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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寵後之路.》作者:水心清湄【完結】

《(紅樓)寵後之路.》作者:水心清湄【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5742個瀏覽者
文案:

廢太子徒元徽再次睜開眼,
他的父皇還很毫無理由地偏向他,
要背叛他的太子妃還沒嫁過來,
懷裡還摟著給他生下可卿,並為了他名聲而自盡的美人,
不管未來怎麼樣,他要任性一次才好。
馮玉兒呆呆地看著摟住她說肉麻情話的太子,
她不懂為什麼太子變情聖了
她該好好想想是做趙太后還是劉太后了。

1.可以當原創看,偏紅樓習俗,架空朝代,用秦可卿是太子之女的說法
2.女主很美。。。美的蘇一片人!
3.太子登基,撿漏的原皇帝會死,寵文一對一!
4.虐榮甯賈府,十二釵中元春黑

內容標籤:古典名著 紅樓夢
搜索關鍵字:主角:馮玉兒,徒元徽 ┃ 配角:秦可卿、賈元春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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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01

  第一章

  馮玉兒呆呆地看著窗下的河流,精製的畫舫上,鶯歌燕語,熱鬧不凡。

  她打著扇子,雖然天氣不熱,但是她也習慣這裡的做派,姿態妍美地打著扇子。

  「三位爺,快裡邊請,快,紅綃館招呼著。」

  馮玉兒回過神了,許久沒有聽到劉媽媽這麼激動的聲音了,想來是莫大的有權有勢的人來了。

  對於青樓來說,有錢的的確是大爺,但是有權勢卻是老天爺。

  青樓三教五流都有,如果有有權勢的爺罩著,那才能開得下去。

  而且她們也能風風光光,不過她們這些做皮肉生意的,除了讓裡面的美人變著法兒讓貴人們喜歡,就沒其他辦法去拉攏他們了。

  門『吱嘎』一聲開了。

  劉媽媽一扭一擺地走進來,一進門就嬌笑:「我的好女兒,現在好機會來了。」

  馮玉兒嘴角微微一扯,說道:「是什麼爺來了,讓劉媽媽你這麼高興?」

  「這次可真來了貴人了,知道嗎?今天帶著人過來的是誰?」

  馮玉兒看著劉媽媽,表示詢問。

  「王大老爺和勝二老爺和薛大老爺一起過來了,指明要給你贖身呢?」她在馮玉兒耳邊輕輕低語。

  馮玉兒微微垂眼,沒想到竟然成功了嗎?

  王大老爺是王子弘,薛大老爺就是薛松,金陵四大家族嫡系中的嫡系。王老太爺和薛老太爺前些年剛剛逝去,這兩位算是王薛兩家的掌權人了。至於勝二老爺就是王子弘的堂兄弟。

  前些日子她出門尋琴,瞧見他們對一個年輕後生恭恭敬敬……王薛兩家在金陵的勢力,就是別的國公爺過來了,也不會恭恭敬敬的,能讓他們恭恭敬敬的,除了皇家,就沒別家了。

  「莫非是金陵的王薛?」馮玉兒故作吃驚地問道。

  「正是。」劉媽媽笑容滿面,說道:「沒想到啊,我百花樓養出的姑娘,竟能被這二位貴人相中,兒啊,你這就算熬出頭了。」

  馮玉兒歎了口氣,說道:「若真能如此,也算是苦盡甘來,玉兒自八歲來了此地,處處多虧媽媽照應,才有今日的守得雲開見月明。」

  劉媽媽聽了,心裡也有些得意,她說道:「還是媽媽我眼光不錯,人伢子放我眼前那麼多丫頭,獨獨就相中玉兒,你如今果然出息,也不枉媽媽心疼你一場,日後攀上高枝,可別忘了是誰把你養大,給調-教出這般品格。」

  馮玉兒心中微冷,面上卻還帶著笑,劉媽媽確是個會疼人的,她穿來是個普普通通的姑娘,剛穿來之時,當然也不想認命做個雛妓。

  然後每跑一次便挨一頓打,到最後劉媽媽竟指使龜奴往她身上放那拔了毒牙的小蛇,如此「疼人」,馮玉兒一輩子怎麼會忘。

  「哎呀,說著話差點把正事誤了。」劉媽媽一拍手,連忙說道:「玉兒趕緊裝扮起來,那兩位大爺正在紅綃館等著見你呢。」

  馮玉兒笑著說道:「玉兒知道了,媽媽你放心,再等我些時間,我馬上就好。」

  劉媽媽連忙點頭,然後就到門外等著,讓青樓的小丫頭們服侍馮玉兒梳洗,臨走又提醒馮玉兒快些。

  屋裡又只剩下馮玉兒一人,看著銅鏡中的容顏,她歎了一口氣,還是細細打扮了去。

  ***

  回廊上,劉媽媽緊著催跟在後面的馮玉兒,說道:「玉兒,還不走快些,可別讓兩位大爺著急了!」

  沒想到,半道上有客人攔住去路,他的眼睛色迷迷地盯著馮玉兒,口中卻對劉媽媽埋怨道:「媽媽,您整日裡將玉兒姑娘藏得那麼緊,竟比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們還難親近,您這待價而沽得有些過了吧!說個痛快話,到底幾時梳弄,爺我有的是錢。」

  這位有一會兒闖入了百花樓的後臺,看見馮玉兒正在練習歌舞,自此就頗上心,每次來了,都問一句馮玉兒什麼時候梳弄。

  「我的爺,您可來晚了!」劉媽媽奉承地道:「我們玉兒姑娘自今日起從良了,不過您也別懊惱,媽媽手頭好女兒多得是,還有個比玉兒風情的,下回您請好吧!」

  那客人不樂意了,說道:「這便是媽媽不對,在下只瞧上了百花樓的玉兒姑娘,早盤算著要替她贖身,誰要帶走她?叫出來咱一塊競價,別是個腦滿腸肥見不得人的傢伙吧,您老可不許為了錢,糟蹋咱這天仙一般的姑娘。」

  劉媽媽說道:「這給玉兒贖身的是城東鼎鼎貴門的那家……」又暗地給廊上站著的龜奴使了個眼色,這客人聽劉媽媽說的來路,心就怯了。這時候便有兩三個姑娘上來,嬌聲軟語,又放肆地撫摸勾引他,他順勢讓她們將自個兒給拽走。

  馮玉兒低頭用帕子抿了抿唇,男人就是這德行。

  她繼續隨著劉媽媽往前走。

  「勞您二位爺久等,玉兒過來拜見。」一踏進紅綃館,劉媽媽忙不迭地沖著正坐在花梨木雕花圓桌前喝茶的兩個男人施禮。

  馮玉兒半垂螓首,嫋嫋地上前向兩人福了福身,輕輕柔柔地道:「玉兒見過王大爺、二爺,薛大爺。」

  還未抬頭,馮玉兒便聽見其中一人竟吟起詩來,說道:「豔色本傾城,分香更有情,髻鬟垂欲解,眉黛拂能輕(1)……薛妹夫,可還記得後面四句,爺是怎麼說的?」

  「內兄這是笑話我呢?」另外一人連連擺手,笑道:「您讓我念念帳本絕無二話,這詩詞歌賦,它認得我,我卻不認得它……記不得,記不得了!」

  說話的是王子勝和薛松二人。

  另外一個王子弘沒說話,王子弘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宗族嫡房,王老太爺死了,這王子弘就是王家族長了。他現在膝下有個五歲的兒子王仁,兩歲的女兒王熙鳳。

  王府裡頭還有二房沒分出去的堂兄弟,王子騰和王子勝,兩個堂妹一個嫁入榮國府嫡次子賈政的賈王氏,一個嫁給今天王子弘身邊的薛松。這四個堂兄妹父親早逝,一直跟著王子弘的父親過活,所以和王子弘和親生兄弟也沒差了,加上四大家族同氣連枝,娶了他堂妹的薛松,王子弘也和薛松親近不已。

