認真傾聽的表情:「我可聽霍克利先生說要送你一件舉世罕見的訂婚禮物。」

  沈蕊眨巴眼睛,她是不是應該裝做不知道呢?布朗夫人已經笑了起來,她拍著沈蕊的手:「露絲,你是對的,哪怕男人在你面前根本隱瞞不了什麼,你也要裝作驚喜的樣子。我記得我丈夫在我們好不容易搬進獨棟院子裡的時候給我買了一枚戒指,我發現了一個星期之後,他才裝模作樣的把它拿出來給我。」布朗夫人想到了過去的好日子呵呵笑,然後又突然感慨了起來:「女人想要過好日子,傻一點總是沒錯的。」

  沈蕊繼續眨眼睛裝作對獅身人面像感興趣的樣子,彷彿沒有聽到布朗夫人的感歎,她一個人旅行,身邊除了兩名女僕就沒有別人了,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她的跟她的丈夫關係不怎麼樣,沈蕊心裡歎了一口氣,比起什麼凱伯特夫人伯爵夫人,她更喜歡布朗夫人。

  沈蕊黯然的表情沒能瞞過布朗夫人,她微微一笑把她帶到窗邊仔細看她從埃及帶回來的畫和彩織地毯,印度跟波斯的當然更好些,但這些也別有趣味。她們時不時的聊上兩句,沈蕊從布朗夫人的話裡明白了一件事,這裡的夫妻們哪怕不相愛了也不會離婚,頂多只是分開住。而為了體面,丈夫哪怕是跟情婦在一起同居了,也還要保證妻子生活活富足,也許不會像布朗太太這麼奢華但也一樣衣食無憂。

  「您,為什麼不同您的家人一起呢?」布朗夫人有孩子,跟丈夫關係壞就算了,為什麼連孩子都不陪伴她呢?沈蕊的眼神閃閃爍爍的,如果嫁人之後有了孩子,而跟丈夫關係不好,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撫養了嗎?

  布朗夫人挑了些過去生活中的趣事說給沈蕊聽:「你知道當時的聖誕節我們連整只火雞也買不起,可我依然懷念那段時間。」沈蕊好像很嚮往這些故事似的拉著布朗夫人要她說得更多。

  她挑一些不那麼艱難的歲月講給她聽:「親愛的,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跟著哥哥去西部挖金礦了,喝劣質啤酒聽粗魯的笑話,在那兒我遇到我丈夫。雖然他很窮,但我依然愛他。在我生下第一個孩子的時候是冬天,連熱水也沒有。很困難也很幸福。」布朗夫人在回憶往昔,沈蕊卻從她的那些趣事裡知道些別的,淘金工人淘出了黃金也很難發財,除非像布朗先生那樣發現了金礦。沈蕊給自己的心裡的那筆帳上再加一筆,她得多帶點現金。

  「可惜的是我不僅僅只想圍著灶台轉,那就注定了我跟我丈夫意見上的分歧。」聽到這裡沈蕊雖然還是摸不清方向卻已經知道下層生活是很辛苦的,像布朗太太這樣資產的人現在回憶起來才能當成是趣事,真實經歷這些的時候肯定不會有回憶裡這麼美妙。布朗太太覺得自己說得夠多了,她拿上從埃及帶來的珠寶盒子問:「要不要去騎馬?」

  騎的當然不是真馬,而是木馬,如果是真的馬,沈蕊還不敢騎呢,她們在木馬上消磨了整整一個小時,沈蕊腰都直不起來了,布朗夫人竟然還提出打一會兒拳擊。沈蕊馬上拒絕了,她的手都要抬不起來了。

  特蕾西跟在沈蕊後頭給她披上外套:「小姐想要沐浴嗎?」當然,沈蕊點頭,她已經出了一身汗了。

  回到房間只坐了一會兒女僕就準備好,特蕾西走上前彎著腰問她:「小姐要用精油放鬆一□體嗎?」於是沈蕊脫掉了長裙只披著浴袍躺在浴室裡的矮床上,任兩名女僕給她按摩,她一直提著的心在玫瑰精油的味道下放鬆下來。

  勒傑為卡爾打開門又退了出去,房間裡除了男主人當然只能留下女僕,他把脫下來的毛料西裝扔給女僕:「小姐回來了嗎?」

  「小姐跟布朗夫人喝了茶,看了旅行紀念品,騎了馬,現在正在沐浴。」女僕彎著腰回答。

  卡爾挑挑眉毛,這麼說露絲跟布朗夫人相處的很好,他有些意外又多了些滿意,對著女僕命令:「把午餐擺到露台上去,打開點窗透透氣。」

  特蕾西這個時候從房間裡出來看來卡爾為難的說:「先生,小姐睡著了。」

  卡爾擺了擺手走進房間,沈蕊連頭也一起洗了,正拖著半濕的頭髮壓在枕頭上,身上還裹著剛才那件浴袍,卡爾笑起來,像個被寵壞了的小姑娘。他走過去沈蕊半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現在的卡爾對她來說一點危險也沒有,她又不是時刻打算著出軌的正版露絲。

  「我要睡一會兒。」沈蕊說。

  卡爾挑挑眉毛又一次驅逐令?可他這回不打算如沈蕊的意了,他解開了襯衫的扣了,女僕們放下沒有整理好的東西退出房間帶上了門。

  卡爾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沈蕊一下子睜開眼睛:「你想幹嘛?」

  她的表情好像卡爾要活吃了她似的,一手拉緊了浴袍嚇得臉都白了,卡爾皺起眉頭,沒那麼有耐心了,他靠在枕頭上:「我只要想要休息一下。」

  回你自己的房間休息!沈蕊瞪他,話卻說不出口,她可沒忘了自己現在正白吃白喝白佔還準備白拿。她的聲音小了很多:「我要睡覺了。」

  「那正好。」卡爾一把把她緊緊摟住,湊身吻了她一下,在她反抗之前拍拍她的背:「乖點。」卡爾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開口說話的時候還會有些紅茶香,活了二十八年沈蕊除了老爸還沒跟哪個男人這麼親近過,她的臉轟一下全紅了,連脖子上面都是一片緋紅。

  卡爾盯著她的臉,覺得有趣極了,他湊過去摟緊了她,看她把脖子縮起來躲避自己的樣子,眉毛挑了起來,深棕色的眼睛裡帶著笑意。在他紳士的時候她不為所動,而當他做這種舉動的時候她卻臉紅了?

  卡爾試探的把手往下,果然沈蕊像是受了驚的兔子那樣快要跳起來。他一下子躺進枕頭裡悶笑出聲,一邊笑一邊看著沈蕊緊張的表情說:「我真的只想要休息一下。」

  騙人!沈蕊的表情深刻的說明了這一點。卡爾突然覺得自己找到抓住未婚妻的辦法了,他得像對待小動物似的對待她,而不是像對著女神像。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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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坦尼克號

  卡爾看著沈蕊就好像一隻貓看著一隻打算慢慢玩弄的老鼠,他露出無比真誠的笑容把手抬起來枕在腦袋後面,衝著沈蕊微笑示意自己真的只是想要休息。這個動作讓他看上去不那麼像是櫥窗裡的模特了,他看上去更像是個真人,而不是一動一笑都標準的像是機器。

  沈蕊皺著眉頭糾結了好一會兒,發現卡爾轉過頭去臉對著天花板,閉上了眼睛。她咬著嘴唇決定躺下來,反正他也不會幹什麼,如果他真的要幹什麼……沈蕊瞇瞇眼睛,她會一下子把他給踢爆!

  帶著這種血腥又快意的想像,沈蕊躺了下來,她還拉了拉被子,心滿意足的在心裡排練狠狠給他一下子的場景。

  沈蕊沒有放鬆下來,卡爾能夠感覺到她的僵硬,他一動他的未婚妻就像是防狼一樣的全身肌肉都緊張起來。

  於是卡爾把自己偽裝成沒有半點危險的疲累男人,好像他需要好好睡一覺才能恢復力氣,他放緩了呼吸,放鬆身體,整個人陷進軟綿綿的床墊裡。

  沈蕊假裝閉上眼睛屏住呼吸等了好一會,手緊緊的捏成了拳頭,半天也沒能等到卡爾行動,她睜開眼睛瞪著天花板,難道不是她想的那樣?卡爾還是個紳士?她有點疑惑,過去了十分鐘還是二十分鐘?這個男人好像真的在她床上睡著了。

  鬆軟的床鋪沒能讓她堅持的更久,很快,她的眼皮自己放鬆了,呼吸也漸漸深起來,做了一個晚上的噩夢,沈蕊好不容易安下心來很快就支持不住了。

  卡爾看著被子裡面沈蕊鬆開的拳頭挑挑眉毛,臉上的笑意就快要掩飾不住了,她剛才是準備打他嗎?把未婚夫當成是心懷叵測的混帳?也許原來卡爾會覺得憤怒,他從沒有強迫過露絲,至少她沒有這樣明確的反對過,而如果她這麼幹了,他是不會碰她的。

  但這短短的半天裡露絲就像是扯下了冰面具,她之前冷漠的尖刻的形象一下子被推翻了,卡爾知道這不過是這個姑娘的又一次任性,孩子氣的任性。

  淑女們嬌氣一些是正常的,他本來以為女人們的矯揉造作一般都用在了對愛人的索求上,不論是首飾衣服還是別的,這些男人們抬抬手就能滿足她們的東西在露絲的眼裡不值一提。

  她挑戰的是卡爾的容忍限度,她挑戰著他,卻也讓他覺得有趣味。露絲不是一個讓人乏味的嬌滴滴的只知道哭和笑的女人,她要的東西與眾不同,好像鐵了心要看看他能夠寵愛她到什麼程度。

  卡爾卻不打算如她的意,他願意用自己的辦法來寵愛她,給她她需要的一切,是她需要,而不是她想要,至於露絲到底需要什麼,由他說了算。

  他樂於看到露絲挑戰他,一次給她一點,下一次再收回來,讓她覺得自己正在進步,但每一次付出得只會更多,最後把她全部吃進。卡爾咧開嘴,笑得一點也不貴氣,更別提紳士,這是他的小遊戲,跟他妻子玩的小遊戲。

  他湊過去看了一眼沈蕊半張著的嘴和絞在一起的手指頭,無聲的笑起來。

  沈蕊是被卡爾拍醒的,卡爾拍著她露在外面的手:「該起來用些下午茶了,你已經錯過了午飯。」雖然這麼說卡爾卻一點都沒有讓她馬上起來的意思,他搖了搖床邊的鈴鐺,女僕很快出現在門外:「請問有什麼吩咐?」

  「準備吃的東西,小姐餓了。」他身上的襯衫扣子解開了,衣服皺在一起,袖子捲到手肘,露出手力的胳膊和胸膛,沈蕊第一次看真人秀,難免有些不適應,更何況他離得那麼近。她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我要吃肉。魚肉。」

  「嫩牛排不好嗎?我知道船上的廚師很擅長這個。」卡爾引誘著她改變主意。

  沈蕊低頭想了一會兒:「都要。」

  卡爾默默看了她一眼,加上一句:「準備牛肉和魚。」

  端上來的魚排上淋著檸檬汁,散發著熱氣,小碟子裡分裝著五種起司,沈蕊每個都吃了一點,在卡爾面前她才不乎吃相呢,如果他能厭棄她更好,她就不用冒險逃跑了,沈蕊滿懷期待的看了他一眼,卡爾馬上笑了一下,伸手拿過刀叉幫她把肉切成小塊。

  沈蕊吞了一大口,牛肉煎得很嫩,帶著汁水讓她胃口大開,在吃了一塊牛排一塊魚排,又嘗試了每個碟子的起司之後,沈蕊滿足了,她這才想起來卡爾也還什麼都沒吃。女僕以為準備兩份主食就夠了,沈蕊臉一紅,撥了一下裝烤麵包的小籃子真誠的對卡爾說:「這個也挺好吃的。蒜香味很濃。」

  沈蕊微微側過臉去偷偷看他,卡爾扯扯嘴角,都快要忍不住了,他有多久沒有這樣不顧形象的想要大笑了,他開始覺得露絲除了美貌之外還很有意思,面具後頭帶表情的臉這麼有趣,她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沈蕊不滿意的瞪著他,男人也看著她,臉上要笑不笑:「對不起,我只是想到了一個笑話。」

  有病!沈蕊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又覺得有點心虛,她建議說:「讓特蕾西再準備一些吧。」她暗示的看著卡爾,他可以說他已經吃了一份,但是沒有飽。

  「她們會以為你懷孕了的。勒傑會拍電報給我父母,那麼訂婚可能會變成結婚。」卡爾淡然接口,伸出手拿過一片麵包,配著奶酪乾吃了下去。

  沈蕊想瞪眼睛,最終又轉了轉眼珠,以為她會害羞?哼,這麼小塊牛肉,還沒王品有份量呢,王品的牛排她空著肚子能吃下兩塊!

  女僕進來收盤子的時候雖然沒說什麼但腳步明顯一頓,沈蕊扭過臉去看著床柱好像突然對雕花感起興趣來。卡爾一言不發的擦掉面前的麵包屑,他看了看時鐘:「起來準備一下吧,今天的晚宴有那位道森先生。」

  誰?沈蕊有些緊張了,難道是露絲很熟悉的人嗎?她努力在腦子裡挖掘關於道森這個姓,杯具的發現自己連露絲姓什麼都是來了之後才知道,道森,她今天也沒見過呀。

  「咳咳,」卡爾清清喉嚨:「那位救了你的先生,雖然我不明白,你怎麼會對發動機感起興趣來。」

  沈蕊一下子僵硬了,卡爾皺起眉頭,危險的瞇起了棕黑色的眼睛,難道說露絲真的遭遇了什麼,而為了體面不願意說出口?

  但很快她又放鬆下來,她就是一個不認識傑克的肉絲,又怎麼的了?難道傑克的主角光環就能讓她發昏,然後跟著他沉船?

  從下午兩點到晚餐時間七點,這其中女僕花了四個小時的時間讓沈蕊看上去光彩照人,她露出來的後背和脖子被抹上了一種特殊的香膏,不僅香味怡人看上去還光滑嬌嫩。她的頭髮被全部盤了起來,正式場合不允許沈蕊像今天早晨一樣什麼首飾都不帶。

  女僕們拿著裝首飾的盒子一個又一個的轉到沈蕊的面前問她:「小姐喜歡想戴哪一個?」沈蕊從沒見過那麼閃閃發亮的寶石,她深吸了一口氣假裝鎮定:「先挑選衣服。」

  黑紅帶蕾絲的晚裝非常漂亮,但沈蕊覺得那太妖冶了一些,她不喜歡那衣服上點綴著的亮片,特蕾西說那些都是白水晶磨出來的小珠子。

  最後沈蕊挑了一件最大的裙子,束身衣可以不用收得那麼緊,淺藍色的絲綢裙子很襯皮膚的顏色,蛋糕樣的下擺和袖子讓沈蕊看上去清純甜美。

  卡爾對著沈蕊搖搖頭,她皺起了眉毛,就算他不喜歡,她也不會換了,為了穿上這條裙子她可以是準備了半個多小時。

  「幫小姐把項鏈拿下來。」特蕾西恭敬的彎腰,拿下了沈蕊脖子上的鑽石項鏈,他示意女僕出去,打開了保險箱,當著沈蕊的面,沈蕊掃了一眼保險箱裡的東西,牢牢記住了密碼。卡爾轉過身來笑了:「本來打算等到訂婚的時候再送給你。」

  他走近幾步,在燈光下打開了那個盒子,沈蕊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她目不轉晴的盯著盒子裡躺著的巨大鑽石,流光溢彩。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顆的寶石,英國女王頭上的鑽石也沒有這顆有價值,卡爾伸手拿出它來,推著沈蕊坐在鏡子前,為她戴上:「這是屬於路易十六的,我得到了它。」他得意洋洋:「這是給你的,海洋之心。」

  沈蕊抬起手摸著藍鑽旁邊的一圈碎鑽,就連這些小鑽看上去都有一克拉那麼重,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像是珠寶展櫃裡的珠寶套在了自己的身上,一點都不真實。

  卡爾看著她笑,直到拉著沈蕊走在走廊裡的時候,她還暈暈乎乎的,一半是為了鑽石一半是為了那些看著她的女人們,沈蕊從不知道自己還能有這麼虛榮的一天。

  到了餐廳才發現布朗夫人已經到了,她身邊站著一位英俊的青年,沈蕊趕緊跟她打招呼:「莫莉,你好。」她微微動了動脖子,時間一久就覺得它實在是太重了,這麼戴下去一定會得頸椎病。

  「你好,露絲。」布朗夫人吃驚的盯著海洋之心:「這就是卡爾那件禮物嗎?」

  卡爾攤開手:「我想我再沒什麼能讓露絲高興的了。」他在向泰坦尼克頭等艙裡所有的富翁炫耀他的財富。

  傑克從莫莉的身邊出來,他看上去有些侷促不安,臉上的笑容緊張又帶著些尷尬,沈蕊知道自己不能一點反映都沒有,她應當表現的非常禮貌:「道森先生,夜安。」

  卡爾好像剛剛發現了他那樣:「哦,道森先生,你好。」

  傑克學著剛才看到的樣子持起沈蕊的手吻了一下,沈蕊有些不習慣,手指都是僵硬著的,卡爾不著痕跡的把她拉過去,讓她挽著自己的手走向貴賓席。

  沈蕊微微鬆了一口氣,幸好她是之前就穿了過來,如果是在肉絲跟傑克嘩——了之後,那就完完全全是個杯具。

  ☆、泰坦尼克號

  正被沈蕊吐槽的傑克站在樓梯的扶手旁定定看著他眼中美貌的並且是有故事的少女,淺藍色的絲綢貼合著身體,勾勒出上身的曲線,他看了看拐角處希臘女神的雕像,搞不清楚到底是誰更美一些。那天夜裡她看起來那麼狂放的想要擺脫一些,而現在臉上卻帶著羞怯的笑站在未婚夫的身邊,傑克著迷的想著她到底有多少面。

  天藍色的眼睛微微瞇起來,臉上微微透出一點苦惱的笑容,路過他身邊的淑女們不斷的投給他目光,她們含羞帶怯身體輕顫,轉過臉去的時候又竊竊私語。傑克馬上就注意到了,他在這種讓他不自在的場合下總算找回了一點他熟悉的事,男人同女人的事,不論在哪兒都一樣。

  布朗夫人在他身邊輕笑出聲:「得了,小伙子,我要是你就打起精神來,你要面對的東西可不一般。」布朗夫人因為自己的出身對這個貧窮的男孩子特別愛護。

  傑克不太習慣把自己的身體像是一根木樁子那樣挺得筆直,但他一鬆懈下來幾乎立刻就有揣摩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讓他想要鬆弛一下被禮服繃緊了的身體都不行。

  沈蕊勾著卡爾的胳膊,人流像潮水一樣向他們湧過來,沈蕊從到了這裡之後還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的意識到,卡爾是她的一塊擋板,只要站在他的身邊,她就是安全的。

  晚宴很盛大,幾乎頭等艙的客人都來了,沈蕊一個也不認識,但看凱伯特夫人不停的對陌生人點頭微笑,她也跟著馬上照做,反正她也弄不清楚露絲到底認識些什麼人,對自己母親認識的人表示禮貌總是沒錯的。

  女人們掩飾著熱切的目光盯著沈蕊的脖子,海洋之心在男人眼睛裡是錢,而在女人的眼睛裡則成了愛。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

  「這可真美,親愛的。」沈蕊見過一次那個年紀輕輕就成了情婦的女人走到她的身邊,她扇動著睫毛,盯著沈蕊的脖子,一邊用手指撥弄著頸項裡同樣價值不菲的綠寶石,一邊側過臉,半挑著眼尾沖卡爾賣弄風情:「這麼大顆的藍寶石可真是罕見。」女人身上的首飾跟男人的資產成正比,沈蕊現在戴著的,當然是卡爾給她的。

  「並不是,奧芭爾夫人,」卡爾掩藏起眼睛裡面的不屑掛上假笑,這樣的女人,如果不是因為古根海姆,他根本就吝嗇於跟她對話:「這是藍鑽,」說著拉起沈蕊的一隻手,親暱的拍了拍:「這是給露絲的訂婚禮物。」

  沈蕊根本不在狀態,她知道面前這位風情萬種的夫人正在向卡爾調情,但她看得津津有味,眼睛裡閃著光,時不時的偷偷轉頭看一眼她名義上的未婚夫的反應。

  有人比她先忍不住了,凱伯特夫人同伯爵夫人並肩走過來,伯爵夫人的眼尾輕輕一掃,奧芭爾敗下陣來,本來像她這樣的身份就不能夠出席上流社會的宴席,如果僅僅只是男人們的餐會當然不同,但現在船上有許多百萬富翁們的家眷。

  卡爾收緊了手臂,他以為沈蕊的灼灼的目光是因為受到了挑釁,他低下頭來輕聲安撫她:「古根海姆先生看起來老糊塗了。」沒有一個體面人願意受到這種對待,不論是情婦還是私生子,這種東西桌子底下流傳當然不損顏面,反而是一樁風流韻事,可如果攤到了檯面上,那就是丟臉。

  卡爾這一點跟他的父親一樣老派,老霍克利先生雖然豢養情婦,也樂意跟從年輕的女人身上得到快樂,但孩子自始至終都只有卡爾一個。

  沈蕊的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燒,讓她根本顧不上看一眼所謂的癡情男主——英俊小生傑克,就開始湊過頭跟她的「未婚夫」竊竊私語:「那邊那位夫人也是個情婦嗎?」除了她的女僕,根本沒有人願意站到她的身邊去,剛剛的奧芭爾夫人雖然得不到女人們的認同,但在男人那兒還是能說得上話的,可坐在角落位置上的夫人和他的丈夫卻根本沒有人上去打招呼,這太奇怪了。

  卡爾聽到沈蕊在「情婦」兩個字上加了重間,他又止不住想要笑出來了:「那是阿斯特,紐約最出色的房產商之一,那是他的第二位夫人。」一想到他手裡的大宗股權卡爾忍不住有些心動,但心動歸心動,他不可能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面去同他說些什麼,有機會合作當然好,可他不會為了這麼一個機會去損害其它的。

  沈蕊皺起了眉頭:「她懷孕了?」那位夫人穿著寬鬆的裙子,女僕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起來,她似乎是為了錯開晚餐的時間先用了些,她的丈夫在一邊等著她,他們好像故意要避開熱鬧。

  「哦,是的,阿勒斯先生同他的妻子離了婚,只是為了迎娶她。」卡爾輕輕搖搖頭,真是不明智的決定,哪怕再喜歡這個女人,她也是卑賤的出身,當情婦不就行了嗎?

  小三上位!沈蕊眼睛裡的驚訝蓋都蓋不住,為了不失禮於人前,卡爾把她攬了過來,讓她面對著自己,「因為孩子所以才娶她嗎?」帶著球的小三果然是利器,沈蕊在心裡咋舌,阿勒斯先生跟古根海姆差不多大,奧芭爾看上去和沈蕊差不多,而那位夫人頂多跟露絲一樣大。

  「不,他們結婚已經三年多了。」卡爾把頭等艙每一位富豪的身家都瞭解得很清楚,他舉起了手的雪茄煙,馬上有男僕過來為他點上火,沈蕊眨巴著眼睛等著下一個大爆料,這完全彌補了她對娛樂星聞的渴望,這可比那誰和那誰的離婚又復合要有意思多了,這可是在差不多一百年前呀。

  卡爾微微一笑,他不明白是什麼讓他的小妻子對這件事這麼感興趣,「情婦」還是「私生子」,他忍不住想,露絲雖然夠與眾不同了,但還是個貴族小姐,她們天生對這樣的事情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和責任感,好像一定要探聽清楚才行,於是他補上一句:「我聽說,他娶她的時候,她還沒有他的兒子年紀大。」

  沈蕊愣住了,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真愛,她在心裡驚歎,又忍不住壞心眼的想,這下子阿勒斯的前妻要高興了,船一沉,嘩——,嘖嘖,真是連飯都能多吃下兩碗啊。

  「沒有人願意再同他打交道,阿勒斯在紐約的生意一落千丈。」卡爾撣撣煙灰:「他的包廂裡從此再也沒有貴族踏足。」付出這樣的代價,只為了那個年輕嬌弱的女人,簡直愚蠢。沈蕊悄悄回頭看著他們離開餐廳的背影,腦補了諸如「她才是我的真愛」「你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這樣狗血的台詞。

  卡爾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敲敲她的臉袋,他開始覺得露絲只要不是板著臉,他就有無比的耐心,不論是張著嘴吃驚的蠢表情,還是轉著眼珠遐想發呆的表情,他覺得都挺不錯的。

  人都來齊了,沈蕊被卡爾帶領著坐下,她不用知道自己該坐在哪兒,卡爾會給她拉椅子的。但一坐下來沈蕊就覺得自己頭發暈,面前一排亮閃閃的銀質刀叉,左邊三把,右邊五把,她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她吃頓批薩就算是西餐了,什麼時候看見過這麼多刀叉。

  卡爾想到她剛剛吃下去的那些東西,又怕她為了禮儀強忍著肚子撐吃下去,於是說:「每個嘗一些就好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她一樣好胃口,現在的女人以餓為榮,裙子都比她們的實際尺寸要小上一些,為了努力把自己塞進去,幾乎根本不吃東西,他滿意的看看沈蕊,幸好露絲不是這樣,他喜歡她的好胃口,那樣看起來很健康。

  頭髮制服都雪白的老年侍者走到沈蕊面前,托著銀盤子彎著腰問:「小姐想怎麼食用魚籽醬?」

  沈蕊看了看卡爾,卡爾馬上說:「親愛的,你要蛋嗎?」沈蕊搖了搖頭,蛋?難道還能炒著吃?

  「配上俄式煎簿餅,再滴上檸檬汁。」他記得沈蕊喜歡吃餅,也喜歡檸檬汁的酸味。沈蕊心裡吁出一口氣,她開始規規矩矩的坐著,目光不停的掃射在坐每一位舉止高雅的夫人,然後COS一把林妹妹,學著規矩吃飯。

  那位侍者馬上又問:「小姐想用什麼樣的勺子。」這回一定得沈蕊回答了,卡爾在跟安德魯先生討論泰坦尼克的偉大之處。

  她飛快的抬起眼睛來掃了一眼銀托盤裡的東西,清了清喉嚨說:「我想,象牙的。」她蒙對了,那把白色的真是象牙的,她握著小勺子愛不釋手,用象牙做的勺子,該死的有錢人!

  「聽說是道森先生救了凱伯特小姐。」一位夫人起了話頭,她們的目光一直在傑克身上打轉,好不容易找到了話題。

  傑克微笑了一下,心裡一鬆,衝著向他推銷魚籽醬的老侍者擺擺手,很高興自己總算有機會跟夢裡的姑娘搭上話:「是的,但如果當時她的脖子裡掛著這個,」他伸手指了指海洋之心:「那我可能就拉不上來了。」傑克深諳下層社會的生活方式,面對有錢的貴人們,他知道怎麼說才能不過份。

  卡爾笑起來,他得意洋洋的看了沈蕊一眼:「只有像露絲這樣的姑娘才能配得上海洋之心。」語氣裡全是對沈蕊的滿意和愛護。莫莉飛快的掃了一眼沈蕊,她正含著一口魚籽醬,只能抿著嘴唇微笑。

  「道森先生,是波士頓的道森?」已婚婦人們對英俊的小伙子有著無比的好奇心,那可能只能追尋八卦弱一點。

  「不,我是哲華瀑布的道森。」傑克瞇起眼睛微笑,身上有一種上流社會難以看到的不羈的魅力,直到現在沈蕊才開始仔細看他的臉,英俊非凡,但比起電影裡的演員還是要差一些。真要有什麼特點的話,大概就是單薄吧,剛剛行吻手禮的時候,她看上去比他大一圈……男人一瘦就受了,沈蕊在心裡下了評語,跟著收回了目光打量了一眼卡爾,他比傑克高大強壯多了。

  不管是半果的還是全果的男人沈蕊都看過了,而且看得還不少,讀大學的時候跟著室友遮遮掩掩看了許多啟蒙片,其中一個室友是腐女,於是她該看的不該看的都欣賞了一堆。沈蕊底下頭繼續對付魚籽醬,她知道這很貴,也許以後都吃不到了,象牙的小勺子送到嘴邊。

  卡爾意外了,他還記得道森先生似乎是給露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此刻她的關注點全在魚籽醬上。凱伯特夫人滿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覺得她沒有讓自己失望。

  周圍的人雖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卻保持著克制,過度的探聽別人的隱私是不禮貌的,除非對方願意,而這又會被當成是誇誇其談。

  但很顯然小姐們被沒有放過傑克,她們詢問他來自哪裡,然後傑克長篇大論,年輕的女人們被他描繪出來的那種天下為家的生活給迷住了,沈蕊挑挑眉毛,無知的妞們。

  住在大橋底下,跟人豪賭,有著吃沒有就餓著?這說明了什麼,跟著傑克連一片遮雨的瓦片都沒有,跟著他根本很難吃飽飯店,更何況他還賭博,真是要命,她看著那些小姐們的眼神有些古怪,她們覺得一個流浪漢充滿了魅力?

  一定是電視劇,哦,不,舞台劇看多了……

  ☆、泰坦尼克號

  「那麼說,你是個畫家了?」女孩子們對她們世界裡從來不曾出現的男人好奇極了,她們對傑克流浪的生活浮想聯翩,覺得他的身上充滿了浪漫主義,不斷的追問著他關於他流浪生活的細節。

  對比女孩子們,夫人們的臉色要差了些,她們掩著眼底不屑的目光悄悄打量傑克,在心裡評估的是他讓她們不能接受的下層生活,吃不飽穿不暖甚至連個固定居所和工作都沒有。她們看著傑克的眼神不再那麼熱切了。

  在這些貴婦人眼裡哪怕是要養一個情人,學識和體面也是很重要的,她們會選擇二等艙裡的大學生,知情識趣,能夠陪著聽歌劇談文學,而不是傑克這樣以冒險經歷來打動女人的英俊小子。

  沈媽媽逼沈蕊去相親的絕招就是在她的耳朵邊一日五次,早中晚三餐加點心宵夜一頓不落下的念叨著「你已經二十八了」,二十八還是沈蕊的實歲,如果算成虛歲,她離三十大關就只差一瞇瞇了。早已經不是做這種粉紅色夢的年紀,她要找的都是安穩的家庭型男人,可惜這年頭的男人找老婆都按照情人的標準來了,她這樣從小到大的標準乖乖女反而不吃香了。

  「我沒錢了就去公園或者廣場擺攤,十美分給人畫一張畫。」傑克說到自己擅長的事眼睛裡散發著光彩:「靠著這個我去了巴黎,就像這次我是靠著賭撲克去了美國,也許下一次我還能靠著運氣去西班牙,我真想去見見畢加索,如果能跟他討論繪畫,那就實在太幸運了。」傑克語氣裡的那種嚮往讓女孩子們傾倒。

  而沈蕊只聽到了畢加索這三個字,她抬起眼睛來看了傑克一眼,馬上看到傑克正對著自己笑,臉微微側過來,眼尾上挑就像是剛才的奧芭爾夫人向卡爾賣弄風情一樣。雖然他長著一張英俊的臉也還是讓沈蕊為了自己的聯想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沈蕊趕緊低下頭,卡爾嘴角邊的微笑越擴越大,眼神卻越來越兇惡,好像有人動了他盤子裡最想吃的那塊肉。他看得出來這個三等艙的下等小子正在引誘著自己的未婚妻,卡爾不動聲色的掃了沈蕊一眼,有些滿意又有些啼笑皆非的發現她正目光閃閃的看著凍鵪鶉。

  沈蕊學著夫人們的樣子吃面前的食物,這是一頓標準的法國菜,剛剛侍者還問她要不要來一些法式紅酒蝸牛,沈蕊拒絕了,於是侍者又端上了柳橙鵝肝粒,她看看銀托盤裡的擺放著的鵪鶉邊上裹的一層晶瑩的皮凍覺得口水都要溢出來了。

  餐桌上沒有女人吃鵪鶉和斑鳩,吃那個樣子不會好看,沈蕊不想被人圍觀,她有些遺憾的衝著侍者搖搖頭,「小姐,您想喝些什麼酒呢?」侍者彎著腰恭敬的問沈蕊。

  這回她已經不再害怕自己出錯了,桌子上幾乎沒人注意到她,她問:「準備了些什麼?」

  侍者將托盤上的種類一一告知:「法國盛產的白葡萄酒,玫瑰酒,桃紅酒,和蘋果白蘭地。」

  沈蕊想了一下:「蘋果白蘭地。」這個給人的感覺應該是甜的。可結果偏偏是辣的,沈蕊勉強忍著讓自己不要咳嗽,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這才覺得舒服了許多。

  卡爾笑了一下,他挑起了話頭:「露絲也很喜歡畢加索,我給她買了許多,但我個人還是更喜歡德加。」這是普遍的欣賞觀,哪怕是後世,大眾欣賞他也只是因為他的畫價錢更高。

  傑克的眼睛發著光:「畢加索的畫,在船上?」他的樣子惹得人發笑:「那麼,它們,精彩嗎?」他不自覺的打起了手勢。

  老實說,沈蕊覺得畢加索的畫不知所謂,她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藝術天賦,跟傑克這個懂行的人說不到一塊去,但所有人都正在看著她,覺得能從她的嘴裡聽到些什麼新奇的言論。沈蕊吸了一口氣,看了卡爾一眼,他正笑瞇瞇的等待著她的回應。

  沈蕊絞盡腦汁還是想不出,她上一次去美術館能夠追索到初中時候的秋遊,美術館自然博物館,只顧著跟要好的女生打鬧分東西吃兼或分享小心事,哪裡還記得看了點什麼。讓她說說國畫倒是行,小時候學過一段,沈媽媽帶著小沈蕊學這個學那個,結果沒有一樣堅持下來的。到是家裡有很多畫冊。油畫嘛,這個真沒有……

  她清了清喉嚨:「我只是認為,他的畫有非常巨大的升值空間。」這絕對是真的,沈蕊裝模作樣,卡爾輕輕咳嗽了一聲忍住差點就從喉嚨裡溢出來笑聲:「那麼,你喜歡什麼樣的畫呢?」

  呃,沈蕊努力開動腦筋想著初中高中的美術都學了點啥,有什麼名畫家可以拿出來提一提的,一緊張腦子就糊塗了,她怕說出什麼被人發現,那些畫家應該生出來了吧。她有點惱怒的瞪了卡爾一眼開口說:「達芬?奇。」沒人能說他不好,所以也沒有什麼反對意見。

  傑克馬上響應她:「是的,他的繪畫論讓人受益良多。那些光線透視都那麼美妙,還有他的名言,我最喜歡這一句,榮譽在於勤勞的雙手。」

  沈蕊又一次卡殼了,她只知道一幅《蒙娜麗莎的微笑》,這回卡爾總算出面救了她:「哦,他的名言金句的確叫人欣賞。」其中有許多抨擊上流社會富豪們的話,但在座的都沒有表示些什麼,卡爾微微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說:「但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是他的素食主義。」

  所有人好像都不太知道這件事似的,連傑克也疑惑起來,他喜歡那些畫卻對他的生平不那麼瞭解。卡爾是在英國讀的大學,不論哪個時候的有錢人都會去學點繪畫和音樂,正統教學肯定要比傑克這樣的自學知道的更多,只不過大多數貴族最後還是把精力放在了自己的產業上。

  露絲也是在女子大學裡接觸到藝術的,她醉心於這些,而且她根本不認為像卡爾這樣的人會懂什麼是藝術。卡爾所代表的這類人在她的眼裡市儈滿身銅臭並且思想簡單,他不會懂得什麼叫做「釋放」「自由」,他和他們所有人只是被禮儀和出身禁錮起來的可憐蟲。

  沈蕊如卡爾意料之中的那樣替偉大的畫家遺憾起來,不吃肉?真可惜,沈蕊切下一塊冒出汁水的羊腿肉,要是有點孜然配著吃就好了,她滿足的把肉送到了嘴邊。

  卡爾突然覺得滿意了,他獎賞似的湊到她的耳邊:「晚上讓廚房準備凍鵪鶉。」他這麼說完之後又坐直了身子,喝了一口香檳。

  凱伯特夫人很樂意看到卡爾同女兒親近,她對坐在身邊的伯爵夫人說:「他們真是天生一對。」

  卡爾笑起來:「我跟露絲打了個賭,看看畢加索到底會不會升值。」他挑挑眉毛,斜看了沈蕊一眼。

  你總會知道我說的是真理!沈蕊氣哼哼的想。剛想要再切一塊羊肉,周圍的夫人小姐們卻都停止了進食,刀叉擺放在盤子上,沈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盤子裡幾乎沒有動過的羊腿被侍者收走,卡爾喝了一口紅酒,也許除了凍鵪鶉還該有只烤羊腿?

