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01
第一章
馮玉兒呆呆地看著窗下的河流,精製的畫舫上,鶯歌燕語,熱鬧不凡。
她打著扇子,雖然天氣不熱,但是她也習慣這裡的做派,姿態妍美地打著扇子。
「三位爺,快裡邊請,快,紅綃館招呼著。」
馮玉兒回過神了,許久沒有聽到劉媽媽這麼激動的聲音了,想來是莫大的有權有勢的人來了。
對於青樓來說,有錢的的確是大爺,但是有權勢卻是老天爺。
青樓三教五流都有,如果有有權勢的爺罩著,那才能開得下去。
而且她們也能風風光光,不過她們這些做皮肉生意的,除了讓裡面的美人變著法兒讓貴人們喜歡,就沒其他辦法去拉攏他們了。
門『吱嘎』一聲開了。
劉媽媽一扭一擺地走進來,一進門就嬌笑:「我的好女兒,現在好機會來了。」
馮玉兒嘴角微微一扯,說道:「是什麼爺來了,讓劉媽媽你這麼高興?」
「這次可真來了貴人了,知道嗎?今天帶著人過來的是誰?」
馮玉兒看著劉媽媽,表示詢問。
「王大老爺和勝二老爺和薛大老爺一起過來了,指明要給你贖身呢?」她在馮玉兒耳邊輕輕低語。
馮玉兒微微垂眼,沒想到竟然成功了嗎?
王大老爺是王子弘,薛大老爺就是薛松,金陵四大家族嫡系中的嫡系。王老太爺和薛老太爺前些年剛剛逝去,這兩位算是王薛兩家的掌權人了。至於勝二老爺就是王子弘的堂兄弟。
前些日子她出門尋琴,瞧見他們對一個年輕後生恭恭敬敬……王薛兩家在金陵的勢力,就是別的國公爺過來了,也不會恭恭敬敬的,能讓他們恭恭敬敬的,除了皇家,就沒別家了。
「莫非是金陵的王薛?」馮玉兒故作吃驚地問道。
「正是。」劉媽媽笑容滿面,說道:「沒想到啊,我百花樓養出的姑娘,竟能被這二位貴人相中,兒啊,你這就算熬出頭了。」
馮玉兒歎了口氣,說道:「若真能如此,也算是苦盡甘來,玉兒自八歲來了此地,處處多虧媽媽照應,才有今日的守得雲開見月明。」
劉媽媽聽了,心裡也有些得意,她說道:「還是媽媽我眼光不錯,人伢子放我眼前那麼多丫頭,獨獨就相中玉兒,你如今果然出息,也不枉媽媽心疼你一場,日後攀上高枝,可別忘了是誰把你養大,給調-教出這般品格。」
馮玉兒心中微冷,面上卻還帶著笑,劉媽媽確是個會疼人的,她穿來是個普普通通的姑娘,剛穿來之時,當然也不想認命做個雛妓。
然後每跑一次便挨一頓打,到最後劉媽媽竟指使龜奴往她身上放那拔了毒牙的小蛇,如此「疼人」,馮玉兒一輩子怎麼會忘。
「哎呀,說著話差點把正事誤了。」劉媽媽一拍手,連忙說道:「玉兒趕緊裝扮起來,那兩位大爺正在紅綃館等著見你呢。」
馮玉兒笑著說道:「玉兒知道了,媽媽你放心,再等我些時間,我馬上就好。」
劉媽媽連忙點頭,然後就到門外等著,讓青樓的小丫頭們服侍馮玉兒梳洗,臨走又提醒馮玉兒快些。
屋裡又只剩下馮玉兒一人,看著銅鏡中的容顏,她歎了一口氣,還是細細打扮了去。
***
回廊上,劉媽媽緊著催跟在後面的馮玉兒,說道:「玉兒,還不走快些,可別讓兩位大爺著急了!」
沒想到,半道上有客人攔住去路,他的眼睛色迷迷地盯著馮玉兒,口中卻對劉媽媽埋怨道:「媽媽,您整日裡將玉兒姑娘藏得那麼緊,竟比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們還難親近,您這待價而沽得有些過了吧!說個痛快話,到底幾時梳弄,爺我有的是錢。」
這位有一會兒闖入了百花樓的後臺,看見馮玉兒正在練習歌舞,自此就頗上心,每次來了,都問一句馮玉兒什麼時候梳弄。
「我的爺,您可來晚了!」劉媽媽奉承地道:「我們玉兒姑娘自今日起從良了,不過您也別懊惱,媽媽手頭好女兒多得是,還有個比玉兒風情的,下回您請好吧!」