  薛松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號稱珍珠如土金如鐵的皇商薛家,紫薇舍人之後。

  她聽樓裡伺候的頭牌說過,王子勝雖說算不上酒囊飯袋,但也絕非文人雅士,如今出口成章,實在是附庸風雅得過了。

  王子弘淡淡的。

  薛松對劉媽媽道:「你先下去,算好多少銀兩,同外頭人說一聲便是。」薛家最有錢不過了。

  劉媽媽連連應諾,臨走前還不忘囑咐馮玉兒:「長些眼色,好好侍候二位爺。」

  等屋裡再無旁人,王子弘站起身來,背起雙手繞著馮玉兒轉了一圈。王子勝見狀,也不停地看著馮玉兒,百花樓看來要多來一來,那日沒細看,今日細瞧了,沒想到藏了個這等容貌身段出色美人,以前他也來過兩回,可沒見這等姿色的。

  馮玉兒一直垂著眼簾,卻能感覺出有火辣辣的目光從頭一直打量到了她的腳,雖是在青樓長大,可對於被當成玩物這般褻視,依舊讓馮玉兒心生抵觸。

  「果然是豔色傾城。」王子弘歎了一句,然後對王子勝和薛松說道:「還是咱們那位爺眼光獨到。」

  薛松這時開口問馮玉兒,目光比王子弘和王子勝要來得正經,但也高高在上,直白地問:「今年多大,可還是個雛?」

  馮玉兒垂下頭,低聲說道:「回薛大爺,玉兒十五,是……是姑娘家。」

  薛松滿意地點點頭,又問:「你前日可曾去過糜子巷?」

  馮玉兒微微點頭,她自然是去了,還特意當著王薛三人和那年輕後生的面,嫋嫋婷婷地進了書畫樓。

  「玉兒托糜子巷的匠人重新做了把古琴,前日親自去取的,倒是在書畫樓瞧見了三位爺,只是玉兒身份低微,不敢上去打擾。」

  薛松和王子弘對視了一眼,然後對馮玉兒道:「你這丫頭算是有些運氣,如今有位貴人看上你,你便過去好好侍候幾日,或好或歹,皆看你自己造化。」

  「是。」馮玉兒乖巧地回道。

  「回去收拾一下,待會便有人來接你。」王子弘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平淡地說道。

  馮玉兒又屈膝福了福,回身便要退下,還沒到門口,從後面傳來薛松的聲音:「馮玉兒,且給我記住,到了那頭,只將人服侍舒服了,其他的事不許多問,更不許亂說,到時候惹下殺身之禍,別怪爺沒早提醒過你!」

  馮玉兒頓了頓,點了一下頭便走了出去。

  劉媽媽早等在馮玉兒房裡,瞧著表情,顯是銀子已然到手。

  見馮玉兒進來,劉媽媽笑著迎上前, 「知道你急著要走,媽媽已幫你將包袱收拾好。」

  馮玉兒笑了笑,當著劉媽媽的面打開包袱,見裡面只幾件孺裙巾帕而已,輕得只能打飄。

  瞧馮玉兒的視線落到了自己懷中的妝匣上,劉媽媽一慌,身子閃了閃,臉色立馬就變了,說道:「你這丫頭好沒良心,媽媽養你這麼大,也沒得你什麼奉養,便是留些金銀首飾做個念想,又怎麼著?」

  「媽媽誤會了。」馮玉兒笑道:「女兒只想要那根自小帶過來的琺瑯銀釵,我以後還想憑著它尋親呢!別的就都孝敬媽媽了,這麼多年,媽媽的養育之恩,女兒可不敢忘。」

  馮玉兒不曾見客,一直被養著,只是偶爾隔著簾子彈琴,因為彈得好,這秦淮河上風流文士也多,得了一些他們的大方賞賜而已,一些被劉媽媽拿走了,還有一部分就留給馮玉兒穿戴,畢竟以後也是需要見客的。這樣算起來,這裡的東西真的不多。

  劉媽媽聽了,這才不情不願地打開妝匣翻了翻,揀出一根小釵子隨手扔到包袱上,口中卻道:「也不值個錢兒,就是找著了,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還有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都十來年了,你家裡人但凡真想找,何至於拖到現在。」

  「好歹是個念想吧!」馮玉兒苦笑了一下,她穿越過來,這身體唯一的願望就是尋親了,雖然記不清了,但這丫頭依稀還記得自己的母親有些不好,她太擔憂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張~~~求支持啊~~~想了想,還是每天七點發比較好~~~存稿十萬,偏古代市井風~~~