  芳香四溢的蘋果塔結束了整個晚餐,卡爾和其它男人們一起去了吸煙室再一次討論大豆和石油,在離開的時候卡爾對沈蕊說:「乖乖到房間裡等我。」他招來了勒傑護送,正合沈蕊的意,她到現在還搞不清楚到底要走哪一條路才能正確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傑克勾著布朗夫人的手,他頻頻望向沈蕊,似乎想要找個機會跟她說會話,但沈蕊打定了主意不看他,她一會望望浮雕一會看看油畫,就是不把視線投在傑克的身上。

  布朗夫人走過來跟沈蕊道別:「晚安,親愛的。明天還到我這兒來嗎?」傑克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沈蕊矜持的微笑:「當然,莫莉,我對你的旅行遊歷很感興趣。」她決定明天一早就說頭痛,決不能給傑克跟她見面的機會,還有三天,三天之後她就跟這些都沒關係了。

  沈蕊換上睡裙坐在沙發上,特蕾西曲著膝端上來布朗夫人的回禮,一盒子巧克力。沈蕊打開了盒子,含了一顆在嘴裡。純正香濃,比她吃過的所有名牌,好吧,所有能在超市裡買到的名牌都要好,她忍不住又吃了一顆,竟然還有酒心的,甜蜜蜜的像是果汁。

  「小姐要不要看會書?」現在離卡爾回來的時候還早,她總要找點事情幹,沈蕊愣住了她還沒證實過自己能不能看懂,雖然她現在會說,但有可能她不會讀和寫。她沖特蕾西點點頭,很快特蕾西就拿著幾本書回到臥室,捧在手上讓沈蕊挑選。

  《夢的解析》《精神分析引論》沈蕊皺皺眉頭,她都沒興趣,最後特蕾西拿出一本說:「這是小姐平時最喜歡看的一本。」

  沈蕊拿了過來《性學三論》,她倒抽了一口氣,特蕾西卻以為自己拿錯了,她說:「對不起小姐,我不認識字,可能拿錯了。」她彎著腰,沈蕊馬上說:「不,不是,我只是,現在不喜歡了。」她幾乎是結結巴巴的說完了這些話:「還有別的嗎?」

  「船上有個圖書室,要我為小姐去取一些書來嗎?」特蕾西得到認可馬上轉身出去了,沈蕊遮遮掩掩打開了那本書的目錄,第一篇——性變態「幼兒期性-欲」「衝動和快-感區」「性-衝動」以及「同性之間的性-欲」。

  沈蕊「啪」的一聲合上書,沒勇氣再看下去了,現在她知道自己認識字了。她把這本書夾在一堆看起來還算正常的書裡。露絲真是一個敢於挑戰一百年前人類社會普遍道德觀的猛士,沈蕊可不敢。

  船上幾乎所有人都是基督徒,基督教反對同性戀,這還是沈蕊從娛樂新聞裡知道的,那對上了年紀的明星夫妻共開批判了同性戀,因為他們是基督徒。

  可露絲卻在看這種書!宗教立場啊親!沈蕊打了個冷顫,她想了想還是覺得不保險,把書拿在手裡站起來走到露台上,打開窗子用力扔了出去,確認自己已經消毀了罪證,這才鬆了一口氣。

  特蕾西拿了些遊記小說回來,擺在小桌子上,沈蕊一邊吃著巧克力一邊抽了一本航海題材的小說,她粗略的翻了翻,然後愣住了,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是一本愛情小說沒錯,故事發生在一艘人類航海史上最豪華的游輪上,普通水手愛上了有夫之婦。短暫的時間讓他們相知相愛,衝破了道德的枷鎖,就在他們享受著愛情的時候,這艘被人稱頌的最豪華的游輪,在它的處女航中撞上了冰山,船隻沉沒了,水手為了救心愛的女人犧牲了生命。

  沈蕊咬緊了嘴唇,聽到自己的心砰砰砰的跳動著,視線停留在這艘船的名字上——泰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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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坦尼克號

  屋子裡除了沈蕊沒有一個人,安靜到能清楚的聽到海浪拍打著船身的聲音。房間裡亮著燈,桌子上攤著特蕾西從圖書室拿來的各式各樣的書,座鐘滴滴噠噠。

  沈蕊害怕起來,她扔掉手裡的書,一下子坐沙發椅上站起來,邁開腳步想往外走,往人多的地方去。

  卡爾正巧從門口走進來鬆鬆領結問她:「怎麼了?」沈蕊驚慌的抬起頭,手腳發涼,她能夠平靜的接受自己穿越了的事實,是因為她知道船會沉,而她想要活下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身後追趕著她讓她沒有時間來流淚想念,也沒有時間去思考為什麼會這樣。

  她不想被燒死或者拋進海裡,她努力假扮自己就是露絲,讓凱伯特夫人和卡爾相信她的轉變只是因為她開始循規蹈矩了,然後等待著沉船來臨的那一刻。

  也許科學不能解釋這樣超自然的現象,但她也還是決定在這裡活下去,可這本書的突然出現讓她心驚肉跳。還有一個穿越者,或者說,她穿進了戲中戲?電影結束她的生命就跟著結束了嗎?又或者是隨著電影的放映一次又一次的經歷這些?穿過來是因為她吃雞塊噎著了,那麼要回去難道她應該再吃一次原味雞?

  各種奇異的可笑的念頭充斥了她的精神,腦子裡紛雜的聲音蓋過了她的理智,卡爾握住她的手皺皺眉頭,又問了一次:「怎麼了,親愛的?」沈蕊看著卡爾的臉,一下子撲進他懷裡,她現在需要一點真實的安慰和溫暖。起碼讓她知道自己不是被禁錮在了膠片裡。

  卡爾吃了一驚,但他沒有再追問為什麼,只是把沈蕊摟在懷裡拍打著她的背。他不太熟練幹這個,沈蕊的驚慌從她的眼神動作裡一覽無餘,他想了一會決定起了話頭:「嗯,你還想吃凍鵪鶉嗎?」

  沈蕊現在什麼也吃不下,這是個預言或者說是個詛咒?穿越都有可能呢,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卡爾掃視了整個房間,沒有發現一點異常,而她的表現就像是剛剛做了個恐怖的噩夢。卡爾拍打著沈蕊的背,他察覺到她正在發抖。

  卡爾把手搭在沈蕊的額頭上,沈蕊眼前發黑,冷汗直冒,呼吸都急促起來,她知道自己正在發抖,卻又停不下來,就好像藥物過敏使肌肉緊張似的,不斷的不能控制的打著顫。

  卡爾打橫把她抱起來放到床上,解開襯衫袖口挽到手肘處,一隻手被沈蕊枕在頭下,一隻手拍打著她的身體,就像小時候他做噩夢的夜晚媽媽來安慰他那樣。

  沈蕊張著嘴巴喘氣,伸手胡亂的抓著睡裙的領子,她覺得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想要大叫又想要哭,為什麼讓她來經歷這些。

  想哭的想法湧上心頭就下不去了,好像非要哭出來才舒服,沈蕊哽咽著流淚,眼淚濕了卡爾的西褲,她拉著男人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起來就像一隻柔弱無助的小羊羔。

  「怎麼了?怎麼了?」卡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伏□把沈蕊緊緊摟在懷裡,吻她的手和臉:「告訴我?是誰做了些什麼?」卡爾對著沈蕊溫和的微笑,聲音卻有些咬牙切齒。他的目光冷冰冰的掃過聽到聲音趕來的女僕身上,露出讓她們膽顫的笑容,讓她們不自覺的曲膝。

  熱茶熱毛巾馬上遞到床前,卡爾拿著熱毛巾給沈蕊擦臉,她單簿的睡裙全都濕透了,卡爾解開沈蕊睡衣上的蝴蝶結,拿著毛巾的手伸到衣服裡去。

  沈蕊半睜著眼睛看著他幹這些,她一點力氣也沒有,全身好像虛脫了那樣無力,大量的出汗讓她極度渴望著喝上些冰水,越涼越好。

  茶杯湊到她嘴邊,她張大了嘴使勁喝了一口然後又全部吐了出來,她只想要喝冰的,吐出來的熱水濕了前襟。

  女僕被卡爾的眼神釘在原地不敢上前,「去叫醫生!」卡爾的口氣很兇惡,他認為一定是誰做了些什麼沈蕊才會這樣。

  醫生很快拎著包來了,他仔細得給沈蕊檢查後建議:「我想小姐需要鎮定,她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那就快。」卡爾的衣服亂糟糟的,西服扔在一邊,對著醫生的口氣糟糕極了,他的未婚妻好好的呆在船艙裡還受到了驚嚇?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勒傑在送她回來之後一步都沒有離開房門,她是怎麼受到了驚嚇的。

  醫生在房間裡跟卡爾交談,勒傑在客廳裡逼問女僕,女僕們差一點就跪到地上,特蕾西顫抖著說:「小姐一直呆在房間裡看書,讓我在外面呆著。」

  卡爾揮揮手,勒傑送醫生走到門口,女僕們戰戰兢兢,特蕾西被允許進房間給沈蕊換衣服,但她死命拉著卡爾的手不放,就好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沒事了,沒事。」卡爾的吻印在沈蕊的額頭上,睡裙沾在沈蕊的身上,頭髮貼著頭皮。卡爾的襯衫扣子也開了,女人的力氣也能這麼大,她掙扎的時候他得用足力氣才能壓住她。醫生打的鎮定針很快就起效了,沈蕊靠在卡爾身上慢慢睡過去。

  女僕送來的乾淨的睡裙,特蕾西把散在地上的書撿起來,卡爾問她:「這些是什麼?」特蕾西曲著膝蓋:「小姐讓我去圖書室取回來的書。」

  「小姐一直呆在房間裡面看書嗎?」卡爾問。

  特蕾西把她告訴勒傑的話又一次告訴了卡爾,卡爾皺著眉頭:「你一直呆在外面沒有離開?」

  「是的,先生。」

  卡爾揮揮手讓特蕾西離開,他沒有讓女僕動手,而是自己親手幫沈蕊脫下濕掉的睡裙,換上乾淨的。沈蕊的呼吸漸漸放緩,窩在被子裡面縮手縮腳的睡沉了。卡爾索性也換上了睡衣,拉開被子一角躺在沈蕊身邊,想了想又靠近一些,握住沈蕊的手。

  沈蕊睡到半夜的時候醒了過來,迷茫的睜大了眼睛,過了一會眼睛適應了黑暗才看當清楚了天花板上的油畫,她還在泰坦尼克上面。

  一股說不出的絕望泛上心頭,沈蕊忍不住輕輕抽泣起來,想要伸手拉被擦眼淚鼻涕的時候才發現身邊躺著另一個人。

  沈蕊嚇了一跳,卡爾被她的輕叫吵醒了,他撐著頭單身把沈蕊拉到懷裡:「怎麼了,親愛的?」

  沈蕊默默的縮在卡爾的懷裡,黑暗讓她放鬆了心防,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可她突然想到,如果是真的露絲不可能會知道這些的,而她又要怎麼解釋自己的先知呢?沈蕊咬著嘴唇不敢開口,腦子裡把曾經看過的那些穿越幻滅貼翻了一遍又一遍,她不敢挑戰一百年前的文明程度,對現在人們的接受水平一無所知。

  她灰心的發現,哪怕她有了錢在這裡也不一定能夠生活下去。沈蕊也曾經看過穿越之後威風八面的故事,真心為了這些故事笑過,可真的經歷之後,她笑不出來,沒有人能笑得出來,撞頭?失憶?這真的不是電視劇。

  卡爾的懷抱很溫暖,他的手搭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的輕輕撫摸,過了好久卡爾說:「要喝點什麼嗎?」這個時候來杯酒能讓她放鬆神經。

  沈蕊點點頭,跟著卡爾的動作坐起來,鵝毛被子蓬鬆松地蓋在身上,卡爾拿了一瓶酒和兩個杯子回到床上。

  他走到哪裡,沈蕊的眼神就跟到哪裡,她不想一個人呆著,哪怕身邊是個她幾乎不認識的男人也比獨身一人強一百倍。

  卡爾注意到她緊張的樣子,衝著她微笑,打開了酒瓶,一股蘋果的香味瀰漫開來,是晚餐時候喝的蘋果白蘭地,沈蕊慢慢喝了一口,含著酒在舌尖打轉,辛辣過後品出一點點甜蜜來,跟酒心巧克力的味道差不多。

  「我想吃巧克力。」沈蕊說。

  為女人服務是應該的,卡爾赤著腳踩在厚地毯上,從桌子上拿過那盒只動了兩隻的巧克力盒,捏起一顆送到沈蕊嘴邊。

  沈蕊吧噠吧噠嚼了一顆又一顆,除了一顆黑巧克力,其它都是酒心的,瓶子裡的酒也慢慢喝空了,卡爾從不知道未婚妻的酒量那麼好,但他很樂意看她吃東西,巧克力和酒的混合的確讓人放鬆。沈蕊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她歪在卡爾的身上,面龐暈紅。

  「我看了書,裡面說泰坦會沉。」她抬起手拍了拍卡爾的大腿,沈蕊決定拿那本書做為借口,哪怕讓卡爾以為她是個膽小鬼又怎麼樣呢?她不在乎他是怎麼看待她的。

  卡爾挑挑眉頭,沈蕊大著舌頭好半天才說明白,她的腦子裡是清楚的但不論是動作還是語言都遲緩下來。

  「船會沉,撞上冰山,死好多好多人。」沈蕊看出卡爾不相信她,她生氣的抬起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搖晃他,還沒搖動卡爾,自己就先撲倒在他的懷裡。

  卡爾聽了好半天才明白沈蕊的意思,他一下子笑起來。露絲不論怎麼熱情開朗還是個神經纖細的淑女,她雖然不會為了一點小事就捏著手帕尖叫,但也還是有害怕的時候。

  卡爾把沈蕊抱到腿上搖晃她:「好姑娘,那只是一本小說。」一邊抱她,一邊掃了一眼那堆書。

  原本就因為喝酒頭暈腦漲的沈蕊被卡爾一晃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眨眨眼睛皺眉道:「不,不是的,我看見了。」她打了一個酒嗝,呼出一口蘋果香味。

  卡爾湊近她把嘴唇貼過去,沈蕊發脾氣了:「不!」她剛剛還很清楚的腦袋慢慢變得像是一團漿糊,第一次她拒絕了,可卡爾第二次湊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迷迷糊糊的了。

  只感覺自己的嘴唇濕乎乎的,像是被奧斯卡的大舌頭舔著要求餵食。想到狗狗沈蕊笑起來,一張開嘴卡爾的舌頭就溜了進去,嘬著她的舌頭吸她嘴裡殘留下的巧克力味。

  甜極了,卡爾越親越用力。沈蕊皺著眉頭哼哼,舌頭努力想要躲過卡爾的糾纏,卻偏偏纏得越來越緊,搭在卡爾脖子上的手無力的抓了他幾把。

  推拒讓卡爾慢下了動作,他細心的一點點的吸住沈蕊的嘴唇,舌頭在口腔裡絞動著慢慢吻她。

  沈蕊覺得舒服了,卡爾的手托起她的腰摸到背上去,像是在幫她按摩,親吻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沈蕊哼了一聲,像是嘗到了滋味,張開嘴任由卡爾動作,手也從抓變成了撫摸。嘴唇微微合攏回報似的含著他的。

  卡爾身體滾燙,慾望灼熱,從沈蕊身上抬起臉閉上眼睛,呼吸裡都是蘋果巧克力的味道,停下來好一會兒才控制住呼吸。

  而沈蕊,已經一個翻身睡著了。

  ☆、泰坦尼克號

  噩夢纏了沈蕊一個晚上,她夢見自己還坐在電影院裡,跟周圍的觀眾一起感動落淚,就在沉船的瞬間一隻大手伸出銀幕把她從坐椅上抓住拉到屏幕裡,她用力張開雙手雙腳希望有人能拉她一把,讓她逃脫那只怪手,而坐在沈蕊身邊的那對年輕情侶望著她笑,所有的觀眾都在笑,他們抬高手臂對她揮舞,像是要送她遠航。

  沈蕊在夢裡大喊大叫但嗓子眼裡發不出半點聲音,她無依無靠的被丟到船上,所有人都在逃生,沒有人注意到她。他們都像是幽靈那樣,只有她有顏色,其他人都灰撲撲的。

  他們聽不見她,而她也聽不見他們。沒有救生衣也上不了救生艇,被慌亂的人群撞來撞去,徒勞的掙扎著想要爬上船,離開這兒。終於最後一艘救生艇下了水,而她還絕望的站在船上手指緊緊扒著欄杆,周圍是發了瘋的人群。

  水一點點漫過沈蕊的膝蓋、腰、胸,最後淹過了她的鼻子,她沒有浮起來,而漸漸沉了下去,像是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她能清楚的看見斷裂的船身上「泰坦」兩個白色的油漆字,浮在海面上的人臉漸漸凝固,剛剛還鮮活的恐慌害怕永遠停留。她自己也是這樣,四肢僵硬腫漲,頭頸像被固定住那樣轉動不了,整個人都被泡大了一圈。除了牙齒在打顫之外全身都不能動了,她越等越絕望,應該有救生船的,船呢?

  最後她連轉動眼珠的力氣都沒有了,所有的人跟她一樣張著眼睛,瞳孔沒有焦距,露在海面上的皮膚結著白霜。她的臉被無限的放大再放大,眼睛裡除了不斷打過來的海水之外還映著黑色的大字——「END」。

  夢境反應沈蕊最真實的恐懼,她怕的她有可能活不下去,哪怕她像電影裡那樣從災難中活了下來,她的生死也已經被另一雙手規定。那本小說讓沈蕊覺得自己就像是當中主人公一樣。創造者讓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連所有的細節都被框定。

  劇情從沈蕊來到之後就千差萬別,其實她遇到的這些人對她來說就像是夢境中一樣,都只不過是電影裡的一個影像,一個個灰色的只存在於電影裡的人。她甚至根本沒有費心去記那些人的長相,她從沒有仔細去看看卡爾長得什麼樣子,凱伯特夫人又是什麼樣子。

  沈蕊知道她可以活下來,但害怕的情緒卻不受她的控制。沒有人發現她不是露絲,暫時的安全和那本細節驚人相似的小說讓原本壓在她心裡的恐懼一下子爆發出來了。

  睡夢裡有一雙溫暖的大手把她從海裡拎出來,來回撫摸著沈蕊的身體,就像是在幫她按摩,輕柔舒緩力度適中。

  像是小時候夏天夜裡太熱睡不著,外婆讓她翻過身去輕拍她的背安撫她一樣。沈蕊一下子覺得安全了,她連呼吸都慢下來,身體從僵直轉變柔軟。

  撫摸讓沈蕊舒服極了,臉上帶著滿意的表情享受,還主動往身後靠了靠,貼著溫暖的來源,趴睡在床上。

  大掌從後背摩挲到了前面,在小腹那兒打了個圈,漸漸往上。沈蕊不安的動了動,手的動作馬上慢下來,又退回了小腹,一隻手揉捏沈蕊的腰側,一隻手慢慢往上探。沈蕊輕輕哼了一聲。

  那手像是等到了進攻的命令那樣,指尖點著沈蕊的皮膚滑上去,引起一陣戰慄,迷糊糊糊的沈蕊因為這不同尋常的舒適半瞇起眼睛,等到察覺到手掌已經握住了豐滿處揉搓的時候她才驚叫一聲張開眼睛,手腳並用的想往床下跑。

  卡爾一把摟住了她,手又放加到沈蕊的腰上,頭側過來吻吻她的臉頰:「怎麼了,不舒服嗎?」他已經很照顧她的喜好了。

  沈蕊扭動著掙扎,卡爾卻越抱越緊,最後沈蕊沒力氣,她瞪著眼睛沖卡爾發怒:「放開我!」舉起手來威脅似的撓了他一下。

  昨天晚上還賴在他懷裡不肯出來,哭得一臉眼淚鼻涕還死拉著他不肯放,一覺醒過來又精神旺盛了。卡爾鬆開了手臂,沈蕊趁機轉身面對著他,雙手抱胸護住要害。

  她的臉紅撲撲的,一半是因為羞一半是因為惱。她些感激卡爾把她從過於真實的噩夢裡拉出來,但又氣憤他的作為。

  沈蕊大學裡的時候也談過一場小戀愛,可那時候的男孩子談戀愛的目的就是出去找個出租屋,下課之後有人給洗衣做飯順帶運動一下。沈蕊很快結束了這段戀情,親親抱抱沒什麼,但最後那一步她實在是接受不了。

  卡爾看她這個樣子挑挑眉毛,單手撐著頭:「不喜歡?嗯?」然後有些意外的看到沈蕊的臉越來越紅。露絲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沒有實際經驗,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害羞的像是個沒經過情事的小姑娘。但不可否認的,她越是像現在這樣臉紅推拒,他就越是想要撲上去。

  收斂好自己的爪子,卡爾提醒自己,他發現露絲不一樣的一面,而他覺得這比過去床上那個既不迎合也不抗拒的露絲有趣多了,他要好好保留這些情趣。

  娶個妻子回來,除了美貌出身和學識之外,當然要在床上也讓他滿意。他勾著嘴角笑得不懷好意,慢慢來通常更加有趣。卡爾又變成了紳士,他退回屬於他的枕頭上,把手搭在胸前,把自己偽裝的沒有半點攻擊力。

  沈蕊把自己安置在了床沿上,她還在臉紅,不想承認自己剛剛的確覺得卡爾的撫摸讓她覺得舒服享受甚至是——安全。好像把自己交給了這雙手就再不用擔心任何事。

  沈蕊盯著卡爾的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怕自己剛才的舉動讓他生氣,畢竟現在她能夠依靠根本不是什麼凱伯特夫人,現在她能依靠的就只有卡爾。

  卡爾感覺到了沈蕊打量的目光,剛睡醒的男人不像沈蕊看到的那樣一絲不苟,睡衣的領口鬆開著,袖口捲到手肘上,露出有力的小臂,頭髮也不再服帖,散落在鬢角,棕色的眼睛裡似笑非笑。沈蕊剛剛退下去的熱度又一次上來了。

  她好像第一次認認真真看清楚了卡爾的長相,在心裡接受了自己將要面臨的事,不把這當成是她仲夏夜裡的一個夢,也不把這當成一場冒險。她必須努力做準備而不是僥倖的一直想著她一定會上救生艇,既然現在是她呆在露絲的身體裡,那還有什麼事是一定的呢?

  沈蕊抬起手扇扇風,轉著眼珠不知道該找個什麼話題打破尷尬。卡爾看著她皺眉毛轉眼睛咬嘴唇,一點也不著急的等她開口,最後他聽到她說,「嗯,凍鵪鶉呢?」

  卡爾似乎想要笑,但沈蕊正瞪著他,於是他咳嗽了一聲算是照顧她的情緒。卡爾拿起桌頭櫃上的鈴鐺輕輕搖了搖:「幫小姐梳洗。」

  他自己先起來套上衣服,靠在躺椅上。女僕經過同意打開門,沈蕊從床上起來走到浴室去,用牙刷沾著牙粉刷牙,牙粉沒有牙膏那麼多的泡沫,這讓沈蕊老是覺得沒刷乾淨,她漱完了兩杯水才勉強停下來。

  女僕遞上小碗,裡面放著鮮奶浸碎蘆薈,沈蕊拿出一點搓臉、手和脖子,洗乾淨再抹上香膏。

  「先生,早餐要準備在咖啡廳裡嗎?」包房裡除了有私人散步的甲板還有用來欣賞海景的咖啡廳。

  卡爾點點頭吩咐一句:「準備些凍鵪鶉。」早晨吃冷菜,露絲果然是任性習慣了,但他樂於包容這樣無關緊要的事,想了想又再加上一句:「再來些雲雀舌。」她應該也會喜歡的。

  沈蕊脫下睡裙,女僕為她穿上束身衣,沈蕊很不喜歡這種被強迫著挺直背的衣服,但她翻了一遍衣櫃,沒有發現除這個之外的可以算做是內衣的東西。

  再開放也不能不穿內衣吧,她只能對著女僕說:「松一點,再松一點。」最後只叫她繫上帶子就算好。

  「小姐這樣恐怕穿不進裙子。」女僕低下頭為難的說。

  怎麼可能,雖然露絲的身材是很有肉感,但也不至於穿不上衣服吧。女僕看沈蕊不相信,拿出了幾條日常穿的裙子,沈蕊拿在身上比劃了一下,洩氣了。她總不能穿了內衣不穿外衣吧。

  束身衣被調整到剛剛好塞進裙子的大小,女僕結結巴巴:「小姐,可這看起來……」這看起來當然沒有之前那麼漂亮,但經過昨天沈蕊已經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適合這個,而且她暗暗告訴自己逃走的那天晚上絕對不能穿這麼累贅的東西。

  「這些能改大些嗎?」沈蕊問,女僕直接說不出話來了,沈蕊扯扯嘴角,這根本不是按照她的腰身做的。

  特蕾西看了那個女僕一眼,彎下腰說:「當然可以,小姐。再放寬兩寸嗎?」沈蕊不知道是兩寸大概是多少,覺得有些小於是說:「三寸。」

  「布朗夫人詢問小姐什麼時候去找她。」女僕引著沈蕊入座,遞上了咖啡,卡爾給麵包抹上果醬,沈蕊在啃雲雀舌。女僕側過臉去,卡爾卻好像沒有看到她粗魯的動作似的,神態自若的喝了一口咖啡,還對女僕說:「幫小姐準備果汁。」

  沈蕊停了下來,她故意吃得兩手油膩膩的,不再顧及什麼禮儀優雅。剛剛的事情已經讓她知道卡爾會對她產生慾望,第一次她躲了第二次可不一定。

  她在努力讓他看不上自己,再漂亮的女人,如果動作粗野男人也不會喜歡的。特別是像卡爾這種高要求的男人。

  沈蕊估計錯了,當她徒手啃第二隻凍鵪鶉的時候,她就已經放棄了,卡爾真的就像沒有看到她的作為那樣。就連女僕都已經退到一邊低下來頭,可他還是笑瞇瞇的,時不時還會問一句:「要茶嗎?親愛的?」

  她把沒啃完的骨頭扔到盤子裡,女僕遞上雪白的擦手巾,沈蕊吃不下了。她站起來氣哼哼的回到房間裡去,門「啪」一聲被她關上了。

  「帶上些鮮花告訴布朗夫人,小姐有些不舒服,她們可以到晚上再見。」卡爾示意女僕再來一杯咖啡,露絲這是生氣了?因為他沒有對她的粗鄙吃相說些什麼,所以不高興?

  卡爾笑起來,在盤子裡加了些炒蛋和香腸。她想要惹他討厭,接著他又古怪的捲起了嘴角,因為不想跟他親密,剛剛他讓她不舒服了?

  ☆、泰坦尼克號

  沈蕊坐在床沿上生了會悶氣,卡爾簡直油鹽不進,她不可能再順著他,而她也不敢冒冒然的做些激烈舉動去惹怒他。沈蕊只想讓他討厭自己,不再這麼每天每天的盯著,讓她想做點小動作都不能。

  她努力想了想,露絲在餐桌上面對著一群貴族說嘩器官,也只是讓卡爾臉色難看,根本沒有去找她的麻煩。那自己要再做點什麼事才能讓他厭惡呢?沈蕊捶了一下床墊,難道她要去和傑克調情?

  不不不,這簡直是自尋死路。沈蕊搖搖頭把這可怕的想法晃出腦袋,她現在躲著傑克還來不及呢。他知道露絲想要自殺,而現在沈蕊就是露絲,她不怕應付傑克的追問,但她不想讓卡爾不高興。

  沈蕊歎了一口氣又深深吸進一口氣,束身衣讓她連一鬆下肩膀都覺得吃力。沈蕊站起來繞著房間團團轉,這些都沒用,好好想想沉船的時候該準備些什麼才能活下來才更實際。

  沈蕊走到梳妝台前站定盯著首飾盒子看了看,小心翼翼的打開了它。海洋之心正靜靜的躺在裡面,昨天卡爾沒來得及把它收進保險箱裡。沈蕊回頭看了看臥室門,她把化妝凳移到門邊抵住門,像做賊似的側過耳朵聽外面的聲音。

  努力聽了一會沒有聲響之後又走到窗邊去,耳朵貼著玻璃想聽聽卡爾離開了沒有,等他走了,這個套房裡就是她說了算,她想到外頭的保險箱裡拿點錢出來,昨天卡爾打開的時候她看到裡面放著一疊現金的。

  卡爾慢條斯理的切著面前的香腸,伺候在一旁的女僕腿肚子打顫,小姐又惹先生不高興了,而通常倒霉的會是她們。卡爾雖然不會遷怒,但他臉色不好的時候還是會把這些靠著他心意吃飯的女僕們嚇壞。

  而現在他的臉色非常不好,露絲不可能是因為他的舉動生氣,她雖然沒有特別迎合過,但也從來沒有對這方面表示過不滿意,他知道自己讓她舒服,甚至之前那段時間她只有在床上才會相對比較乖順。

  剛剛也明明是這樣,她全身慢慢發熱柔軟,臉色緋紅,可偏偏清醒過來之後像是受到了驚嚇。卡爾把咖啡杯「啪」的一聲放在碟子上。

  女僕馬上過去問:「先生還要再來一杯嗎?」

  卡爾搖搖頭:「準備些甜點給小姐送去。」剛剛她只啃了一隻鵪鶉,扔了一堆沒吃乾淨的骨頭在桌子上就怒氣沖沖的走了。卡爾拿起餐巾扔在桌子上:「如果小姐找我,告訴她我在書房裡。」

  沈蕊聽見了,她咬著手指心裡的貓撓似的,卡爾的脾氣也太好了點吧?小時候看電影只留下來一個卡爾好凶好壞的影響,打人還拿著槍追殺,可就這兩天,以沈蕊的直觀感受來說,卡爾對著她的時候脾氣好的不得了。

  她開始覺得有些內疚了,不是因為想要逃走,而是因為如果她要逃走,當然需要錢最好還能有首飾。這些錢和首飾也是卡爾買的,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最後還要拿他的。

  沈蕊做不到像露絲那樣覺得這是應當的,她從小受的教育就是不佔別人的便宜。而現在她正準備偷偷帶走一筆錢,甚至還有比錢價值多得多的首飾。

  海洋之心沈蕊是不敢拿的,她想拿是那種串起來的珍珠鏈子或者鑲著小寶石的耳環什麼的,這些容易處理,只要剪開來就行了。昨天女僕拿進來的幾條項鏈裡就有珍珠,沈蕊打開首飾盒把珍珠長鏈拿出來。

  要怎麼做才能不讓人發現呢?女僕平時不是她吩咐不會碰首飾,卡爾不也會看,除了凱伯特夫人會一邊翻著首飾一邊說些卡爾多麼善解人意之類的話外,應該不會有人打開盒子了。

  問題是就算她拿了要怎麼藏起來呢?不被人發現,沉船的時候還能帶走呢?沈蕊皺起眉頭苦思。電影她沒能重溫到最後就莫名其妙上了露絲的身,對普通人的結局只留下一點模糊的記憶,沉船的時候是半夜,很冷很冷,有許多人沒有等到救生船來就已經凍死了。

  那些沒來得及穿上外衣就逃生到甲板上的人,最後身體上都結了一層白霜,托那個噩夢的福,沈蕊把這些她早已經忘記了的畫面一下子都記起來了,也許專家們大多數時候都在扯淡,但至少這一點說得對,人見過的東西都不會真正遺忘,只是藏在了大腦的縫隙中,一受刺激她就全想起來了。

  保暖的衣服、鞋子、襪子、手套、圍巾,越是暖和越好,沈蕊的房間裡有一個小小的壁櫥,她平時穿的衣服都放在這兒。她走過去打開它,除了裙子還是裙子,要麼就是絲綢的披肩,現在的天氣並不算溫暖,露絲要不要比巴黎時裝周更趕潮流啊。

  沈蕊看著這一櫥的春裝甚至夏裝裙子,船上當然很舒適,到處都燒著爐火,偶爾去甲板上吹風也只要披上羊毛披肩就行了,但現在的問題是,除了這些她再沒有別的衣服了嗎?

  沈蕊費力的把化妝凳子重新移到梳妝鏡前,踩平地毯上面留下的痕跡,她整整衣服坐在躺椅上搖了搖鈴。

  「小姐有什麼吩咐嗎?」特蕾西的聲音,沈蕊抿著嘴唇讓自己看起來不要太緊張,她說:「進來。」

  特蕾西帶著疑惑指揮其他兩名女僕把所有屬於露絲的東西都搬進房間,她們恭敬的等在一邊,不知道沈蕊到底要幹什麼。

  「打開它們。」沈蕊說,心砰砰跳的更加厲害了,臉也紅起來,她好像在做小偷似的,心裡默念了幾次「船會沉船會沉」才慢慢平復下來。

  露絲擁有的東西可真夠多的,一共有五個箱子,沈蕊問:「都在這兒了嗎?」

  「是的,小姐。」特蕾西是女僕裡面的頭頭,她從昨天沈蕊受到驚嚇之後就一直擔心吊膽的,是她把那些書帶給小姐的,而不論是先生還是小姐都沒有責怪她一句,這讓她心存感激,對沈蕊的態度更加謙卑了。

  沈蕊走過去亂翻一氣,也還是沒能找到自己能用的東西,她皺著眉頭盯著這滿箱子的手帕蕾絲和綢緞,帶這些到底有什麼用!