那客人不樂意了,說道:「這便是媽媽不對,在下只瞧上了百花樓的玉兒姑娘,早盤算著要替她贖身,誰要帶走她?叫出來咱一塊競價,別是個腦滿腸肥見不得人的傢伙吧,您老可不許為了錢,糟蹋咱這天仙一般的姑娘。」
劉媽媽說道:「這給玉兒贖身的是城東鼎鼎貴門的那家……」又暗地給廊上站著的龜奴使了個眼色,這客人聽劉媽媽說的來路,心就怯了。這時候便有兩三個姑娘上來,嬌聲軟語,又放肆地撫摸勾引他,他順勢讓她們將自個兒給拽走。
馮玉兒低頭用帕子抿了抿唇,男人就是這德行。
她繼續隨著劉媽媽往前走。
「勞您二位爺久等,玉兒過來拜見。」一踏進紅綃館,劉媽媽忙不迭地沖著正坐在花梨木雕花圓桌前喝茶的兩個男人施禮。
馮玉兒半垂螓首,嫋嫋地上前向兩人福了福身,輕輕柔柔地道:「玉兒見過王大爺、二爺,薛大爺。」
還未抬頭,馮玉兒便聽見其中一人竟吟起詩來,說道:「豔色本傾城,分香更有情,髻鬟垂欲解,眉黛拂能輕(1)……薛妹夫,可還記得後面四句,爺是怎麼說的?」
「內兄這是笑話我呢?」另外一人連連擺手,笑道:「您讓我念念帳本絕無二話,這詩詞歌賦,它認得我,我卻不認得它……記不得,記不得了!」
說話的是王子勝和薛松二人。
另外一個王子弘沒說話,王子弘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宗族嫡房,王老太爺死了,這王子弘就是王家族長了。他現在膝下有個五歲的兒子王仁,兩歲的女兒王熙鳳。
王府裡頭還有二房沒分出去的堂兄弟,王子騰和王子勝,兩個堂妹一個嫁入榮國府嫡次子賈政的賈王氏,一個嫁給今天王子弘身邊的薛松。這四個堂兄妹父親早逝,一直跟著王子弘的父親過活,所以和王子弘和親生兄弟也沒差了,加上四大家族同氣連枝,娶了他堂妹的薛松,王子弘也和薛松親近不已。
薛松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號稱珍珠如土金如鐵的皇商薛家,紫薇舍人之後。
她聽樓裡伺候的頭牌說過,王子勝雖說算不上酒囊飯袋,但也絕非文人雅士,如今出口成章,實在是附庸風雅得過了。
王子弘淡淡的。
薛松對劉媽媽道:「你先下去,算好多少銀兩,同外頭人說一聲便是。」薛家最有錢不過了。
劉媽媽連連應諾,臨走前還不忘囑咐馮玉兒:「長些眼色,好好侍候二位爺。」
等屋裡再無旁人,王子弘站起身來,背起雙手繞著馮玉兒轉了一圈。王子勝見狀,也不停地看著馮玉兒,百花樓看來要多來一來,那日沒細看,今日細瞧了,沒想到藏了個這等容貌身段出色美人,以前他也來過兩回,可沒見這等姿色的。
馮玉兒一直垂著眼簾,卻能感覺出有火辣辣的目光從頭一直打量到了她的腳,雖是在青樓長大,可對於被當成玩物這般褻視,依舊讓馮玉兒心生抵觸。
「果然是豔色傾城。」王子弘歎了一句,然後對王子勝和薛松說道:「還是咱們那位爺眼光獨到。」
薛松這時開口問馮玉兒,目光比王子弘和王子勝要來得正經,但也高高在上,直白地問:「今年多大,可還是個雛?」
馮玉兒垂下頭,低聲說道:「回薛大爺,玉兒十五,是……是姑娘家。」
薛松滿意地點點頭,又問:「你前日可曾去過糜子巷?」
馮玉兒微微點頭,她自然是去了,還特意當著王薛三人和那年輕後生的面,嫋嫋婷婷地進了書畫樓。
「玉兒托糜子巷的匠人重新做了把古琴,前日親自去取的,倒是在書畫樓瞧見了三位爺,只是玉兒身份低微,不敢上去打擾。」
薛松和王子弘對視了一眼,然後對馮玉兒道:「你這丫頭算是有些運氣,如今有位貴人看上你,你便過去好好侍候幾日,或好或歹,皆看你自己造化。」
「是。」馮玉兒乖巧地回道。