  (1)孟浩然《美人分香》~~~~不會作詩,所以就引用吧

  女主是秦可卿的娘,美的不要不要的,男主廢太子(非清穿),寫多了冷情文,寵文來一發啊,是第一篇寵文吧!

  ~~~~~開始女主挺無奈的,後面就好了!另外,女主不是小三,男主沒娶妻!也非小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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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來說說王熙鳳的身世。

  有說是王子騰有說是王子勝的女兒,也有說是王子騰的兄弟的女兒,畢竟王熙鳳叫王子勝王子騰叔叔。

  勝和騰繁體相似,有人說可能手抄本抄潦草,將一個人變成兩個人,我也被搞糊塗了,但是大多數接受的是就是兩個人,一個是廢物一個有出息。

  這樣說起來,如果是三兄弟,文中又不對了。

  我就弄了個王子弘出來,按照原文來說,住在南邊,現在王子弘的確在金陵。

  王子騰叫大舅老爺,王子勝叫二舅老爺,因為和王子弘是堂兄弟,各房分開稱呼,所以這稱呼也對。

  還有王夫人層說有兩個親兄弟,又對了。

  所以我就弄成這樣了。。。。。。。王熙鳳的父親和王子勝王子騰就是賈珠和賈璉那樣的關係,甚至更親密一些,因為王子勝和王子騰的父親死了,被王子弘的父親養大的。後來王子弘犯事,這王家家主之位就讓給王子騰!


第2章 0002

  第二章

  馮玉兒正坐在一扇紫檀嵌染牙廣韻十二府圍屏一側,一邊輕撚慢攏地彈著琴,一邊細心地聽著圍屏另一側幾個男人在說話。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孤此次到這太-祖起興之地,這裡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絲毫不輸於京城。」自稱孤,還能是誰?

  接下來說話的是王子弘,聲音帶著奉承:「可惜爺不日便要離開,這江南勝景,亭臺樓閣,必是要在煙雨中才能得其妙處。」

  「不急,日後還有機會。」

  隨後這位年輕的爺繼續說道:「子弘,明日你替孤走一趟承慶替孤拜會一下甄老夫人。」甄老夫人就是甄貴妃之母,也是皇上的乳娘,現在一家子還沒有到金陵為官,在承慶窩著。

  「是,爺。」王子弘立刻應下來。

  太子徒元徽點點頭,對於甄貴妃,因為她兒子徒元升日後的動作,徒元徽對甄貴妃和甄家也膩味得緊,就算和金陵近,他也不想去拜會了,他又是太子,父皇又寵他,不去也不打緊。

  「這幾日孤還會在此地多有賞玩,王子勝薛松你們兩位也盡心了!」

  薛松和王子弘一聽,都有些激動,紛紛說道:「在下鄙陋之人,今日得識爺,何止三生有幸,爺龍潛鳳采,更有逸群之才德,日後在下必當全力追隨,聽憑爺驅使。」

  這位年輕的爺笑說:「薛松這話說得有待商榷,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孤雖為太子,卻也當以父皇行止為效命。」雖是這麼說,但是表情全然不是這樣。

  在此時太子心裡,父皇對他的寵愛,早就認為他是唯一的繼承人,他收用幾個人給他東宮辦事也沒什麼。

  「是,是。」王子弘、王子勝同薛松忙附和,心知肚明。

  屏風另一頭,馮玉兒早聽了半晌,果真是太子!

  看來她這次大膽所為,果然是押對了。

  早些天,馮玉兒便在百花樓聽得有議論,當今太子徒元徽奉聖命來金陵祭祖,而獲旨接駕的,正是「東海缺了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的王家。

  金陵在太-祖還未大統時就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陪都,太-祖的龍墓更是修建在了這裡。王家接駕讓全金陵的人都知道了。

  那日在糜子巷,馮玉兒遠遠瞅見書畫樓前站著王家的新家主王子弘和他堂弟王子勝以及妹夫薛松,他們滿臉恭敬、正曲意逢迎的年輕後生,馮玉兒那時就鬼使神差般地靠了過去。

  雖然一直低著頭,馮玉兒卻感覺到了,在自己走過去的一瞬間,那年輕後生表情明顯有些愣怔,或者說,驚豔。

  馮玉兒這個皮囊確實驚豔動人,女兒的嬌柔和豐美在她身上集合地非常完美,又有一股子清傲和風流意味,完全能驚豔世人,就因為她如此出色,劉媽媽一直壓著不讓她接客,原因就是明年就是花魁選期,馮玉兒那時候也及笄不少日子了,正是最美的年齡,百花樓很可能就會因為出了一個花魁而聲勢大漲。

  只是王薛兩家提出來給馮玉兒贖身,劉媽媽在金陵地界哪裡敢得罪,所以也能笑眯眯地放人。

  「這《醉漁唱晚》講求笑傲煙雲、醉鄉酣美之意,可惜今日這第三段『撮』與『反撮』指法用得未免敷衍,少了蒼勁高昂之氣度,倒顯得失於流浮。」突然一聲評論,正在彈琴的馮玉兒立刻停了手。

  屏風後的琴聲也就戛然而止。

  王子弘立刻哈哈大笑起來,「當年曾有言,『曲有誤,周郎顧』,沒想到今日我等有幸,竟得見佳景重現。」

  也在這時候,薛松連忙喊道:「還不快出來拜見請罪。」

  馮玉兒連忙起身,也不敢抬眼,但是足夠讓自己的容貌顯露在三人面前。

  「玉兒拜見四位爺。」

  太子徒元徽看到馮玉兒,心裡已經了然。不過,他自詡是個風流惜花人物,見到如斯美人,也當然樂意收下來。

  「免了。」他的聲音顯得比較溫潤。

  王子弘和薛松低著頭在一旁瞧瞧對視,王子勝低頭喝酒,不知想些什麼。

  馮玉兒這次慢慢起身。

  太子和當天一樣,身著普通貴公子的裝扮,然而在長得不錯的王子弘和薛松中,不僅氣質出眾,形貌昳麗過人,將二十七八歲長得也不錯的王子弘、王子勝和薛松(王熙鳳和薛寶釵的父親肯定長得不差)襯托得絲毫不起眼。

  王子弘朝馮玉兒遞了個眼色,馮玉兒似有些驚慌失措,連連請罪自己琴藝不精。

  王子弘忙上前說道:「馮玉兒琴技有失,著實掃了爺您的雅興,是在下安排不周,這就叫她下去!」

  「不必了。」

  徒元徽一笑,看著這美人模樣,說道:「這女子雖是笨些,倒也並非不可救藥,就讓爺來點撥她一二。」

  成了!王子弘和薛松對視一眼,帶著些許笑意。

  ***(和諧期間,就省去片段了)

  鏡臺前,馮玉兒慢條斯理地梳著自己那一頭烏髮,而她身後的一張羅漢床上,太子徒元徽正俯在床上,睡得極深沉。

  馮玉兒望著銅鏡中映出的那張睡顏,免不得搖了搖頭。

  這位太子爺端的儒雅、溫柔,說話也輕言細語,只在床上卻如狼似虎,竟將馮玉兒當仇人般折騰了一夜,馮玉兒此時全身酸痛,腦袋也一抽一抽如炸了筋。

  可是,她還是慢慢笑了。

  當年莫名其妙來了這異世,代替那真正的「馮玉兒」活到如今,馮玉兒早吃了教訓,就算知道這是一本書的世界,但是被無數次被毒打,也讓她找不到出路。因為她逃不出百花樓,別人或許認命這輩子怕是再不得乾淨。可馮玉兒不甘心,只要有一口氣在,她便要尋盡任何機會逃離那人間地獄,這不,機會不是來了嗎!

  打扮停當之後,馮玉兒重新坐到床邊,細細端詳起徒元徽的面容。