  「小姐要找什麼呢?」特蕾西小心翼翼的問。

  「嗯,我想找暖和點的衣服。」沈蕊決定讓女僕們幫忙,還有四個箱子要翻呢。

  「小姐帶了兩條羊絨披肩,還有一身墨綠色天鵝絨的長裙,和一件女式長大衣。」特蕾西馬上回憶起來,轉頭對另一個女僕說:「小姐是想去甲板上散散心嗎?」

  沈蕊眼睛一亮,催促她說:「快,把長大衣和羊絨披肩拿來。」女僕蹲在地上找起來,沒有人奇怪的眼神看她,或者質疑她到底想要做些什麼,沈蕊突然之間揚眉吐氣,這感覺真不錯。除了卡爾,她不必向任何人解釋。

  特蕾西幫她找出了長大衣,上面當然帶著很多花邊,但還算暖和,沈蕊把兩條長披肩抖開,都夠改成一件馬甲了,要是有縫紉機,她自己還能做一條秋褲出來。

  沈蕊咳嗽了一聲:「這些箱子裡都裝了什麼。」整理箱子當然不是露絲的活,都是女僕們幹的,特蕾西就像是女管家那樣指著箱子告訴她說:「這是小姐的畫筆和畫布。」沈蕊移開眼睛盯著另一箱。

  「這些是小姐做的刺繡。」特蕾西打開箱子,沈蕊看著那些布和珠繡的手工活,靈感來了,也許她可以在長大衣裡縫一個貼身的袋子,把錢和珠寶放在裡面,縫死。等逃走之後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拆開來用。

  想到這個辦法的同時,沈蕊腦子裡出現了許多電影情節,如果她跟凱伯特夫人不在同一條船上,那麼只要在得救之後不被卡爾找到就行了。她可以換一個名字,找個地方躲起來。

  沈蕊笑瞇瞇的:「把它們拿出來,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好久沒有做些手工了。」女僕們不明白天氣好跟做手工有什麼關係,但聽話的把所有做了一半活拿了出來。「不,不要這些,我要全新的。」

  特蕾西被允許留在房間裡幫沈蕊的忙,她看到小姐拿一把大剪刀把厚天鵝絨裙子剪開來的時候嚇得快要昏過去了。

  「小姐,這這……」

  「我要把它改一下。」上身很服貼,料子也很厚,貼著裙線剪開來,再在腰這裡開兩個口子,用厚實的布從裡面拼起來,這樣不穿束身衣也能穿得上。裙子用來改一條長褲綽綽有餘。

  沈蕊覺得自己聰明極了,衣服外面套上羊絨馬甲再穿上長大衣,套上手套,鞋子就穿那雙騎馬時的靴子,唔,多出來的天鵝絨剪兩雙鞋墊好了。這樣一定不會覺得冷的。

  卡爾揉了揉眉心,停下發報的手,點上一根雪茄,先趕往紐約料理一切訂婚事宜的老管家發來了電報報告打掃裝飾宅院的全部工作已經完成。花園裡還安裝了籐質的鞦韆,種了一大片的英格蘭小玫瑰和鬱金香,噴泉則選擇了凱伯特莊園裡那種天鵝形的,理由是希望凱伯特小姐會喜歡。

  卡爾一向非常滿意艾倫的工作,他已經為霍克利家族工作了三十五年,勒傑只是他派來跟著卡爾的保鏢,根本不能算是管家。真正的管家料理一切事物,包括卡爾的所有服裝搭配也是由他一手包辦的。

  卡爾撣撣電報,笑起來。天鵝形的噴泉,一定能討到露絲的歡心,據凱伯特夫人說,露絲小時候能在噴泉邊上坐上一整天。他站起來理理衣服決定先去告訴露絲這個消息,讓她對他們的家多一點兒期待。

  「這是,在做什麼?」卡爾愣在門外,沈蕊把她的房間變成了一個手工小製衣坊,剪開的裙子內襯和大片的天鵝絨布鋪在床上,特蕾西站起來行禮,女僕們都鬆了一口氣,希望先生能阻止小姐這種奇特的行為,她真的以為,把裙子剪開還能再完好的縫上嗎?

  「親愛的,你不喜歡這條裙子扔掉就行了,再賣新的。」卡爾走過去猶豫的說,他記得這條裙子曾經很得露絲的歡心,所以在她的穿著已經很輕簿的時候還準備把它帶到美國去。就算他說過許多次,那邊已經全部都準備好了。

  沈蕊不用想,現成的借口就到了嘴邊,女僕們退到門外,她站起來走到卡爾的身邊,一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一邊撲到他的懷裡,抽著鼻子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那本小說把我嚇著了。」

  卡爾伸手摟住她,他低頭看著她把臉埋進自己的胸膛,大力的抽動著鼻子,發出讓人憐惜的聲音,肩膀輕輕顫抖。卡爾挑挑眉毛說:「哦?」

  沈蕊不敢抬頭看卡爾的神情,他一定會發現她,她用臉蹭著卡爾的西服背心,在確定自己的臉和鼻尖都已經蹭紅之後抬起來:「我現在,只是提前做些準備。」努力睜大眼睛,學著自己家奧斯卡幹壞事之後的無辜的眼神。

  這又是個新花樣?卡爾忍住笑,拍拍她的頭,把嘴唇貼過去吻她。她明顯一僵,忍住了後退幾步的衝動,屏住氣接受了卡爾這個吻。

  占夠了便宜的卡爾滿意的看到她的臉真的是因為親密接觸而紅起來,他輕了輕喉嚨說:「別怕,親愛的,我會保護你的。」他配合的放柔了目光,手指順著她的背脊摸到腰上,沈蕊脫掉了束身衣,正套著一件寬睡裙,曲線在他的手掌下面被清楚的描繪出來。

  沈蕊咬牙忍住,卡爾正用一種看小可憐的目光看著自己,她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心裡覺得肉麻的要死,可又覺得卡爾真是好騙,露絲竟然放過了這麼有錢人又這麼傻的未婚夫,她果然比卡爾還要傻。

  卡爾滿意了,他告誡自己要慢慢來,別做得太明顯,她就不會發現被騙了。他轉過頭去掃了低頭等待的女僕們一眼:「聽小姐的吩咐,再準備些茶點來。」

  他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在沈蕊腰臀相接的地方,挑逗似的捏了一把,又移到下面輕拍兩下,深情款款的說:「只要能讓你安心,什麼都可以。」

  沈蕊扭過臉去,不忍心了,錢多人傻又好騙,為什麼她以前相親的時候就碰不到這樣的男人呢?她偷偷看了眼卡爾,默默加上一句,他還英俊有肌肉……真是暴殄天物。

  女僕端著托盤進來,卡爾趁著沈蕊走神的時候輕輕啄了啄她的臉頰:「吃些水果塔嗎?」不答應都覺得自己是在欺負人,沈蕊任卡爾拉著自己的手坐到躺椅上,但水果塔的確很香,配上加了雙份牛奶的紅茶,她一時沒能忍住吃了兩個。

  卡爾摸著她的臉說:「寶貝,你真可愛。」沈蕊疑惑的看著他,怎麼想到說這個?

  真的,卡爾嚴肅的想,他可以對上帝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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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坦尼克號

  沈蕊忙得滿頭大汗,她把裙子剪開來才發現自己其實根本不會做褲子,設想是好的,但一遇到沈蕊這種只能縫上個三針兩線的半吊子裁縫一樣實現不了。

  她拿著剪開來的天鵝絨布在身上比劃了半天也還是沒想出怎麼剪怎麼裁,明明看的時候挺容易的呀。

  褲管什麼的拼起來縫結實就行了,可褲腰該怎麼辦,總不能繫個帶子吧,萬一逃跑的時候散開來了呢?光想沈蕊都覺得這樣的做工太粗糙了,可又不能不做,她皺著眉頭苦思。

  兩名女僕拉開一整塊的料子等在那兒,卡爾坐在躺椅上喝茶,看著沈蕊繞著料子團團轉,簡直像是個給洋娃娃做衣服的小姑娘。

  卡爾笑笑任由她胡鬧:「親愛的,你可要留下今天晚上出席晚餐的那條裙子。」她要是喜歡剪衣服,那就是把所有的衣服都剪了他也不在乎。只要到了紐約艾倫會把一切都準備好,包括最新款式的衣服和鞋子。

  沈蕊聽出了他語氣裡的調笑,轉過頭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做的事她的精神頭正高著呢。

  「小姐想要做些什麼呢?」特蕾西看沈蕊煩惱的樣子主動問到。

  「我想要做一條褲子。」沈蕊說完房間裡更加安靜了,就連卡爾也停下了喝茶的動作,面色古怪的說:「你想要,穿褲子?」

  「當然了,那本書上……」沈蕊還沒再一次列舉船會撞冰山這樣的話就被卡爾打斷了,他看著那些女僕命令道:「出去,找船上的裁縫,告訴他們小姐想要新裙子。」

  所有的女僕都退了出去,卡爾向愣在當場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發脾氣的沈蕊伸出手:「過來,寶貝。」

  沈蕊皺著眉頭看他,站在原地不動。卡爾從躺椅上站起來走過去拍她的肩膀:「親愛的,你知道船長通常會怎麼對待那些些觸霉頭的海員嗎?」她的這些話在他面前說說就算了,如果真的出去宣揚,艾梅斯和所有持有白星股票的富翁們不會高興的。

  沈蕊搖搖頭,接著她打了個冷顫,不會是真把他們扔下海吧?沈蕊小時候聽了許多諸如狼外婆啊貓婆婆啊之類的嚇人故事,為了這個還曾經做過噩夢,海龍王就是其中的一個,但她一直以為這些故事都是國有特色,跟民俗一樣源遠流長,難道國外也這樣?

  她結結巴巴的問:「把他們扔下海?」

  卡爾意外了,他本來只想說關起來之類的,露絲的想像力總是能讓他吃驚,卡爾抿了抿嘴巴,看著沈蕊害怕的樣子繼續哄騙她說:「對。所以別再說這些了。」

  昨天夜裡露絲的害怕肯定是真的,她的發抖緊張沒有辦法假裝,這已經很讓卡爾意外了,他沒想到露絲還有這樣精神纖細的一面。但這又讓他覺得可愛,女人當然是柔軟弱小的,之前他沒有發現,現在他知道了露絲也是這樣的女人。

  可他不太相信現在的露絲說的話,哪怕她乍看之下受了驚嚇,也不可能惦記那麼長的時間,露絲不是一個沒有智慧的女人,相反的她非常聰明,心算能力和分析能力都曾經讓卡爾刮目相看過。

  所以,這肯定又是她的新遊戲,卡爾像所有自大的男人一樣,覺得沈蕊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獲得他的注意力,而他已經很關注她了,她大可不必再幹這些看起來有些傻的事。

  「我不會出去說的,」沈蕊向卡爾保證,在船上說沉船似乎是不大吉利。接著她又可憐巴巴的要求:「我只在自己的房間裡準備,行嗎?」

  卡爾饒有興趣的看著她眨巴眼睛哀求的樣子,臉上的肌肉都放鬆了,他露出一個妥協的笑容來:「當然行,寶貝。」她這麼想讓自己關注她?卡爾摸摸沈蕊的頭髮,摟住她的腰低下頭像是要吻她的額頭。

  沈蕊屏住氣決定接受這個額吻,卡爾卻突然改變了方向往下,沈蕊措手不及,只能瞪大眼睛緊緊抿住嘴唇,卡爾的舌頭試了好幾次才總算開出一條縫來,而沈蕊已經滿臉紅暈快到極限了。她重重吸了一口空氣,卡爾趁這個機會把舌頭探進去。

  露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吸引過他,他對她的渴望又多了一些,昨天夜裡也是這樣,女人的豐艷外表加上少女的天真神情,他吸著她的舌頭扣住她想到逃開的身體,緊緊貼住。

  沈蕊因為卡爾身體上明顯的變化嚇壞了,她往後退撞上了床柱子,嘴裡發出「唔唔唔」的抗議聲,手推著卡爾的肩膀,想讓他離自己遠點。在她扭手扭腳試著抬起膝蓋攻擊卡爾的時候,他停下來喘氣,眼睛緊緊的盯著她,像看著一個獵物。

  沈蕊被他盯得發毛,接著他突然又溫和的笑起來,手掌順著她的頭髮,輕輕揉她的耳垂:「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隨便什麼遊戲都成,就算把他的衣服一同剪了都沒關係,卡爾覺得這樣的露絲值得他更多的縱容。

  他親切的拍拍她的臉頰:「這些讓女僕們做,不過你只能在房間裡穿,」他想了想又說:「你想去咖啡館坐坐嗎?」他抬起手把沈蕊散在耳邊的頭髮撥到後面去。如果她這麼想要跟他在一起,那麼他們可以出去散步曬曬太太,而不是呆在房間裡。

  沈蕊警惕的盯著他,怕他又來一次突然襲擊,但卡爾又變回了紳士,一臉溫文的看著她笑。

  騙子,色狼,大混蛋。沈蕊緊緊抿住嘴唇,在心裡狠狠撓他、打他、踢他。沈蕊覺得卡爾佔了她的便宜,卻又沒有立場去指責他,畢竟他是露絲的未婚夫,這樣的事是少不了的。她咬著嘴唇憤憤然,親就親了,哼,她又不是沒親過。

  卡爾覺得這就是答應了,他點點頭:「午餐後我們就去甲板上散步。」卡爾打開門喊女僕進來:「按小姐的吩咐做一條褲子。」他不相信她敢穿出去,所以也就由著她高興。

  沈蕊的注意力馬上就回到了做褲子這件事上。特蕾西和另外兩名女僕好不容易弄清楚了她的意思,她們就在房間裡趕起工來,量出了沈蕊的尺寸,按照做男人西褲那樣把這條剛剛還華麗非凡的長裙做成褲子。

  沈蕊拿起呢大衣打量,有些薄了,而且只到腳踝這裡,如果能再長一點就好了。她這麼想著把衣服翻過來露出內襯,在哪裡縫口袋呢?

  她已經想好了計劃,今天先把褲子和上衣做出來,等晚餐後卡爾去跟其它男人談生意上的話題時,她再偷偷從保險箱裡拿錢,現金!珠寶當然更值錢,但第一沈蕊不懂這個,她不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確切價值,出去之後想要脫手還得慢慢打聽。第二首飾上總會有些特殊的地方,如果被卡爾發現,會不會被抓回去?

  畢竟,凱伯特家欠他錢呢。沈蕊歎了一口氣,拿多少才算夠用又不會被卡爾發現呢?起碼不在這兩天發現。

  沈蕊匆匆一瞥沒有看清楚保險箱裡到底有多少錢,一萬還是兩萬?她記得好像是跟銀行裡一樣用紙條包起來的,每疊裡抽上一兩張,應該不要緊吧。

  五個英鎊就已經是一位海員的全部家當了,布朗夫人說過這個,雖然不多,但也足夠沈蕊推算出現在的物價了,英鎊是最值錢的。接著沈蕊皺起眉頭來,她又一次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她分不清楚貨幣,數值她肯定能看懂,但種類要怎麼分辨呢?

  「小姐,在這兒釘上扣子嗎?」特蕾西拿著已經初具雛形的女式褲子問沈蕊。

  她仔細看了一下,如果要更牢靠,當然是皮帶更好,但現在也只有男人才會束皮帶吧,除了錢,她還得去卡爾的臥室裡偷一根皮帶?她還不知道卡爾的臥室長成什麼樣子呢。

  沈蕊走到卡爾辦公的地方,偷偷從門外看他,他既不笑也不板著臉,駕輕就熟的處理手頭上的事,沈蕊走過去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發報機。」卡爾整理文件分別類的放好。

  「你在幹什麼呢?」沈蕊一邊問著傻問題一邊藉機打量這間書房,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保險箱上。

  「再買入一些白星公司的股票,」卡爾難得有興致對沈蕊解釋這些,過些露絲對怎麼做生意一點興趣也沒有,他也就從來沒在她面前說過。

  「還買?」他不是已經買得夠多了嘛,你會破產的親。

  沈蕊吃驚的樣子讓卡爾覺得好好笑:「怎麼?親愛的,這是泰坦尼克,它永不沉沒。」白星公司的股票只會讓他大賺一筆,現在漲得很快,連著好幾個漲停版,到達紐約的那一天一定會再次漲停。

  「誰幫你買股票呢?」沈蕊好像突然想到了回報卡爾的方法,她拿走他的錢和珠寶,然後再還一筆給他。

  「發報給我的秘書室或者艾倫,他們會處理這些的。」卡爾放下手邊的資料把沈蕊拉到他身邊,抱著她坐在腿上。卡爾心滿意足,她來找他,當然是因為她一刻都不願意離開自己,卡爾覺得現在的露絲萬分讓他滿意。

  沈蕊臉紅的好像有把火在燒她,她從卡爾的腿上跳下來,裝作對發報機感興趣的樣子問:「這個要怎麼用呢?」

  卡爾站起來從後面摟住她,一隻手抓著她的手背:「在這兒打內容,按這個發出去。」趁機吃吃豆腐。

  「對照這個表嗎?」沈蕊試探的問:「比如,我想要一條新的天鵝絨裙子呢?」卡爾低聲笑起來,他手把手的教她,一個字一個字的發送出去。沈蕊學會了,這總不會比電腦更難學吧,她瞅了一眼那張表格,晚上要做的事又多了一樣。

  「先生,準備午餐嗎?」

  「想吃些什麼?」卡爾問:「要來點龍蝦嗎?」他看著沈蕊就好像看著貪吃的卻討人喜歡的小女孩那樣,好像隨時都會摸摸她的頭。

  沈蕊吞了吞口水點頭。

  結果端上來的根本不是沈蕊想像中的龍蝦刺身,連奶油龍蝦都不是,龍蝦紅色的殼下面放著花朵樣像是果凍的東西。裡面裹著一塊塊龍蝦肉,上面撒著紅色黑色的魚籽和切成丁的蛋白。

  「這是什麼?」沈蕊用叉子戳了戳,好像果肉果凍一樣,這是龍蝦的新吃法嗎,看上去好像是甜的,龍蝦果凍?

  「法式龍蝦凍。」卡爾動手給沈蕊舀了一塊:「用十二頂級的藍龍蝦才能做出來。」紅紅黃黃的很漂亮,沈蕊小心的用勺子切下來一塊放進嘴裡,抿著嘴巴嘗味道,吃上去好像肉皮凍,她又吃了一口還是嘗試不出多少龍蝦的味道來,沈蕊很乾脆的吃掉了一塊,然後明確的告訴卡爾說:「我要吃龍蝦肉。」

  卡爾對她的好胃口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吩咐女僕:「讓廚房準備局龍蝦配奶油香草汁。」沈蕊的口水都快下來了,這個光聽就知道很好吃,她嫌棄的把龍蝦凍推到一邊,吃起別的菜來。

  酒足飯飽的沈蕊就差摸著肚皮曬太陽了,卡爾還沒忘記要帶她去散步的承諾,看看沈蕊穿睡衣的樣子,突然露出笑容說:「寶貝,雖然我很喜歡你穿這條裙子而不是其它的,但你總不能穿成這樣去甲板上吧。」

  於是沈蕊還沒摸到肚子就被卡爾送回了房間,他還在她的耳邊輕輕吹氣調情:「我知道你一刻也不願意離開我,但你總得穿衣服。」看淑女梳妝是很不禮貌的事,卡爾整整衣領等在門外面。

  當著女僕的面沈蕊發作不得,她氣哼哼的瞪了卡爾一眼,老老實實的站在鏡子前被女僕侍候著換上的裙子,當然還是套著束身衣,她一邊由女僕繫帶子一邊想像著自己用剪刀把它們剪成碎片。才來了兩天,沈蕊已經從沈蕊變成了阿Q。她深深吸一口氣,女僕給她戴上鑽石耳釘,光看是很美,等真的掛在耳垂上扯得她生疼,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掉下來了。沈蕊狠狠的想,等她自由了,就讓這些東西見鬼去。

  頭等艙的甲板上沒有什麼人,沈蕊鬆開卡爾的胳膊抓住欄杆往外眺望,海風吹起她的長髮,她出神的看著這片平靜的海,卡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布朗太太,您也來散步嗎?」

  沈蕊趕緊回過身去,布朗夫人去過許多國家,一定知道很多航海的注意事項,她可以假裝成好奇問問她。

  眼前的場景讓她吃驚,挽著布朗夫人的是傑克,卡爾好像也很意外這一點,他沖傑克點點頭:「你好,道森先生。」

  沈蕊趕緊退到卡爾的身邊,右手緊緊挽住他,好像傑克是什麼危險物品一樣離得遠遠的:「莫莉,日安。」

  「日安,露絲,你看起來精神不錯。」布朗夫人跟他們問好,然後又笑看著傑克說:「道森先生對畢加索的畫作念念不忘,我邀請了他一起用晚餐。」

  卡爾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男人天生知道什麼人是對手,面前就是一個。對畢加索感興趣,不如說是對露絲感興趣。卡爾感覺到自己被冒犯了,而他通常對冒犯自己的人都不會太客氣。

  「是嗎?」卡爾不動聲色,他一向很有耐心,沈蕊閉緊嘴巴一言不發,不論是畢加索,還是晚餐她都不想要發表任何意見。

  「那麼晚餐的時候見。」卡爾點點頭:「我和露絲,正準備去喝杯咖啡,是嗎?親愛的?」他側過頭來微笑,笑容讓沈蕊覺得頭髮都快豎起來了,她立馬察覺到了卡爾對傑克的敵意,正中她的下懷:「是的,晚餐的時候見。」她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離傑克越遠越好,她要擔心的事夠多了,一點也不想回答關於自殺和愛的問題。

  傑克顯然把這當成是個邀請,他露出迷人的笑,藍眼睛瞇起來閃著雀躍的光芒:「一會兒見。」

  ☆、泰坦尼克號

  午飯沈蕊吃得很滿足,她一個人吃掉了廚房準備的兩人份龍蝦肉,卡爾一直看著她吃,時不時幫她淋上一點奶油香草汁,一直到晚餐入席之前,沈蕊好像還能從舌頭上回味那種濃郁的香草味兒。

  這下子晚餐反而不能給沈蕊更多的驚喜了,只不過是把昨天的烤羊腿換成了牛小排,習慣了西餐沈蕊再也不對端上來的食物有過多的好奇心了,雖然有的很好吃,但她現在最想要吃的反而是米粥配醬瓜,再切上一小段臘肉,就是一桌子的盛宴擺在面前她也不換。

  沈蕊百無聊賴的拿著刀叉聽著這些男人女人們呆在一起會說的最保險的話題,天氣以及——泰坦尼克。所有人都樂此不疲的談論著它。沈蕊假裝自己沒有聽見這些溢美之詞,她跟著微笑點頭,在卡爾說些什麼的時候贊同他。

  布朗夫人對女人們說她在法國和埃及的見聞,沈蕊對旅行很感興趣,但她克制著自己不要發問,因為傑克就坐在布朗夫人的身邊,而那些女人們又都再一次圍住了他詢問他的那些冒險經歷。

  真是無聊,沈蕊保持著微笑,她不明白這些關於住在橋洞下面在地下賭場贏錢後跑路,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一個國家又一個國家浪蕩來回的經歷到底有什麼好嚮往的,她已經從電影電視小說報紙上看了太多千差萬別的勵志故事了,傑克的經歷對於一天十二個小時都泡在網上的沈蕊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要是讓沈蕊來評價她會說這個男人真不靠譜。那些意味著寒冷和飢餓的生活竟然讓這些不諳世事的貴族小姐這麼嚮往。好吧,這大概又是一種圍城。

  傑克充滿熱情朝氣蓬勃,他穿著精緻的禮服臉上帶著不羈的笑容談論這些的時候的確很有魅力,而這種魅力在這些小姐們的圈子裡並不常見,會牢牢吸引住她們是理所當然的。

  沈蕊吃了一口鵝肝醬煎鮮貝,默默打量傑克,他看上去還不滿二十歲,沈蕊已經過了會喜愛陽光大男孩的年紀了,她上學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迷戀過,但很快不論是迷戀還是熱愛就都褪色了,畢竟這樣的男孩身邊跟著的是同樣光芒四射的美女。

  普通長相普通性情的女生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小透明,哪怕從他們身邊路過一百次,大概也不會得到一個回眸。沈蕊垂下眼簾抿了一小口香檳,拿起鋪在腿上的餐巾擦了一下嘴,她現在已經能很自然的做這些動作了。

  傑克的視線緊緊盯著沈蕊,從第一次在甲板上看見她開始,傑克不自覺的被她吸引了,生活優越長相美貌還這樣年輕,是什麼讓她想去尋死?她雖然不說出來但掙扎和倔強刻在她的眼睛裡。

  傑克過於灼熱的視線許多人都看在眼裡,女人們飛快的交換著眼神,卡爾冷淡的笑笑,布朗夫人挑了挑眉毛,她笑著幫忙打圓場:「道森先生,就算你這樣盯著露絲看,也不可能從她臉上看到畢加索的畫。」

  沈蕊鬆了一口氣,她轉過頭來詢問卡爾:「既然道森先生這麼喜歡,我想為了感謝他送他一幅。」應付一個卡爾已經足夠了,她不想再生波折,現在卡爾對她這樣放鬆縱容的態度是很難得的,如果因為傑克而讓勒傑緊緊盯住她,那她要怎麼實行她的計劃呢?

  那些東西都是卡爾花錢買的,沈蕊也不覺得這些就屬於她了,在她看來要送人當然應該問過卡爾的意見。

  卡爾卻不這麼想,他認為這是沈蕊乖順的表現,在人前給足了他面子。這些東西既然已經送給她了就是她的,她想怎麼處理都行。於是卡爾勾起了嘴角點點頭:「當然,親愛的,只要你高興。」

  這個話題總算告一段落,布朗夫人接過了傑克的話頭說些趣事和巴黎最新款的服裝。沈蕊對這些不很在意,比起法國的香水禮服鞋子帽子,她對特蕾西改到一半的褲子更感興趣。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房間裡去,除了褲子她還要改那件大衣呢,這個可不能讓特蕾西幫忙,她得自己幹。

  「露絲也很喜歡法國,「凱伯特夫人被布朗夫人那二十五套禮服給刺激到了,她傾過身對伯爵夫人說:「她一直想找一個法國設計師來設計婚紗,服裝雜誌上的婚紗都不合她的心意。」

  沈蕊只能乾笑,她堅信這不過是肉絲妹本人因為不想結婚找的碴而已。伯爵夫人卻很贊同她的作法:「女人當然都夢想著完美的婚禮,我可以幫你設計禮服。」伯爵夫人喝了一口紅酒:「上個月的雜誌上剛剛登了我設計的禮服,裙擺和頭紗上綴的珍珠讓新娘看起來美極了。」

  其它的夫人們附合她:「當然了,露絲本來就美極了。」

  卡爾雖然在跟古根海姆大談房地產,但卻一直關注著沈蕊,他這個時間轉過頭來,側過臉衝著沈蕊微笑,抬起手碰了碰她的耳廓:「不能同意的更多。」

  伯爵夫人對凱伯特夫人說:「我想到了紐約之後,你們不急著去費城是嗎?」她想了一下:「我有幾個朋友正巧在紐約,我想她們會很樂意認識露絲的。」

  沈蕊很識趣的點頭微笑:「我很期待,夫人。」

  晚餐結束的時候,伯爵夫人拉著凱伯特夫人去她的包間:「相信我,露絲最後不會選紫色的,你不討厭藍色對嗎?」海洋之心就是藍色的,既然這是一份訂婚禮物那麼當然應該挑一個能襯托出它的顏色。

  提到海洋之心凱伯特夫人心花怒放,不是所有男人都願意給妻子花大錢買這樣的禮物,卡爾越是出手闊綽越是表明了他有多麼看重露絲,凱伯特夫人和伯爵夫人親密的挽著手:「露絲能幸福真是太好了。」對她們來說,女人的幸福自然依賴著男人的愛。

  傑克沒能找到機會和沈蕊說話,他本來打算在離開時行禮然後趁機塞張小紙條到沈蕊的手裡,但沈蕊沒有給他這樣做的機會。她冷淡的微笑,伸出手之後又飛快的伸了回來,傑克的手肯定還沒來得及碰到。她舉止得體的像是頭等艙裡任何一位貴族小姐那樣,所有的微笑完全出自於禮儀。

  傑克的心冷了下來,他意識到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於是他把那張字條緊緊攥在手心裡說:「這是個美妙的夜晚,對嗎?」

  布朗夫人笑了:「說得很對。」她的觀察力讓她沒有錯過傑克和沈蕊各自的反應,一個有心一個無意,這樣的事幾乎天天都在上演。但卡爾明顯不會這樣想,一個窮光蛋肖想他的未婚妻,也許他在船上不會做些什麼,畢竟傑克還頂著露絲救命恩人這樣的名頭,但下了船他不會讓傑克好過。

  布朗夫人很瞭解男人們的想法,特別是像卡爾這樣的貴族男人,他們好面子但絕不肯就這樣嚥下這口氣,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冒犯,是不可能這麼輕易放過他的。布朗夫人很喜歡這個出身下層卻熱情開朗的年青人,她樂於幫他這樣一個小忙,於是她說:「我想,你願意見見我的兒子,他在皇家美術學院學過一段時間的繪畫。」

  傑克咧開嘴笑起來。

  沈蕊抖開那條褲子,房間裡留下特蕾西一個女僕,她低著頭不敢看。沈蕊卻大搖大擺的在鏡子面前比劃起來,腰收得不錯,但褲管還是太大了些,這更像是一條燈籠褲。她脫□上穿著的長禮服裙,三下兩下解開束身衣放鬆身體,幾乎是用剝的把禮服從身上脫下來。

  她套上長褲問:「褲管還能再改小一點嗎?」太寬鬆了讓她覺得行動起來不方便,她又不是為了美觀做出這條褲來的。

  特蕾西低著的頭不敢抬起來,但她牢記卡爾的吩咐:「是的小姐,裙子已經放寬了,您要試試嗎?」

  做大的裙子不用特蕾西幫忙就能套在身上,穿進一條褲子完全沒問題,沈蕊滿意了,她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打開保險箱,從裡面拿出足夠數目卻又不會被卡爾發現的錢。

  「把這幅畫交給勒傑,告訴他這是給道森先生的謝禮。」沈蕊其實不知道哪個是畢加索的畫,挑了一張她看不懂的,她清清喉嚨裝模作樣:「吩咐廚房,我還想吃昨天夜裡的那種巧克力。」謊話越說越順溜了,沈蕊幾乎要為自己喝采了,最後是指使開特蕾西:「你把昨天從圖書館借來的書還回去吧。」

  特蕾西按著沈蕊的的命令出了房間門,她確認她們都走開了就踮著腳尖跑到了書房裡,按記憶裡的號碼打開了保險箱,兩疊完全不一樣的錢幣,沈蕊咬著牙不知道哪個更值錢一點。

  讓她高興的是,兩疊都不是完整的,卡爾一定用過了,綁錢的紙條鬆鬆的。沈蕊很小心的抽了兩張五十的,想想又多加了抽了兩張。沈蕊努力辯認,覺得印著王冠的那種是英鎊,五個英鎊是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兩百英鎊應該夠她用一段時間了吧,反正她也沒想著逃出去能過好日子。

  剩下的一疊沈蕊覺得應該是美元,她拿出三張面值一百的,把保險箱的門關上,小心的把錢折起來塞進睡裙口袋躡手躡腳的溜回臥室,心撲咚撲咚狂跳,跟真的做了賊似的。

  沈蕊在房間裡打轉,把錢拿出來翻來覆去的看,數了兩遍才捏著錢找藏的地方,夾在書裡?不不不,事實已經證明了好多次,她當成重要東西來藏的地方最後都會忘記,而且越是急就越是找不到。藏在衣服的口袋裡?她的衣服都是由女僕管理的,現在就藏在裡面一定會被發現的。

  特蕾西規矩的站在門口問:「小姐,巧克力好了,要送進來嗎?」

  沈蕊把錢塞進鋪好的被子裡:「送進來吧。」特蕾西放下托盤正準備出去,迎面撞見了卡爾,她彎腰退到一邊讓卡爾進來。沈蕊一下子坐到床上,確定自己壓住了錢。卡爾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他們不是應該更喝上一杯聊一會怎麼賺錢發財才回來的嗎?

  沈蕊緊張的鼻尖都出汗了,她挺直著上身一動不動。卡爾湊過來吻了她的額頭一下:「寶貝,畫送出去了嗎?」

  「對,我讓勒傑去的。」沈蕊的心跳比剛才還要快,她努力放緩呼吸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緊張,可還是忍不住手指都在抖。

  「怎麼?」她不太對勁,卡爾有些疑惑:「你這麼喜歡這些畫嗎?」他放軟了目光:「如果你想要,我們可以買一屋子。忘了那一幅吧。」

  沈蕊倒在枕頭上:「我累了。」她眼巴巴看著卡爾等他出去,卡爾的目光盯在她坐的那一塊床沿,她藏了什麼東西嗎?這簡直太明顯了,她倒下去的時候僵硬的要命。

  「是嗎?那麼好吧。」卡爾把西裝扔到躺椅子上,假藉著脫襯衫換衣服的動作轉過臉去,窗簾還沒拉起來,卡爾很清楚的看到沈蕊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把握著什麼東西塞到了枕頭下面。

  沈蕊剛鬆了一口氣就看到裸著上身的卡爾正朝她走過來,她縮起腳:「你不回你的房間休息嗎?」

  卡爾掀起被子躺進去故意用擔憂的目光看著她:「如果你做了噩夢怎麼辦呢?別怕,我在你身邊。」背著他藏了什麼小東西嗎?那個傑克給她的?卡爾馬上把沈蕊的異常舉動跟他最近特別關注的男人聯繫在了一起,他壓制著怒氣,柔情蜜意的說:「別怕,我今天也不會離開的。」

  沈蕊糾結了,她想說她不害怕,但如果她不怕,那她的那些古怪舉動又要怎麼解釋呢?她自己搬起石頭來砸痛了腳。

  卡爾的手搭在沈蕊的肩膀上,眼睛卻瞄在枕頭下面,藏起嘴角的冷笑,寫著情話的紙條?剛剛那個道森在對她行吻手禮的時候,他可一直盯著呢。

  沈蕊沒辦法了,她用任性的口吻說:「我現在又不想睡了,我想,看會書。」於是她打開了放在床頭櫃上離她最近的那一本,卡爾繼續他的甜言蜜語:「還要吃些東西嗎?」

  沈蕊馬上搖頭,她絕不離開枕頭。卡爾也似乎只是提議一下,他點點頭靠進拍松的枕頭裡,沈蕊盯著書,他就盯著沈蕊,目光深情讓她好像被針刺似的時不時動一下手腳皺著眉頭像忍受什麼酷刑。

  卡爾裸著的上身露出來的線條讓她全身僵硬,看電影裡的裸男是一回事,真的有一個躺在她的身邊散發荷爾蒙又是另外一回事,更別提這個裸著的英俊男人正用露骨的目光看著她。沈蕊堅持不下去了,她躺在枕頭上雙手舉著書擋住自己的臉也擋住了卡爾的視線。

  昏黃的燈光讓沈蕊眼睛發酸,不一會兒,她的手也跟著酸得舉不起來,這個姿勢太容易累了,但轉個身不就等於把自己送到卡爾的懷裡了嗎?沈蕊屏住氣又堅持了一會,終於把書放到一邊閉上眼睛,把被子拉起來蓋住嘴唇,如果只是吻額頭那麼她還是能接受的。

  卡爾看著沈蕊自導自演這些,她拒絕被凝望阻撓他的視線然後她累了……卡爾無聲的笑起來,他不那麼關心枕頭下面那張紙條了,頂多只是那個窮鬼的錯,跟露絲肯定沒有關係,她對他有多冷淡他都看見了。

  卡爾開始覺得自己的怒火中燒得有些蠢了,他起床把窗簾拉上關掉燈,回到床上的時候輕輕吻了吻沈蕊的額頭:「晚安,寶貝。」

  沈蕊過了好一會才放心的睡了過去,卡爾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讓她覺得可以信任了,起碼只要她反抗,他是不會對她做些什麼的。她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手放到枕頭下半張著嘴巴睡過去。

  卡爾幫她把手拿出來想讓她睡在他懷裡,他微微一動手指就碰到了那一疊折起來的錢,卡爾已經決定讓沈蕊保有這份隱私,但紙張的厚度讓他再一次起了疑心,傑克•道森不可能找到機會把這麼厚一疊紙塞給她,這會是什麼?