「回去收拾一下,待會便有人來接你。」王子弘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平淡地說道。
馮玉兒又屈膝福了福,回身便要退下,還沒到門口,從後面傳來薛松的聲音:「馮玉兒,且給我記住,到了那頭,只將人服侍舒服了,其他的事不許多問,更不許亂說,到時候惹下殺身之禍,別怪爺沒早提醒過你!」
馮玉兒頓了頓,點了一下頭便走了出去。
劉媽媽早等在馮玉兒房裡,瞧著表情,顯是銀子已然到手。
見馮玉兒進來,劉媽媽笑著迎上前, 「知道你急著要走,媽媽已幫你將包袱收拾好。」
馮玉兒笑了笑,當著劉媽媽的面打開包袱,見裡面只幾件孺裙巾帕而已,輕得只能打飄。
瞧馮玉兒的視線落到了自己懷中的妝匣上,劉媽媽一慌,身子閃了閃,臉色立馬就變了,說道:「你這丫頭好沒良心,媽媽養你這麼大,也沒得你什麼奉養,便是留些金銀首飾做個念想,又怎麼著?」
「媽媽誤會了。」馮玉兒笑道:「女兒只想要那根自小帶過來的琺瑯銀釵,我以後還想憑著它尋親呢!別的就都孝敬媽媽了,這麼多年,媽媽的養育之恩,女兒可不敢忘。」
馮玉兒不曾見客,一直被養著,只是偶爾隔著簾子彈琴,因為彈得好,這秦淮河上風流文士也多,得了一些他們的大方賞賜而已,一些被劉媽媽拿走了,還有一部分就留給馮玉兒穿戴,畢竟以後也是需要見客的。這樣算起來,這裡的東西真的不多。
劉媽媽聽了,這才不情不願地打開妝匣翻了翻,揀出一根小釵子隨手扔到包袱上,口中卻道:「也不值個錢兒,就是找著了,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還有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都十來年了,你家裡人但凡真想找,何至於拖到現在。」
「好歹是個念想吧!」馮玉兒苦笑了一下,她穿越過來,這身體唯一的願望就是尋親了,雖然記不清了,但這丫頭依稀還記得自己的母親有些不好,她太擔憂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張~~~求支持啊~~~想了想,還是每天七點發比較好~~~存稿十萬,偏古代市井風~~~
(1)孟浩然《美人分香》~~~~不會作詩,所以就引用吧
女主是秦可卿的娘,美的不要不要的,男主廢太子(非清穿),寫多了冷情文,寵文來一發啊,是第一篇寵文吧!
~~~~~開始女主挺無奈的,後面就好了!另外,女主不是小三,男主沒娶妻!也非小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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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來說說王熙鳳的身世。
有說是王子騰有說是王子勝的女兒,也有說是王子騰的兄弟的女兒,畢竟王熙鳳叫王子勝王子騰叔叔。
勝和騰繁體相似,有人說可能手抄本抄潦草,將一個人變成兩個人,我也被搞糊塗了,但是大多數接受的是就是兩個人,一個是廢物一個有出息。
這樣說起來,如果是三兄弟,文中又不對了。
我就弄了個王子弘出來,按照原文來說,住在南邊,現在王子弘的確在金陵。
王子騰叫大舅老爺,王子勝叫二舅老爺,因為和王子弘是堂兄弟,各房分開稱呼,所以這稱呼也對。
還有王夫人層說有兩個親兄弟,又對了。
所以我就弄成這樣了。。。。。。。王熙鳳的父親和王子勝王子騰就是賈珠和賈璉那樣的關係,甚至更親密一些,因為王子勝和王子騰的父親死了,被王子弘的父親養大的。後來王子弘犯事,這王家家主之位就讓給王子騰!