  百花樓魚龍混雜,各種消息自是靈通得很,尤其太子駕臨,金陵無論貴人還是百姓,都是以見太子一面為榮,當初隔開了一條條富貴街,兩旁百姓還是水泄不通,那會兒就聽人形容過太子的風貌,今日見了,確實芝蘭玉樹,俊秀不凡。

  這般人品氣度,怕是沒有一個女人能敵得過,馮玉兒承認,初一眼瞧見徒元徽,她的心也猛跳了一下,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他……他的眼睛是桃花眼,仰月唇薄,看來風流多情的。

  否則也不會對於她這個送上來的玩物都溫柔儒雅。

  然而,風流多情的人,也往往很可能最是無情。

  馮玉兒此時便是和他有了肌膚之親又能如何,她也只是個玩物,一名被王薛兩家買來,用以討好太子的女人,若癡心妄想,指望徒元徽能念一夜恩情,將自己放在心上,豈不是自討不痛快。

  馮玉兒腦子在這時候極其清晰。

  若非做了這個玩物,她如何能脫得了這賤籍,該謝的是這位太子風流多情吧,若是個冷面無情的太子,她哪裡有這樣的機會。

  一雙手伸過來,抱住了馮玉兒的細腰,將馮玉兒又撲倒在他身下:「玉兒,怎麼不睡了?」

  馮玉兒笑著順勢倒在徒元徽身上,低聲說道:「爺,就想看清楚爺的模樣。」

  徒元徽笑說道:「可看清楚了?」

  馮玉兒軟聲說道:「看清楚了,玉兒以後都不忘記爺的。」

  徒元徽笑著摟了摟馮玉兒,又對著她的紅唇親上去,又是一場**。

  徒元徽對馮玉兒非常滿意,因此王子弘和薛松也表示很滿意。

  想是馮玉兒侍候得太好,徒元徽竟又延宕了好些時日,更一直都不曾從王家別院園林搬出去,他平日裡遊山玩水,吟風弄月,順便點撥點撥馮玉兒琴藝,後發現馮玉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徒元徽興趣更為濃厚,頗有樂不思蜀之意。

  王子弘走後,王子勝和薛松極善利用時機,免不了領來不少官員士紳,說是引見給徒元徽,每逢此時,馮玉兒都很識相地避開,知道有些事,多聽無益。

  為了讓徒元徽在金陵過得舒適,王薛兩家自是使盡渾身解數,衣食住行全都照顧得周到、細緻,自然少不得也要為馮玉兒這位徒元徽新近愛寵添置些衣裳頭面,尤其薛松,還讓薛王氏送了個調-教好的一等丫頭杏月的過來貼身服侍馮玉兒。


第3章 0003

  這日徒元徽一早便出了門,留了馮玉兒在王家,因無人需要奉承,她一時倒顯得無所事事。

  「姑娘,周嬤嬤又來瞧您了。」小丫頭小青領著一位婦人進來。

  周嬤嬤是王家太太趙氏的陪嫁丫頭,現在嫁了王家家生子趙采。

  這王家園林現在因為太子在住,王家人也就不再進了,只是偶爾會派些下人過來殷勤周到的伺候,馮玉兒最近得寵,王趙氏是個八面玲瓏的,就是她的小女兒熙鳳最近病了,她也不忘打發周嬤嬤每過兩日來問馮玉兒有什麼需求。

  當然,也沒什麼尊敬之意。

  因為馮玉兒沒有名分,而且她的出身……她們也不認為太子會將她帶回京城去。而若是太子有名分的女人,哪怕只是一個侍妾,她們也會過來拜見一下。

  馮玉兒這會子正躺在一張貴妃榻上入迷地讀著一冊《漱玉詞》,聽說周嬤嬤來了,便立馬起了身。

  一位四十開外,衣著打扮極有體面的婦人笑吟吟地同馮玉兒見了禮,她的身後還跟著兩名僕婦,各托著一個盤子。

  馮玉兒上前福了福身,道:「辛苦你老往我們這兒跑,這些日子多蒙貴府照應。」知道她們面上笑著,其實沒將自己當做一回事,馮玉兒也不惱,她還有需要她們幫忙的呢。

  周嬤嬤笑道:「馮姑娘總是那麼客氣,我家太太心裡掛念著姑娘,便命老身來瞧瞧,順便給您帶來金錁子六對,玉鐲一副,金項圈兩個,並宮制頭花六支,並不值什麼,不過閑著供您把玩。」

  馮玉兒笑著點頭,隨即對杏月使了個眼色。

  不一時,杏月從馮玉兒的妝匣裡拿出些碎銀子,塞到周嬤嬤手裡。

  馮玉兒笑道:「嬤嬤辛苦,這些不成敬意,怕是惹您笑話了。」

  周嬤嬤掂掂手上銀子,表示還算滿意。

  「嬤嬤來一趟不容易,不如坐下喝杯茶吧!」馮玉兒笑著招呼。

  「那老奴便攪擾了。」周嬤嬤顯是熟門熟路了,自己尋個繡墩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同馮玉兒聊了起來。

  「我家太太在府裡常常念叨呢,說馮姑娘是有福氣的,少不得以後夫貴妻榮,咱家還得沾您的光。」

  馮玉兒溫婉的笑了笑,說道:「大太太真會折煞玉兒,她才是真正有福之人,玉兒拍馬也是追不上的。」

  寒喧了一會,馮玉兒便說到正題:「對了,嬤嬤,上一回我托您給打聽的宅子可有些眉目?」有些事拜託王家這金陵地頭蛇去做最好不過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老身正要同馮姑娘說,天闕山腳下有一所兩進的院子,倒是挺合老倆口住,那處主人正好同我那男人認得,價錢上人也說好商量,自是要規規矩矩。姑娘,可真要買下來?」

  「那是再好不過了。」馮玉兒笑道:「不瞞您說,爺是做大事的,玉兒身份低微,也不敢有太大奢求。」

  「明白,明白。」周嬤嬤連連點頭,說道:「馮姑娘是個有心的,大太太的意思,這事咱府上管了。」

  馮玉兒掩袖一笑,說道:「嬤嬤別誤會,這銀子玉兒還有兩個,您如今費心幫襯尋到上家,玉兒已是感激不盡。」

  周嬤嬤點點頭,太太說這馮姑娘倒是聰明本分,這點事也不算什麼,幫上一幫也不打緊。然而王趙氏心寬,可她沒想到自家老爺兄弟王子勝卻渾然不是一回事。

  送走周嬤嬤,馮玉兒讓杏月將東西都收好,重又回榻上躺了,這會子也看不下去書,她便望著窗外煙柳發起呆來。

  聽徒元徽的意思,過不了十天半個月他便要離開金陵,馮玉兒如今是他的人,走與留都身不由已,只私心裡,馮玉兒並不願意同這人纏一輩子,只因為,齊大非偶,而且人家看上的,只不過是她馮玉兒一身皮囊而已。

  于馮玉兒來講,最好的結果,便是得了真正自由,留在金陵,置一所小宅子過完下半生。作為曾經太子的女人,也不怕被人再起色心。

  而且托徒元徽的福,如今王薛兩家送來的,加上徒元徽高興時候賞的東西,足以讓馮玉兒舒舒坦坦地過以後的日子,或者,還能讓她閑來無事,替死去的「馮玉兒」尋尋爹娘。

  不過馮玉兒想,她自己這身份,也跟著太子回不了京城。

  「顯是爺把你慣壞了,如今連爺進了屋,都不招待見。」徒元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坐到榻邊,一把將馮玉兒撈到懷中,狠狠摟住她的香肩,又去親她的小嘴。

  馮玉兒順從地回抱住徒元徽的腰身,嬌聲道:「爺就會胡賴,明明是您悄不吱聲進來的。」

  笑鬧了好一陣,徒元徽索性同馮玉兒擠在貴妃榻上,一邊玩弄著馮玉兒的纖纖玉指,一邊仿似不在意地問:「聽說你最近在找房子?」

  馮玉兒先是一愣,隨即便承認了,說道:「確有此事呀!」

  徒元徽笑眯眯的,調笑道:「就這麼急著尋後路,不會連下家都開始找了吧?」

  「您說什麼呢?」馮玉兒一點都不慌,還將頭搭到徒元徽肩上,說道:「玉兒生生世世是爺的人,只有爺不要玉兒的份,玉兒哪敢去做那等大逆不道的事。」

  「那怎麼突然起了異心?」徒元徽笑容收了,哼了一聲問道。

  馮玉兒這時坐起身來,眼圈微紅地道:「哪來的異心,我的人和心可都給了誰?原來玉兒在爺眼裡,竟是這樣的人。」