  卡爾捏著那幾張紙赤著腳穿過客廳來到書房,打開燈他才發現那是幾張大面值的紙鈔,兩百英鎊,三百美金。露絲為什麼把這麼大一筆錢藏在枕頭下面?她想要幹什麼?

  買東西嗎?不,不可能,露絲幾乎不需要錢,她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來買單,這個姑娘從小長到大拿過最重的東西絕對不是錢不是書而是珠寶。可除了買東西卡爾想不到她還有別的任何用途需要她把錢藏在枕頭下面!

  她想要逃走!卡爾幾乎是馬上想到了這個可能性,胸膛裡壓抑著的怒氣直衝上了腦門,露絲突然的乖巧柔順聽話和她這兩天奇奇怪怪的言行搭配在一起讓卡爾推測出這個事實。

  怪不得她開始聽話,怪不得她也懂得了撒嬌,她的柔軟她的可憐都是偽裝,她想要逃走。卡爾把書桌上的文件掃到地上,打開煙盒拿抽了一支雪茄,半天擦不著火,打火機被他丟到地上,雪茄裡的煙絲都掐斷了。

  那件古怪的褲裝也是她打算逃走時穿的嗎?她想把自己打扮成一個男人?卡爾咬著牙冷笑,他們雖然不是按正常規律那樣結識相愛共許一生,但他自問做的並不少了,可為什麼還是打動不了她的心。

  越是接受訂婚的日子她就越是急躁,禮服改了三次,請柬改了五次。發現他不為所動之後,竟然假裝柔順暗地裡打算逃跑。真是又天真又愚蠢,卡爾走到臥室裡去,他打開壁燈,光暈投在沈蕊的臉上,她皺起眉頭扭動著身體把自己往被子裡面藏,想用被子把整個頭都蒙起來,長而捲曲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半月形的影子,睡容安靜恬淡,絲毫不知道有個男人為她氣得快要發瘋。

  卡爾眼神一暗,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沒有那麼憤怒了,他竟然還扯出一個笑,慢慢走過去踩在地毯上的腳留下不深不淺的印子。

  很好,卡爾伸出一隻手撫在沈蕊的臉上,指尖細細摩挲著她的臉,目光落在她眼睛眉毛鼻子上。像是一匹難馴的野馬,但他總會馴服她的,讓她乖乖的跟著他打轉,像每一個妻子聽從她們的丈夫那樣聽他的話,以他馬首是瞻。

  到了那個時候他就教導她懂得什麼是害怕,然後享受她的愛和畏懼。卡爾唇邊綻出笑意,眼睛裡燃著火苗,他想要的總會得到。

  ☆、泰坦尼克號

  沈蕊迷迷糊糊的把手往枕頭下面伸,摸索了一會,直到摸到了紙幣才放鬆身體把手往被子裡面縮,她已經離計劃中的目標越來越近了,很快她就能自由了。

  不用整日提心吊膽著害怕被卡爾發現她不是露絲,不用裝模作樣聽凱伯特夫人的話假扮乖女兒,她自己作主想幹嘛幹嘛。

  卡爾的手肘撐在枕頭上,瞇起眼睛沒有錯過沈蕊所有的小動作和在確定了錢還藏得好好的之後臉上的笑意,他神色複雜的盯著這個他準備娶回家的女人,她就那麼想要離開嗎?

  卡爾浮起一個冷笑,拾起沈蕊散在枕頭上的一縷頭發放在唇邊湊到她的耳邊吻吻,手伸到她的腰上面一把抱起來貼在身上。

  沈蕊瞇起眼睛,這兩天裡卡爾幾乎一直是睡在她身邊的,她已經習慣了,除了擁抱親吻只要沒有其它的動作,她還是可以接受的。

  他讓沈蕊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伸出一隻手歸攏她披撒著的長髮,嘴唇貼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這麼高興,做了美夢嗎?」是做了離開他獲得自由的美夢?卡爾花了一個晚上也沒能想明白她為了什麼要逃跑。

  因為和他的婚約?露絲雖然一直表現的不像大多數女人那麼順從,她有自己的見解和執著,這正是她的魅力所在,但在有了婚約之後還想著離開,這也實在是太離經叛道了。如果她不想要嫁給他為什麼不當面告訴他,在訂立婚約在坐上前往紐約的船之前告訴他呢?

  卡爾的手指繞著沈蕊淺紅色的頭髮,發尾被他捏在手上滑過沈蕊的臉頰,她正躺得舒服,不願意動彈,覺得癢癢扭著臉蹭來蹭去。卡爾還像昨天晚上那樣裸著上身,沈蕊柔軟的頭髮溫熱的身體在懷裡來回磨蹭讓他的火氣漸漸上來了。

  他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聲音跟著低下來哄她開口:「睡得好嗎?」

  不跟他說話他還不樂意了,沈蕊皺著眉頭一下子睜開眼,對上卡爾的黑眼睛,他正用暗幽幽的眼神盯著她的臉。沈蕊的心「砰」的跳了一下,把手抬起來遮在臉上擋住卡爾的目光。她總覺得這一眼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似的。難道他發現保險箱裡的錢少了?

  卡爾握住她遮在眼睛上的那隻手放到嘴邊,撥弄著她的手吻在她的手指尖上。沈蕊心虛的不敢抽回來,她得做點什麼讓卡爾想不起保險箱,這個時候她又有點後悔了,應該明天下午的時候找個機會拿的,這樣他發現的機會才最小,真笨!

  「嗯,我是做了個夢。」沈蕊開始亂扯,她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麼有趣的夢,她也沒做過什麼有趣的夢,最多就是被人追啊從高處掉下來什麼的。她絞盡腦汁想著卡爾可以會感興趣的夢,終於她說:「我夢見自己飛起來了。」這應該夠神奇了吧。

  「真有意思。」卡爾的笑容出奇的溫柔,他拉著沈蕊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就算她真的飛走了,他也會再把她抓回來,剪掉她的翅膀,叫她乖乖的呆在他築的籠子裡。他會提供食物水和玩樂,但她必須乖乖的。

  如果她覺得束縛,那麼換一個大一點籠子就是了。卡爾收緊手臂把她摟得更緊,就是因為她的反應她的掙扎才會讓他更想要牢牢的綁住她。他付出了,他就得得到他期望中的回報,而不是人財兩空。現在他要做的,是張開一張網,一張專為了露絲準備的網。

  沈蕊一邊點頭一邊想著昨天卡爾的工作流程,他吃完早餐開始工作,如果不是因為要去甲板上散步,那麼很有可能會一直幹到晚餐之前。她要做的事就是拉著卡爾離開書房,離保險箱越遠越好,不知道撒嬌有沒有用。

  對沈蕊來說,撒嬌和撒潑一樣有難度,她在面對異性的時候一直都硬邦邦的,沈媽媽再三再四的告訴她要笑要笑。可一見了相親對象,她嘴邊的笑容就像是快用完了的牙膏那樣擠也擠不出。

  想了半天,她身體一扭半趴在枕頭上把臉蒙起來用聲音對卡爾撒嬌,沈蕊從來沒有想到她也有賣萌的時候:「去刷牙洗臉。」聲音是她努力嬌柔出來的,但說的話卻一點都不動聽,卡爾卻笑起來,眼神掃過她手搭著的地方,她想要把錢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去。

  卡爾心知肚明,卻還是順著她的意思從床上起來。沈蕊鬆了口氣,雖然現在臉算是嫩了,但照樣紅得一塌糊塗,她還從來沒有對除了閨蜜之外的任何人用這種口氣說過話,哪怕是她媽也沒有。

  浴室的門一關上沈蕊就從床上跳起來把手裡捏著的錢藏在首飾盒裡,用珍珠鏈蓋在上面,這樣哪怕有人打開它只要不拿起鏈子都不會看見的。

  卡爾突然打開門,沈蕊嚇了一跳,她背著手靠在梳妝台上,眼巴巴的看著卡爾臉色嚴肅的走過來。

  她的呼吸又輕又急,他把她嚇壞了。既然她讓自己受了那麼大的驚嚇,那麼適當的回饋也是應該的,於是他不緊不慢的踩著地毯踱到沈蕊面前,皺起眉頭來盯著她的臉仔仔細細的端詳,她的呼吸都好像停頓了,看起來她從沒做過壞事說過謊似的,卡爾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他慢吞吞的說:「我剛才,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沈蕊的心快要跳出來了,她緊張的腿肚子都在哆嗦,卡爾卻突然笑起來,微微低下頭:「我們忘了早安吻。」他猛得摟住她的腰,結結實實吻住她,勾著她的舌頭吸了好了會才又放開,拍拍沈蕊發紅的面頰,轉身大步走回浴室。

  沈蕊捂著嘴唇呆住了,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發脾氣,他明顯是騙她的,他沒有發現她偷偷藏了錢。做賊心虛的感覺一點都不好,沈蕊狠狠看著虛掩起來的門,在心裡祝福他在浴室裡滑一跤。

  卡爾一點也不急著穿上衣服,他發現當他這樣站在未婚妻面前的時候,她會臉紅眼神閃爍,視線也不敢長時間的停留在他身上。就像剛才那樣,卡爾又多學會了一樣用在沈蕊身上的調情手段。

  沈蕊拿起床頭上的鈴鐺搖了搖,特蕾西像往常一樣等在門口,她大模大樣的吩咐:「準備早餐,我要新鮮的果汁,端到房間裡來。」

  果然卡爾像她預料的那樣套上了晨衣,他好像把禮儀刻到了骨子裡,哪怕是面對女僕,也要穿戴整齊。沈蕊得意的笑起來,她重新躺回了床上,悠閒自在。

  等到早餐真的上了床,卡爾揮退了女僕,他動手往麵包上抹果醬送到沈蕊的嘴邊,笑得深情款款。既然她覺得不夠,那麼他可以給得再多一些。卡爾從不覺得自己哪裡不好,他還在匹茲堡的時候,有多少淑女夢想著嫁給他,不光光是因為他的財力豐厚。只要他願意也能把自己打扮得像那個道森一樣受女人們的歡迎。

  沈蕊覺得今天的卡爾非常古怪,這種感覺伴隨著卡爾的笑容越來越強烈,沈蕊都要覺得自己的臉上開出花來了,不然他為什麼一直盯著看。

  卡爾擺出他能做到的最噁心的表情來,時不時的深深盯著她看一眼。他從來沒有做過這些,那些愛慕他的淑女們只要他點點頭扯扯嘴角就已經興奮的快要暈過去了,以為得到了他的青睞。可露絲好像不為所動,她看她的目光越來越疑惑,最後她在嚥下一塊夾著金槍魚的鹹味三明治之後問他:「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卡爾嘴角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喉嚨,努力回想大學裡讀的那些莎士比亞,最後他說:「你美的好像陽光。」

  沈蕊的眼睛直了,她盯著卡爾好像他得了傳染病,這就是他表達對露絲愛意的方式?她看著面前一盤子的美食覺得膩味極了,她一定是吃撐著了。沈蕊垂下眼睛,不知道該怎麼接受這樣的讚美,難道要說「你也是」嗎?

  卡爾惱怒的同時又鬆了一口氣,如果露絲真的喜歡聽這種話,那麼他以後除了長期包下劇院的房間之外他可能還得再顧個舞台劇演員給她朗讀這些作品,如果要他每天都說這些,他覺得自己的舌頭會斷掉的。

  接下來的時間沒有人吭聲,沈蕊還在想著她的撒嬌方案,卡爾一下子又正常了,好像剛剛只是她的錯覺。她是不是有些不識抬舉?沈蕊扼腕,她剛剛是不是應該偏過頭嬌笑一下之類的……還是算了,光想就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卡爾和沈蕊一言不發的吃完了早餐,沈蕊在女僕把桌子端下去之後捏著被角扭扭捏捏的說:「能陪我去船上走走嗎?」

  卡爾有些吃驚,這又是另一種裝乖的方法,他摸摸沈蕊的頭髮:「當然好,親愛的。你換衣服,我去書房。」

  「不,」沈蕊一下坐直了:「我是說,我想讓你呆在這兒。」

  如果是平時卡爾大概已經高興壞了,被他的未婚妻邀請著觀看她梳妝,可現在他咬著牙微笑:「太榮幸了,親愛的。」她是怕他發現保險箱裡的錢少了,才故意這樣說來牽絆住他。卡爾突然好奇起來,她能做到哪一步呢?

  於是卡爾湊過去,鼻尖對著沈蕊的鼻尖:「你一刻也不願意離開我,是不是?」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感情,誘騙她點頭,然後討一點利息。

  沈蕊除了點頭沒有別的辦法,於是卡爾的嘴巴又貼了過來,她半張著嘴,第一次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和他接吻了。沈蕊雖然沒有什麼經驗,但其實也交過兩個男朋友,這樣程度的親吻對她來說並不陌生。

  但也不能算熟悉,卡爾的嘴唇印在她的嘴角邊,磨夠了才把舌頭伸進去,沈蕊的舌尖被卡爾嘬住一點點的吸,整個身體被卡爾摟在懷裡,他的手指順著她的背脊撫摸她的骨頭,沈蕊從一開始強忍著抗拒變成了被卡爾引導著慢慢來回,他勾著她的舌頭,一點點探索她的口腔。到這個吻結束的時候,沈蕊躺在床上,卡爾壓在她的身上,兩個人都張著嘴巴喘氣。

  「還想去散步嗎?」他問:「如果不,也可以做點別的。」露絲比想像中要難征服,他本來以為女人一旦在身體順從了哪個男人,那麼她的心也會跟著順從。可露絲不是這樣,她還想要逃就說明她心裡根本不是這麼認為的。

  可這沒關係,卡爾趁著沈蕊喘氣吻她的額頭眉毛眼睛鼻子,一點點在她臉上打上他的印記。如果之前那些不夠,他會再投資下去,等到全盤收回的時候,清點他的贏利。

  沈蕊倒在枕頭上,目光迷濛,卡爾這麼愛露絲嗎?也對,如果不是很愛,那又怎麼會原諒她的背叛,最後還要把她找回來呢?

  沈蕊臉上的迷惑太過清晰,卡爾縱容的笑,他不會給她時間想清楚的,他會牢牢的把她網住,讓她心甘情願的呆在籠子裡。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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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坦尼克號

  卡爾用五個英鎊找到一個船上的男僕帶領他和沈蕊往從來沒去過的那側甲板散步,那個男僕接過錢的時候眼睛都在發亮。

  卡爾覺得自己給他未經世事的未婚妻很好的上了一課,她在準備逃走的時候竟然沒有想著拿些小面額的紙幣,整整一疊五元面值的英鎊就在壓在五十元英鎊的下面,她根本就沒有翻動直接拿了最上面的。卡爾努力想把嘴邊的笑意藏起來,連怎麼藏東西都不會,她還能走到哪兒去呢?

  兩百英鎊三百美金對普通人來說的確是很大的一筆錢了,如果不被人騙走,而露絲又能克服十七年裡養成的奢侈習慣,是夠她像平民一樣生活好幾年的。

  可有誰會相信一個出手就是五十英鎊一百美元的女人沒有來歷呢?他們或者會認為她是小偷或者會認為她是個妓-女,總之她會得到比她想像中還要多的關注,並且因為這種關注最終被他找出來。

  卡爾挽住沈蕊的手,用半帶著教導的口吻說:「看,這就是為什麼再富有的人身邊也不能不帶些零錢的原因。」沈蕊奇怪的看著他,就算卡爾不說,她也知道他很有錢了,海洋之心還不足以說明這一點嗎?

  她臉上再細微的表情也沒能逃過卡爾的眼睛,他滿意的笑看她一眼,躊躇滿志,她跑不掉。卡爾很確定的想著,他的做法已經這麼明顯了,她還不知道從中吸取些經驗。天真的姑娘,她真以為外面的世界就像蘋果糖一樣甜蜜夢幻嗎?

  沈蕊挽著卡爾的手,跟著船員參觀之前船長和安德魯先生沒有帶他們去的船艙。沈蕊暗暗記住路線,她對認路不那麼在行,但如果加上地標就不一樣了。

  走過三幅浮雕轉個彎,再路過兩張長沙發椅……如果要逃生當然要記住路,泰坦尼克實在太大了,它裡面的走廊和拐角那麼多,如果沒有女僕領著沈蕊一定找不到路。

  她觀察整艘船,卡爾觀察她。他看著沈蕊就像看著一隻小動物,她的舉動從讓他生氣憤怒到引他發笑。卡爾從來沒覺得露絲是這麼有趣的女人,他本來只指望得到一個美貌出身良好又能讓他感興趣的未婚妻,露絲卻讓他覺得自己像是中了大獎。

  好比他本來只想買下一座風景優美的島緊接著發現下頭有個金礦一樣,卡爾的手搭在沈蕊的肩膀上,趁著她東張西望的時候不著痕跡的佔佔便宜。

  她好像從那個吻開始接納了他,露絲從來不願意和他吻在一起,貼貼臉頰或者碰碰嘴唇她不會抗拒,哪怕真的實質性的做了她也從不出反抗他。

  只是吻,她不願意讓他吻她,要撬開她的嘴比撬開緊閉著的牡蠣還要難,原本卡爾不願意做別的嘗試。露絲是他的妻子,只要她是,她就總有接納他討好他的一天。

  可當他願意做些別的的時候,他發現了這其中的樂趣,趁著她走神趁著她迷惑。卡爾開始從沈蕊的身上獲得了之前沒有過的滿足感和成就感,而這僅僅只是用了一點點小手段。

  卡爾•霍克利是很實際也很傳統男人,他認為是他的妻子就得對他言聽計從,像所有的妻子對待丈夫對待家庭那樣的奉獻犧牲,在適當的時候做最適當的事。

  露絲卻讓他翻開了新的一頁,他開始明白丈夫和妻子之間也沒有什麼是一定的。比如,就算她已經成為了他的女人,卻還是更多的想著她自己,而不是他們。

  卡爾一度苦惱過,他好像第一次認識到了女人身上也有「自我」的存在。從最開始的無無所適從到現在,當她的態度改變了,他的態度也就跟著改變了。

  「這裡面是什麼?」沈蕊指著一扇棕色的木雕大門問船員,他打開那扇門為沈蕊介紹:「這是船上的音樂室,客人們可以在這裡享受音樂的樂趣。」

  裡面擺放著鋼琴,小提琴和一些別的樂器。沈蕊小時候也學過一段時間的鋼琴,沈媽媽望女成鳳,天天帶沈蕊去出租的音樂教室練琴,但一直學到最後沈蕊最拿手的也還是小星星和練習曲,沒能成為沈媽媽夢想中的不看譜就能揮灑自如的音樂家。

  卡爾看到沈蕊的目光盯著鋼琴,他微微一笑:「艾倫準備了鋼琴,或者,你想要在這裡為我彈奏一曲嗎?」

  沈蕊的笑容僵硬了,露絲的鋼琴水準一定比她要強吧,畢竟凱伯特夫人非常自豪的在人前宣揚過一次又一次她的露絲是個完全合乎標準的淑女。沈蕊不知道淑女意味著什麼,但她看過名著改拍的電影,什麼《簡•愛》啦《傲慢與偏見》之類的,裡面幾乎每個女孩子都能坐在鋼琴邊演奏歌唱。

  就連簡那樣的環境下,女孩子依舊會這些。可她不會,難道要她現在坐下來唱一閃一閃亮晶晶?

  沈蕊趕緊搖頭拒絕,飛快的為自己找了一個完美的借口:「我還是更期待艾倫準備的鋼琴,」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它是白色的,對嗎?」這樣說好像她真的期待似的,沈蕊很滿意自己的機智。

  卡爾卻皺起了眉頭:「是你挑的顏色,忘了嗎?你現在想要白色的了?」露絲已經找過無數次這樣的麻煩了,窗簾的顏色和地毯的顏色不相配,傢俱不要柚木要櫻桃木,這還僅僅只是她暫時居住的地方。卡爾眉間的溝更深了一些,難道她放棄裝乖,又準備開始找麻煩讓大家都不好過了?

  沈蕊趕緊抿住嘴巴,心撲咚撲咚跳起來,狠不得搖著卡爾讓他趕緊忘記她說的話,她怎麼會知道肉絲挑了什麼顏色的,她趕緊補救:「其它的也行,鋼琴最主要的是音色,不是嗎?」

  卡爾挑挑眉毛,把手插到褲子口袋裡,原來連她也已經忘記了曾經挑剔過什麼,她從一開始就沒想著要跟他紐約。卡爾插出一支雪茄,男僕上前為他點火,他為她一瞬間的慌張感到滿意,也許白色也一樣,只是改掉一間房間的裝飾,一天時間也已經足夠了。

  沈蕊趁著機會轉身走到長沙發邊,轉過身才輕輕吁出一口氣,幸好他沒追問她為什麼不記得,不然她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們在音樂室裡轉了一個圈又走到別的地方,沈蕊吃驚的看著空無一人的游泳池,她結結巴巴的指著這個看上去不大的水池說:「這是游泳用的。」

  「是的,小姐。」男僕彎下腰:「目前只對男客開放。」僅僅是頭等艙的男客,但明顯誰都不想嘗試。

  沈蕊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她看了卡爾一眼,覺得他怎麼也不可能當著別人的面坦露身體的,哪怕是面對女僕他都把晨衣的帶子系的緊緊的。見慣了現代的各種泳池,深水淺水人造浪,沈蕊對這個一點都不感興趣,讓她奇怪的只不過是現在人們的設計跟他們的習慣劃不上等號,如果人們不用那麼建造它有什麼用處呢?

  卡爾跟在沈蕊身後不緊不慢的踱著步子,從背影看露絲完全是個成熟的女人了,誰能想到她根本就沒長大呢?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和念頭真是從這樣一個充滿風情的女人腦子裡鑽出來的嗎?

  他撣了撣煙灰靠在圖書室的窗邊,她正停下來聽男僕介紹,這間圖書室裡收藏了多少善本,表情專注,側臉看上去非常富有魅力。卡爾抿著嘴唇笑起來,露絲最有魅力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看見,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卡爾微微一笑掐滅了手裡的煙,大步走上去摟住了沈蕊的腰,他湊在她的耳邊告訴她:「我們的莊園裡有比這大起碼兩倍的圖書室,正對著花園裡的噴泉,我想你會喜歡的。」他找了紐約最著名的設計師設計他的新莊園,為的就是迎接一個身份匹配的女主人。

  沈蕊目測了一下,這間圖書室就已經夠大了,比這大兩倍根本就能算上一個小型圖書管了,這在沒有網絡小說的年代是多麼大的殺傷力啊。

  柔軟的長沙發,帶暗紋的流蘇窗簾,再加上隨書奉上的點心紅茶。沈蕊不自覺的腦補出一幅所有奼女理想中的畫面,她可以躺在地毯上看書,地上放滿大大的墊子,隨便她躺著還是靠著。這樣的日子該多麼銷魂啊。

  喜愛美食又怎麼會不喜歡享受呢?卡爾不動聲色,沈蕊的嚮往他都看在眼裡,他會將她照顧無微不至,把她想要離開的念頭用甜蜜和奢華漸漸消磨掉。

  「艾倫說他請了一個法國廚師,」卡爾裝作不經意的說:「你可以在玫瑰園裡喝下午茶。」他抬起手親暱的拍拍沈蕊的背:「你喜歡英格蘭粉紅玫瑰對嗎?」卡爾骨子那種大男子主義又冒出來作祟了。

  露絲並不喜歡粉色的玫瑰,她更喜歡紅玫瑰,她的房間裡幾乎都用紅玫瑰來插瓶。卡爾在同凱伯特家有了口頭婚約後,幾乎每個在南安普頓的日子都會去凱伯特家做客。對於露絲的喜好,他比她想像中的要瞭解更多。

  比如她喜歡那些厚重的顏色,黑色、紅色這樣強烈的色彩是她最喜歡用在繪畫裡面的。但卡爾認為淺色的那些更符合他的審美,他可以為了討好露絲而選擇玫瑰,但他並不打算連這個也對露絲妥協。

  沈蕊點點頭不敢再發表什麼意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真誠:「當然喜歡。」本來她就對這些沒意見,就算她有意見,難道卡爾還會把花園挖了再種新的嗎?再說,這些跟她也沒有多大的關係。

  她抬起手扇了扇風,在船上繞了一圈,沈蕊走得腿都酸了,這具身體比她原先不知道嬌氣多少,她跟閨蜜壓個馬路沒三五個小時絕對不會坐下來的。可現在剛過去一個多鐘頭,她就氣喘吁吁的。

  卡爾馬上挽住她的手:「回去吃些點心嗎?」雖然她現在的乖順是假裝出來的,也依然讓他滿意,而當卡爾想要體貼的時候,大概最挑剔難伺候的貴婦人也找不出毛病來。

  沈蕊已經被繞暈了,她只記得剛剛從房間裡出來和在甲板上的那幾條路,卡爾帶著她走回房間,一邊解開領帶一邊說:「給小姐準備冰淇淋。」她熱壞了,船艙裡很溫暖,好像到處都燒著爐子。她穿著薄裙子都已經出了一身汗,卡爾卻好像一點都不受影響似的,一絲異樣都沒有。

  「我去看看上午的電報。」卡爾走進書房,沈蕊趕緊跟在他的後面,卡爾明知故問:「怎麼,你開始對我的工作有興趣了?」

  她只對發報機和保險箱感興趣,拿了他的還沒有補償他呢,卡爾想到了剛才提到的鋼琴:「我會發報給艾倫叫他把鋼琴換成白色。」他實在有些不習慣工作的時候有個女人呆在身邊。沈蕊點點頭,假裝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似的賴在桌子邊。

  女僕端著冰淇淋進來,沈蕊趕緊拿起一個草莓雪芭舀了一勺送進嘴裡,卡爾坐回了書桌前,沈蕊找了一把面對大海的椅子坐下,隨手抽過一本書翻了兩頁扔到一邊,她實在對這種純理論的書沒有興趣。

  卡爾看著她安然自得的樣子咳嗽了一聲清清喉嚨,沈蕊馬上轉頭看著他。卡爾朝著她微笑:「你想看看我的產業嗎?」他的未必以後就會是她的,但會是他們孩子的。卡爾小的時候他的媽媽曾經對他說過這些,他一直牢記到了現在。

  沈蕊被卡爾帶到書桌邊,他告訴她他在美國擁有多少房產和公司,費城是比南安普頓還要大的港口城市,那裡幾乎有一切他需要的資源。卡爾彎下腰指著地圖上的一塊告訴沈蕊說:「我們的家在那兒。」

  沈蕊不以為然,她用看地理課本的態度看這張地圖,卡爾在上面用紅色墨水標示著的房產地皮和旁邊寫得清楚明白的價值一點都不關心。這本來應該是露絲享受的,但現在她沒機會了。沈蕊遺憾的在心裡搖搖頭。

  卡爾突然壓低了聲音,他的嘴唇幾乎貼上了沈蕊的耳朵,沈蕊聽到他說:「你不拒絕我,我就不會拒絕你,無論你要什麼。」

  他幾乎是在凝視她了,沈蕊聽著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反應不過來。卡爾的黑眼睛緊緊盯住她,讓她覺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那樣動彈不得。

  沈蕊的目光落在卡爾磨蹭她臉頰的手背上,她分不清楚這個男人說得話裡有幾分是真的,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點也沒有激動,表情也談不上有多誠懇。

  可沈蕊的心還是狠狠一跳,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這比我愛你動聽太多了。卡爾彷彿覺得不夠,他把嘴唇貼上沈蕊的額頭,口鼻間呼出的熱氣讓沈蕊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卡爾微微閉上眼睛,禱告般的說:「把你的心給我。」

  ☆、泰坦尼克號

  沈蕊落荒而逃,卡爾的告白讓她一下子懵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跑到臥室裡。她躺到床上,手掌按住胸口,心臟砰砰跳動,全身的血好像都湧到臉上去了。

  沈蕊不是沒有聽過沒看過那些感人至深的誓言,小說裡的電影裡的,導演演員怎麼煽情怎麼來,看的時候的確讓人落淚感動。

  但試想一下真的有人這樣跟沈蕊告白,她是絕對不會點頭同意的。那些感情都像是漂亮的肥皂泡泡,陽光下面五彩紛呈,但輕輕一碰就「啪」的破掉了。玫瑰花雨,愛心蠟燭,煙火,燈牆,這些也不過是看起來很美。

  她渴望長久的安定的細水長流的感情,而不是轟轟烈烈,燃起來快燒死得也快的那種速食愛情。杯具的是生活裡沒有這樣一個男人肯同她來一次細水長流。她的選擇範圍還多的時候整天在家裡宅著,宅著宅著就剩了,剩著剩著就成沈媽眼裡的公害。

  沈蕊不是什麼美人,但也絕對不屬於乏人問津的那類,她談過兩場無疾而終的戀愛,兩次都是在學校裡的時候。那時候她就明白愛情不僅僅只有吸引就夠了,太多的分歧不願讓步最終讓她的感情跟著夭折了。

  她也不是不知道卡爾的妥協,雖然不敢公開的明目張膽的反抗他,但其實也並不像他或者凱伯特夫人期望的那樣合乎身份。折騰著做褲子,當著女僕的面失儀,這些要是全照他的觀念明明是可以訓斥她的。

  沈蕊記不清和第一個男朋友相處的細節了,但她還清楚的記得他們是因為一杯奶茶分的手。暑假的時候他們約定在圖書館裡複習備考,沈蕊每天都會帶兩杯珍珠奶茶去。那天她忘了,於是大吵一架。

  放到現在沈蕊也依舊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那個一字一句說我愛你的男孩就是不能容忍她的那次疏忽大意。一開始是起了兩句口角,後來她的火氣上來了。沈蕊骨子裡是很強的,她覺得無所謂的那怎麼樣也無所謂,但那次她沒有讓步,一個暑假不來往,自然而然的分了手。

  後來的那個男朋友也差不多,網遊玩的天昏地暗,追到了她,就不肯再多花半點心思在她的身上了。好像找個女朋友只是為了有人抄筆記占座位,上課的時候他還不一定來。沈蕊堅持了三個月,最後還是分了手。

  她本來以為男人都是差不多的,得到了也就這樣了。只可能越來越忽視怎麼可能付出得越來越多呢?卡爾卻讓她吃驚了,她甚至開始覺得他對她好,更多的是她是他的未婚妻,將來還會成為他的妻子,而不僅僅是為了肉絲這個人。

  沈蕊翻了個身抱住枕頭,眉心緊緊扭在一起,她不明白卡爾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除了出軌他真的什麼都能容忍?她歎出一口氣來,讓卡爾厭棄她的想法消失了,他怎麼可能厭惡肉絲妹呢。

  這番表白多打動人啊,她不是肉絲也已經被感動了。相比起來那三個字是多麼單薄啊,愛也是有限度的,愛得多深愛得多久永遠是折磨人的問題。多少情侶禁不過深度和長度分了手,可卡爾卻說,只要她不拒絕,他就不會拒絕。

  沈蕊咬著手指發愣,她被打動了,心跳和臉紅都證明了這一點。可卡爾想到打動的並是她,而是他原本的那位未婚妻。指尖上留下小小的牙印,沈蕊苦惱的把自己埋在枕頭裡,她覺得自己在做一件殘忍的事,傷害一個好男人,一個罕有的好男人。

  而她,還對這個男人動了心。

  卡爾看著他的未婚妻像受到驚嚇的兔子那樣幾乎是用跳的跑出了書門,然後臥室的門「彭」的一聲被關上了。他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她的臉上佈滿了紅暈,水一像的眼睛裡全是受到震動之後的漣漪,因為他而起的漣漪。

  卡爾慢悠悠的坐進沙發椅裡面,拿起沈蕊吃了一半的草莓雪芭舀了一勺送進嘴裡。有些化了,滑膩膩涼絲絲又很甜蜜。他笑起來,本來以為他的產業會讓露絲心動,他為了吸引露絲做了所有雄性天生會做的事——展示他的能力。

  而對卡爾來說,沒有什麼比財帛更能打動女人的心。可這些土地房產卻沒有得到露絲的青眼。卡爾有些奇怪的扯了扯嘴角,他又不明白露絲的心意了。她雖然討厭和他的婚約,卻從來沒有對他的身家表示過不滿。凱伯特家欠的債並不是小數目,換成別人還真不一定能為了她還錢,但卡爾這麼幹了。

  他挑中了露絲,更多的不是因為美貌或者出身。而是因為他想要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家庭,丈夫出去打拼,妻子照顧家庭。

  卡爾的母親非常強硬,出身好嫁妝多,她從不會迎合她的丈夫,她有這份底氣。但男人需要的並不是一個強勢的妻子,她可以沒有嫁妝,但她不能不乖。

  卡爾想要的是一個不會因為家族對他提要求,也不會因為嫁妝不菲就和覺得能他平起平坐的女人。所以他才選了露絲,她一開始就處於弱勢,沒有陪嫁的莊園產業,也沒有為她撐腰的家人,她必須對他完全的依賴完全的順從。

  嚥下最後一口草莓雪芭,卡爾抬手合上了地圖。匹茲堡那些想要同霍克利家聯姻的家族,那一個不是看上了他雄厚的財力和繼承人的身份呢?就連那些在舞會上衝他眨眼媚笑的貴族小姐們,她們就真的只是為了他這個人心動?讓她們心動的是漂亮的絲綢珠寶,卡爾能夠提供這些,所以他才是她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父母的婚姻沒能給他什麼有益的影響,他從中學到的就只有妻子必須弱勢。而當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露絲的弱點,他又發現他的身家竟然不能打動她了。她在看著那些資產的時候沒有貪婪沒有慾望甚至也沒有吃驚,好像不明白它們的意義,就連海洋之心,她戴了一次之後就沒有拿出來第二次過。

  可現在不同了,卡爾得意洋洋的把腿抬起來架在書桌上,露絲和他一開始見到的有了些改變,但依然還是純淨的,她不是心甘情願的服從她母親,她要求愛情。

  他在想明白了之後不得不承認這也是她的一個優點,他在她眼裡的形象有別於其它女人,他將不僅僅是個金主,前提只是他得得到她的心。

  這些話不都是在騙她,也許是有欺騙成分存在,那也是一半真一半假。她的動容卡爾都看在眼裡,純真的女人,當她投入了感情之後,他會回報她。最好的屋子最美的衣服最貴重的珠寶最美味的食物,只有她會生下他的孩子,繼承他的一切。

  卡爾鬆鬆領口,閉上眼睛。他的那番話打動了她,而她對感情的態度也打動了他。可卡爾不準備對她服軟,先動感情的那一個,當然會是輸家。卡爾習慣於讓自己站在贏的那方,他是獵人,她就是獵物,正一步一步走進他設好的陷阱裡。

  沈蕊在床上打了半天滾也沒能想出個結果來,她當然不會因為這一點點心動就留下來若無其事的當肉絲。她不是,也不可能變成她。她對露絲是個怎麼樣的人一無所知,電影能提供的信息太少了,她現在不露餡不代表一輩子不露餡。

  喜歡是一回事,陪上性命豪賭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像剛才她根本不知道露絲會彈鋼琴,她還會畫畫,或許她還會跳舞。而這些除了鋼琴之外,沈蕊都不會。更別說露絲是在哪裡讀的大學,認識些什麼人,家裡有什麼親戚。

  一次兩次她還能敷衍過去,次數多了,別說是凱伯特夫人,就是卡爾也會懷疑她的。沈蕊歎一口氣從床上坐起來,翻出她偷偷藏起來的錢,她得把這個縫在大衣裡去。

  「小姐,」特蕾西扣響了門:「先生吩咐送午餐來。」

  沈蕊打開門,特蕾西推著餐車,上面是三層的瓷盤子。沈蕊問:「先生呢?」他們幾乎每頓飯都是一起吃的。

  「先生去赴古根海姆爵士的午餐會了。」因為奧芭爾夫人是古根海姆的情婦,她也出席了。所以這樣的場合富翁們的家眷是不會跟著一起去的,特別是像沈蕊這樣,身份還擺在未婚妻上的,更得受到尊敬的對待。

  沈蕊點點頭,她想問他什麼時候離開的又忍住了:「先生還說了什麼嗎?」

  「先生吩咐陽光太烈了,別讓小姐去甲板上曬到。」

  沈蕊眨眨眼睛,這就是有機可趁的意思了。她揮了揮手:「放在這兒吧。」假裝不舒服的說:「你出去吧,我等一會再吃。」吃飯的時候女僕當然應該在旁邊伺候。沈蕊不知道卡爾什麼時候回來,但上一次吃的午餐會用了兩個小時,應該不會比這快吧。

  兩個小時,夠她發報成功了。特蕾西順從的退了出去,沈蕊到了關門的聲音趕緊溜到書房。發報機就擺在卡爾的桌子上,她要開盒子回想了一下卡爾是怎麼操作的,找出了那張表格。

  沈蕊弄不清楚原理,她老是感覺自己像是沒發出去,郵件起碼還有個發送成功呢。沈蕊伸出一根手指頭,像當初剛剛學電腦那一個字一個字摸索著打,時不時的看一下表格對照。一封電報發出去的時候,沈蕊也已經滿腦門都是汗了。

  她吁出一口氣,不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能收到,不太信任這種古董。可現在也只能靠它了。沈蕊幹完了這件事,像是放下了包袱,她總算能心安理得的拿走卡爾的錢了。

  沈蕊嘗試自己在褲子上開個口袋,珍珠鏈子被剪斷了放進口袋裡再縫死。對著鏡子試了又試,穿著整套衣褲再穿裙子看上去是有些古怪,可只要套上大衣就不顯出來了。

  沈蕊對自己很滿意,她總算幹完了這人階段能做的所有事情。

  卡爾回來的時候女僕正站在門外,他的眉毛擰了起來。露絲怎麼就是學不乖,每當這種時候就表示她又幹了什麼壞事,她哪怕想把女僕趕開也該正大光明的吩咐些事讓她們去做。而不是讓一溜女僕都站在門外。

  沈蕊聽到卡爾的聲音趕緊把衣服捲成一團塞到床底下,端正的坐到桌子前面,忙碌起來就忘記了時間,她發現自己還沒有吃飯。盤子裡的東西還是滿滿的,就連飲料也沒有喝過一口,布丁上的焦糖都化開了。

  卡爾瞇起眼睛笑:「怎麼,沒有我在吃不下飯嗎?」還是說因為沒帶她去在發脾氣?假使他能發脾氣他是應該高興自己受到了重視呢?還是告訴她應該明白事理?卡爾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沈蕊還能說什麼呢,她現在連偽心的撒嬌都不行了,那會讓她的負疚感更重的。卡爾卻不計較她不理睬自己,他心裡盤算的是,她又瞞著他做了什麼壞事嗎?