第2章 0002
第二章
馮玉兒正坐在一扇紫檀嵌染牙廣韻十二府圍屏一側,一邊輕撚慢攏地彈著琴,一邊細心地聽著圍屏另一側幾個男人在說話。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孤此次到這太-祖起興之地,這裡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絲毫不輸於京城。」自稱孤,還能是誰?
接下來說話的是王子弘,聲音帶著奉承:「可惜爺不日便要離開,這江南勝景,亭臺樓閣,必是要在煙雨中才能得其妙處。」
「不急,日後還有機會。」
隨後這位年輕的爺繼續說道:「子弘,明日你替孤走一趟承慶替孤拜會一下甄老夫人。」甄老夫人就是甄貴妃之母,也是皇上的乳娘,現在一家子還沒有到金陵為官,在承慶窩著。
「是,爺。」王子弘立刻應下來。
太子徒元徽點點頭,對於甄貴妃,因為她兒子徒元升日後的動作,徒元徽對甄貴妃和甄家也膩味得緊,就算和金陵近,他也不想去拜會了,他又是太子,父皇又寵他,不去也不打緊。
「這幾日孤還會在此地多有賞玩,王子勝薛松你們兩位也盡心了!」
薛松和王子弘一聽,都有些激動,紛紛說道:「在下鄙陋之人,今日得識爺,何止三生有幸,爺龍潛鳳采,更有逸群之才德,日後在下必當全力追隨,聽憑爺驅使。」
這位年輕的爺笑說:「薛松這話說得有待商榷,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孤雖為太子,卻也當以父皇行止為效命。」雖是這麼說,但是表情全然不是這樣。
在此時太子心裡,父皇對他的寵愛,早就認為他是唯一的繼承人,他收用幾個人給他東宮辦事也沒什麼。
「是,是。」王子弘、王子勝同薛松忙附和,心知肚明。
屏風另一頭,馮玉兒早聽了半晌,果真是太子!
看來她這次大膽所為,果然是押對了。
早些天,馮玉兒便在百花樓聽得有議論,當今太子徒元徽奉聖命來金陵祭祖,而獲旨接駕的,正是「東海缺了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的王家。
金陵在太-祖還未大統時就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陪都,太-祖的龍墓更是修建在了這裡。王家接駕讓全金陵的人都知道了。
那日在糜子巷,馮玉兒遠遠瞅見書畫樓前站著王家的新家主王子弘和他堂弟王子勝以及妹夫薛松,他們滿臉恭敬、正曲意逢迎的年輕後生,馮玉兒那時就鬼使神差般地靠了過去。
雖然一直低著頭,馮玉兒卻感覺到了,在自己走過去的一瞬間,那年輕後生表情明顯有些愣怔,或者說,驚豔。
馮玉兒這個皮囊確實驚豔動人,女兒的嬌柔和豐美在她身上集合地非常完美,又有一股子清傲和風流意味,完全能驚豔世人,就因為她如此出色,劉媽媽一直壓著不讓她接客,原因就是明年就是花魁選期,馮玉兒那時候也及笄不少日子了,正是最美的年齡,百花樓很可能就會因為出了一個花魁而聲勢大漲。
只是王薛兩家提出來給馮玉兒贖身,劉媽媽在金陵地界哪裡敢得罪,所以也能笑眯眯地放人。
「這《醉漁唱晚》講求笑傲煙雲、醉鄉酣美之意,可惜今日這第三段『撮』與『反撮』指法用得未免敷衍,少了蒼勁高昂之氣度,倒顯得失於流浮。」突然一聲評論,正在彈琴的馮玉兒立刻停了手。
屏風後的琴聲也就戛然而止。