  「說!看你怎麼扯謊!」徒元徽淡淡地說道。

  「你們這些爺們,怎會知道女人家苦處!」馮玉兒委屈地道:「玉兒自知微賤,便是爺想帶我回京,玉兒也有自知之明,不肯讓爺因我作了難,所以想著,以後哪都不去,就在金陵住下,每日吃齋念佛為您祈福。」

  徒元徽目光還是有些冷,不說話。

  馮玉兒繼續說道:「日後但凡您心裡還有玉兒,巡到金陵時就召見玉兒一回,玉兒這輩子便心滿意足了。」說完,馮玉兒嚶嚶地哭起來。

  「便是這點子念想玉兒都不能留嗎,難道爺的意思,您這一走,便只許玉兒抹脖子上吊?」馮玉兒哭得更厲害了,然而卻是梨花帶雨,引人嬌憐。

  「好了,好了,還沒說你什麼呢?你就要死要活的了。」徒元徽笑說道。

  馮玉兒立刻不哭了,但是有點淚眼朦膿的樣子。

  徒元徽微微皺眉,這時候翻身從榻上起來,道:「爺最不喜歡女人哭了,等你不難過了爺再來!」

  等徒元徽出去,馮玉兒抹了抹淚,心裡無語……根本不按牌出牌,她照了照鏡子,難道她哭得不好看嗎?

  然而她也不著急,徒元徽對自個還熱乎著,還不至於就舍了她去,於是,她重新拿出《漱玉詞》又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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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04

  當日過後,沒想到這位太子還真同馮玉兒置起氣來,一連兩天都沒來這別院園林,連面兒都不露一下。

  開始的時候,馮玉兒樂得自在,好吃好睡的,不過在杏月面前,她還是裝出一副愁腸百結模樣,免得傳出去,生生得罪了各位金主。

  等到了第三天,馮玉兒才開始有些慌,若是徒元徽就此拍拍屁股跑了,可不是自己沒侍候好這位爺,王子勝那一句「別惹殺身之禍」還歷歷在耳,說不得王薛二家找自己算帳,這後果……馮玉兒有些不敢想。

  好在今兒到了天黑,這位大爺總算是回來了,不過身後卻跟了一個姑娘,長相自然是美的,但是完全和馮玉兒美的比。看徒元徽的模樣,真真的風流兒,她心裡歎了一口氣。

  他沒回京前,還是別失寵了,免得王薛找她麻煩。

  馮玉兒過來同徒元徽見禮,感覺徒元徽不時地睨自己幾下,馮玉兒心裡有了數,這太子倒是有些幼稚的心性,倒也配合,眼圈一紅,便折身回屋了。

  天色漸亮之際,有人摸黑爬到馮玉兒床上。

  「爺不是有新人了嗎,又跑過來尋我這人老珠黃的作甚?」馮玉兒故意扭了扭身子,扮嬌氣吃醋狀,但是卻不哭了。哭得再好看也沒用,這位分明是不喜歡哭,倒是挺喜歡她嬌氣的模樣。

  徒元徽哼了一下,掐住了馮玉兒的蠻腰揉捏:「小妖精,不給你點厲害,可不把你慣上天了!」

  「我錯了還不成?可爺轉頭又弄進來一個,就沒有什麼說道?」

  「呸,爺還沒娶妻呢,怎倒還被你管制住了。」徒元徽順手又揉弄了她的腰肢。

  馮玉兒撅起嘴,小意地道:「誰敢管您,只求爺別一句話不說把人扔下,玉兒自小孤苦,如今既是爺的人,滿心滿眼也只有爺了,您便是不要玉兒,咱能不能和和氣氣地分開嗎?」

  一時間馮玉兒眼睛充滿希冀和渴望。

  「真是作妖!」徒元徽低聲了一句,吻住了馮玉兒的眸子。

  兩人莫名其妙地鬧了一場,又稀裡糊塗地和了好,那個鶯鶯燕燕沒幾時便再無蹤影。

  園林裡自又是一段蜜裡調油的日子,這天外頭淅淅瀝瀝下雨,徒元徽也不出去了,纏著馮玉兒在屋裡胡鬧,等到了晌午,馮玉兒再不耐煩,便一個人躲到貴妃榻上睡午覺。

  再醒來時,屋裡已點上燈,馮玉兒轉了個身,才發現徒元徽正坐在對面書案前埋頭書寫。

  馮玉兒打了個呵欠,愣愣地瞅著正作聚精會神狀的徒元徽。

  話說果然是燈下見美人,這位太子爺平日裡便瞧著氣韻脫俗,今日經燭火一襯,更是肌膚勝雪,還微微散發著瑩光,馮玉兒今日才注意到,徒元徽眼角有些微微上挑,便是人常說的桃花眼,最會撩人風情,而此時的他唇角輕揚,竟似含著笑意。

  出於好奇,馮玉兒終於起了身來,躡手躡腳走到徒元徽身邊。

  待到了近前,馮玉兒才瞧清楚,原來書案上鋪著的是一張已做完的工筆美人圖,只見美人螓首輕垂,雲鬢稍有些散亂,正輕闔眼眸斜倚在榻上,一把紈扇搭在玉腕邊,竟是將落未落。

  「這畫的是玉兒吧!」馮玉兒輕輕地往徒元徽身上靠了靠。

  「哎喲!」徒元徽大概沒想到旁邊會有人,忽聽到說話聲,驚得手中狼毫立時甩了開去,正落到畫幅的右上首書文處,頓時整張畫便毀了。

  「豔色本傾城,分香更有情,髻鬟垂欲解,眉黛拂能輕,舞學平陽態,歌翻子夜聲,春風狹斜道,含笑待逢迎。」馮玉兒輕輕念了畫上詩文。

  徒元徽含笑道:「這詩配這畫如何?」

  馮玉兒笑了笑,說道:「玉兒實不敢當,只是詩……好像在哪聽過?」

  徒元徽在馮玉兒耳邊低吟,撓的人心癢癢的,馮玉兒身子也有點酥軟。

  「你不是自詡才情,怎麼這首詩都未聽過?」

  馮玉兒嗔道:「詩詞萬千,玉兒哪裡能全部知曉,還是爺博學……」

  「隨便吟了一首而已。」徒元徽瞧了瞧馮玉兒,臉色變得可真快。

  徒元徽是太子,雖然被父皇寵到大,但受到的教育不同,怎麼可能看不穿區區一個女兒家的打算。

  這馮玉兒一直在和自己做戲,之前走人到不是因為她哭,而是他問了幾回宅子後,得來的也都是她的狡辯,徒元徽心裡頭有些氣性。

  馮玉兒找宅那舉,分明是完全不在乎他帶不帶她回京。徒元徽自詡風流,對待美人也都是盡心呵護,跟了他的,無不都是心甘情願以他為天,愛不能自己的,可這個馮玉兒……

  徒元徽終歸還是捨不得,所以帶了個新美人過去給她瞧瞧,見她眼眶兒紅了,到也不是真的對自個無情意。徒元徽很滿意,這便又摸了過來。

  「畫弄髒了。」馮玉兒直歎可惜,轉而又一笑,說道:「我便留下來自己收著,以後若是想念爺了,便拿出來瞧上一眼。」

  「回頭跟爺一塊走。」徒元徽吩咐人端上銅盆淨了淨手。

  「孤在京城十裡外有個莊子……」話說出去後,徒元徽有些皺眉,自從皇祖納了個賤籍貴妃,從此這位貴妃寵冠後宮,皇祖一駕崩,皇祖母就下了皇家子弟不得納這等女人為妾的旨意……

  「算了,以後怎麼著……以後再說。」還是等他登基再說。

  「跟您走?」馮玉兒分明看出了徒元徽有遲疑之意。

  徒元徽一抬頭,說道:「合著還不太樂意?」

  「歡喜還來不及呢!」馮玉兒忙笑道:「只是玉兒曾落風塵,會不會有礙爺的名聲?」

  「瞎操什麼心。」徒元徽眉頭更皺了幾分,說道:「你只想著如何把爺侍候好,就算你不辜負爺了!」

  馮玉兒乖乖點點頭,不過看他剛才話到了嘴邊沒說下去,她未必能跟著走,所以宅子的事還是要繼續。


第5章 0005

  第五章

  不日,周嬤嬤又過來了,說是天闕山那個二進院已然說定,問馮玉兒要不要去瞧瞧。

  馮玉兒這回學了聰明,緊著去跟徒元徽打招呼,當然藉口早想好,只說想在金陵置所宅子,此地畢竟是她老家,以後想回來住住,也好有個下處。

  徒元徽見馮玉兒一臉的期盼,也就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甚至還開了口金,讓她去瞧一眼,銀子的事勿需她考慮。

  既然人家主動提了,馮玉兒自不會推託,上去親了親徒元徽,便帶上杏月,上了王家的車。