  卡爾看著沈蕊面前冷掉的盤子皺起了眉頭,他搖響鈴鐺讓女僕再去端一份來:「讓廚房準備馬賽魚湯,小姐不喜歡布丁,送些別的來。」他湊到沈蕊的耳邊問:「親愛的,你想吃些肉皮凍嗎?」

  沈蕊一看見卡爾就想到了他讓自己面紅耳赤的告白,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似的除了低著頭嗯,就說不出別的話來。

  卡爾更加確定了,她是又拿了保險箱裡的錢,還是拿了珠寶?他的食指指節輕扣沙椅上的雕花,笑得更富魅力了:「寶貝,不是不帶你去,古根海姆帶著那個芭蕾舞演員一起。」他撫摸沈蕊的頭髮,吻她的頭頂:「那樣的場合,不適合。」

  如果帶她去了才是一種侮辱,古根海姆果然老糊塗了,那個女人滿場衝著男人們發嬌嗔,真是個蕩-婦。卡爾不準備讓他的妻子接觸這些,她只要乖乖的,其它的他沒有要求。

  沈蕊驚訝了,她本來以為只是男人出席,她還記得那個美艷的奧芭爾夫人,情婦!沈蕊古怪的看著卡爾:「只有她一個女人嗎?」卡爾不知道有沒有情婦,沈蕊的目光帶著評估和猜測。

  當然不是,船上並不是所有的富翁都帶著家眷,有些妻子正在家裡帶孩子。卡爾抿起嘴角揮揮手:「你不用在意這個。」妻子的體面也是丈夫的體面,他不明白這些出身貴族的男人們怎麼會不理解這一點。無人時隨便怎麼樣都行,但那也只是無人的時候。

  沈蕊的心又被戳中了,卡爾在她的心裡徹徹底底被貼上了好男人的標籤。

  ☆、泰坦尼克號

  有了衣服有了錢,沈蕊的心放下了一半。她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身份證之類的東西,但想想應該是有的,古裝劇裡不是還有代表身份的木牌子嗎?

  沈蕊沒有擔心這個,只要有錢總能找到辦-假-證的,反正現在又沒有電腦能夠掃瞄識別,只要拿到手裡誰知道是不是假的。她順腳又把團成一團的衣服往床底下踢了踢,長長的睡裙擋住了她的動作,沈蕊拿出當年瞞著沈媽偷看小言的本事瞞過了卡爾。

  這一次她不再心虛了,沈蕊第一次在卡爾的面前理直氣壯,她剛剛幫他賣掉了所有白星公司的股票,相比起來她要拿走的這些首飾和錢只不過九牛一毛。

  女僕很快端上了食物,熱騰騰的湯盛在淺盤子裡,旁邊配著麵包和蛋黃醬。沈蕊這時候才覺得肚子咕咕叫。

  卡爾幫她往麵包上面抹醬料,沈蕊用勺子舀了一口湯送到嘴裡,只這一口她就差點吐出來,又腥又鹹,像是用海水煮出來的,跟她過去喝的豆腐魚湯不能比。她嘴裡含著湯,整張臉皺在一起,吐又吐不出咽又嚥不下,別提多難受了。

  就在沈蕊想要硬著頭皮嚥下去的時候,卡爾拿起茶碟放到她嘴邊:「吐出來吧。」他還不知道原來露絲不喜歡喝魚湯。

  女僕低下頭來退到一邊,沈蕊痛苦的皺著眉頭,如果是平時她說不定會不顧形象的吐到湯碗裡,卡爾越是厭惡越是好,但現在不知怎麼的,她不想在他面前做這些事了。

  卡爾摸著沈蕊的頭安慰:「快,吐出來,沒關係。」既然卡爾不在意,那沈蕊就半點也不矜持了,她的美好形象已經很有限了。沈蕊一張嘴真的一口氣全都吐在了卡爾的茶碟上。

  卡爾把茶碟交給女僕拿過擦手巾擦手的時候,沈蕊已經喝了一大口水過掉了嘴裡的鹹腥味,正在吃抹好蛋黃醬的麵包了,順便還提出要求:「我要吃牛肉。」

  卡爾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笑又咳嗽了一聲,吩咐下去:「讓廚房準備紅酒燉牛肉。」烤羊腿和牛排很不錯,牡蠣杯和龍蝦凍也還行,但這魚湯絕對比不上中國傳統的那種魚湯。

  沈蕊單位裡旅遊的時候去過千島湖,那大盆子裝的魚湯鮮透了,沈蕊嚼嚼麵包嚥下去,她想家了……

  卡爾敏銳的注意到了未婚妻的情緒低落,他想不到還有什麼能讓她不高興的,難道她還在想那個奧芭爾夫人?或者說是「情婦」?卡爾決定幫她建立下信心,這沒什麼難的,不過又是個誓言。

  他清清喉嚨:「他跟我們不一樣。」古根海姆的父親只給他留下來四萬美元的遺產,老古根海姆原本的八百萬美元都因為投資失敗而打了水漂。他是因為這個不得不和銀行家的女兒結婚,靠著妻子的幫助成為管道大亨。

  沈蕊抬起頭,疑惑的看著他,跟誰不一樣?卡爾以為她好奇這些,靠過去拍她的肩膀,露絲側過來的微微皺起眉毛疑惑的樣子看上去天真極了。卡爾不自覺的放軟了目光,他更加耐心的對她解釋。

  「他當初沒有選擇的機會,而你,是我選中的。」卡爾拍著沈蕊的臉頰,房間裡的女僕都退了出去,好的女僕總是能知道主人什麼時候不需要她們。

  沈蕊後知後覺,她還是不明白他們是怎麼聊到這個話題的,誰選擇了誰?那個帶著情婦的先生?她看了卡爾一眼,難道他也有情婦?沈蕊的目光越來越古怪,可能原版的肉絲妹就是因為這個才不愛她。

  她在心裡胡亂猜測,給卡爾和肉絲的關係加上一盆又一盆的狗血。這幾天的接觸,沈蕊完全沒有發現卡爾到底有什麼地方讓肉絲這麼討厭。他大多數的時間都是溫和的,只要能夠遷就照顧她的地方,他就會這樣做。甚至會讓沈蕊感動,她從來沒有被哪個男人這樣對待過。

  哪怕是沈爸爸好了,也從來沒有這麼顧及過她。卡爾就像一樣標準的貴族紳士那樣,雖不至於真的從心理上把她放到了優先的地位,但在行動卻讓她感覺自己受到了最多的關注。

  難道,卡爾其實養了很多情婦?沈蕊只能這樣想了,或者他其實有私生子?就像那個什麼什麼先生一樣,真愛上比自己兒子還要小的女人。肉絲只是他的煙霧彈,因為家裡沒錢沒勢所以只能聽他的安排,或許以後還被安排假懷孕來遮掩他真愛的孩子。

  沈蕊搖搖頭,趕緊把這些無厘頭的思想甩出去,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活生生是部天朝電視劇了。她皺著眉頭糾結,卡爾到底是哪裡不好呢?

  卡爾看著沈蕊苦惱,他抿著嘴笑,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不懷好意。女人總是喜歡誓言的,不論是多麼夢幻不牢靠的語言在她們聽起來就是全部。露絲的煩惱的多麼孩子氣啊,不論是芭蕾舞演員還是歌劇演員,或者像阿斯特一樣為了個小鄉紳的女兒拋棄了自己的妻子。這些都是有失身份的事。

  上流社會自有一套評判人的標準,哪個男人不喜歡年輕漂亮的女人呢?卡爾並不是沒有接觸過這些。平民出身的女性引不起他的興趣,太小家子氣。而拋頭露面的那些女人們多少又都帶著風塵味兒。

  同樣是上流社會出身的女性才符合卡爾的審美,但已婚的身份讓他已經不可能再同這樣的姑娘來往過密,就算曾經有過,在有了露絲之後就不可能再發生了。如果他真的昏了頭,那就不是一樁風流韻事了,而是徹底的醜聞。

  卡爾撥弄著沈蕊的頭髮,女人一遇上愛情就犯傻,她難道不明白她的優勢在哪兒嗎?她的優勢就是她已經是他的未婚妻了。

  從卡爾突然告白之後,沈蕊就不能不在意他的溫柔舉動了。心跳從那時候開始就沒正常過,她偏過頭去。卡爾靠過來:「親愛的,相信我,你永遠不必擔心這些。」

  沈蕊低頭默然,不用擔心什麼?情婦嗎?她想到了真正的肉絲妹,反而是卡爾先獻出了忠誠,怪不得他在被背叛之後會氣得想要殺人。她剛剛的理直氣壯癟了下來,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他,如果他知道未婚妻已經換了人,會不會發瘋?沈蕊胸悶了。

  女僕推著餐車進來,肉皮凍和紅酒燉牛肉一起端上桌子,沈蕊先嘗了嘗肉皮凍,這跟中國菜裡的肉凍吃起來差不多,牛肉燉得爛爛的她一口氣連吃了五塊,然後才對卡爾說:「我覺得用番茄燉會更好的。」

  卡爾馬上表示贊同:「等到了莊院,每天的食物由你來安排。」這本來就是女人該做的事。沈蕊照樣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她努力讓自己多吃點多囤積些熱量。

  她的吃相當然算不上優雅,卡爾依舊覺得這是未婚妻子的小花招,他睜隻眼閉只眼,裝作看不見她嘴邊沾上的醬汁。

  遲到的午餐結束之後卡爾準備回到書房去,他的案頭一定又積了一堆電報,卡爾站起來拍拍沈蕊的臉,給了她一個額吻:「休息一下,我去書房工作。」

  沈蕊的心一下提了起來,一把伸手拉住了卡爾的袖子。

  「怎麼?」難道她有什麼要說的?

  「嗯,」沈蕊轉著眼睛:「你不先午睡一下嗎?」

  卡爾笑了,如果不是知道露絲拿了保險箱裡的錢怕被他發現,他會以為這是個邀請,於是他挑挑眉毛,做出意外的樣子:「親愛的,我以為你不喜歡這些,」說著他又意味深長:「怎麼,你喜歡在白天?」

  沈蕊噎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她瞪著眼睛看卡爾,他從來沒有這麼不正經的用語言挑逗過她,哪怕她現在的身份是已經跟他滾過床單的未婚妻,他也從來沒這麼做過。

  沈蕊一下子不知道是該裝作害羞好呢?還是作裝生氣好。她扭著眉毛看了卡爾一會兒,最後轉過頭去,鼻子裡發出一個輕輕「哼」聲。

  卡爾大笑起來,他解開襯衫的袖口,脫掉褲子。聽到他解開扣子,沈蕊更加不敢轉過身去,萬一不小心看到了嘩——她可能會尖叫的,真人秀比液晶屏刺激太多了。

  卡爾從後面抱住她,吻她的頭髮,沈蕊一動也不敢動,她已經成功把卡爾留下來,接下來只要讓他睡著就行了。

  她先掀開了被子躺進去,彆扭的說:「我好累了。」言下之意,她只是想要純睡覺,都是卡爾自己想歪了。卡爾點點頭,靠過去,假裝沒有發現她幹的那些壞事,把書房裡的電報放到一邊,享受未婚妻不多的乖順。

  卡爾發現自己很滿意現在的狀態,他一開始的要求就不多,但露絲就是不肯如他的意,說些離經叛道的話,做些讓人瞠目結舌的事。但現在不同了,當她帶著企圖心欺騙他的時候反而合了他的心意。

  他有些遺憾,一旦她發現自己逃不掉,會不會又回到過去的樣子呢?無時無刻不致力於讓霍克利家和凱伯特家丟臉,到那時候,他會怎麼辦呢?卡爾靠在枕頭上,微微側過頭去看她。

  沈蕊正努力用被子把臉蒙起來降低存在感,午覺又會消磨掉兩個小時,這樣就又要準備去晚餐了。晚餐之後卡爾再去抽抽煙喝喝酒吹吹牛,那一天就平安的度過去了。

  想像當然是美好的,卡爾已經躺到了床上,手放在腦後靠著床板,腳卻不老實的貼過去磨蹭。沈蕊忍啊忍,最後爬起來:「我們說說話吧。」說話也是分散注意力的一種,不必非躺著才行。

  卡爾笑笑,讓一個女人變得安分守己……卡爾看了一眼沈蕊的肚子,也許他們應該盡快舉行婚禮,然後趕緊生下繼承人。

  他的手跟著伸了過去,沈蕊縮了一下,卡爾的手放到了她肚子上來回撫摸,軟綿綿的很舒服,他撐著頭靠近她:「訂婚之後,我們可以快點結婚,」卡爾看著沈蕊的眼睛:「莊院裡有個馬廄,我想,艾倫已經挑選好種馬迎接小馬駒了。」

  這是,生個孩子的意思嗎?沈蕊閉上眼睛接受了卡爾吻上她的眼睛,她輕輕顫抖,閉上眼睛吸一口氣橫下心:「卡爾,如果,我是說如果船沉了呢?」

  卡爾笑起來:「別擔心。」拿起一縷沈蕊散在枕頭上的頭發放到嘴唇邊吻了一下,真是可愛,她竟然真的擔心這個。

  沈蕊咬咬嘴唇:「如果是真的呢?你會怎麼辦?」像大多數的紳士那樣死去,還是掙扎著活下來?沈蕊突然很想要知道卡爾的答案。

  她認真的眼神讓卡爾也跟著認真思考起來,想了一會兒,他繼續甜言蜜語:「親愛的,我說過會給你最盛大的結婚典禮。」他用手背摩挲沈蕊的面頰:「我會親手為你戴上海洋之心。」

  他不相信,沈蕊閉上眼睛腦子出現卡爾的臉。誰會相信呢,這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場短途旅行,沈蕊不出艙房不代表不知道。一等艙的富豪們準備到了美國大展拳腳,二等艙是出來遊玩的學生作家醫生,還有三等艙那些像傑克一樣懷抱著夢想,希望能夠在美國得到更多的機會的人。

  她不認識的人她還能假裝不知道,可是卡爾,是她這些天接觸得最多的人。還是個讓她動了心的男人。他也能順利的活下來嗎?沈蕊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

  「船撞上了冰山,從中間斷開,水漫上來……」她說不下去了,卡爾的嘴唇貼上她的額頭,手握住沈蕊的手:「傻姑娘,那只是小說,只是噩夢,它不會成真的。」卡爾吻著沈蕊的臉,趁她沒有防備的時候攻城略地。

  沈蕊突然不想反抗了,她的軟弱冒了出來,任由卡爾嘬著她的嘴唇吸吮只是閉著眼睛不動不說話。越是靠近那個時刻她就越是無力,卡爾撫摸她的背脊,手停在腰上問:「可以嗎?」他從沒問過露絲是不是願意,只要躺到了床上還有什麼願不願意呢?

  但他現在想要看到她點頭,從冷淡漠然變得熱情如火。沈蕊微微睜開眼睛,可憐兮兮的搖搖頭。卡爾就真的停了下來,他把沈蕊摟進懷裡拍拍背:「別怕,如果真的會沉,我們也會活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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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坦尼克號

  沈蕊說什麼也不肯和卡爾去晚上的宴會,從早上天亮開始她就一直病奄奄的,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又不允許女僕去叫醫生。

  卡爾只好留在床邊陪她,問她要不要喝茶吃飯,根本沒有時間去書房處理他的工作,一天折騰下來,他的耐心快被磨乾淨了。

  凱伯特夫人坐在床頭:「親愛的,你是感冒了嗎?」她把手按在沈蕊的額頭上:「我們讓醫生來好嗎?」一邊說一邊轉過頭抱歉的對著卡爾笑笑,沈蕊蒼白的臉色讓她沒有往故意裝病上去想,她真的以為女兒生病了。

  沈蕊的目光一直盯著房間裡的座鐘,她知道她沒病,雖然她的身體越來越涼還在出虛汗,但她的眼光越來越明亮,心跳也越來越快。

  從早上一醒來開始,她就好像被打了興奮劑,身體雖然是靜止的,腦子裡的瘋狂想像卻脫了韁,各種奇怪的想法湧進她的腦袋,讓她覺得頭都要炸了。

  她一會覺得她是不可能逃過沉船的命運的,畢竟穿越這回事,輪在別人身上都是好的,哪怕不好也會變成好的。怎麼到了她,就是穿到一艘快沉的船上呢。

  救生的時候總會發生很多意外,也許她是代替了原來的露絲被炮灰的?沈蕊想像著那些冰冷刺骨的海水,噩夢中出現的一排排凍僵的人。時間越是接近她越是像全身都被捆綁住那樣僵硬。

  一會她又天真的想著也許根本就沒有冰山了,連肉絲這個女主角都沒有了,那冰山還有什麼意義呢?電影把這場災難拍得膚淺了,但她就是穿進了一部電影裡不是嗎?沒有和傑克的愛情,那還撞什麼冰山呢?

  時鐘的「滴噠」聲聽起來也似乎成了生命倒計時。沈蕊緊緊閉著嘴唇,從早上開始就不說一句話,不論卡爾再怎麼哄她撫摸她拍打她的背她就是一動也不動。固執的賴在床上,除了強迫自己喝下的一碗湯,她看什麼都沒食慾。

  沈蕊告訴自己這樣不行,這樣下去沉船還沒來她就已經堅持不下去。可恐懼不由她作主,害怕就像是心底的黑洞那樣不停把她的希望蠶食掉。

  凱伯特夫人用一種憐愛的口氣說:「我可憐的露絲,讓她好好躺一會吧」她轉過頭給特蕾西使了個眼色,女僕很快幫沈蕊把枕頭放下去,讓她舒服的靠在上面。

  「卡爾,讓特蕾西照顧露絲吧。」凱伯特夫人站起身來,掛在頸子裡的珠寶閃閃發亮。她理了理裙擺朝卡爾露出完美的笑容:「可別讓伯爵夫人等得太久了。」

  卡爾走過來用嘴唇碰碰沈蕊的額頭:「親愛的,睡一會,我很快回來。」沈蕊等的就是他們都離開的這一刻。她目送卡爾關掉壁燈帶上門,眼眶裡含著的淚水就快要滑落下來。也許這一次就是她最後一次看到卡爾了。

  門「啪」的帶上了,女僕等在門口,沈蕊緊緊咬牙從床上爬起來,從壁櫥的箱子裡找出褲子和上衣,飛快的脫掉睡裙往身上套。一邊用力一邊聽著門外面的動靜。

  沈蕊套上改大的裙子,穿上露絲所有的羊毛襪子,坐在房間裡,搖鈴說:「我餓了,給我準備牛排,要兩塊。」她得吃東西,越多越好,最好把整個胃都塞得滿滿的。天會很冷,那些泡在海裡的人最後大多是凍死的而不是淹死的。

  「還有巧克力和甜點蛋糕。」沈蕊把之前那一盒一直沒動過的巧克力放進小手袋,顧不上乾淨不乾淨,只要能派上用場就行。

  她一口一口把肉塞進嘴裡,吃了一塊又切開另一塊。天色越來越暗,星星升起來,沈蕊套上大衣戴上圍巾,走到門口對女僕說:「我想到走廊裡轉一圈,房間裡太悶了。」特蕾西想幫沈蕊提袋子,她揮手拒絕了,吩咐她說:「把房間打掃一下,枕頭被子拍鬆軟些。」

  特蕾西彎腰打開了門,勒傑跟卡爾去了宴會,沈蕊順利的溜到了第一層的走廊上,縮起身體把自己藏在角落裡,隔著玻璃窗看這片現在還很平靜的海面。

  剛吃下去的牛排在她的胃裡蠕動,胃裡裝了東西讓她感覺身體溫暖一些,或者是身上的衣服起了作用,沈蕊抱著胳臂站在窗口發呆,耳朵裡被音樂聲給灌滿了。人們在狂歡,他們都以為明天一早就會抵達紐約,他們慶祝舊旅程的結束,迎接新旅程的開始。

  沈蕊微微顫抖,不斷的吞嚥口水,她必須緊緊抿著嘴唇才能讓自己的牙齒不打顫,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舞會卻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沈蕊站得腿都快麻了,她覺得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笑聲歌聲音樂聲不斷的從大宴會廳裡傳出來,卡爾在幹什麼呢?摟著漂亮姑娘跳舞嗎?沈蕊望著被她身上的熱氣呼白的玻璃窗發怔,牙齒咬住手指。

  每一秒都可能是那一秒,她靜靜站著給自己積蓄力量,不能倒在這兒,不能被害怕打垮。沈蕊來的這幾天幾乎沒有想過家,她也沒空想家,這個時候她卻想起了沈媽媽,說不定她為了女兒的死傷心的爬不起床來。沈蕊吸吸鼻子,她要好好活著,沒有什麼比現在活下去更重要了。

  沉船還沒有來,沈蕊就快被等待給逼瘋了。她的心跳像不是自己的那樣有力怦動著,目光茫然的望著海面,搜尋冰山的影子。她總算還留有理智,雖然她好想就這樣跑進宴會廳裡告訴所有人船會沉,但她的腳步還是釘在走廊上,望著甲板上的救生艇。

  「上帝,你跑到哪兒去了。」卡爾突然出現,沈蕊木然的轉過頭去,像是看到了他,又像是完全沒有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卡爾一把摟住沈蕊,走廊裡一個人也沒有,他遠遠看到這個角落站著的人像是露絲的樣子。這個傻姑娘又想幹什麼傻事?她以為跳海能逃離自己嗎?

  沈蕊穿得夠多了,但手指依舊冰涼,卡爾把她的手握住:「特蕾西沒有照顧好你。」他皺著眉頭說不出抱怨的話,沈蕊盯住卡爾的手,整個思想都脫離了身體,她使勁喘出一口氣,目光又定定的鎖在海面上。

  「怎麼了?你想看星星?」卡爾從背後摟住她,他身上穿的毛料大衣沒來得及脫就得知沈蕊離開了房間,一路上和勒傑分頭找過來。

  一陣鈴鐺聲由遠及近,快的好像突然就出現在了卡爾和沈蕊的耳朵邊,卡爾詫異的說:「怎麼,哪家的僕人跑遠了嗎?」

  沈蕊倒在卡爾懷裡,長久的站立讓她四肢僵硬,船身突然轉向讓她站立不穩。卡爾退了一步抱住了她:「怎麼了?」他牽著沈蕊的手想要往前走去看看,沈蕊很順從的被他拉到甲板邊。

  水手們到處跑動,隔空喊話,卡爾緊緊皺起了眉頭,他們都看到冰山了。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先看向了身邊的未婚妻。沈蕊緊緊閉住眼睛,睫毛顫抖,被卡爾握住的那隻手出一手掌心的冷汗。

  「彭」一聲巨響,船舷撞上了冰山繼續向前划動,刺耳的怪聲讓所有人都捂起耳朵來,只有卡爾和沈蕊一動不動。

  卡爾目瞪口呆,他看著他的未婚妻沒有一點吃驚沒有一點詫異,她臉上連一點能稱為表情的細微動作都沒有,除了顫抖的手洩露她的害怕之外,她就像木偶人似的。「來了」沈蕊在心裡輕聲的告訴自己,急促喘息著緩緩睜開眼睛。

  被撞碎的冰塊掉的到處都是,卡爾一把拉過沈蕊護在懷裡,一張圓桌那麼大的冰塊落在甲板砸出大坑,冰山一角慢慢剝落,滑進海裡,海面上浮出一個又一個氣泡。

  卡爾緊緊拉住沈蕊的說:「我們去駕駛艙。」她是對的,一開始就是對的。人類的科技再進步,也不可能掌控一切,掌控自然。所有人對泰坦尼克都太過迷信了,而現實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但願露絲只是說中的開頭,泰坦尼克的防水性能超過現有的所有船隻,卡爾護著沈蕊去找船長,他強硬的拉住沈蕊的手:「跟著我,船上會亂起來。」他不會給她任何機會逃跑。

  沈蕊敵不過卡爾的力氣,她一邊他的耳邊嘶啞著聲音低吼一邊抓住他的手指想要掙脫,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深深的印子:「船會沉的,現在最安全的是穿上救生衣到救生艇上去,而不是去找什麼船長。難道這種時候他還有辦法嗎?」

  卡爾瞇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懷疑從他心底冒出來,露絲是怎麼知道的。真是因為那本愚蠢的小說?他不相信,也許無知婦孺會相信這些故事,但露絲不會。他突然想起她堅持要做的褲子和偷拿的那些錢。

  她一切稀奇古怪的行為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她相信會沉船就像相信明天太陽會升起那樣,好像這一切在她來說已經發生過了。卡爾來不及多想,揮開攔住他的船員,一把推開了駕駛艙的大門。

  裡面一點聲音都沒有,音樂沒有停,人們也都還在起舞,甲板上來來回回是查看撞擊的水手船員,只有在駕駛艙,無論是大副還是舵手都不發一點聲音。他們仰頭望著冰山無聲無息的從船側擦過,慢慢消失在黑夜的海面上。

  他們臉上的表情讓卡爾的心沉到谷底,一瞬間的寂靜過後所有人又都回過神來。「發生什麼事。」史密斯船長從門口進來,他沒來得及穿扣上制服的扣子,帽子也沒戴。

  「我們撞上了冰山,是個大東西。」光散落在甲板上的冰塊都有成年男子那麼高,甲板上一個又一個的坑。浮上海面上的肯定只是那座冰山的一個小角落。

  「關上防水艙。」史密斯船長抿住嘴唇,緊緊盯著控制板上的紅燈。

  沈蕊伏在卡爾懷裡,沒用的,船會沉的,她顫抖著開口:「為什麼不趕快準備救生艇?」她的聲音被忽略了,沒有人搭理她。

  「準備救生艇!」卡爾往前一步,站到了船長的面前:「哪怕派不上用場,也應該先把那些救生艇放下來。」救生艇都是倒過來放的,如果不是事先準備,到用時再翻過來肯定來不及。

  時間不多了,史密斯船長看了卡爾一眼,他想要說出船不會出問題這種話,想要再次強調泰坦尼克有多麼先進,它可以承受四個艙漏水而不沉,沒有哪艘船的工藝像它這樣完美。可目前的情況讓他說不出這種話來,四個防水艙的燈一個個亮起來,好像只是一秒鐘它們就全被灌滿了,鋼板承受不了這樣大的壓力。

  史密斯揮手:「關掉引擎,準備救生艇。」他的臉上一片死灰,好像已經看見了沉船時的慘像。

  「為什麼船不動了?」走廊裡的一對夫婦詢問服務生。

  「夫人,請別擔心,推進器的葉片壞了,正在調整,很快就會好的。」服務生鞠躬回答面帶微笑。

  沈蕊緊緊盯住那對夫婦,卡爾威脅的看著她:「別出聲。」她不甘示弱,到了這個地步,撞上冰山已經是事實,難道還不能說嗎?

  「安德魯先生,」卡爾眼尖的攔住從走廊遠處快步過來的安德魯,他四周望了一眼,把安德魯拉到窗邊:「請您老實的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安德魯看了看他帶在身邊的沈蕊:「愛麗絲小姐,我真是抱歉,」他沒有回答卡爾的問題,虛弱的開了一個玩笑:「準備一下,穿上救生衣。」然後就這麼調走走掉了,懷裡抱著一大堆的圖紙。

  卡爾猛吸一口氣,又拖又拉只差把沈蕊扛在肩膀上。

  「你瘋了是不是,我們該到甲板上去,準備上救生艇!」沈蕊拉過他的手放到嘴邊狠狠咬了一口,手背上留下一排牙印。卡爾卻沒有鬆開她,他的手好像鉗子把她的手腕緊緊扣住。

  勒傑已經回到了艙房門口,特蕾西準備好了沈蕊吩咐的一切,她彎著腰等待著主人進房。卡爾眼睛掃都沒掃一下:「把凱伯特夫人從宴會廳裡請到這兒來。」

  文件資料都不要了,卡爾打開保險箱子,把錢塞進西服口袋。大步走進沈蕊的房間,打開首飾盒,什麼都不要了,只拿出海洋之心。

  沈蕊手腳顫抖,她一轉身往外跑,卡爾一把拉住她,把她扣在自己的懷裡:「寶貝,別怕,我保證你是最先上船的那一批人。」

  等待讓沈蕊坐立難安,現在還感覺不到船的下沉,但速度一下慢下來。凱伯特夫人慢慢騰騰的從走廊裡走過來,她張口就問:「是露絲出了什麼事?」

  「不,夫人,船撞上了冰山。」卡爾不願意跟她多說什麼:「請套上您最厚的大衣,我們到甲板上去。」

  侍者敲響了房門:「客人們,請到甲板上去。」

  卡爾問:「發求救信號了嗎?」

  侍者愣住了,他垂下頭:「是的,先生。」說著轉身出去了。

  沈蕊突然想起來房間裡還有發報機,她扯住卡爾的袖子:「發報機,我們也有發報機,我們也可以發求救信號。」

  「我的這台是專門用於公司聯絡的。跟船上準備的不一樣。」哪怕他發出去也沒用了,現在已經午夜了,每天五點過後就沒有人再接收電報了。

  甲板上還一個人都沒有,他們一點時間也沒耽誤,救生艇已經全部都準備好了,船員們拿著救生衣等在那兒。

  「哦,不,我可不會穿這玩意兒。」凱伯特夫人皺著眉頭,端著貴族架子,手搭在女僕胳膊上,她冷淡的說:「我們什麼時候回房間,我的偏頭痛又犯。」

  沈蕊受不了了:「閉嘴!你難道不知道船會沉!」

  凱伯特夫人驚詫的看著她,露絲哪怕最無禮的時候也從沒有對她的母親這樣說過話。可沈蕊顧不得了:「為什麼人們都那麼冷靜,為什麼沒有人到甲板上來準備。他們難道還不知道嗎?」

  卡爾緊緊鎖住眉頭,看來他們的確不知道,不到最後一刻,白星公司不會放棄為自己爭取權益,就算船要沉了,他們也不希望在船上引起恐慌。

  星星慢慢升起來,海面上沒有一點兒光,從船上投出來的光線像是被吸進海水裡,看不見冰山也看不見海面,只有越來越凜冽的空氣提醒著他們周圍的確是有冰山出沒的。

  布朗夫人是第二個出現在甲板上的人,她看上去比平時還有圓上一圈,走到沈蕊的身邊說:「你們也知道了?」

  「是的,夫人。」卡爾哪怕到了現在也還端著架子,他們平靜的等待,凱伯特夫人是弄不清楚狀況,卡爾和布朗夫人則是默契的沉默,沈蕊完全不明白他們在想些什麼,如果她還有力氣,一定會跑進船艙尖叫。

  到了這種時間她不得不承認她身上缺少很多東西,這個時刻流露出來的都是人的本性,他們再害怕,也還從容。

  卡爾到現在也沒有鬆開緊握著她的手,每個人都穿上了救生衣,就連凱伯特夫人也沒再拒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甲板上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大多衣著光鮮,像是剛剛從宴會廳裡出來。貴婦人們被冷風一激都受不了了,扶住頭靠在女僕的身上。

  凱伯特夫人就是其中的一員,她不停的報怨著,真到布朗夫人對她說:「閉上您的嘴,現在讓我們聽從上帝的安排。」

  ☆、泰坦尼克號

  一艘又一艘的救生艇放置到了左舷邊上,船員們雖然慌亂卻依舊有條不紊的把船罩掀開來,鬆開纜繩,放下救生艇。

  等待事情發生不是卡爾的行事法則,主動出擊才是。與其站著乾著急,不如想想辦法。卡爾掏出懷表,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甲板上的人卻越來越少,一開始還有人從船艙裡出來看熱鬧,過了一會就又回去了,現在甲板上還是船員比乘客更多。

  服務生們的勸說收效甚微,貴族男人女人們從宴會廳裡三三兩兩的出來,美酒和佳餚已經把他們的骨頭都泡酥了,有幾個連路都走不穩,侍者扶著他們站到一邊,低聲解釋著一切的發生。

  「不,這不可能,」一位穿著黑西服的男人揮揮手:「泰坦尼克永不沉沒,這些冰山才不會影響它的航行。」

  一些貴婦人們乾脆直接回到了大廳裡:「我決不會呆在這樣吵又這樣冷的地方。」她們輕蔑的看著試圖攔住她們的服務生,昂著頭離開了。

  沈蕊牙齒打顫,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害怕,明明救生艇就在眼前了,卻沒有一個人登上它,他們全都站在那兒吵吵嚷嚷,根本一點都想不到滅頂之災將要來臨。

  人群的喧嘩聲越來越大,大多數人不相信船出了問題,他們堅持必須要史密斯船長出現解釋這一切,為什麼把他們從睡夢中吵醒,從熱鬧的宴會裡拉出來。

  卡爾走上去向穿制服的大副介紹自己:「卡爾•霍克利。」

  萊托勒如夢初醒,他恍過神來伸出了他的手:「查爾斯•萊托勒。」他右手握著一把槍,在同卡爾握手之前,把槍放進了口袋裡。

  「我想知道,我的未婚妻和她的母親,是否可以先上救生艇?」卡爾試探的問,飛快的瞄了一眼那把左輪手槍,他並不真的想要留下來,他得知道他們能得救的可能性。

  沈蕊聽到了卡爾的話,她不再盯著救生艇看,而是扭過了頭看著卡爾的臉。卡爾側過頭安撫的朝她微笑,又轉回去對萊托勒說:「你看,她嚇壞了。」

  萊托勒看了沈蕊一眼,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搖搖頭:「船長還沒有命令。」沈蕊的臉一片蒼白,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這麼死板,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想著救更多的人嗎?