王子弘立刻哈哈大笑起來,「當年曾有言,『曲有誤,周郎顧』,沒想到今日我等有幸,竟得見佳景重現。」
也在這時候,薛松連忙喊道:「還不快出來拜見請罪。」
馮玉兒連忙起身,也不敢抬眼,但是足夠讓自己的容貌顯露在三人面前。
「玉兒拜見四位爺。」
太子徒元徽看到馮玉兒,心裡已經了然。不過,他自詡是個風流惜花人物,見到如斯美人,也當然樂意收下來。
「免了。」他的聲音顯得比較溫潤。
王子弘和薛松低著頭在一旁瞧瞧對視,王子勝低頭喝酒,不知想些什麼。
馮玉兒這次慢慢起身。
太子和當天一樣,身著普通貴公子的裝扮,然而在長得不錯的王子弘和薛松中,不僅氣質出眾,形貌昳麗過人,將二十七八歲長得也不錯的王子弘、王子勝和薛松(王熙鳳和薛寶釵的父親肯定長得不差)襯托得絲毫不起眼。
王子弘朝馮玉兒遞了個眼色,馮玉兒似有些驚慌失措,連連請罪自己琴藝不精。
王子弘忙上前說道:「馮玉兒琴技有失,著實掃了爺您的雅興,是在下安排不周,這就叫她下去!」
「不必了。」
徒元徽一笑,看著這美人模樣,說道:「這女子雖是笨些,倒也並非不可救藥,就讓爺來點撥她一二。」
成了!王子弘和薛松對視一眼,帶著些許笑意。
***(和諧期間,就省去片段了)
鏡臺前,馮玉兒慢條斯理地梳著自己那一頭烏髮,而她身後的一張羅漢床上,太子徒元徽正俯在床上,睡得極深沉。
馮玉兒望著銅鏡中映出的那張睡顏,免不得搖了搖頭。
這位太子爺端的儒雅、溫柔,說話也輕言細語,只在床上卻如狼似虎,竟將馮玉兒當仇人般折騰了一夜,馮玉兒此時全身酸痛,腦袋也一抽一抽如炸了筋。
可是,她還是慢慢笑了。
當年莫名其妙來了這異世,代替那真正的「馮玉兒」活到如今,馮玉兒早吃了教訓,就算知道這是一本書的世界,但是被無數次被毒打,也讓她找不到出路。因為她逃不出百花樓,別人或許認命這輩子怕是再不得乾淨。可馮玉兒不甘心,只要有一口氣在,她便要尋盡任何機會逃離那人間地獄,這不,機會不是來了嗎!
打扮停當之後,馮玉兒重新坐到床邊,細細端詳起徒元徽的面容。
百花樓魚龍混雜,各種消息自是靈通得很,尤其太子駕臨,金陵無論貴人還是百姓,都是以見太子一面為榮,當初隔開了一條條富貴街,兩旁百姓還是水泄不通,那會兒就聽人形容過太子的風貌,今日見了,確實芝蘭玉樹,俊秀不凡。
這般人品氣度,怕是沒有一個女人能敵得過,馮玉兒承認,初一眼瞧見徒元徽,她的心也猛跳了一下,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他……他的眼睛是桃花眼,仰月唇薄,看來風流多情的。
否則也不會對於她這個送上來的玩物都溫柔儒雅。
然而,風流多情的人,也往往很可能最是無情。
馮玉兒此時便是和他有了肌膚之親又能如何,她也只是個玩物,一名被王薛兩家買來,用以討好太子的女人,若癡心妄想,指望徒元徽能念一夜恩情,將自己放在心上,豈不是自討不痛快。
馮玉兒腦子在這時候極其清晰。
若非做了這個玩物,她如何能脫得了這賤籍,該謝的是這位太子風流多情吧,若是個冷面無情的太子,她哪裡有這樣的機會。
一雙手伸過來,抱住了馮玉兒的細腰,將馮玉兒又撲倒在他身下:「玉兒,怎麼不睡了?」
馮玉兒笑著順勢倒在徒元徽身上,低聲說道:「爺,就想看清楚爺的模樣。」
徒元徽笑說道:「可看清楚了?」
馮玉兒軟聲說道:「看清楚了,玉兒以後都不忘記爺的。」
徒元徽笑著摟了摟馮玉兒,又對著她的紅唇親上去,又是一場**。
徒元徽對馮玉兒非常滿意,因此王子弘和薛松也表示很滿意。