  這宅子地處天闕山背面,馮玉兒還算滿意,主要是它妙在避開山道,免了來往遊人打擾,難得的鬧中取靜,且宅子成色不錯,裡面傢俱物什一應俱全,只需添置些床褥便可。

  出到外面,馮玉兒少不得謝了周嬤嬤,說道:「煩您辛苦了,這屋子著實中我的心意。」

  周嬤嬤呵呵笑道:「馮姑娘喜歡就好,天闕山可是金陵最好的風水之地,推開窗便能看見山間雲霧繚繞,能住到這裡,活個百八十歲也是平常,對了,山上天闕寺常辦些法會,以後燒香拜佛倒也便宜。」

  「這個好。」馮玉兒笑道:「聽說天闕山佛誕要到了,一年中也就這一天會請佛指舍利,不知我家那位爺有沒有興致,少不得我也想跟著開開眼界呢。」

  半道上路過糜子巷,馮玉兒忽然想到,說不定何時就走了,這裡匠人做的古琴最合自己心意,以後也不知幾時再得,不如請匠人幫著另外做一把。

  聽了馮玉兒說要去琴鋪,周嬤嬤便讓馬車在巷外等了,自己同杏月一起,陪了馮玉兒下車步行。

  還沒到琴鋪,周嬤嬤忽然停了下來,還用手扯扯馮玉兒。

  馮玉兒一抬頭,原來王子勝遠遠地朝她們走了過來。

  「勝二老爺。」馮玉兒福身打了個招呼。

  王子勝「嗯」了一聲,問:「怎麼出來了?爺那頭呢?」

  「玉兒得了爺准許,出來有些事。」馮玉兒答道。

  「還是那句話,把人侍候好了,以後爺定給你安排個好處。」王子勝笑著說道。

  「玉兒省得。」馮玉兒低聲說道。

  「還有,無事不要到外面亂跑。」王子勝丟下一句,便越過馮玉兒準備離開。

  就在錯身間,馮玉兒覺得有只手在自己腰間輕浮地擰了一下,正想閃避時,那手已然收了,再一回頭,她只瞧見王子勝雙臂後背,昂著脖子往前走了。

  馮玉兒只覺得一陣陣心冷,那被王子勝摸過的部位如灼燒一般,早就知此人絕非良善君子,沒想到居然能做出當街調戲他主子的女人的事。

  也無心去挑什麼琴了,馮玉兒繃著臉上了車,等到回了園林自己的屋,立時脫下身上衣裳,又命杏月備水沐浴。

  再往後,馮玉兒起了提防,見著王子勝便躲得遠遠的,如今她倒開始盼望,徒元徽能早些帶她離開此地,便是一輩子守在個小莊子裡,也比被迫被王子勝所儒要好。

  如今自己雖已非娼女,原以為既做了太子的女人,別人再也不敢碰觸,少不得下半輩子衣食無憂,找個宅子,買幾個丫頭,不用瞧人眼色過活,更無人再敢覬覦,可如今看來,怕是自己太天真了。

  太子一走,她被王子勝占了,為了不被太子發現,她哪裡還有命在。

  又過了兩日,徒元徽來跟她說,後日便要回京之時,馮玉兒著實慌了神,這一回徒元徽竟隻字不提準備帶她走的事了。

  「殿下,好好的,為何這麼急著要走?」馮玉兒瞅著徒元徽問,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父皇三催四催地讓孤回京,孤耽擱時間太久,必須回去了。」徒元徽無可奈何地道。

  「那……」馮玉兒想問,自己能不能同他一起走。

  徒元徽顯然猜出了馮玉兒的意思,他聽到一些風聲,六皇子徒元齊最近和甄家最近來往頻繁,說不得就是在抓他錯處。

  於是說道:「孤自然不會丟下你,不過子勝他們說得也對,我那幫兄弟們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你這身份……若是給帶回去,他們跑孤的父皇那告上一狀,于孤……於孤面上不好看。」

  馮玉兒心下一沉。

  「你先在金陵住些時日。」徒元徽有所決定,許諾道:「牛首山的屋不是置辦好了嗎,你先去住一段時日,等孤……等孤當家作了主,一定回來接你。」

  「玉兒便聽爺的。」馮玉兒低下頭,心裡卻明白,他這一去,京裡那麼多美人,還有馮玉兒自個尷尬的身份,怕是就從此將自己拋在腦後了。

  「好了,好了。」徒元徽上前抱住馮玉兒,溫聲說道:「耐心等等,孤遲早會來接你,這邊由子勝他們照應著,不會讓你受苦。」

  馮玉兒的身子控制不住抖了一下。

  「乖,明日佛誕,咱們一塊上牛首山瞧熱鬧去。」徒元徽又安撫道:「明晚咱們就住你那新宅,以後孤一得了空,便過來瞧你。」

  馮玉兒心裡想著出路,有些不走心地點了點頭。

  徒元徽也沒注意,他在思考最近的局勢。

  ***

  牛首山因山頂突出的雙峰相互對峙,恰似牛頭雙角而得名,此處地勢奇偉,松古林立,倒是難得的勝景之地,然而它最有名的,還是牛首山的鼎盛香火,據說皇上東巡,曾三次到過牛首山。

  山頂天闕寺的大雄寶殿裡,徒元徽正由方丈指引著祝香禱告。而其餘閒雜人等,都被請出了大殿之外。

  馮玉兒由杏月扶著站在殿門外,雙手合十,遠遠瞻仰著菩薩的莊嚴寶相,心中卻是苦笑連連,如果求菩薩有用,日後她定當每日三炷香。

  她歎了一口氣,還是在這殿外拜了拜,也不求什麼,只是拜上一拜全了進佛寺的禮節好了。


第6章 0006

  第六章

  「姑娘,不如同貧尼到後廂歇息一會?」一位老尼走過來道,顯然是徒元徽方才囑咐的。

  馮玉兒謝過,隨老尼往裡走去。

  餘光處,她瞧見王子勝和薛松正在一株合歡樹立著,王子勝盤著雙臂,在這佛門清靜之地,竟毫無忌憚地盯住自己,猶如在欣賞一隻待宰的羔羊。

  那老尼是個善解人意的,並未將馮玉兒領到後廂就算交差,反而一個勁地介紹天闕寺後院新開的桃花園,鼓動馮玉兒去瞧瞧新鮮。

  既是人家好意,馮玉兒自然不會拒絕,她也正想著散散心,順便考慮,下一步該如何應付。

  那王子勝卑鄙奸詐,還會要她的性命,若要被這樣的人拿捏在手裡玩弄她還不如死了乾淨。

  只是明日徒元徽一走,自已勢必要落到姓王的手裡,馮玉兒此時心裡有些絕望。

  「姑娘,前面有座望遠亭,不如上去歇息片刻,那裡可是寺裡觀景最好的去處。」老尼是附近尼姑廟的,她得了方丈吩咐要陪同這位姑娘,現在見這姑娘如此美貌,打扮也精細,就知此女身份不凡。

  如今見她一臉不愉,生怕是因為自己招待不周,少不得挖空心思想將人逗開心了。

  馮玉兒心中歎了口氣,那滿簇花景雖美,此時自己哪有心思賞玩,只不忍拂了人家好意,便道:「正好也累了,煩請師太引路。」

  這亭子落在一個不大的山坡上,雖上去的小道曲裡拐彎,不過進了裡面,卻能瞧到半座天闕寺,加之豔陽高照,清風拂面,配上周遭粉粉、白白的桃花,確實是個能讓人心曠神怡的所在,只是……馮玉兒此刻哪有這個心思。

  老尼瞧著女客依舊愁眉不展,心下也無奈,轉了轉手上佛珠,便笑道:「姑娘,咱們寺裡的素點可是遠近聞名,不如請您稍候,我給您取些來嘗嘗。」

  馮玉兒點點頭,說道:「那就麻煩師太了。」隨後她又對旁邊的杏月道:「你也去幫把手吧。」

  「是。」杏月應下,跟著師太走了。

  等周遭沒了人,馮玉兒斜趴在亭子的美人靠上,止不住歎了一口氣,卻又是束手無策。

  「糜子巷那小宅院可佈置妥當了?」遠遠地忽然傳來王子勝的聲音,把馮玉兒嚇得差點蹦起來。

  這時又聽到一個男人回道:「事兒交到小的手裡,二爺您就放心吧,定讓您這洞房花燭夜過得蝕骨**,只羨鴛鴦不羨仙!」

  「你個猴崽子,居然調笑起你家二爺來了!」王子勝笑駡道。

  那兩人聲音越來越近,馮玉兒有些慌神,知道這會子碰上此人,自己肯定得不著好。

  一掃眼,馮玉兒瞧見亭子後面稍矮處樹葉茂密,便也顧不得多想,提起裙子小聲過去,尋了個空一些的地方往裡一躲,人立時藏了進去。