  「那麼什麼時候船長才會下令?」卡爾逼近了他,他壓低了聲音說:「非得等到所有人都意識到出了大麻煩才開始?」他轉頭望了一下豎在泰坦尼克上的大煙囪:「它已經開始傾斜了。」

  萊托勒強自鎮定:「先生,霍克利先生。女士和孩子優先,您的未婚妻和她的母親一定會最先坐上救生艇的。」

  凱伯特夫人剛剛才緊張起來的心又鬆馳了,她的表情柔和下來,眼角甚至還帶著點笑意:「哦,我希望那坐位能夠寬敞點。」

  卡爾皺起了眉頭,沈蕊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就算不關心其它人,她也沒有關心卡爾是否能上船。沈蕊心裡起了一陣陣寒意,到了這個時刻還有人只關心自己。

  沈蕊質問凱伯特夫人:「那麼卡爾呢?」卡爾難道不是凱伯特家的金主嗎?如果他死了,那麼誰還願意承擔這大筆的債務?

  卡爾打斷了她,他冷淡的衝著凱伯特夫人笑笑:「夫人,你知道,也許救生船會在海裡飄浮很長的時間,人多一些才能更溫暖。」也能劃得更遠,船下沉時會把周圍的一切都捲進海裡去,再慢就來不及了。

  船上的異樣讓聚集上甲板的人群越來越多,一個裹著大衣的貴族姑娘矜持的問:「為什麼船不動了?」她轉過頭對她的同伴說:「我掛在架子上的裙子都不擺動了,你知道,它是絲綢的。」

  沈蕊緊咬牙關才能忍住破口大罵,難道沒人明白船就要沉了,他們關心宴會關心體面關心絲綢裙子,卻來不及分一點點時間和理智來關心一下自己的性命嗎?

  巨大的禮花在船的上空綻放,紫色紅色黃色的小星星點燃了夜空,人們剛剛才緊張起來的情緒又得到了緩解,沈蕊知道這是求救信號,在心裡默默祈禱煙火的時間可以長一點,等到有船隻經過能夠看見。

  但旁人僅僅以為只是又一場娛樂。「怎麼搞的,難道把我從睡夢里拉起來只是為了看這樣蹩腳的煙火?」老先生氣呼呼的用枴杖戳著甲板,他掛在耳朵上的眼鏡都要掉下來了。

  泰坦尼克是不沉之舟已經扎根在了每個坐船的人心裡,他們根本就不去想像有別的可能性,到現在還只有少部分的人意識到出了麻煩,但也僅僅以為只是推進器壞了,過上一時半會就會好的。

  卡爾回到沈蕊身邊,拉緊了大衣,他目光複雜的看著他的未婚妻。他寧願那些話都是她隨口胡說的,也不願意去想像其它的可能性。

  侍者被吩咐托著銀盤子到處來回,他停在卡爾的面前:「您要來杯酒嗎?先生?」而卡爾竟然還點了點頭。

  沈蕊立在當場搖頭,他們都瘋了,她的手緊握成拳頭,啼笑皆非的看著這些事情發生,她必須緊咬住牙才能讓自己不說出些什麼來。意識到災難就那麼難嗎?

  卡爾沒有去拿酒杯,他直接拿下一瓶酒來,侍者愣了一下,卻只是點頭離開了。卡爾走到沈蕊身邊,看了看她。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她不同尋常的臃腫,像是把能穿的衣服都穿到了身上,卡爾突然想要笑。他猜測他可愛的未婚妻一定把那條古怪的褲子也套在身上。卡爾拎著酒瓶的樣子很可笑,沈蕊卻笑不出來,他是明白的,起碼他是明白的。

  卡爾走過去把沈蕊帶到人少一些的地方,這很容易,甲板上幾乎是空的。「親愛的,你聽到他說了嗎?」卡爾瞇著眼睛微笑,用背影擋住其他人的目光,他抬手撫摸沈蕊頭髮:「我不能跟你一起上船。」

  沈蕊瞪大眼睛盯著他,卡爾從口袋裡拿出海洋之心,把它掛在沈蕊的脖子上:「我知道我們開始的並不美妙。」他拉著沈蕊的手,有力的握住:「但你依舊是我的未婚妻,如果我到最後也沒能離開泰坦尼克。」卡爾看了看站在遠處的凱伯特夫人:「那麼,拿上這個去找我的父親。」

  並不完全是玩笑,卡爾知道露絲母親的脾性,如果他沒有在這場災難中生還,那麼等待露絲的又是另一場婚約了。

  這當然不行,不論是他活著還是死了,露絲都是他的妻子,哪怕他沒有機會活下來,也絕對不允許這個貪財的女人讓他蒙羞。

  卡爾不是那種死前會給情婦財產的人,同他利益一致的當然只有他的妻子,能夠得到他所有的當然只有他的孩子。雖然他和露絲還沒有結婚,但也跟結婚差不多了,露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代表了霍克利家的一員,而不僅僅只是她自己,或者說,她從跟他有了口頭約定之後,就已經是露絲•霍克利了。

  海洋之心是他的信物,他的家族會幫他找到露絲,讓她永遠都成為他的。哪怕他死了,露絲的身份也會是未亡人而不是未婚小姐。

  卡爾為了避免讓他的意圖太過明顯,又安撫的拍拍沈蕊的肩膀:「你不用再向你的母親妥協,我父親會保證這一點。」

  沈蕊低頭看著自己的脖子上的項鏈發呆,卡爾是真的拿她當妻子對待,甚至已經為她想好了後路,而她無時無刻想著的是怎麼保住自己的命。

  卡爾是貴族,而且他最後是活下來的,不是嗎?

  意識到出事了的人越來越多,好像只是短短的三五分鐘,甲板上的人就多了起來。剛才從容不迫的人們推推搡搡,艾梅斯被人揪了出來,他們揮舞的雙手差點打中他的鼻子。

  「泰坦尼克不會沉的,它是不沉之舟。」艾梅斯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他不能置信的看著海面。

  「只要是人造的,鐵的,就會沉。」

  人們一湧而上,聽到這句話又全都散開去,拉著自己的家人找逃生的辦法。

  「女士和孩子先上船!」一聲又一聲的喊話傳過來,萊托勒在聽到這句話的第一秒就移開了身體,他望著這些沉默等待了很久的女士們說:「請上船吧。」

  沈蕊突然有了一種2012的感覺,她緊張的血管裡的血都凝結住了而現場這些貴族們的反應又讓她覺得自己是在看一出荒誕的舞台劇,她自己就是演員之一。

  他們從原先的不緊不慢變成了你推我趕,甚至沈蕊還能看見往萊托勒手裡塞錢的人,這個時候沒有誰比誰高貴,他搖頭拒絕:「先生,請站到後面去。」

  凱伯特夫人和布朗夫人已經坐在一起,一直等在沈蕊跟著上去,卡爾牽著她的手把她送到船邊:「上船吧。」

  奧芭爾夫人先沈蕊一步坐進了船裡,她化著濃妝,穿著毛皮衣服,手裡還抱著她的小狗。萊托勒看了她一眼:「救生艇上不允許帶這些。」

  凱伯特夫人厭惡的皺著眉頭,布朗夫人冷漠的看著她:「你願意帶上你的狗,也不願意再多帶上一個人?」

  奧芭爾夫人扭過頭去,抱著她的小狗親了親傲慢的說:「我不是帶了我的女僕嗎?」然後她轉過頭沖那個年輕的女孩子說:「幫我抱著吉吉。」布朗夫人看上去快氣炸了。一對相互攙扶著的老夫婦走到萊托勒面前:「可以上船嗎?」

  萊托勒看著他們蒼白的頭髮壓低了聲音說:「對不起,只讓女士上船。」

  老先生推了他的夫人一把:「去吧,艾達。祝你好運。」

  沈蕊不能相信的看著萊托勒:「他這個年紀難道還不優先上船嗎?」卡爾摟住她的肩膀,對萊托勒說:「讓斯特勞斯先生上船。」

  他看上去能背都已經挺不直了,卻依舊像個紳士那樣站在救生船旁邊看著他相伴多年的妻子:「艾達,照顧好花院裡的白山茶。」

  斯特勞斯夫人笑起來,她脫下了自己的大衣遞給站在她身後的女僕拍拍她的手說:「上船去吧,孩子。」說著走到丈夫的身邊:「這麼多年來,我們都在一起。你去的地方,我也會去。」

  沒有人說話,甚至這對夫婦也沒有再相互交談勸誡一句,他們挽著對方的手像散步那樣踱到甲板邊的椅子上依偎著坐了下來,身體緊緊靠在一起。

  沈蕊的眼淚止不住了,她指著萊托勒:「你的刻板會害死很多人,救生船根本就沒有坐滿不是嗎?」她轉過頭去盯著卡爾看了半天,強烈的感情讓她腦仁痛的快要炸開了,她突然鼓足了勁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下了決定:「我們去右邊。」

  卡爾應該是在哪兒得救的,沈蕊不記得了,但這個時候她顧不得那麼多,如果那裡男人也能上船當然好,但如果不是,她也已經盡了努力。

  斯特勞斯夫婦拒絕了沈蕊的提議,「我們已經活得夠久了,」斯特勞斯先生看著沈蕊點頭送上祝福:「但願你們也能像我們一樣。」

  卡爾只停頓了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了,他愣在當場,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些送妻子女兒上船的男人都退到了後面,他們和家人隔著救生船相望。卻沒有一個人去嘗試些別的辦法,最後的時刻還沒到來,他們就先一步沉浸在了生離死別裡。

  沈蕊已經先往前跑了,她回過頭來衝著卡爾嚷嚷:「你在幹什麼?快跟上來。」人群退到一邊給卡爾讓出通道,他往前跨了兩步,沈蕊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後她左右看看轉頭問卡爾:「往哪兒是右邊?」

  卡爾已經回過神了,他深深盯了沈蕊一眼,如果她能知道船會沉,那麼,當然也能知道他們在右邊會得救,他二話不說拉著沈蕊跑起來。

  幸好沈蕊裡面穿著褲子和騎馬靴,如果她這個時候還像其它女人一樣裹著束生衣,那肯定沒兩步就先暈倒了。

  宴會廳的門開在左邊,人群都從那裡出來,越是往右人越是少,卡爾一手拎著酒瓶一手拉住沈蕊,在人潮湧過來的時候護住她的頭。路上有人想要扯掉沈蕊的救生衣,被卡爾一拳砸在欄杆上,沒來得及抓住,就先掉到了海裡。

  沈蕊一陣後怕,抓得卡爾更緊了,剛才差一點她就被那個人拉過去了,那麼現在掉進海裡的就是她,而不是那個男人了。

  右舷上的狀況比左舷好上很多,男人和女人們一起等待,卡爾拉住了一個船員,塞給他一張英鎊,然後他輕鬆的對沈蕊笑說:「看來這個一副不那麼死板,我們排隊上船。」

  照樣還是女士優先的,但默多克在看到女士們都上船之後允許男人也跟著坐上去,他沒有說出自己的擔心,誰知道海上還會發生什麼,如果一艘船上只有兩個海員可能根本就等不到別的船來救援就已經在大海裡迷失了方向,並不是每一個船員都會駕船,救生船需要更多的男人來划動它。

  沈蕊緊緊拽著卡爾的胳膊,就像剛才卡爾拽著她一樣。她昂著頭清點排在前頭的人數,船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時不時有人想要插到前面去,除了女士,被卡爾擋了回去。

  到處都是尖叫哭泣聲,災難來得那麼快,讓人措手不及。很快就到了最後兩艘船,沈蕊的心跳越來越快,抓著卡爾的那隻手也越來越用力。她緊張的嚥著口水,不敢想像自己要面對她上了船而卡爾必須留下的場面。

  卡爾和沈蕊不斷的往後靠,看著女人和孩子一個個先上了船,她幾乎把滿天的神佛都念了一遍,不倫達摩還是上帝,都在沈蕊嘴裡繞了幾個來回。也許是卡爾本來就注定會活下,也許是因為沈蕊的祈求有了效果。

  默多克在看到又一次輪到他們的時候沉默的看了一眼,然後鬆手放了行。沈蕊幾乎想要跪倒在地,她看著卡爾的臉又哭又笑:「我們上船了。」

  卡爾緊緊摟了她一下,把酒瓶塞進她懷裡,然後拿過船員遞來的槳,等船底碰到了水就開始奮力的劃了起來,他們或者能夠躲得過沉船,但不一定能夠躲過漩渦。

  因為是倒數第二艘船,船上幾乎一半男人一半女人,他們都等到了最後,沈蕊茫然的望著海面。他們離泰坦尼克越來越遠了,但還是能清晰的聽到船上人們的哭叫聲,燈一下子全暗了,在短短幾秒的沉寂之後船上爆發出了更大聲叫嚷。

  沈蕊縮在大衣裡面發抖,抬起手抹掉臉上的眼淚,她安全了,接著她又複雜的看了卡爾一眼,她這算是把卡爾也帶出來了?

  ☆、泰坦尼克號

  「聖母瑪利亞啊」坐在沈蕊身邊的女人雙手交疊在胸口,驚恐的睜大眼睛望向海面,泰坦尼克巨大的陰影正在一點點傾斜,船頭筆直的插入水中,船尾高高翹起來,古怪的聳在海面上,像一隻動作緩慢跳入水中的魚。

  救生船上的海員大聲叫:「快劃,用力!我們會被漩流捲進去的。」泰坦尼克已經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號哭聲和哀叫聲不絕於耳。好像他們都還停留在船上似的。

  所有男人都用盡了全力把船划離泰坦尼克,海面異常平靜,坐在船頭的負責駕船的男人罵罵咧咧:「該死的,今天竟然沒有月亮。」

  沒有光亮,船根本就不知道往哪兒劃,他們連最基本的設備都沒有。雖然從泰坦尼克上逃了出來,但是生是死還得看老天爺的意願。

  幸好還有滿天的星星,沈蕊把自己縮在大衣裡面,剛剛船傾過來的時候,一直響著的音樂聲斷了,那上面還有許多人無法出逃,能夠跳水逃生的都已經先一步逃了海,海面上的「撲咚撲咚」的聲音連續著沒有間斷過。再隔遠一些就什麼都不見了。

  「快,快,再快點!」船員聲嘶力竭的大叫,沒有光亮就無法計算距離,周邊沒有其它救生船同他們這只一起,如果劃遠了反而不能及時得到救援船的救援,但不劃呆在原地更加可怕。

  煙囪砸向水面激起的大浪一下子把沈蕊他們坐的救生船往另一個方向打去好遠,浪一層一層的過來。男人們使出了全身力氣划動手上的槳,他們都不知道哪個方向是正確的,只希望離泰坦尼克越遠越好,它太大了,下沉時引起的漩流足夠把離得近的人和物都捲進去。

  眼看著泰坦尼克越來越直,一位夫人尖叫一聲:「天吶,船斷開來了。」所有人都停下來了動作,扭頭望向泰坦尼克,他們一起在黑夜裡見證這場大自然的屠殺。

  沈蕊拿起圍巾摀住眼睛,她不敢再看了。男人們不自覺的放下手中的槳,卡爾伸出一隻手摟住沈蕊的肩膀,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沈蕊身上的玫瑰精油香味,那是早晨特蕾西抹在她頭髮上讓她放鬆神經的,現在被卡爾佔到了便宜。

  沈蕊靠進卡爾懷裡,他們彼此依靠相偎在一起,共享對方的體溫。卡爾扣住沈蕊的頭,把她緊緊摟在懷裡:「沒事了,我們會得救的。」

  四周靜得可怕,沒有人發聲音,他們凝望著船隻緩慢的斷裂開來,能夠聽見木板承受不住壓力炸開來的隆隆聲,就好像藏在烏雲裡的雷鳴那樣,沈蕊緊緊扯住卡爾的衣襟,她開始慶幸沒有自己一個人躲開。

  好好的呆在卡爾的懷裡被保護著,讓沈蕊不能想像自己一個人呆在救生船上害怕得發抖的情景,她把臉整個埋在卡爾堅實的胸膛裡。

  船變成一條垂直的線,海面上突然張開了一個大口子,船的前端靜靜滑進海水裡,後端慢慢彎曲,巨響過後整個裂成了兩半,船上發出絕望的哭號聲,留下來的那些人在這個時刻異口同聲的朝著黑夜大喊「我愛你」,聲音傳出來好遠。

  直到四周又一次重回寂靜。淚水打濕了每個人的面頰,女人們伏在男人懷裡抽泣。

  「我們得回去,看看還有沒有人活著。」沈蕊深吸一口氣從卡爾的懷裡探出頭來,她看著那個駕船的船員:「肯定還有人活著。」

  船員不斷搖頭拒絕:「不,不行,我們現在應該顧著自己的性命,那些圍上來的人會把救生船給掀翻。到時候大家都會死。」他太知道救命稻草對沉在水裡的人意味著什麼。他們會瘋狂扒上船來,然後把這些順利上船的人一起推到地獄裡去。

  「我們必須回去。」卡爾強硬的說:「能多救一個就多救一個。」船上的空間其實已經不多了,每艘船的吃重是最多六十人,一開始上船的那些人如果肯扔掉行禮,那麼起碼還能再救上來十個。

  另外一位先生響應了他們:「是的,我們得回去,只要扔掉行李,這裡還能再坐一個人。」他指的是他身邊的座位。

  贊同的人越來越多,人們好像一下子又找到了目標。卡爾和沈蕊除了衣服什麼也沒拿,但有的人還拿著小箱子,他們把小箱子拋到船外。

  船員慌了,他揮著手竭力反對,一邊悲觀的預言:「我們什麼都沒有,我們會迷失方向,已經出來的夠遠了。」他看著這茫然一片的海面:「我們也許會在海上飄好幾天,沒有航海圖沒有指南針,沒有水,也沒有食物……」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閉嘴,海面很平靜,我們會活下來的。」

  船員說的話是對的,船一沉,他們就分辨不清該往哪裡劃才是出事地點了,星星的光芒根本不夠照亮海面,他們覺得是對的地方可能跟真的出事地點相隔很遠,遠處偶爾掃過的一束燈光都會讓他們雀躍起來。

  不能冒險摸黑去救人,但也不能幹坐著不動,最後在大家一致同意下,勉強判定了方向,他們決定往有燈光的地方劃,哪怕救不了人,起碼也能跟別的救生船會合。

  為了保存體力,男人們分別輪流划船。電筒不是一直開著,劃一段停一會,他們在看到燈光的時候朝燈射來的方向揮舞手電筒,希望對面能夠有回應。

  「這樣不行,有沒有人帶著哨子或者隨便什麼能夠發聲的東西。」卡爾剛劃完一輪,他把槳遞給坐在後面的那坐先生。

  「我有一把口琴。」小女孩從裙子口袋裡摸了一把口琴出來。口琴聲音很輕,但有比有沒有要好。

  「很好,我們輪流吹它。」卡爾把他口琴放到嘴唇邊,他隔一段時間吹上一小段,除了必要,沒有人說話。寒冷已經在侵襲他們了,有幾個女人剛從宴會廳裡出來,單薄的裙裝外頭只套了一件大衣。

  沈蕊把自己腳上套著的多出來的長襪子分給她們,遞的人不說話,接的人也不說話。所有人都覺得生機渺茫,但都硬撐著心裡的一線希望。

  嗓子越來越乾,卡爾帶上來的那瓶酒已經在船上轉了兩輪,每個人喝上一小口就放下瓶子。沈蕊摸摸袋子裡裝著的巧克力,她輕聲問卡爾:「現在幾點了?」

  藉著打火機的光卡爾告訴她:「三點了。」雖然他們都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但實際上只有一個小時。

  沈蕊又靠回卡爾的懷裡,兩個人抱在一起溫暖多了,她緊緊抱住卡爾。都是因為這艘船上有男人,船員才會那麼聽話的劃回去,如果僅僅是女人,可能她們只能縮在一起發抖。

  沈蕊對這個時代男女之間的差別又多了一重認識,女人在大多數時候是受到尊敬的,但在做決定的時候,還是男人說了算。

  「看,又有燈光了!」拿著電筒的男人站起來揮舞手裡的電筒,對面很快有了回應,不是一個,有兩個。他們找到了兩艘求生船。

  「把船綁在一起,連得緊一些。」另兩艘船上除了兩個小男孩幾乎都是女性,沈蕊被卡爾托起來坐到另一艘船上,他們努力擠在一起,空出更多的空間去找那些還活的人。

  船員們高舉著燈,往那片出事的海域劃過去,一邊劃一邊叫:「還有人嗎?」海水在燈光的映照下泛出藍白色的光。

  時間過得越久越是冷,沈蕊睜大眼睛盯著夜空,星星這麼多這麼密,成片成片的閃爍。卡爾把手放在沈蕊的背上,輕輕拍打著安慰她:「馬上就會有船來了。」

  沒有船來,就連開出去的救生船也沒有了回音,海面上一片寂靜,海水好像靜止不動了,他們越等越絕望。

  沈蕊在卡爾的懷抱裡哆嗦著打開了袋子,摸出一顆巧克力塞進嘴裡,仰起頭靠近卡爾,他以為她要說些什麼,把耳朵湊了過去。沈蕊伸出手把他的臉扳正,嘴巴對著嘴巴,把含著的那顆巧克力送到他嘴裡去。

  卡爾只感覺嘴唇一熱,沈蕊呼出來的熱氣噴到了他臉上,濡濕的舌頭頂開他的牙齒,卡爾嘗到了甜味。他很快分辨出沈蕊給他吃的是什麼。

  他對沈蕊的舉動已經不能再驚異了,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已經事先準備好了,他默默的抱緊了她。感謝上帝,不論那些是她的直覺也好,還是從那本小說上看到的,又或者是她知道的確會發生的。不管是哪一種狀況,卡爾都真心的感激這一切,能夠在這場海難裡活下來需要多少運氣。

  而露絲,簡直就是幸運女神。

  卡爾的手放在沈蕊的頭髮上,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每隔上一段時間,沈蕊覺得冷得受不住的時候,就會給卡爾餵上一顆巧克力。

  他們默契的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分給其他人。沈蕊知道會很冷,卻沒有想到會這麼冷,救生船在堅持了一個小時之後回來了,船上再沒有多餘的衣物可以分給那些剛剛上了船的人,有意識的團在一起,沒有意識的只能靠船員不停的拍打他們的手腳來取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在海面上呆了快要三個小時,太安靜了太冷了,眼皮越來越沉,卡爾身上的暖意讓沈蕊越發想要睡覺,她累得眼皮都撐不開了。

  卡爾拍拍她的臉:「露絲?親愛的?」她已經迷迷糊糊的了,好像在做夢,夢見自己回到家裡的床上,床頭上放著她睡前看的雜誌和從小跟到大的玩具貓咪。

  卡爾搖搖她:「別睡,親愛的,別睡。」聽到卡爾的聲音,沈蕊動動眼皮,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來,她的呼吸越來越輕。

  巧克力已經吃完了,旁邊坐著的母親抱著她的孩子,兩個人都閉上了眼睛陷入睡眠。卡爾輕輕搖晃沈蕊的身體,嘴唇貼著她的耳朵一刻不停的喋喋不休。

  「院子裡除了玫瑰園還有一個玻璃房,你可以在那兒喝下午茶,彈鋼琴。」卡爾為他的未婚妻描繪他們未來的家。

  沈蕊沒有反應,她潛意識裡覺得那是給露絲,跟她沒有關係。卡爾看到她連眼皮都沒抬,繼續往下說:「你想在哪裡蜜月?埃及?法國?哪兒都行。或者就在美國?這次我們不坐船了,我們坐火車。」

  沈蕊嗯了兩聲,卡爾舔舔乾澀的嘴唇,絞盡腦汁,努力想還有什麼能夠刺激到她,讓她不那麼萎靡。他輕輕咳嗽一聲:「我以前,曾經有過情婦。」

  沈蕊在卡爾懷裡動了一下,睜開眼睛。他果然有情婦,腦子不那麼糊塗了,沈蕊盯著卡爾的臉。

  卡爾摸著她的臉:「你知道,那都是過去。」他馬上對著沈蕊甜言蜜語:「在有了你之後,我已經把她們都打發乾淨了。」不是他做的,是艾倫,他剛一有想要訂婚的想法,他的老管家就自發乾好了這件事,省了他很多麻煩。

  她們!還不止一個!卡爾不明白為什麼他在這樣表示了之後,露絲眼睛裡的怒火卻更濃烈了,明明剛才她還沒什麼反應的。

  沈蕊推開卡爾,像是小女孩兒鬧脾氣,她一下子又把卡爾劃進了壞男人那一邊,氣呼呼的瞪著他。卡爾任她推自己,手卻沒有鬆開,他笑:「好了好了,你看,天都快亮了。」

  夜色越來越淡,黎明將要來臨,海面又重回了恬淡安寧,曙光帶來生機。人們的臉上沒有悲傷了,經歷了巨大災難之後得救的欣喜和見證沉船的悲痛都不復存在。等待讓他們麻木,安靜的接受可能會到來的命運。

  太陽從海平面上露出一線光亮,一邊是紅一邊是黑,中間則隔著海水的藍。有了陽光就有了溫暖,船員突然大叫:「天吶,有船來了。」

  他的這句話好像打開了船上所有人的開關,每個人又都活過來,他們紛紛把臉轉向船來的那一面,船員脫下自己的藍外套揮舞。他們總算得救了。

  沈蕊被抱著上船的時候還在對卡爾的情婦生氣。這沒道理,沈蕊一邊這麼想一邊想狠狠咬上卡爾一口,難道剛才短短幾個小時,就已經把她的好感轉變成了愛?

  她沒來得想得更多,就被卡爾連哄帶灌的喝下了一碗熱湯,躺進了柔軟的床墊裡。她累得要命,眼皮一粘上就再睜不開了。

  卡爾給她解開的衣服,一層又一層的剝來團在一起,吩咐船上的服務生再拿新的衣服來,卡爾捏著從褲子裡摸出的錢和珠寶,凝視躺在床上的未婚妻,也許以後只給她睡衣,她總不能穿著那個逃出去。

  卡爾掀開被子躺在沈蕊身邊,伸出一隻胳膊搭在她身上,把她摟近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讓他有更多的精力來回想這件事裡沈蕊的表現,他捏著她的一縷頭髮,看著她因為暖和漸漸有了血色的鼻尖的面頰,伏下去親了一口。

  就像是靈魂被換掉了,卡爾古怪的看著他的未婚妻,她簡直沒有一個地方跟原來的那個她相同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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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坦尼克號(改口)

  沈蕊醒來的時候渾身赤-裸,身邊躺著同樣渾身赤-裸的卡爾。他肌肉緊實的手臂正牢牢環住沈蕊的腰,兩個人就像還在救生船上那樣緊緊貼在一起。

  沈蕊迷糊起來,她輕輕動動腦袋。這幾天她已經習慣和卡爾睡在一起了,相互抱著也不是沒有過,但今天她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是什麼呢?還沒等她察覺到自己一-絲-不-掛,卡爾先醒過來。他湊過去吻一下沈蕊的嘴唇:「早安,親愛的。」

  沈蕊偏偏頭移動身體想離卡爾遠一些,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到讓她的心怦怦直跳。卡爾的手探到背後去,手掌在她腰臀相接的地方不輕不重的按起來。沈蕊一下子皺起眉頭,不動不發現,一動她覺得渾身都酸痛極了。

  看沈蕊懵懂無覺的樣子,卡爾笑起來,他更貼進她,嘴唇在她的眼睛上留下一個吻:「親愛的,昨天夜裡,真是美妙極了。」卡爾在「真是」上加了重音,那的確讓他享受極了,他的手在沈蕊的皮膚上來回撫摸著,感覺自己在清晨又有了勁,卡爾有些猶豫要不要再回味一次。

  沈蕊的頭「轟」一聲炸開了,血湧上了大腦,她後知後覺發現原本應該穿在自己身上的那件絲綢睡裙正掛在雕著花的床柱頂上,裙子綴著的緞帶還在飄動。

  在這種古怪地時候,沈蕊的腦子裡第一個反應過來的,竟然是「那個貴族姑娘說的果然沒錯,絲綢的東西竟然真的會跟著船搖擺」,接著她又猛得意識到,這樣的情況下只有可能發生了一件事。

  「我們?」從她嘴裡只吐出一個單詞,卡爾卻已經知道了全部她要問的話,他聞著沈蕊身上殘留的玫瑰香味,一邊決定回去之後給她試試蘭花香的,一邊心不在焉的回答:「兩次,親愛的。」如果不是因為沈蕊最後累得抬不起腰來,也許他們還會有第三次。

  沈蕊的臉從慘白變成了血紅,誰問他次數,不要臉的男人。她氣極敗壞:「我才不要知道那個。我的意思,怎麼?」

  她明明就睡著了,但她知道是誰用熱毛巾加精油按摩為她放鬆了身體,是誰擦乾了結在她頭髮上冰花化成的水珠,最後又是誰給她套上了長睡裙。

  是卡爾,但在那種惡劣的氣候條件下等待了將近六個小時沈蕊再也沒力氣拒絕了,她再也睜不開眼睛了,人在這種情況下防線特別松,但沈蕊也不認為就這樣自己能順從的跟卡爾發生關係。

  卡爾的鼻子貼著沈蕊的皮膚一路往下,被她伸手推開又跟著貼過來,臉上帶著曖昧的笑:「真香,你喜歡蘭花嗎?」那是卡爾最喜歡的精油香味,也許露絲也會願意嘗試下別的。

  沈蕊的手「啪」一下揮在卡爾的臉上,她把卡爾當成一個趁人之危的混蛋,她怒氣沖沖又生機勃勃的樣子讓卡爾一下子翻到她身上:「親愛的,昨天你就是這樣拍我的背的。怎麼?還想要嗎?」

  「胡說,我昨天明明就睡著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她形容不下去了,她也找不到確切的形容詞,「□」或者「騙奸」?反正是卡爾侵犯她的。

  卡爾見沈蕊不相信,坐起來把她的腿緊緊夾在雙腿中間,微微側過身去,沈蕊倒抽了一口冷氣,她不能相信的看向自己的長指甲,然後她抿住了嘴:「我反抗才會這樣。」

  反抗?卡爾悶笑起來,又一次把試圖坐起來下床逃掉的沈蕊壓在身體下面:「親愛的,我可沒有聽說有人在反抗的時候會說『好棒』的。」露絲過去從不會在床上表現的這麼熱情,卡爾相信自己的技巧是值得誇獎的,但露絲從來沒有這樣表示過。

  他摸著沈蕊的臉,熱氣噴在她的鎖骨上,隔著被單撫摸她。她已經完全呆住了,除了臉連耳朵也開始紅起來,跟著是脖子,卡爾好奇想要掀開床單看看她是不是會一直從臉紅到腳趾頭。

  多有意思啊,這是在不好意思?第一次的時候她也沒有害羞過,甚至還厭惡的看著落在雪白床單上的那灘血漬皺眉頭。

  少女的身體非常敏感,但成熟-婦人的身體更加受到男人的喜愛。卡爾知道這一點,圈子裡那些養情婦的可從來不計較這些女人是不是被人碰過,甚至他們會專門找已經轉過好幾手的那種女人。

  卡爾的啟蒙教育是在老霍克利先生的安排下面進行的,那時候他還是個毛頭小子,那個女人非常豐滿艷麗,他第一次領略到的快樂就是極致的,他以為那是極致的。

  卡爾沒有碰過處-女,那不合他給自己定的規矩,露絲是第一個,因為她會是他的妻子。這個感覺是非常複雜的,他希望自己是那個主導者,又希望女人能夠配合著他享受快樂。

  露絲是絕對不肯的,他必須小心翼翼的討好,她才會露出一點點歡樂的樣子。但昨天晚上不是。卡爾回味著她身體上的芳香,皮膚的觸感和腰的柔韌度,沒有差別,卻又完全不同。她在他那麼累的狀況下還能讓他想要第二次。

  除了敏感之外她還這麼熱情,卡爾從身到心都得到了滿足。

  也許是因為喝了酒,卡爾這麼想。她昨天除了喝了湯之外還喝了酒,人在極度疲勞的時候反而睡不好,於是卡爾餵她喝了些威士忌。

  露絲以前的酒量很好,他還以為一小杯只會讓她熟睡,誰知道她會開始耍酒瘋。卡爾舔著嘴唇回想。一開始他只想要給她放鬆肌肉,她硬得像塊石頭了。誰知道按摩會讓他們倆有了別的興致。

  宿醉的迷糊勁過去之後,沈蕊一點點想起來了,她想起來自己是怎麼在卡爾的撫摸下放軟身體的,也想起來她是怎麼勾著卡爾的脖子在他背上留下抓痕的,甚至因為她叫得太大聲,卡爾還用手堵住她的嘴。

  卡爾看著臉色變幻的未婚妻,他在心裡得意的笑,像露絲這樣的女人需要的是征服而不是討好,他清清喉嚨,不想逼她太緊了。

  他湊過想要給她一個吻,沈蕊埋住頭緊緊裹住自己不肯出來,卡爾只好隔著被單吻了她一下,接著翻身坐起來撿起地上的襯衣扣扣子,「絲」卡爾看著手指頭上的傷口吸了一口氣,小野貓。

  他若無其事的穿上衣服轉頭對想把自己悶死在被單裡的沈蕊說:「我有事要處理,你再睡一會起來吃飯。」卡爾走到門口低頭看了看手指上的牙印:「親愛的,我很高興家裡的房間足夠大。」怎麼叫都無所謂,卡爾笑瞇瞇地離開了房間。

  沈蕊把臉埋在鵝毛枕頭裡尖叫,到底是哪個混蛋說當被狗咬一口就沒事了,沈蕊氣喘吁吁的從枕頭裡抬起頭來,她連經驗都沒有過,更別說是419了,現在這種狀況,要怎麼解決才好呢?