想是馮玉兒侍候得太好,徒元徽竟又延宕了好些時日,更一直都不曾從王家別院園林搬出去,他平日裡遊山玩水,吟風弄月,順便點撥點撥馮玉兒琴藝,後發現馮玉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徒元徽興趣更為濃厚,頗有樂不思蜀之意。
王子弘走後,王子勝和薛松極善利用時機,免不了領來不少官員士紳,說是引見給徒元徽,每逢此時,馮玉兒都很識相地避開,知道有些事,多聽無益。
為了讓徒元徽在金陵過得舒適,王薛兩家自是使盡渾身解數,衣食住行全都照顧得周到、細緻,自然少不得也要為馮玉兒這位徒元徽新近愛寵添置些衣裳頭面,尤其薛松,還讓薛王氏送了個調-教好的一等丫頭杏月的過來貼身服侍馮玉兒。
第3章 0003
這日徒元徽一早便出了門,留了馮玉兒在王家,因無人需要奉承,她一時倒顯得無所事事。
「姑娘,周嬤嬤又來瞧您了。」小丫頭小青領著一位婦人進來。
周嬤嬤是王家太太趙氏的陪嫁丫頭,現在嫁了王家家生子趙采。
這王家園林現在因為太子在住,王家人也就不再進了,只是偶爾會派些下人過來殷勤周到的伺候,馮玉兒最近得寵,王趙氏是個八面玲瓏的,就是她的小女兒熙鳳最近病了,她也不忘打發周嬤嬤每過兩日來問馮玉兒有什麼需求。
當然,也沒什麼尊敬之意。
因為馮玉兒沒有名分,而且她的出身……她們也不認為太子會將她帶回京城去。而若是太子有名分的女人,哪怕只是一個侍妾,她們也會過來拜見一下。
馮玉兒這會子正躺在一張貴妃榻上入迷地讀著一冊《漱玉詞》,聽說周嬤嬤來了,便立馬起了身。
一位四十開外,衣著打扮極有體面的婦人笑吟吟地同馮玉兒見了禮,她的身後還跟著兩名僕婦,各托著一個盤子。
馮玉兒上前福了福身,道:「辛苦你老往我們這兒跑,這些日子多蒙貴府照應。」知道她們面上笑著,其實沒將自己當做一回事,馮玉兒也不惱,她還有需要她們幫忙的呢。
周嬤嬤笑道:「馮姑娘總是那麼客氣,我家太太心裡掛念著姑娘,便命老身來瞧瞧,順便給您帶來金錁子六對,玉鐲一副,金項圈兩個,並宮制頭花六支,並不值什麼,不過閑著供您把玩。」
馮玉兒笑著點頭,隨即對杏月使了個眼色。
不一時,杏月從馮玉兒的妝匣裡拿出些碎銀子,塞到周嬤嬤手裡。
馮玉兒笑道:「嬤嬤辛苦,這些不成敬意,怕是惹您笑話了。」
周嬤嬤掂掂手上銀子,表示還算滿意。
「嬤嬤來一趟不容易,不如坐下喝杯茶吧!」馮玉兒笑著招呼。
「那老奴便攪擾了。」周嬤嬤顯是熟門熟路了,自己尋個繡墩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同馮玉兒聊了起來。
「我家太太在府裡常常念叨呢,說馮姑娘是有福氣的,少不得以後夫貴妻榮,咱家還得沾您的光。」
馮玉兒溫婉的笑了笑,說道:「大太太真會折煞玉兒,她才是真正有福之人,玉兒拍馬也是追不上的。」
寒喧了一會,馮玉兒便說到正題:「對了,嬤嬤,上一回我托您給打聽的宅子可有些眉目?」有些事拜託王家這金陵地頭蛇去做最好不過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老身正要同馮姑娘說,天闕山腳下有一所兩進的院子,倒是挺合老倆口住,那處主人正好同我那男人認得,價錢上人也說好商量,自是要規規矩矩。姑娘,可真要買下來?」
「那是再好不過了。」馮玉兒笑道:「不瞞您說,爺是做大事的,玉兒身份低微,也不敢有太大奢求。」