  果然沒一會,馮玉兒透過斑駁的樹葉縫隙,瞧見王子勝帶著個中年猥瑣男人走進望遠亭。

  「二爺,您果然豔福不淺,這馮玉兒可是百花樓最嬌貴的姐兒,沒想到竟落到了爺的手上。」那男人笑道:「小的恭喜二爺又要小登科了!」

  「可惜啊,爺花了那麼大筆銀子,得到手卻是個被開了苞的。」王子勝笑著言語還有些可惜。

  隨後他馬上道:「行了,明日太子爺一走,你便帶人把那女的送糜子巷去。」

  「聽說百花樓最會調教女人,二爺您可要盡興。」那男人笑得猥瑣,附和說道。

  王子勝斜了那人一眼,說道:「爺老早就想嘗嘗這馮玉兒的滋味,可不得盡了興,瞧你這急色樣,日後讓你等也過過癮。」

  「哎呀,二爺您這是折煞小的呀,她可是太子爺的女人,給小的十個膽兒,也是不敢碰的。」他擠眼說道。

  「瞧你那點出息。」王子勝啐道:「爺都不怕,你怕什麼!」

  那男人迷惑道:「二爺,若是太子爺日後再來找馮玉兒,您可怎麼交待?」

  王子勝哈哈二笑,說道:「有什麼好交代的,等爺玩膩了,這馮玉兒的命就該到了頭,回頭糊弄一句,人得急病死了不就成了,一個窯姐兒,你以為太子爺真會放心上,怕是他前腳剛回京,後腳便忘了馮玉兒到底是誰。」

  馮玉兒心冷至極,果然是如此。

  那男人歎道:「這般花容月貌,居然留不住了。」

  「留下便是個禍害。」王子勝嗤了一聲,說道:「你沒聽說呢,這些日子京裡那些個王爺蠢蠢欲動,且等著揪咱太子爺的小辮子,東陽織造錢家是誰,太子爺的母家,不也被那幾個王爺下面的人參奏,說他們家虧空公庫,你以為那幾位是告著玩的,還不是向太子爺放冷箭,雖皇上已將此事壓下,少不得還是連累了太子爺。」

  「這同馮玉兒有何關係?」

  「她本就是拿來給太子爺消遣的,當日我同薛妹夫有些失策,不該挑了馮玉兒這娼婦,雖哄得了太子爺高興,也累得他老人家落下同青樓女子廝混的把柄,若是被那幾個王爺抓到,少不得會拿此事來敗壞太子爺名聲。」

  「馮玉兒不是已被贖了身?」

  「女人的腳一踏進青樓,便再乾淨不得,贖身從了良也是青樓出身,皇家孝顯皇后留下的遺言,可不許皇家子嗣接納青樓出身的妃妾。」

  王子勝又道:「我等既跟了太子爺,便要保他順利登上大寶,自是不能讓太子爺這一路出半點差池。」

  樹叢裡,馮玉兒緊捂著嘴,她不敢發出半點聲音來。

  「你們來這做什麼?」王子勝突然喝問一聲,馮玉兒猛地一驚,偷眼瞧去。竟然是杏月她們回來了。

  「二舅老爺,我家姑娘方才在這亭子休息,師太同奴婢去為她取點心的,只不知為何,她就不見了。」杏月的聲音傳了過來。杏月是薛家送過來的,薛松娶了王子勝的妹妹,所以,杏月稱呼王子勝為二舅老爺。

  王子勝眼睛一眯,說道:「你是說,馮玉兒在這兒?」

  「是……方才還在的,也不知姑娘這會子去了哪。」杏月惶恐地道。

  「方才是幾時?」

  「約摸兩刻鐘前。」

  「滾下去!」

  「是。」杏月抖抖索索地回了一聲,拉著老尼便往下跑。

  馮玉兒嚇得幾乎縮成一團,偷眼再瞧時王子勝同那男人已沖出望遠亭,在四周尋了起來。

  「賤人,給我出來!」一聲暴喝在周圍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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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07

  第七章

  馮玉兒此時動都不敢動,生怕一點動靜,便會招得王子勝下來捉自己。

  「二爺,說不得人早出了亭子,咱們來時,確實未見到有其他人。」那男子在一旁勸道。

  王子勝『嗯』了一聲,道:「爺現在還得去侍候太子爺,你找幾個過來,把馮玉兒抓了,給我好好教訓一頓。」

  那男人囁嚅道:「若是她跟太子爺告黑狀,可怎麼辦?」

  「你以為太子爺會聽馮玉兒的?太子爺難道會分不清金陵的賈史薛王四大家同一個青樓女子,到底孰清孰重?」王子勝丟下一句,便走遠了。

  過了好一會兒,等外頭再沒了聲音,馮玉兒也不敢出來,過了許久,等搜羅的人過來看過了,才從樹叢裡爬出來,一時全身是土,頭髮上還掛了幾片樹葉,著實狼狽至極。

  一時之間,馮玉兒竟不知何去何從,她明白,王子勝說得沒錯,徒元徽是要做皇帝的人,便是面上百般疼愛自己,心裡想的卻只有富貴皇權,便是真知道王子勝對她心懷不軌,怕也不會在乎,甚至更可能直接將自己賞了給王子勝,到時候王子勝還不是更恨她,將她不當人看隨意磋磨。

  在望遠亭愣怔地坐了好久,馮玉兒索性下了決心,見招拆招,若有人敢逼她,大不了尋那死路,也絕不讓王子勝稱心如意。

  踉踉蹌蹌地走下山坡,馮玉兒尋著記憶往大雄寶殿走去,結果到了地方,早沒了徒元徽的影子,到處是進香的遊客,少不得有人對她這一身汙糟側目以視。

  馮玉兒有些苦笑,這下倒好,連徒元徽都給弄丟了,一時間馮玉兒突發奇想,如果就此溜走,是不是還能尋一條活路?

  「姑娘,可找著您了!」杏月的聲音傳過來,一瞬間,馮玉兒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姑娘,您這是怎麼啦?」杏月一臉驚訝地走到馮玉兒跟前。

  馮玉兒勉強笑笑,說道:「到園子裡賞桃花,不小心摔倒坑裡了。」

  杏月左右瞧了瞧,上前低聲道:「姑娘,方才二舅老爺氣急敗壞地派人找您,奴婢覺得他不是好人,您提防著些。」

  馮玉兒有些詫異,還有些微地感動,杏月是薛家送過來的,馮玉兒對她平日客氣,面上也是信任的,所有金銀細軟皆交給她保管,只從不會同這丫頭說什麼體已話,心裡防著,杏月是薛松專門派來盯著自己的,卻不成想,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倒是這杏月,說了句關心話。

  「謝謝你。」馮玉兒拉住杏月的手。

  「如今也就你心裡有我了。」

  「姑娘您說什麼呀?」杏月一笑,說道:「咱們去師太那兒整理一下吧,元爺他們用齋飯去了,剛還問您去了哪裡。」在這外面,太子微服,大夥便稱呼其為元爺。

  「嗯。」馮玉兒點了點頭。

  這會子馮玉兒身上穿著的留仙裙早不知何時被撕了個大口子,老尼這兒沒有女人衣裳,索性馮玉兒便要了件尼袍穿上,覺得頭上戴著釵環不莊重,便全摘了塞給杏月,又讓她幫自己挽了個矮髻,戴了帽子。

  等穿戴停當,老尼從外頭端熱水進來,瞧著馮玉兒竟變了模樣,少不得啞然失笑地問:「姑娘這身居士打扮,可是有了侍奉佛祖之意?」

  馮玉兒不免心動了一下,問道:「如何才能入天闕寺?」

  杏月笑著攔住說道:「師太這話不妥,我們姑娘是何等樣人,如何能隨隨便便便入了佛門。」

  「阿彌陀佛,貧尼第一眼便瞧著姑娘福份匪淺,可不敢造孽,攔了您的青雲路。」老尼也笑道。

  「青雲路?」馮玉兒顧自歎了一聲,「便是有青雲路,我怕是也走不得了!」

  等三人出了老尼的屋,已有人在外頭候著,說是元爺催問姑娘何在。

  那人領著她們去見徒元徽,馮玉兒才發現,原來竟是又回到了桃花林。

  剛一進園子,馮玉兒便瞧見徒元徽正背著雙手站在一棵桃樹下,周遭圍了不少人,此時薛松正眉飛色舞地說著什麼,顯是逗得徒元徽很開心,王子勝也在一旁,頭一個發現從外頭進來的馮玉兒。