  沈蕊是個很實際的人,她先想到的是避孕藥,然後她被現實打擊了。哪兒來的避孕藥,就算有,她又要從什麼途徑得到呢?沈蕊的生理知識全是從初中高中的生理課本得來的,也就是說,幾乎等於沒有。

  上大學時看的那種片子,只有事前,沒有事後。她對避孕的知識就只有吃藥、用套。現在這兩樣,她都沒有。沈蕊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這一早上發生的事已經夠她受得了。今天凌晨到傍晚,也就是說從第一次開始到現在很可能已經過了快十個小時。

  沈蕊呆愣愣的捏住自己的肚子,她有可能,會懷孕!

  卡爾的手摸著袖扣,卡帕麗亞號不如泰坦尼克那樣豪華,昨天救上來的人讓這艘船更加擁擠。卡爾必須側著身體才能在走廊上行走。

  泰坦沉沒的時候,他想的是能夠活命就好,而當他真的安全了,又開始計算他的損失。卡爾花了一大筆錢買了白星公司的股票,一直走勢良好。

  他預計賺回來到錢,除了填上凱伯特家的窟窿之外還能夠辦上一場像樣的訂婚典禮。虧掉這些錢雖然不會傷筋動骨,但也足夠他頭疼的了。

  除了他的,還有他父親的,老霍克利先生已經不再管事了。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了他的獨生子。但那不代表他就不想再賺錢,這些股票裡還有一部分是卡爾代他父親買的。

  卡爾現在就是想要發報回去確定損失,希望他的秘書室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把股票都拋掉。起碼可以打個時間差,卡爾知道這麼多的股票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拋完,但能降低一些損失也是好的。他揮手招來一個服務生。

  「有什麼可以幫您嗎?先生?」服務生向他鞠躬。

  「發報室在哪兒?」

  卡爾捏著手裡的電報眼睛發怔,賣掉了?在白星公司的股票最最值錢的時候賣掉的。因為接到了他的電報……

  「先生,您還好嗎?」服務生盡責的問,短短幾個小時服務生看到很多這樣的有錢人,他們一個個滿懷希望的來到發報室,又哭喪著臉回去。

  「不,沒事,請準備食物送到我的房間裡去。」卡爾微笑一下朝服務生點點頭,隨手塞了一張五英鎊過去。

  他一邊往回走一邊思索,除了露絲還有誰呢?他書房裡的發報只可能是她動過。如果不看露絲在沉船時候的表現,那麼卡爾會以為露絲是想讓他倒個大霉。誰會知道泰坦會沉呢?那麼賣掉股票夠他虧損一大筆的了。

  然而,她知道。

  她知道船會沉,白星公司會一落千丈,所以提前就幫他把股票給賣掉了。怪不得她這幾天一直纏著他,不肯讓他工作。原來,她是怕自己發現。

  卡爾說不清楚自己心裡對露絲的感覺變成什麼樣了,她從來不是那種柔弱的貴族小姐,但也不是什麼真正有頭腦有智慧的人。她的腦子裡雖然不僅是風花雪月,但也離那不遠了。自己在她的眼裡難道不是個滿身銅臭味的奸商嗎?還是說,這是她準備逃跑的補償手段?

  卡爾回到房間,沈蕊還坐在床上,她已經被她自己想像出來的給能性給嚇呆了。這不能說完全是一個人的錯誤,沈蕊的理智又在腦子裡冒頭了。客觀來說,其實卡爾的錯最少,他只是跟他的未婚妻滾床單了。

  沈蕊扶住額頭,心裡狠狠把自己撓了一頓,她根本想不到解決的辦法,如果沒有懷孕當然好。時間也會讓這個變成一次419的。可要是偏偏就是那個最壞的結果呢?

  卡爾走過去把沈蕊摟進懷裡,她越是反抗他就抱得越緊。卡爾試探著開口說:「親愛的,你用我的發報機,發過電報嗎?」

  沈蕊忘記了反抗,她下意識的否認:「對,不是買了條新裙子嗎?」她死咬著不承認他還能怎麼樣?

  卡爾吻她的頭髮:「你想要什麼想要多少都行。」

  「我要洗澡。」身上粘粘膩膩,床上也一片混亂,沈蕊現在只想把自己扔在溫水裡好好泡泡。

  「當然,不過,你確定要女僕幫忙嗎?」卡爾從她睡裙的領口往裡看,他記得他親的挺用力的。

  沈蕊一把拉起領子退到後頭,卡爾站起來攤開手:「怎麼了?寶貝?」除了害羞,她難道不滿意嗎?卡爾從頭到尾掃了她一眼,瞇起眼睛,她一定是滿意的,只不過太害羞。

  女僕準備好了熱水就退出了房間,她們雖然覺得奇怪但捏著厚實的小費繼續保持沉默。沈蕊關上浴室的門,看著滿是水汽的鏡子裡照出的自己。胸口一片紅痕,她呼一口氣閉上眼睛泡進水裡。

  忍不住想哭,她是喜歡卡爾的,如果不喜歡,就不會感覺到快樂。但卡爾不知道,說不定知道了會把她關到教堂裡去。沈蕊把臉浸在水裡,眼淚跟溫水混在一起。

  食物擺在餐車裡送進來,卡爾此刻只想要和未婚妻獨處,他敲敲浴室的門:「親愛的,要幫忙嗎?」

  「不!」沈蕊打開門,毛巾包著頭髮,身上除了睡裙還穿了件浴袍。卡爾給她拉開椅子:「想吃東西嗎?」

  「不!」沈蕊不想配合卡爾,更別說她現在滿肚子都是擔心,什麼也吃不下。卡爾依舊還在笑,他對沈蕊的耐心不止多了十倍。他湊過去把毛巾從她頭髮上鬆下來,濕頭上搭在沈蕊臉上。

  卡爾看她臉蛋紅紅眼神不善的樣子覺得有趣,他伸出手探到她的浴袍帶子上,眼神曖昧作勢要拉開來的逗弄她。沈蕊猛得踹了他一腳,卡爾沒料到她會這樣,彎下腰摀住腿。沈蕊根本沒想過會踢中,她只是,只是想要發洩一下心裡的忐忑。

  「你,你怎麼樣?」她問,卡爾就是彎著腰不起來。她估摸了一下踢中的位置,完了,難道她這一腳,把卡爾給廢了?!

  ☆、泰坦尼克號

  卡爾躺在床上,沈蕊坐在床邊給他切牛肉,切上一塊就往卡爾嘴邊送一塊。沈蕊又忐忑不安又憤憤不平。剛剛失去了初夜的明明是她,結果躺著享受的竟然是卡爾。

  藉著切牛排的功夫,沈蕊偷偷瞄了一眼卡爾蓋上被子的腿間。看當然看不出什麼異樣,可他剛剛的痛苦又不像是裝出來的,沈蕊心虛的想著,他不會真的就這麼殘了吧?這算調戲不成反被廢,她默默的又切下一塊牛肉。

  卡爾清了清喉嚨:「蘑菇汁。」看著沈蕊小心翼翼的模樣古怪的捲起嘴角,現在知道害怕了?他暗藏得意,每個貴族男子都必須接受正統的馬術劍術和格鬥訓練,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擊中要害呢,他只是想看看她的反應,看是不是還會像以前那樣,不論幹了什麼都覺得理所當然。

  卡爾疑惑的打量沈蕊,現在的她完全區別於以前的她了,再沒有一點想像的地方,甚至可以說這個「她」已經不再是「露絲」。

  不論言談舉止還是為人處事,就連最細微的小表情都變了。卡爾本來以為她是在裝模作樣,為了想要逃跑千方百計讓他相信她是真正乖順了,不會再惹麻煩了。而現在看起來這更加像是她的本性。

  如果現在這個露絲才是真正的露絲,那之前那個,難道是假的?卡爾張開嘴咬住沈蕊伸過來的叉子,細細咀嚼牛肉嚥下白蘑菇汁。

  大的災難的確會改變人的性情。卡爾把露絲的「知道」看作是一種「預感」,但她不是從預感到泰坦尼克會沉開始變化的,更早之前,她就開始柔順起來了。

  不再挑著眉頭冷嘲熱諷,不再板著一張面孔對什麼都不滿意,甚至不再對訂婚禮的一切挑三揀四。要知道她過去幾乎每隔上一個小時就對訂婚禮有了新的想法,從禮服到禮花,從甜點到主餐,只要她能夠想到的她都挑剔了一遍,有的還不止一遍。

  她的改變是從差一點兒掉到海裡去開始的。

  卡爾的手指捲曲起來瞇著眼睛,之前他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過,現在意識到了,就開始覺得沈蕊渾身上下除了身體沒有什麼是屬於原來露絲的了,那種「特性」是裝不出來的。

  原來的露絲不管做了什麼都一付理直氣壯的樣子,她雖然知道是他替凱伯特家還了所有的債,吃下了凱伯特先生留下的除了債務和欠款什麼都沒有的空殼子公司。但她並沒有好好認識過這一點。

  她還把自己當成是凱伯特家的公主,上流社會的英俊小子們追捧的對象。好像她還是那個只要輕輕一笑,就有眾多男人搶著跟她跳舞的舞會明星。

  可她又知道她不是了,不再是了。卡爾越是瞭解她的窘迫,她在卡爾的面前就越是冷漠驕傲,好像這樣她就不再是卡爾買來的未婚妻,而是卡爾花了大力氣追求來的心上人。他除了尊重她照顧她的喜好之外,還得跟所有她的追求者那樣對她百依百順。

  卡爾當然不可能做到這些,所以他們才一直磕磕碰碰,露絲更是沒有消停的時候,只要抓住機會就向卡爾開戰。

  在泰坦尼克上的幾天,是他和露絲在一起之後過得最愉悅的幾天。她聽話她順從她識趣,卡爾要求一個女人做到的,她幾乎都做到了,但——她也已經不是露絲了。

  卡爾擰起了眉頭,目光好像要穿透沈蕊那樣盯著她。沈蕊手一抖,叉子掉在瓷盤上。

  他這是準備算賬了?沈蕊的眼光在卡爾腿間逗留了一下,她咬咬嘴唇開了口:「嗯,上了岸,你可以去找醫生。」現在的醫學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不舉,實在不行,要不要建議卡爾遠渡重洋去找祖傳老中醫呢?

  卡爾突然笑起來,他坐直身體把手搭在沈蕊的肩膀上摸著她的頭髮。她不是從頭到腳不一樣了,她是從裡到外的不一樣了。沈蕊一動也不動任由卡爾摸她的頭髮和臉,她覺得卡爾臉上的笑容讓人發楚。

  「過來,寶貝。」卡爾拍拍床鋪,沈蕊想了想,坐到了床上,反正就算現在卡爾想繼續剛剛的事,也已經沒有戰鬥力了。

  要證明是不是換了一個人,或者說換了一個靈魂是樁最簡單不過的事,卡爾把沈蕊的頭扣在自己的胸膛上。他並不像傳統的宗教徒那樣迷信,更加不會相信真有惡魔偷換掉靈魂這一回事。

  沈蕊偷偷抬起眼睛打量卡爾,這個男人望著她的眼睛嘴角彎出笑紋,她的心又不爭氣的怦怦跳起來。淡定,電視電影裡各色各樣哪種沒見過。雖然這樣說,心跳不僅沒有慢下來,連臉也開始紅起來了。

  看得再多,也沒有喜歡的男人正抱著自己衝擊力強。沈蕊心裡澀澀的,就這麼留下來順水推舟的嫁給卡爾她也不是不願意的。相親也不就為了找個順眼的男人嫁了嘛,更何況這還是她喜歡的。

  可凱伯特夫人就好像一顆定時炸彈那樣懸在她的頭頂上,卡爾看不出來,不代表她也看不出來。換了沈媽媽,自己的女兒有一點點不對勁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沈蕊在卡爾看不見的地方吸吸鼻子,她突然抬起頭問:「凱……媽媽,她怎麼樣了?」卡爾意外了,他還為她已經知道了呢,難道她沒有向女僕打聽過消息?

  「她要比我們更先得救,只是她累壞了,醫生給她打了針,會一直睡到紐約。」又一條她已經不是露絲的證據,露絲還沒有到不顧母親的地步,卡爾抿著嘴巴低頭看這個只留下來露絲的殼子卻更加吸引他的女人。

  她已經開始不安了,卡爾安撫住她:「別擔心,她會沒事的。我敢保證一到了紐約,她又會開始操持訂婚禮的。」

  沈蕊閉上了嘴巴不說話,她弄不清楚自己心裡是怎麼樣的了,喜歡是有的,可是害怕也沒有消失。此消彼長的拉鋸戰,不知道是愛情會贏還是恐懼會贏。沈蕊隱約覺得如果給她時間想清楚了,也許最後還是害怕佔據上風。

  她不能冒一點風險去接受那些未知的,她從來就是個悲觀主義者,一定要壞的想到了頭,才肯開始往好的地方想想。

  逃避當然比面對要省力氣,嫁給卡爾,然後面對可能會有的懷疑猜測試探?就算她一直安安穩穩的當著露絲凱伯特好了。卡爾會不會像其他那些貴族男人一樣,找情婦養活私生子呢?

  卡爾拍著沈蕊的背,他也在舉棋不定,真的要探究這個露絲是不是那一個,還是就這麼裝聾作啞繼續下去呢?卡爾審視著趴在他胸膛上的女人,如果真的換掉了,他還願意娶這個女人嗎?

  也許沉船的經歷讓他有所改變了,卡爾的手搭在沈蕊的背脊上。他心裡隱隱覺得事實跟他想的不會有出入。不是性格變了,而是人變了。

  沉默被敲門聲打破了,卡爾利用帶出來的錢要到了卡帕麗亞號上為數不多的套房,但女僕卻不能用錢換來,船上人手緊張,很多時候只能自己動手。

  沈蕊走過去打開門,女僕進來收走的餐車。沈蕊問:「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紐約?」

  「明天早晨,夫人。」說著女僕退出了房間。

  沈蕊扭過臉來看著卡爾:「她叫我夫人。」

  卡爾挑挑眉頭:「怎麼,有什麼不對嗎?親愛的?」

  的確沒什麼不對的,只除了她不是露絲之外。沈蕊深吸一口氣,重新坐回床上。明天早晨就到達紐約了,她問卡爾:「我的衣服呢?」

  「扔掉了,」她總算想起來問她的戰鬥服了,卡爾瞇起眼睛來:「到了紐約,會有人送新裙子來的,不會讓你穿著睡衣下船。」卡爾抬起她的手放到嘴邊親了一下:「別擔心,什麼都交給我。」

  沈蕊沉默了一會,接受事實,她現在就像被卡爾拔掉了牙齒和爪子的小貓,連最後的武器都沒有了。但她一點也不覺得驚慌了,她疑惑的抬起頭,盯著卡爾看了一眼,他會不會是故意的。

  卡爾的回應是給她蓋上被子,碰碰她的面頰給了她一個晚安吻:「親愛的,做個好夢。」接著他就躺回到了自己的枕頭上,關掉壁燈閉上眼睛。

  沈蕊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畢竟現實為她做出了她一直害怕著的選擇。可事實是她被卡爾摟在懷裡很快就睡了過去,臉貼著枕頭,一隻手搭在卡爾的肚子上,很快進入了夢鄉。

  卡爾撥弄著沈蕊額前的碎發,看著她圓潤的臉,手指在她的皮膚上流連。最後他湊到她臉旁邊摸著她的耳垂輕聲說:「晚安。」

  沈蕊是被喧嘩聲給吵醒的,她睜開眼睛就看到卡爾站在窗前皺著眉頭,沈蕊爬起來走到窗邊,他們已經靠岸了,從這裡她還能看到自由女神手上的火炬。甲板上聚集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穿著制服的人正在隔離這些剛從災難裡逃出來的人們。

  「怎麼了?」沈蕊朝窗口張望。

  「你醒了,」卡爾的襯衫搭在身上,扣子還沒來得扣起來:「睡得好嗎?」他摟住沈蕊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外面來了海軍部隊,卡爾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了。泰坦尼克舉世矚目,它的沉沒引來關注是肯定的。但失事是在公海裡,沒有一個國家有權利獨立調查這件事,而現在出動的是美國海軍。

  卡爾不打算讓沈蕊也跟著擔心,他微笑著拍拍她的臉頰:「收拾收拾,等待下船。」他扣著上衣扣子穿上外套,關照沈蕊說:「我出去看看,你呆在房間裡。」說著拉開門,意味深長的看了她最後一眼。

  沈蕊看著他關上了門,腦子裡那根鬆下來的弦繃緊了。房間裡只留下她的一件大衣,穿上它再用圍巾包住頭,要逃這個時機最好,只要編造姓名就行了。

  昨天夜裡她發現自己沒有機會的時候暫時接受了命運,而現在她有了機會,逃跑的念頭就又一次在她的腦子裡打轉。沈蕊緊張的手心冒汗。

  穿上大衣,沈蕊要用圍巾裹住頭髮的時候愣住了,卡爾從船上帶出來的那疊錢正整齊的放在櫥櫃上最顯眼的位置,她一咬牙插出幾張,一把拉開了門。

  走廊裡並不平靜,到處都是吵鬧聲,沈蕊避開人還沒走上兩步就被擋住了。

  「小姐,請您先回到房間裡去。」服務生攔住了她。

  「我,我丈夫出來了,我只是想要找他。」她張口就是謊話。

  「很抱歉,您必須回去,外面的事可不是像您這樣的夫人能夠應付的。」服務生抱歉的笑笑。

  「他們瘋了,我們剛從沉船裡逃出來,難道又要面對問詢?」沈蕊扭過頭去看著那個尖叫的女人。聯想到那些穿著制服的人,沈蕊的心沉下去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她肯定出不去,身份名字都成了障礙。

  難道要現在回去?服務生看著她微笑,伸出一隻手擋住她的去路,示意她回到房間裡去。沈蕊不知要怎麼辦了,她以為逃出去是件很簡單的事,只要不讓卡爾發現就行了。她沒有想到除了登記姓名,還會有軍隊在。

  沈蕊一轉身,卡爾出現在她身後,他臉上掛著篤定的笑容,不緊不慢的靠近她:「親愛的,別擔心,再過一會兒我們就能離開了。」他好像忽略了她套在身上的大衣和大衣底下露出來的一段睡裙邊。塞給服務生一張五英鎊,摟著沈蕊的肩膀帶她回去。

  她看著卡爾,卡爾看著她。最後卡爾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似的,若無其事的說起外面的狀況:「身份審核可能需要一段時間,親愛的,本來以為我們能在家裡吃早餐,看來還得再將就一下。」卡爾側過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沈蕊,心情複雜。他是不是還要尋求真相呢?

  「我只是,有點擔心。」沈蕊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找借口。卡爾擺擺手拉開門讓她進去,服務生送來餐點,卡爾照例又塞了一張小費過去。

  沈蕊喝了一大口牛奶深呼吸,外面不僅沒有安靜下來,反而越來越喧嘩,她問:「到底是怎麼了?」

  卡爾趁機打消她想跑的想法:「船沉了,當然還有後續的後各種事情,追究責任,保險賠償以及審判。」他不給沈蕊思考的時間:「船長和白星公司都有不能推卸的責任。」

  「船長,不是死了嗎?」沈蕊奇怪的問道,死人也要接受審判?更何況他同船共存亡了。

  卡爾看了她一眼,扯扯嘴角:「不論是船長還是設計者,死亡對他們來說是那時候唯一的選擇。」沈蕊一點也不明白卡爾在說些什麼,他笑笑:「哪怕為了他們的家族。」輿論總是對死者要更寬容一些。

  如果他們不是死在了船上,那麼現在也許已經被銬起來帶走了。卡爾能夠明白他們的想法,既然事情已經發現,不論是出於謝罪的心理,還是出於對家族的保護,跟船共存都是唯一的選擇。

  卡爾拍拍沈蕊的頭:「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去法院做證的。」活下來的人要準備出庭作證,有身份的走不開,窮人更加逃不掉。不管你是麵包師還是房產大亨,在這個時候都必須聽從安排。

  「先生,」服務生敲響了房門:「您可以離開了。」

  卡爾的地位和金錢又一次起了作用,他拉著沈蕊的手:「我們先出去,你母親會跟在後頭。」甲板上已經坐滿了人,他們面色慘白像是受了巨大的折磨。的確,二等艙還好,三等艙的人直接被安排在了甲板上,兩三個人共用一條毯子,除了熱水連食物都沒有。

  沈蕊看到布朗夫人正拿著一堆衣服分發,不遠處站著的是傑克,他也從沉船裡活下來了,正抱著個小女孩說話。

  「怎麼?親愛的。」卡爾問。

  沈蕊轉過臉來,看著他,猶豫的說:「你,能幫幫他們們嗎?」

  一位老夫人拉著船員的手哀求:「請您再找找別的名單,我的丈夫肯定在那上面。」

  「夫人,只有這一份名單。」

  沈蕊扭過臉去不忍心再看了,卡爾順著沈蕊的意思往甲板上看,到處都是抱在一起取暖的人,有水手船員也又被救回來的普通人。他們在頃刻之間失去了一切,哪怕現在活下來了,可能過幾個月或者幾年,生命又會再一次被疾病和飢餓給奪走。

  慈善!卡爾的眉毛動了動,這個時候只要一點點付出都會給他帶來好名聲。他看了看岸上站著的一排政府官員和遠處的自由女神像,真是個讓他在美國立穩腳跟的好主意。

  卡爾抿起了嘴唇,摟住沈蕊吻了一下:「當然,當然,我的好姑娘。」他可以借這個跟政府打交道,還能跟當地的富豪們說上話,這可比用一場盛大的訂婚典禮來打開社交圈要高明太多了。

  卡爾心裡一個主意接一個主意的盤算,既然白星公司的股票套了現,那到他手頭上能夠活動的資金就多了出來。他低下頭看了一眼沈蕊,試探的說:「親愛的,你還有什麼想法呢?」他溫柔的說:「你都可以說出來給我聽。」

  「孤兒院?救濟品?我想可能很多人都需要工作。」沈蕊一樣樣的說起來,她回想著以前新聞裡是怎麼報導災難的,食物衣服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最重要的是穩定的工作。

  卡爾嘴角邊的笑容越擴越大:「當然了,布朗夫人已經發起了募捐,但我想,我們可以做得更多一些。」

  ☆、泰坦尼克號

  沈蕊站在窗前看著雨點砸在玻璃上,印出一個個水花。一下船卡爾就對穿著黑西服站在最前面的那個政府官員說了些什麼,沈蕊坐在汽車裡隔著簾子看到他們從客套寒暄到最後緊緊握手告別,好像在幾句話中間就達成了什麼協議。

  卡爾打開車門坐了進來,他滿面春風,摟住沈蕊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沈蕊的目光放在窗外,卡爾的目光放在沈蕊臉上。現在吸引他的已經不是露絲那張風情萬種的臉了,這幾天的舉動就一個女人來說,足可以稱得上是聰明了。就像剛才,也許她不知道這個提議對他起的作用,可他卻看見了一條金光大道。

  汽車中間升起的隔板給了他們私密空間,卡爾收回了目光。汽車走本來是要走富人區的,但司機得到了卡爾的特別叮囑,他們繞了好大一個圈了,在貧民區外頭轉一圈才開往目的地。

  沈蕊現在仔細看的,就是貧民區。

  提著水桶粗手大腳的女人,街邊縮在一起的孩子,叼著香煙靠邊路邊有手好閒的閒漢,以及穿著艷麗裙子化著濃妝的流鶯。

  看到汽車開過,他們都停下手裡的動作盯著車子看。街道上很髒亂,沒有警察來管這一區的交通,馬車載魚車垃圾車按自己的心意走路。汽車被迫慢下來,沈蕊和卡爾接受著注目禮,甚至有站在街邊的女人沖坐在車裡的卡爾飛媚眼。

  沈蕊看這些卡爾特意展示給她看的東西,一點也不害怕,在她想著逃跑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這些還僅僅是她想像中的一部分。更何況她根本沒有想過要逃到貧民區來,這裡雖然容易躲藏但太不安全。她想的是之前經過的那片商舖,呆在作小生意的人中間,自己也找個可以餬口的工作。

  卡爾時不時的低下頭看她的表情,她竟然不驚訝,真是個奇怪的女人。到底什麼會讓她退縮?卡爾習慣性的去摸衣兜裡的香煙,這才想起來在求生船上都已經分完了。

  他垂下手,摟著沈蕊的那只胳膊更加用力,笑一笑說:「我們去麗思卡爾頓酒店,我要了最大的那間包房。」住在自己的地方當然更舒服,但這家酒店能夠帶給他更多的關係網。

  很快麗思卡爾頓的最頂層包房外面就插上了霍克利家的名牌,卡爾把沈蕊交給了老管家艾倫從費城派來的最能幹的女僕,接著就忙得不見人影了。

  「夫人,」女僕在她的面前畢恭畢敬:「您要看看新衣服嗎?」

  卡爾一把沈蕊送到酒店就又離開了,這正合沈蕊的心意,她雖然不想再逃跑了,也已經從心裡接受了自己對卡爾的感情,可她現在心裡正亂著呢,根本不想在這個時候整日面對著卡爾。

  但突然間看不見他,又已經沒有了沉船的危險,沈蕊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於是整個上午都坐在窗前發呆。聽到女僕這樣說她站起來跟著她走到衣櫥邊。

  衣櫥裡掛著沈蕊可能用得著的所有衣服,除了裙子大衣之外,還有好幾頂帽子和配套的手套。

  「先生吩咐的珠寶商明天會過來,夫人可以先挑選一些。」正說著,凱伯特夫人來了,她明顯已經好好休息過了,身上的衣服也替換過了,她走過來看看她的女兒,接著又轉過頭去看衣櫥裡的衣服,滿意的點著頭:「卡爾真是體貼。」

  女僕退下去準備茶水,凱伯特夫人拉著沈蕊的手說:「能進展到這一步,實在是太好了。」她本來以為事情不會那麼順利:「你要知道,沉船的時候我真是擔心極了。不過幸好還有伯爵夫人。」凱伯特夫人得意的看著自己的女兒:「你這麼美,哪怕沒有卡爾,也能找到好的未婚夫。」

  沈蕊的臉色馬上變了,她的意思是說,如果卡爾沒能在沉船中活下來,那麼她會馬上托送再給她找個男人嫁掉?

  酒店服務生推著餐車進來,打斷了這場談話,沈蕊坐在餐桌邊,冷漠的看著凱伯特夫人。女僕端上海鮮湯,她卻一口也喝不下,有些能夠理解露絲為什麼要跳海了,在她看來生活一定沒有任何指望。

  午餐沈蕊只吃了幾口沙拉,凱伯特夫人說的這些話讓她突然想到了卡爾的態度,和他在沉船的時候對她說的那些話。

  他把海洋之心掛在她的脖子上,告訴她以此為信物去找他的家族,是不是也想到過凱伯特夫人會這麼做。他希望她能受到保護,哪怕是他不在的時候。

  沈蕊垂下眼睛,看著桌布上的流蘇發愣,她好像有點想他了。

  卡爾回來的時候沈蕊已經睡著了,他把脫下來的西裝交到女僕手裡,打開臥室的門看了一眼用被子蒙住自己只留鼻子和嘴巴在外面的沈蕊,輕聲問:「夫人今天過得怎麼樣?」

  女僕彎著腰照實回答,接著又加了一句:「夫人真是個善心人。」她覺得沈蕊每天的長吁短歎肯定是因為可憐那些在船難裡喪生的人。

  「凱伯特夫人來了?」卡爾皺起眉頭。

  「是的,她陪著夫人一起用了午餐和晚餐。」女僕憂心忡忡:「夫人還是吃不下東西。」

  卡爾雖然忙著跟那群官員打交道,卻也沒有忘了分一些心給沈蕊,吃不下肯定是女僕的誇張說法,可她的確沒有在船上吃的那麼多了,女僕的報告讓卡爾瞭然的笑了笑。

  他大概知道是什麼讓她緊張和不安:「沉船把她嚇壞了。」卡爾一邊解開領結一邊對女僕吩咐說:「準備些什麼讓她開開心。」也讓她繼續嘗甜頭,直到他用蜜糖把她的骨頭給泡酥掉。

  女僕馬上安排出了日程表,沈蕊卻拒絕了,剛經歷了那麼多的生離死別,她實在提不起勁去玩樂。如果是來美國旅遊,那她一定會對美術館和博物館很感興趣的。可現在她是在來美國結婚的,也許還有生小孩。

  哪怕她喜歡卡爾,這種進度也太快了。好像一部慢熱的連續劇集突然快進,跳過了相互認識瞭解衷情傾訴等等一切正常相愛的步驟,一下子就到了相守。

  卡爾幾乎不出現在沈蕊的面前了,除了每天的一次早安吻之外,他連對沈蕊再次動手動腳的時間都擠不出來。就是早安吻,也會缺席在沈蕊睡晚了的早晨。

  卡爾不出現了,沈蕊卻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輕鬆,她除了開始想念卡爾之外。凱伯特夫人也讓她頭痛,在卡爾離開之後馬上就會出現在房門口。原來卡爾在的時候,她因為樂意看到他們倆呆在一起,幾乎不會來打擾他們的兩人世界。卡爾一不在就不一樣的了,她會從早上一直呆在晚上,讓沈蕊食不下嚥。

  沈蕊害怕長時間的面對肉絲的媽媽,她可能隨時會知道她的女兒已經不是她的女兒了。「露絲,你在聽我說話嗎?」凱伯特夫人的裡拿著紅茶面對沈蕊講古:「布朗夫人那樣的,我們見過的還少嗎?」她喝下一口茶輕蔑的說:「在南安普頓,你爸爸那些暴發戶的朋友們,哪一個不是跟她一樣。」她的話題越是涉及過去,沈蕊就越是如坐針氈。

  這麼過了幾天,裁縫新做裙子的腰身松起來。卡爾回來的時候看著消瘦下來的沈蕊皺眉頭,想了一會兒笑著說:「寶貝,你不習慣住酒店對嗎?」他給沈蕊找了個借口,然後用商量的口氣說:「我想請你母親先去費城,訂婚禮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安排。」

  卡爾抱著沈蕊坐到床上,嘴唇貼在她的耳垂上吻了下:「親愛的,你會留下來陪我,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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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蕊抱著他的胳膊直點頭,卡爾趁機湊上去吻她,沈蕊半推半就,被卡爾含著舌頭嘬了好一會兒。直到她臉色潮紅,卡爾也不肯放過她,吻著吻著就滾到了床上,扯開沈蕊的睡衣領口在脖子和鎖骨上流連反覆。

  沈蕊推動卡爾的動作越來越慢,最後她鬆鬆的勾著卡爾的背,只能喘氣說不出話來。卡爾抬頭看她雙眼迷離的樣子用力把抱到床中央。衣衫早就不整了,人也撩撥得差不多了。他瞇著眼睛伏身壓了上去。他會讓她徹底忘了逃跑,乖乖呆在他身下的。

  第二天凱伯特夫人被送去費城的時候沈蕊正在浴室裡洗澡,聽不到這顆定時炸彈發出的「嘀噠」聲,她本來應該高興的。但她看著鏡子裡自己滿面紅潤,眼角眉梢都帶著風情的樣子,一把摀住了臉。

  麗思卡爾頓酒店裡有個仿熱帶景色的花園,沈蕊散步的時候遇到了布朗夫人,這還是沉船之後她們第一次碰見。她給了沈蕊一個熱情的擁抱然後邀請沈蕊幫她的忙。

  「露絲,你知道,泰坦尼克的乘客裡有許多外國人,她們不會說英語。」布朗夫人看著沈蕊說:「你學過法語對嗎?」

  沒等沈蕊想好要怎麼拒絕,布朗夫人又接著說:「僅僅是安慰不能讓那些受到折磨的靈魂得到撫慰,我發起了一個捐款,你能夠幫忙嗎?」

  「卡爾正在跟官員們交涉,他願意提供救濟品。」沈蕊只知道這一點,她昨天晚上到是想問來著,但卡爾根本沒有她張嘴的機會。

  「哦,這真是太好了。」布朗夫人有些欣慰又有些無奈:「你知道,他們大概是不想跟一個女人說這些。」她也去找過官員們,提出那些二三等艙的人們同樣需要幫助,但沒有人理會她。除了民間捐款,布朗夫人還什麼都沒爭取到。

  沈蕊是很願意幫忙的,她回想著以前在新聞裡看到的有關報道,挑有用處的說:「也許可以成立個什麼機構,專門來幫助那些人。爭取政府的認可和民間企業家……呃,商人的資助。」

  布朗夫人看著沈蕊:「我們已經成立了一個委員會了,我就是主席。但到現在為止,政府的態度很曖昧,我想,霍克利先生,能夠幫幫忙嗎?」在這種時候哪怕布朗夫人不想,她也必須承認男人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天生就比女人有優勢,所以她才更要爭取女人的權益。

  「我想他是願意的,」船是已經沉了,但沉船擊起的反應洶湧而來。卡爾雖然沒有時間在沈蕊面前說些什麼,但報紙她是每天都會看的。輿論的倒向是一半一半,一些人覺得從沉船上活下來的男人都不是男人。而一些人認為男人們在求生船上也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沈蕊也回過味來了,她想明白了卡爾之所以這麼做肯定不全是為了那些受難者,他也沒有這麼無私。她大概知道卡爾和其它男人目前受到的非議,以這個保守派的標準,他們應該呆到船上直到船沉也不應該離開船一步。男人應該把得救的機會全部讓給女人。

  幾乎所有的報紙都在吵吵嚷嚷著這些問題,關於二三等艙乘客的救助反而不像沈蕊想像中的那樣迅速展開。像布朗夫人這樣的畢竟還是少數,多數富人們在得救之後就先想著要怎麼療養了。

  「他最近一直在為了這些受難的人們奔走,」沈蕊決定把卡爾的行為粉飾一下:「委員會需要怎麼樣的幫助呢?」這對卡爾來說是互利,他急需要一個好名氣讓大眾對他更寬容。

  原來現在政府還沒有派專人來幫助這些外國乘客,布朗夫人每天都在為了這些語言不通的人聯繫他們國家的領事館。有些人除了一身衣服什麼也沒留下,她把她帶出來的錢換成了衣服等必需品分發。