「明白,明白。」周嬤嬤連連點頭,說道:「馮姑娘是個有心的,大太太的意思,這事咱府上管了。」
馮玉兒掩袖一笑,說道:「嬤嬤別誤會,這銀子玉兒還有兩個,您如今費心幫襯尋到上家,玉兒已是感激不盡。」
周嬤嬤點點頭,太太說這馮姑娘倒是聰明本分,這點事也不算什麼,幫上一幫也不打緊。然而王趙氏心寬,可她沒想到自家老爺兄弟王子勝卻渾然不是一回事。
送走周嬤嬤,馮玉兒讓杏月將東西都收好,重又回榻上躺了,這會子也看不下去書,她便望著窗外煙柳發起呆來。
聽徒元徽的意思,過不了十天半個月他便要離開金陵,馮玉兒如今是他的人,走與留都身不由已,只私心裡,馮玉兒並不願意同這人纏一輩子,只因為,齊大非偶,而且人家看上的,只不過是她馮玉兒一身皮囊而已。
于馮玉兒來講,最好的結果,便是得了真正自由,留在金陵,置一所小宅子過完下半生。作為曾經太子的女人,也不怕被人再起色心。
而且托徒元徽的福,如今王薛兩家送來的,加上徒元徽高興時候賞的東西,足以讓馮玉兒舒舒坦坦地過以後的日子,或者,還能讓她閑來無事,替死去的「馮玉兒」尋尋爹娘。
不過馮玉兒想,她自己這身份,也跟著太子回不了京城。
「顯是爺把你慣壞了,如今連爺進了屋,都不招待見。」徒元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坐到榻邊,一把將馮玉兒撈到懷中,狠狠摟住她的香肩,又去親她的小嘴。
馮玉兒順從地回抱住徒元徽的腰身,嬌聲道:「爺就會胡賴,明明是您悄不吱聲進來的。」
笑鬧了好一陣,徒元徽索性同馮玉兒擠在貴妃榻上,一邊玩弄著馮玉兒的纖纖玉指,一邊仿似不在意地問:「聽說你最近在找房子?」
馮玉兒先是一愣,隨即便承認了,說道:「確有此事呀!」
徒元徽笑眯眯的,調笑道:「就這麼急著尋後路,不會連下家都開始找了吧?」
「您說什麼呢?」馮玉兒一點都不慌,還將頭搭到徒元徽肩上,說道:「玉兒生生世世是爺的人,只有爺不要玉兒的份,玉兒哪敢去做那等大逆不道的事。」
「那怎麼突然起了異心?」徒元徽笑容收了,哼了一聲問道。
馮玉兒這時坐起身來,眼圈微紅地道:「哪來的異心,我的人和心可都給了誰?原來玉兒在爺眼裡,竟是這樣的人。」
「說!看你怎麼扯謊!」徒元徽淡淡地說道。
「你們這些爺們,怎會知道女人家苦處!」馮玉兒委屈地道:「玉兒自知微賤,便是爺想帶我回京,玉兒也有自知之明,不肯讓爺因我作了難,所以想著,以後哪都不去,就在金陵住下,每日吃齋念佛為您祈福。」
徒元徽目光還是有些冷,不說話。
馮玉兒繼續說道:「日後但凡您心裡還有玉兒,巡到金陵時就召見玉兒一回,玉兒這輩子便心滿意足了。」說完,馮玉兒嚶嚶地哭起來。
「便是這點子念想玉兒都不能留嗎,難道爺的意思,您這一走,便只許玉兒抹脖子上吊?」馮玉兒哭得更厲害了,然而卻是梨花帶雨,引人嬌憐。
「好了,好了,還沒說你什麼呢?你就要死要活的了。」徒元徽笑說道。
馮玉兒立刻不哭了,但是有點淚眼朦膿的樣子。
徒元徽微微皺眉,這時候翻身從榻上起來,道:「爺最不喜歡女人哭了,等你不難過了爺再來!」
等徒元徽出去,馮玉兒抹了抹淚,心裡無語……根本不按牌出牌,她照了照鏡子,難道她哭得不好看嗎?
然而她也不著急,徒元徽對自個還熱乎著,還不至於就舍了她去,於是,她重新拿出《漱玉詞》又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