  這樣工作太過繁瑣了,只靠著她和委員會裡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實在忙不過來。沈蕊立馬答應幫她的忙,能夠幫助別人又能讓她有事幹,她不想把自己再困在酒店的包房裡了。

  有了卡爾的介入委員會的作用很快得到了政府的承認,捐款越來越多,從原來的一萬美元慢慢累積到了五萬。本來沈蕊以為說服卡爾會很困難,但沒想到他馬上就同意了。只是短短兩天,卡爾已經在官員和富豪們中間有了一定的名氣,假以時日,人們再提起他的時候就不會再用霍克利家的獨生子,或者鋼鐵大王的兒子這類稱謂。他會真的成為霍克利家的掌舵者。

  他同意沈蕊幫布朗夫人的忙並不真的相信沈蕊能夠做些什麼,或者說能夠堅持下來。就算是他,也只不過是讓經理們列一個計劃,他補充幾點,實施還是要讓辦事員去做的。他只是想讓她碰碰壁。

  卡爾很快就感到意外了,他沒想到沈蕊竟然真的擅長這些事。她登記名單統籌安排捐款金額,把所有人的按國籍劃分成等級,哪些需要住處哪些需要路費哪些需要和家人取得聯絡,還有哪些是可以直接交給領事館的。以前做勞保用品分發的時候只覺得瑣碎,現在她卻幹得有滋有味,工作比閒著好太多了。

  卡爾坐著喝咖啡,而沈蕊在書桌前把已經得到幫助的人單獨列一個名單,方便以後聯繫她們,卡爾看著她麻利的動作微笑,這些當然不可能是她在女子大學裡面學到的。他端著咖啡走上去送到沈蕊的手邊,沈蕊就著卡爾的手吃了一塊點心。

  她把點心渣子都嚥下去才對卡爾說:「如果能登個廣告讓肯做義工的人來幫忙就好了。」三名女僕都被她指使的團團轉,兩個幫她整理資料,另外一個專門跑腿發電報,就是這樣,沈蕊還覺得人手不夠。幸好打字機跟電腦鍵盤差不多,要不然她還真的習慣不了。

  「登廣告讓人們來幹白工?」真是異想天開,他笑出了聲,有錢有閒的無非是些貴族夫人小姐們,她們或者願意為了泰坦尼克捐錢,但她們肯定不願意屈尊降貴來接觸這些。

  卡爾瞇起了眼睛,也許他可以為了以後的孤兒之家打個廣告,因為這個他已經從政府那兒低價得到了一塊地皮。不僅解決掉了孤兒院的選址問題,連他的新工廠都有了地方。他答應為政府解決倖存者的就業,提供給他們吃住,以及在每年的營利中捐一部分給公共事業。

  但那些實行起來太慢了,關於泰坦尼克的審判就要來臨了,他得趕在這個之前為他的身份下個定義。艾梅斯和戈登幾乎快要挖個地洞躲起來好讓人們忘記身為男人的他們也在船難裡活了下來。

  卡爾不會就這麼躲避,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可能報紙廣告真的會是個捷徑,不論是他的那些慈善計劃,還是他的未婚妻對於倖存者們的幫助,甚至他們是怎麼在船難裡活下來的,也許可以經過潤色攤在大眾的眼裡。就好像斯特勞斯夫婦那樣,因為同生共死而受到所有傳統保守派們的尊敬。

  卡爾一把掐滅了煙頭,低下頭狠狠親了沈蕊一口,拿上帽子轉身出了門。沈蕊顧不上女僕們的輕笑聲,下子紅了臉,但心裡卻甜滋滋的,她狠狠瞪了一眼還沒關上的門,氣哼哼的想,卡爾這種男人,真是要人命。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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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坦尼克號

  卡爾一隻手撐在枕頭上一隻手把玩著沈蕊的一縷頭髮,在手指上繞了半天,拿髮梢撓她的臉。沈蕊把臉扭過來扭過去都躲不開他,她一皺眉頭反身抱住了卡爾的腰,把臉藏進他的懷裡。

  沈蕊散開來的頭發毛茸茸的刺著卡爾的肌肉,赤-裸皮膚相貼著燒起來的熱度很快把他的火給撩著了。卡爾一把把沈蕊翻過來壓在身體下面,大腿分開來夾著沈蕊的腿不讓她動。

  沈蕊輕叫起來,她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他黑亮著眼睛的情動模樣。身體馬上軟下來,眼睛水汪汪的看著他害羞。

  卡爾從沈蕊的腿上一直摸到胸口,手指頭被睡裙遮住也照樣靈活。卡爾裸著身體,沈蕊卻穿著睡衣。每次歡愛過後沈蕊是肯定要起來洗澡的,卡爾從善如流的接受了她的「新」習慣。洗完之後還要再套上睡裙才能睡得著覺,昨天晚上就是卡爾給她穿的睡衣,她自己根本抬不起胳膊。

  從這些小細節就能看出她原來同樣是個嬌生慣養的女孩兒,卡爾瞇著眼睛在她身上點火,掀開寬大的絲綢睡裙把頭伸進去,一下又一下啃吻,喉嚨口發出滿足享受的聲音。

  沈蕊被他吻得哼出聲,腳趾頭蜷曲著縮起來,他們已經越來越習慣彼此了,不論是身體還是別的。卡爾越親越起勁,手指伸在沈蕊腿間揉搓,沈蕊在卡爾手裡從來沒有招架之力,她很快就喘著氣被捲到情潮裡,跟著卡爾一同沉浮。

  女僕進來收拾的時候,沈蕊已經洗好了澡,卡爾從衣櫥裡找到新的睡裙給她套在身上。女僕們低著頭把床上的床單被子都收拾掉換上乾淨的。

  餐車直接推到臥室裡,卡爾今天難得有空陪沈蕊一起吃早餐,這些天他都是匆匆忙忙吃一塊麵包喝上一杯紅茶就出了門。

  沈蕊把頭髮都夾在腦後,坐在軟椅上靠著卡爾,伸過頭去:「在看什麼?又是泰坦尼克的新聞?」從十四號開始,報紙的版面就被泰坦全部佔據了。

  卡爾側過頭望著沈蕊笑了一下,她白皙的臉上滿是歡愉過後的紅暈,肌膚泛著光,跟一開始的蒼白害怕像是變了一個人。卡爾伸出一隻手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得更舒服一點,把報紙攤在沈蕊的面前。

  從沉船開始報紙上就熱熱鬧鬧的,沈蕊每天都會翻一翻,她對這些不太感興趣,與其追究責任不如安撫人心。也許是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災難,所以沒有救助的經驗,現在最具影響力的竟然是民間發起的救難活動,政府的力量反而弱化了。

  對沈蕊這樣經歷過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人來說,當然會認為一切都可以先放下不談,審判遠遠沒有救濟來得重要。

  沈蕊的不屑卡爾全看在眼裡,他翻開報紙,指著第二版說:「你看,我覺得這個要有意思多了。」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沈蕊的反應。

  跟現在其它媒體的主流報道不同,《紐約時報》先開始了對泰坦尼克的深入報道,不再是吵吵嚷嚷的一味譴責白星公司和艾梅斯;也不再是爭執著誰該為了這次的船難負責任,它另闢蹊徑的開始挖掘沉船中的故事,單獨開了一個版面記錄和報道罹難者和倖存者的小故事。

  奧克斯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很清楚該怎麼樣才能吸引讀者影響輿論倒向。卡爾拿過茶杯喝了一口紅茶跟著送到沈蕊嘴邊。手搭在她的背上慢慢往下摸,卡爾已經習慣了在他們單獨兩個人的時候房間裡沒有女僕來打擾了,他覺得這樣很舒服,寧可自己動手為沈蕊服務。

  沈蕊喝了口茶仔細看完這一版,驚訝的抬起臉:「這個總編真有遠見。」比起那些主流聲音,公眾肯定更願意看這些。不論貧富貴賤,不論是大人物還是小人物,這些小故事突出了他們的閃光點,正是現在的人們想看的。

  卡爾摟過沈蕊吻了她一下:「有遠見的是你的丈夫。」他得意洋洋的壞笑,這還剛剛是個開始。沈蕊驚訝的看著他,疑惑的皺起眉頭:「這是你的主意?」卡爾想要幹什麼,插手報業?

  卡爾拿起一塊金槍魚三明治先給沈蕊咬了一口,接著又送到自己嘴裡咬了一口。跟她呆在一起越久,越是輕鬆自在,沈蕊讓他樂意於回家鬆鬆老是僵硬著的骨頭。

  「你覺得這怎麼樣?」其實認真來算,出這個主意的是應該算是沈蕊,是她給了他靈感,他跟奧克斯吃了一餐飯,要約到他並不容易,但很明顯的奧克斯對卡爾的主意非常感興趣。卡爾把報紙從沈蕊手裡抽出來扔在矮几上,發行量會翻個倍的。

  「很不錯的主意。」沈蕊沒有往卡爾真正的目的上去想,以她的經歷要想到這個著實有些困難,她嚥下嘴裡的金槍魚,對卡爾送過來的手搖搖頭,魚裡面拌的醬太酸了,她喜歡甜一點的:「是得讓人們知道沉船的時候發生過什麼事。」死命壓著不讓男人活下去真是非常殘酷,特別是在親身經歷過後。

  那些失去丈夫失去父親的女人們痛哭的聲音沈蕊還能清晰的回憶起來,她歎口氣趴在卡爾身上:「你真的,只是想讓人們知道這些?」她狐疑的看著卡爾,覺得不太可能是這樣,但報紙上連布朗夫人的生平瑣事都登了,卻一字一句也沒有提到卡爾最近在做事,沈蕊總覺得有些奇怪。

  卡爾笑了,他挑挑眉毛,雖然她還不夠瞭解,但總有一天她會更瞭解他。他扔下這個話題另起了一個:「親愛的,我答應過帶你去看電影的,今天怎麼樣?」

  在船上他好像是這麼說過,手邊的事也正好靠一段落,沈蕊卻有些猶豫了:「現在這種時候?」難道卡爾不應該裝出一種萬分難受的樣子嗎?沈蕊決定提醒他:「難道我們不應該低調些?」

  聰明的姑娘,卡爾吻了她一下:「放心吧,只是一場電影。」沈蕊開口勸說他:「那些報紙肯定死命想要抓你的把柄呢,這個時候去看電影肯定會被扣上享樂的帽子。」到時候他努力營造出來的形象就會大打折扣,那些捐出去的錢和物也會被視作是「偽善」。

  「記得我說過什麼嗎?」卡爾的手指摩挲著沈蕊的下巴,看著她的眼光裡帶著讚賞:「你永遠也不用擔心任何事。」

  沈蕊略過那些顏色艷麗的衣服挑了件寶藍色裝飾簡單的裙子,脖子裡掛了三串珍珠鏈,把自己收拾的既簡單又大方。這些衣服都是後來按照她的心意做的,她覺得層層疊疊的蕾絲和勾花已經不太適合她的年齡了,況且,打扮的花枝招展跟受難者家屬打交道也不合適。

  卡爾在她開門出來的時候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然後露出一個滿意又驚艷的表情,朝沈蕊伸出手。

  勒傑安排好了車子,女僕遞上帽子和手套,沈蕊挽著卡爾的胳膊坐在車裡興致勃勃的看外面的街景,卡爾非常享受沈蕊這些自然流露出親暱感的小動作。他指著外面的建築物告訴她哪些是戲院哪些是百貨商店,車子平穩的經過第五大道,卡爾指著其中一棟房子說:「這是我們紐約的家。」

  又覺得沈蕊可能不會知道這些,於是他解釋說:「紐約最高檔的住宅區,阿勒斯的房子也在這兒。」

  「那個娶了情婦的人?」沈蕊腦子裡先反應出來的就是這個。卡爾無奈的笑,她的聰明總是跟別的女人不同,其餘那些女人總會首先關注到身價,他解釋說:「他是紐約最大的房地產商。」

  「他和他妻子怎麼樣了?」沈蕊還是沒意識到卡爾是想要對她說明這房子有多麼值錢又像征著什麼地位,她只關心那個小三上位成功的女人怎麼樣了,她最近一直盯著委員會的工作,還沒來得及向打聽那些她見過幾面的富豪怎麼樣了。

  「她現在是阿勒斯的遺孀了,正跟阿勒斯的兒子們打遺產官司。」卡爾冷漠的笑笑,不知量力的女人,先不提她的背景和出身,現在不論是輿論還是法官都偏向阿勒斯的兩個兒子,更何況他們都已經成年了,而她的孩子還在肚子裡,不知是男是女。

  「那她會贏嗎?」

  每次卡爾在覺得沈蕊聰明的時候,她就又會說些不諳世事的話。哪怕是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那些受過舊教育的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給法律的公平性添磚加瓦,那樣只會損害他們的利益。

  「也許。」卡爾模稜兩可的回答,沈蕊接著又想到了奧芭爾夫人,她還沖卡爾飛過媚眼呢,於是她問:「那麼奧芭爾夫人呢?」

  卡爾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來:「哦,她現在又是別人的情婦了。」愚蠢的男人,她似乎是在卡帕麗亞號上就已經選定了下一個目標。

  只有妻子家人才會真正為了他的去世而痛苦,情婦不過是個玩物。卡爾低下頭來看著沈蕊,在生死一刻間還要同他在一起,這樣的女人才值得他讓出逃生的機會。

  卡爾微微抿著嘴角,這麼說她是在那之前就已經愛上他了?卡爾的胳膊緊緊摟住沈蕊的腰,眼神晦暗的看了她一眼,希望這場電影不要太長了,他們還可以趕回去做些別的事。

  沈蕊覺得不可思議,但從沉船時她的反應看來又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她只把古根海姆當成金主,可這個金主保證了她第一批上船。如果不是古根海姆,她可能很難活下來。就好像如果沒有卡爾,她也可能活不下來一樣。

  影劇院是最近才新起的一種消遣方式,卡爾預先包下了電影院裡的放映廳,沈蕊勾著卡爾的手臂走到劇院門口,她轉頭問卡爾:「我們看哪一部?」說著習慣性的四處找排片表看。

  卡爾動了動眉毛,他說:「只有一部。」沈蕊果然驚訝了,她奇怪的問:「只有一個放映廳嗎?」

  「當然不,這是紐約最大的影劇院,有五個放映廳。」卡爾姿態親暱的對沈蕊說話,身體傾向沈蕊耳邊幾乎快要貼著臉跟她說話,他還從來沒有在外面這樣過呢,沈蕊奇怪的看著他繼續自己的疑問:「為什麼不同時放五部不一樣的片子呢?」只有一部,看起來多沒意思,這個時候難道也有壟斷?就好像放本國大片不允許有外國大片來搶票房?

  卡爾微微笑,她總是有些新奇的想法,侍者已經準備好放映了,他帶著沈蕊在寬敞軟沙發椅上坐下來。

  侍者彎著腰問:「先生,可以開始放映了嗎?」卡爾對他點點頭,放了一張小費在他的托盤裡。

  沈蕊也看過幾次VIP電影,坐椅舒服點,吃的東西多點,看得人少點。但還是沒有這樣來得舒服,她看了看面前擺著的幾樣點心,轉過臉去,打定主意絕對不再看電影的時候吃東西了。

  現在完整的故事片只有一部《基督山伯爵》,他們今天看的就是這個,燈光暗下來,沈蕊舒舒服服靠在卡爾的身上,畫質不怎麼清晰,場景也只有那麼幾個,但這是卡爾和她的第一次約會。

  因為沒有聲音,劇院有專人在幕後彈鋼琴配樂,沈蕊被演員誇張的動作逗得樂不可吱,卡爾看著她笑,溫柔的用手撫摸她的後背,她專注的神情讓他蠢蠢欲動。

  「有聲音會更有表現力。」換膠盤的空隙沈蕊對卡爾說:「比較起來,我更想看《簡•愛》。」就是不知道這部電影什麼時候才會拍出來。

  卡爾輕拍坐椅扶手,她的腦子裡總有些賺錢的金點子。他不動聲色的想,露絲沒有任何嫁妝,這本來也是卡爾看中她的一點,但現在他不這麼想了。沈蕊的害怕和緊張都是有原因的,既然她先給予了他信任和愛,那麼他也願意多給她一些別的。

  電影很快就結束了,沈蕊意猶未盡,現在的電影雖然拍攝手法和演員表演都很落後,但她還是覺得很有意思,還有那些細小的穿幫鏡頭,在沒有電視的時候真是很好的娛樂,這讓讓她感覺自己是個現代人。

  侍者送他們到了劇院門口,卡爾坐在車上問:「本來安排好了吃晚餐的,但現在,我還有些重要的事要做。」沈蕊有些遺憾,約會的流程當然應該是看電影吃飯逛個街之類的。不過最近卡爾這麼忙能抽出空陪她看場電影已經很不錯了,於是她點頭:「那好吧,讓勒傑送我回去就行了。」

  卡爾看著她只是笑不說話,等到了酒店他揮退女僕的時候沈蕊還在納悶,難道有人要來拜訪?直到卡爾一把抱住她把她扔在沙發裡,扯掉領結把上衣甩在地上。

  沈蕊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的約會流程被卡爾直接刪剪到了最後一步。

  ☆、泰坦尼克號

  散發著油墨味道的報紙送到麗思卡爾頓頂層霍克利家的豪華套房裡,女僕燙過一遍再隨著餐車送進臥室裡。

  卡爾和沈蕊這才開始享用遲到的晚餐,沈蕊餓壞了,不僅是晚餐,午餐他們也沒顧得上吃。她靠在卡爾給她加厚的枕頭上把麵包泡進奶油濃湯裡,看到卡爾看她,她抬起下巴:「我喜歡這麼吃。」

  卡爾縱容的笑了笑,把淋好檸檬汁的魚排推到沈蕊面前,看了她一眼:「要不要再來塊牛小排?」沈蕊點點頭,早上吃的三明治早就消化光了,她的肚子空得難受。

  「你得吃點肉,多長點力氣。」卡爾搖響了鈴鐺召喚女僕,目光溜過沈蕊墊著枕頭的腰,隱晦的挑逗讓沈蕊臉上發燒,她狠狠瞪了卡爾一眼,對進來的女僕說:「問問有沒有牛尾湯。」然後挑釁的看著卡爾。

  等女僕退出去了,卡爾才放下刀叉坐到沈蕊身邊:「親愛的,你確定?」他的頭髮散在額頭前,嘴角挑起一抹笑:「我以為,你已經沒力氣了。」大手伸到她腰上捏了一把:「還是說,你其實能堅持得更久一點?」

  送餐進來的女僕假裝自己什麼也沒有聽到,她的嚴肅讓沈蕊更加不好意思了。廚房真的送來了牛尾湯,卡爾看著送到自己面前的湯碗不懷好意的咳嗽了一聲,沈蕊耳廓發熱,她轉過臉去不再理睬卡爾,專心致志的吃著自己面前的魚肉。

  湯裡泡著的麵包很快就軟了,而沈蕊喜歡剛剛浸過奶油湯又沒有泡透的那種口感,卡爾抬起手給她換上了自己的那一份,拿過烤得金黃酥脆的麵包撕成小塊放在盤子邊,示意她用來沾著吃。

  女僕帶上了門,沈蕊看看盤子和碎包面排在一起已經切成小塊的牛肉笑起來,湊過去在卡爾臉上親了一口,把嘴角沾上的一點檸檬汁印了上去。卡爾有些無措,他從不知道人還可以這樣表達親密,於是皺著眉頭說:「好好吃飯。」沈蕊一點也不在乎,他都快藏不住臉上的笑了。

  吃飽喝足了的沈蕊就差躺在床上摸肚皮,卡爾把她從床上拉起來:「來看看這個。」他把剛送來的報紙攤在沈蕊眼前。

  報紙上赫然印著他們兩人的照片,她挽著卡爾的手站在影劇院門口,卡爾正低下頭來跟她說些什麼,兩個人湊得很近,眼睛裡都是笑。

  「這是什麼時候拍的?」沈蕊一點都沒察覺到,卡爾帶她去看電影,其實也是想要作一下秀?

  「我覺得拍得不錯,你覺得呢?親愛的。」卡爾嘴裡都是大吉嶺紅茶的香味,熱氣一口口吹在沈蕊的臉上,胳膊從後面摟住她。

  「這上面是明天的日期。」沈蕊指著《紐約時報》上的時間疑惑的回頭看了卡爾一眼。

  「這明天才會發行,只是先排好了拿來讓我看看。」卡爾親一口沈蕊的耳朵,聞著她的頭髮,她現在渾身上下都是吸引人的味道。

  報紙上大段大段的引用了其它倖存者的話,每一個都有名有姓。「我看到他們緊緊抱在一起,發誓絕不離開對方,哪怕即將滅頂。」「在即將覆滅的船上手拉著手奔跑,只為了尋求一個生機。」「我想可能再也不會見到這樣的妻子和這樣的丈夫了,他們要麼就沉在了海裡,要麼就姓霍克利。」

  沈蕊看著報紙上的文字描寫,覺得這好像是在說一個傳奇故事。她靠在卡爾的身上,把他當成人肉墊,舒舒服服的往後仰:「只有照片是我們倆。」其它的根本像在說另外的人。哪兒來的緊緊擁抱,哪兒來的誓死不離。

  報紙把他們塑造成了神仙眷侶,有了之前兩天的鋪墊,卡爾和沈蕊的出現就顯得水到渠成了,畢竟他們也是泰坦尼克的倖存者,更別說兩個人現在都活躍在紐約的上流社會社交圈子裡。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登他們的事,是為了讓大眾有一個接受度,在發行量翻了兩倍的時候再登出來,會有更多的人知道。

  「霍克利夫人慷慨的把多出來的衣服分給大家,而霍克利先生堅持回去救其它人。」「我們相互鼓勵著堅持到了最後,戰勝了夜裡冷酷無情的大海。」雖然的確是事實,但經過了記者的潤色加工,人們的感情不知不覺就被帶了過去。

  除了感情牌,卡爾還利用了名人效應。

  在這一次事件中聲名大振的布朗夫人接受了採訪,她感謝了卡爾和沈蕊給予她的幫助,用四個美好的詞給他們下了定義「慷慨,熱情,善良,熱愛生命」。

  布朗夫人已經被剛冒出頭的女權者們捧為先驅,認為她勇於衝破社會賦予女性的角色,幹了男人們才會幹的事。但就是這樣一位女性,對記者感歎,她回去救人的建議不被採納僅僅因為她是女人,從另一個側面反映卡爾的確為了救援工作做出過貢獻。

  「怎麼樣,還滿意嗎,霍克利夫人?」卡爾把手放在沈蕊的腹部,沈蕊翻過身去給了他一個吻,雖然他一直叫她不要擔心,她也相信卡爾的能力,但審判到來之前能夠有這樣的報道出來當然更好。卡爾這麼驕傲,怎麼忍受得了灰溜溜的縮回費城去呢。

  「你怎麼說動布朗夫人的?」跟布朗夫人接觸得越多沈蕊就越是佩服她,她脾氣硬不妥協,敢跟來視察的政府官員嗆聲,質問他們的冷漠,這些人好像以為只要給三等艙的倖存者一條毯子,他們就應該萬分感謝了。如果不是受到時代限制,她肯定能去參政。

  「當然是因為你,親愛的,」卡爾甜言蜜語:「她很喜歡你。」這倒是真話,但更真實的原因還是因為布朗夫人非常聰明,在得到卡爾幫助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會白白付出。這是在互利互惠,報道過他們之後就會論到她了,她一直是個有抱負的人。

  她和沈蕊一樣都是很具有前瞻性,但她的智慧更多是在下層生活中的摸爬滾打裡磨礪出來的,而沈蕊的聰明還帶著天真和涉世未深。卡爾緊緊摟住她,覺得這個女人像是天上掉下來的。

  「這樣,審判的時候是不是會有更多的優勢。」沈蕊的問題讓卡爾笑起來,她在這方面又很能抓住重點了。但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奧克斯屬下的記者們已經準備好打一場硬仗了。看著吧,明天就會有別的報紙跳出來,不管是為了發行量也好真的為了舊傳統也好,總之一定會跟《紐約時報》對著幹的。

  卡爾摟著沈蕊問:「你覺得孤兒院裡該有些什麼呢?」他已經開始籌劃了,工人都是現成的,那些活下來的水手有些再也不願意回到海上去了。他們在幹水手之前幹過很多活,現在正是用他們的時候。

  沈蕊是照著現代的幼兒園來說的:「畫著童話故事的牆壁,可愛的傢俱用品,遊戲室,讓孩子們跑來跑去的操場。嗯,還有音樂室,圖書室?」她想了想加了一句:「你的孩子會有什麼,就給他們什麼。」

  ☆、泰坦尼克號

  卡爾微微笑,在英國就有許多的貴族夫人不管是為了打發無聊還是為了跟風頭紛紛出來提供金錢開辦私人寄宿學校,專門招收出生貧困家庭的孩子,給他們衣服食物教他們讀書認字,有的還包括音樂和繪畫。

  就好像泰坦尼克上的那個傑克•道森,可能就是靠著這個途徑學習了繪畫基礎。對他們這樣的出身來說,這些帶著慈善意義的學校是一塊跳板,脫離貧困全靠著這個。

  卡爾想做的更好一些,泰坦中倖存下來又沒有了親屬的孩子滿打滿算也沒有超過二十個,有大有小,要把這件事做漂亮並不容易。報紙新聞需要更多的材料來炒作。

  沈蕊說得這些正在他的計劃當中,但她最後的那句話又讓他想要發笑了。她原先生活在什麼地方?只宣揚美好的國度嗎?

  但是「孩子」觸到了卡爾的神經,他古怪又火熱的看了一眼沈蕊的肚子。卡爾知道自己會有孩子,會有一個出色的繼承人,但他沒有像現在這麼期待過。

  麗思卡爾頓酒店的夜晚很美,庭院裡裝點著燈飾,仿熱帶叢林的花園裡還燒著火把,從頂層看下去星星點點景色怡人。卡爾拉著沈蕊到陽台上吹風,從背後摟住她:「明天我們搬回家,艾倫已經安排好了。」

  只要報紙上一刊登,記者們就會蜂湧而來,趁著明天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搬走正好。卡爾想要建立起在紐約的關係網才會選擇了眾多富豪出入的麗思卡爾頓酒店,更多的生意更多的錢,這些首先要靠著更多的人脈才能累積出來。現在他利用著沉船給自己造勢,已經邁出了第一步,一大步。

  此時的他不需要在留在酒店裡來獲取這些人的消息,等待一個適當的見面機會了。不論大眾對他的評論將是好的還是壞的,他都已經有了知名度。

  「就是你在第五大道的房子?」沈蕊收回眺望的目光轉過頭來問他。

  「是我們的,我們的家。」卡爾不滿意沈蕊的說辭,好像還跟他分得很清楚似的,扳過她的身體懲罰似的對著臉親了她一口。

  沈蕊不好意思的笑,雖然她跟卡爾已經很親密了,但她總覺得沒有儀式就不能算成一家人,就算有了儀式,現代那些分得清楚的夫妻也不是沒有。

  沈蕊家隔壁鄰居就有一對這樣的夫妻,坐電梯的時候就能聽到他們在討論上次誰付了尿布錢,這一次又該誰去買奶粉了。按她想的,分那麼清楚還不如不結婚呢。

  「艾倫專門從費城趕過來,一直在為了裝飾房子忙碌。」以後的生意大多會在紐約展開,定居在這裡對他來說更方便一些。卡爾問沈蕊的意見:「如果你想,我們可以留在紐約定居。」

  沈蕊試探著問:「那……媽媽呢?」她對住在哪裡沒有意見,反正對她來說都是異國它鄉。要建立起一個家首先是家人,她已經把卡爾當成了家人,至於凱伯特夫人,最好是能離多遠就多遠。

  卡爾挑挑眉毛:「她當然會留在費城,那裡的氣候適合她的身體。」傻姑娘,難道他沒有告訴過她,永遠不必為了任何事情擔心嗎?凱伯特夫人當然也算在其中。

  沈蕊努力讓自己高興得不那麼明顯,她漸漸發現不論她幹些什麼,卡爾都不覺得奇怪,她推測卡爾以前可能從沒有認識過肉絲,從電影裡肉絲的態度來看卡爾對她更像一個陌生人。她現在在卡爾的面前從不掩飾什麼,他也沒有覺得奇怪不是嗎?只要不多接觸凱伯特夫人,就不會有人發現肉絲妹換了一個人。等時間再長點,凱伯特夫人也不會計較女兒變了樣,少女和少婦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這個危險沒有了,沈蕊對未來的生活就充滿了美好的期待。她反身抱住卡爾的脖子,覺得他實在是順眼極了,湊上去「吧噠」親了他一口。

  卡爾一用力把她抱起來回到房間裡,他們可以從現在開始努力生孩子。卡爾不喜歡孩子,但自己的就另當別論。繞著他轉圈叫爸爸,撒嬌要他買漂亮的衣服玩具的小女兒或者是能騎馬跟他一起去打獵的兒子,他都想要。

  ——————我是一夜肉肉的分割線———

  紐約的房子沒有準備長住,自然也沒有像費城那樣精心打理,可它的豪華程度還是嚇了沈蕊一跳,卡爾把放著工作資料的箱子交給管家,拉著沈蕊的手對她介紹:「這是艾倫,媽媽嫁過來之前,他就已經是霍克利家的管家了。」

  沈蕊向他問好,艾倫馬上對她行禮,他像所有的英國管家一樣,雪白的襯衫黑色西服一絲不苟的頭髮,筆直的挺著腰。只看一眼,沈蕊就知道他是個厲害的老人,他看卡爾的眼神就好像在看著個小男孩。

  艾倫又慈愛又嚴厲,像半個長輩那樣打量沈蕊一遍之後說:「夫人想先休息還是先看看房間。」沈蕊想先參觀房間,她跟在艾倫後面,拉拉卡爾西服的一角,他轉過頭來衝她眨眨眼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艾倫很喜歡你。」他早知道艾倫一定會喜歡現在這個露絲的。

  雖然艾倫只來了兩天功夫,房子裡的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本來這所房子只有兩個看屋子的人。艾倫又帶來了花匠廚師裁縫和三名女僕三名男僕。

  屋子被整理一新,新的地毯新的傢俱,全是沈蕊喜歡的那種風格。艾倫本來以為會見到一位挑剔的夫人,光看電報他沒有看到這位小姐討人喜歡的地方。在見到沈蕊後艾倫不那麼想了,看來挑剔的是她的母親,她本人則是一位溫柔的淑女。

  有一個好管家就意味著沈蕊什麼事都不用做,回到房間休息的時候她發現艾倫連第二天卡爾要出門穿的衣服都準備好了,從西裝背心到領結皮鞋,完全沒有她插手的地方,這跟她曾經想像過的舊時代妻子的職責不同。

  管家管家已經管住了整個家,卡爾明天該做什麼,跟誰有約會,該穿什麼衣服,對方又有什麼樣的喜好,艾倫全都瞭如指掌。更別說家裡所有的僕人全都聽他的安排在做事。沈蕊除了坐享其成什麼也不用幹,她無聊到跑到花園裡身後跟著拿著籃子的女僕剪下整所房子明天要用來插瓶的所有玫瑰花。

  夜裡沈蕊躺在床上用指尖在卡爾露在被子外面的胸膛上畫圈圈,很認真的問:「我該做什麼呢?」卡爾捉住她不安分的那隻手抓到嘴邊親了一口:「你還想再來一次?」

  沈蕊撓了他一下,氣呼呼的轉過身去。卡爾拍著她的背哄她:「寶貝,你想監督孤兒院的財政嗎?」他相信她能做好,就算做不好還有經理們呢,她有事情做的時候整個人神彩奕奕,迷人極了。他喜歡看她有活力的樣子,再說做慈善也並不出格,沒有越出社會給女人定出的條框。

  只要她喜歡,沒什麼不行的。

  沈蕊果然高興了,她在工作忙得四腳朝天的時候的確夢想著有一天過上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日子,但現在擁有這些時候,她覺得幹點想幹的事情更好。比如給「泰坦尼克倖存者委員會」幫忙。

  卡爾很得意自己兩句就哄好了她,他湊過來對沈蕊上下其手,油腔滑調的說:「現在我們能再一次了嗎?」

  ——我是繼續肉肉的分割線———————

  事情照著卡爾設想中的那樣發展,《紐約時報》的成功讓其它報紙嗅到了機會,以《華爾街日報》為首的幾家報紙很快做出了回應,他們抓住報道中那些有爭議的人物,以當時社會最主流的價值觀對他們進行了批判。

  其中為首的就是有卡爾,小報上還不客氣的稱他是「英國佬」。他們把卡爾最近做的那些事單獨拎出來,說他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偽善人,他做的那些事只是為了讓人家忽略掉他「掠奪了一位女士的生存機會,躲在女人的裙子底下求生。以愛情來粉飾卑鄙。」

  《紐約時報》馬上進行了反擊,動作快的像是已經準備好了的,指責同他們打擂台的報紙只看到了規則卻沒能看到災難中反應的人性,將美好的感情當作是垃圾,甚至還用嘲諷的筆調調侃那些持反對意見的名人「對為倖存者奔波的霍克利先生口誅筆伐,卻不見他們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子兒來幫助那些可憐人。」

  於是報道這些的《紐約時報》又被批評是「富豪的傳聲筒」只因為有利可圖,就蒙騙大眾。也有報紙和雜誌站出來聲援《紐約時報》,一時間支持和反對的聲音此消彼長,吵鬧紛爭不休,越演越烈。

  這樣的報道把沈蕊氣壞了,這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傢伙,人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首先想到的都應該是活下去,而不是接受所謂的命運去死。

  真正讓出救生船位子的也還是些上流社會的男人們,沉船的時候只有他們站在了旁邊。有穿著女式大衣裹著頭巾的想要趁亂上船的男人,也有哭泣哀求賄賂大副二副的男人。這些男人就因為沒被報道就被公眾給原諒了?

  卡爾卻一點也不在意,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明明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卻依舊故我的準時赴約同政要們吃飯喝茶,有時還會一起下下棋。

  「用不著為了這些事生氣,」卡爾從煙盒裡抽出雪茄煙放下鼻子下輕嗅,搭著腿坐在長沙發上。沈蕊把報紙扔在桌上坐到他的身邊,抱著他的胳膊說:「真該把這些人全都抓去受審。」

  卡爾對這樣的親暱越來越習慣也越來越享受,他空出兩隻手抱住她:「這些傢伙哪一天不咬人呢?泰坦那麼大的一塊肥肉,連白星公司都借這個發了財,他們當然也想撈點肉渣。」

  審判的日期定了下來,上流社會活下來的貴族富豪們各自聯絡,他們很清楚審判之後會發生什麼事,而為了共同的利益,他們決定集體撒一個謊。

  卡爾不會讓沈蕊去法庭參與審判,就算只是最簡單的問詢,他也不能忍受。她應該被照顧得好好的,不為這些事煩心。更何況,她還是太天真也太善良了,骨子裡就是正義的,他不想要勉強她,乾脆就讓她呆在家裡,這對她來說是一種保護。

  「比起這個,你應該好好想想婚紗的款式了,霍克利夫人。」卡爾笑瞇瞇的轉移話題,沈蕊卻被他提醒了,她偏著臉看卡爾,嚴格來說,他還沒有求過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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