  馮玉兒低著頭往裡走,每近一步,心中的無助便加重一層。

  得了王子勝提醒的徒元徽這時轉過身,看著馮玉兒慢慢上前,表情變了幾變,先是有些訝異,再大概覺得好笑,握拳掩了掩唇,笑道:「玉兒怎這般打扮,莫不是想留在這裡侍奉了佛祖不成?」

  馮玉兒抬眼,不再去看王子勝,說道:「只要爺捨得玉兒,玉兒就留下來侍奉,不過,以後,可不敢惦記爺了。」

  這逗得徒元徽有些高興,前些日子這女人還想留著,現在就不想了。

  「來來來,與孤下這桃花花溪澗道,回去和孤作詩論畫。」

  馮玉兒乖巧地點了點頭。

  王子勝看到馮玉兒的模樣,更是心癢難耐,恨不得太子爺今日就回了京去,好讓他沾了這絕色美人的身。

  馮玉兒感覺到他火辣辣的目光,當真是她這賤籍身份失了人的尊重。

  她另外一隻手在袖中緊握,她忍!

  入了桃花澗道,花溪流著桃花瓣,加上溪水清澈,徒元徽突然悄聲在馮玉兒耳邊悄聲說道:「這桃花清水,孤恨不得玉兒脫了羅襪在這裡戲水一番。」

  馮玉兒心裡難過著,果然沒誰將自個當成一回事,可又得奉承。

  她看著溪水,然後走過去蹲下身子,就在這時,溪水裡流露出一個人影子,她不由地一驚,因為這影子就在旁邊不遠處的松樹上。

  也就在這時,一枚箭矢帶著哨聲從馮玉兒耳邊呼嘯而過,朝徒元徽的方向直直飛去。

  周圍人一聲驚呼,開始四下奔逃。

  馮玉兒耳朵此時嗡嗡直響,癱坐在地上,愣愣地望著四處奔逃的人群,好一陣她才反應過來,眼見著徒元徽正由人護著往旁邊躲。

  又一枚箭矢射了過來,依舊一無反顧地對向徒元徽。

  原本護在他兩旁的王子勝和薛松發現危險來臨,在最後關頭,本能地還是撒手逃命去了。

  馮玉兒眼睜睜地看著箭矢射中徒元徽左臂,然後,徒元徽摔倒在地。

  看到那人又搭上了箭,她不知哪來的孤勇,猛地起身,奮力地向徒元徽撲了過去,就在她用身體護住徒元徽的刹那,後背一麻,人立時失去知覺,只來得及聽到耳邊徒元徽大喊了一聲自個兒。

  「玉兒!」

  其實馮玉兒在沖向徒元徽前的一瞬間,她就決定賭這一場,以後背擋箭,應當不至於喪命。而這次自己這般以命相救,和可能就打動有些任性的徒元徽,此次徒元徽礙于家法,即便不會帶她一起走,求求徒元徽,至少可以免去受王子勝□□之恥。


第8章 0008

  晚上,金陵別宮燈火通明,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卻都是躡手躡腳,似乎連大聲出氣都是喧嘩,王子勝、薛松等人提心吊膽地在一間寢宮外廳裡來回踱步,到了後半夜,江南巡撫王正和金陵總兵也都趕了過來。

  寢宮內,四、五個太醫圍在床前,不時地輪流把脈,而床上躺著的,正是昨日在天闕寺剛躲過了一場行刺的太子爺,此刻的他面色潮紅,明顯是在發著高熱,而他被箭矢射中的左臂竟已腫了起來,原來箭竟然有毒,太子毒發雖解,卻也發了高熱,反而比中毒還要危險。

  「不拘多少銀子,太醫便是開出仙丹來,在下也幫著去尋!」薛松急得來回打轉。

  「天王老子呀,這好好的,怎麼傷勢又重了呢!」

  王巡撫也直撓頭,說道:「此事非同小可,本官已然上奏陳情,只盼太子爺趕緊化險為夷,這次免不得下官這回要吃皇上的掛落了。」

  「是我等太掉以輕心,若是讓侍衛們一直緊跟在後頭,何至於叫太子爺吃了這麼大的虧。」王子勝也是氣惱。

  「王大人,那幫刺客可審出些眉目了?」薛松這時上前問江南巡撫。

  「沒想到這回遇上的是亡命之徒,雖活捉了兩個,人還沒來得及上刑,便都咬舌自盡了。」王巡撫歎道。

  一直悶不吭聲的金陵總兵哼了一聲,說道:「不用去審,到底是誰幹的,大家心知肚明。」

  王巡撫擺了擺手:「這種官司,還是交到上頭去,我等如今該做的,是讓太子爺早些康復。」

  這時一名太醫從裡頭出來,走到王巡撫面前,遞上一張紙道:「王大人,太子爺受的箭傷本來血流不止,以至後來又化膿,加上餘毒,便熱毒加身,在下已重新上過藥,這方子請大人過目!」

  「還過目什麼,趕緊派人抓藥。」王巡撫急催道。

  「對,快抓藥去,就到貴仁堂去,我那什麼好藥都有,隨便拿!」薛松這時上前道。

  王子勝等人並不敢走,直到過了未時,聽到昨晚帶著太醫們趕來的東宮太監總管小德子來知會,太子爺的熱已然開始退了,這才「哄」地一聲,大家作鳥獸散。

  這裡是行宮,他們也不能留通宵。

  經過一晚的折騰,在天色將亮未亮之時,別宮奇跡般地得恢復了平靜。

  徒元徽猛地從床上坐起,不察之間,竟扯了左臂上的傷口,忍不住「啊」地痛叫一聲,蓋在額頭上的涼帕隨之掉到錦被上。

  「太子爺,您怎麼啦?」躺在腳踏上的小德子「噌」地爬了起來,慌著要去扶徒元徽。

  徒元徽看到小德子,眼裡竟然流露出無限滄桑感來。

  半天,直到將小德子瞧得手腳不知該往哪兒放了,才突然問一句。

  「什麼時候了?」

  小德子摸出身上懷錶瞧了瞧,「卯時初刻。」

  「哪一年了?」他又問道。

  「弘聖二十九年。」小德子一邊回答,一邊小心地琢磨著徒元徽的神色,心中惶恐,難得這位爺的腦袋燒壞了?

  弘聖二十九年。

  他還未加冠,父皇還很無條件維護他。

  他不由長歎一聲,複又躺了下去,看到這裡的情形,道:「老德子,這裡可是金陵別宮?」

  小德子恭敬地說道:「太子爺,咱們正是在金陵別宮。」

  「嗯,知道你是個忠心的。」徒元徽閉上眼。

  他死的時候,只有他這老傢伙陪在身邊。

  「太子爺您可好些年沒誇過奴才。」見徒元徽說話正常了,小德子心下一松,繼續在那兒逗貧嘴:「雖說奴才是您的人,可也不帶您這樣,以前給奴才改名而,奴才小德子,小喜子,二德子各種名都有,今天叫成了『老德子』奴才還年輕著呢,可以為太子爺你多跑很多年的腿。」

  徒元徽睜開眼,完全知道這個貼身太監的德性,便說道:「孤這叫不上慣,給你改了名,你難道不樂意?」

  「樂意,樂意!孤給奴才改名,是奴才的福氣。」小德子連連點頭。

  徒元徽就不再說話了,他需要好好理理此時的記憶,現在腦子疼痛不已,正是一團糊。

  最近的記憶一段段如流水般湧來,畫面定格在一個絕色美人撲在他身上替他擋了一箭。

  她是誰?

  記憶慢慢清晰了。

  是她?若非知道最近的記憶,這個女人他可能記不起名字了。

  「玉兒呢?」他淡淡問向小德子。

  小德子低聲問道:「太子爺問的可是那位馮姑娘?」

  「她人呢?」徒元徽準備起身了,他的傷不重,重在高熱,這會兒高熱退下去,已然可以下床走動了。

  「還活著沒?」

  「奴才知道您心疼馮姑娘,方才特意請太醫過去瞧了,說是幸好沒中要害,不過血流得多了些,等人醒過來,也就沒事了,待她好一些,奴才立馬讓馮姑娘來給您謝恩。」小德子枕過一塊涼帕,便準備放到徒元徽額頭上。

  徒元徽一把將帕子甩開,翻身坐到床邊,也顧不得左臂又疼起來,道:「扶我去瞧她。」

  小德子猶豫了一下,說道:「您這熱可剛退呢!」

  徒元徽冷眼瞧了一眼小德子,說道:「老東西,孤這次沒死,還得聽你的不成?」

  小德子連忙說道:「我的太子爺,奴才哪裡敢,奴才這就給您安排轎子,馮姑娘在行宮後宮呢?您受著傷,可不能吹風。」

  徒元徽淡淡點頭。

  ***

  惠芳軒。

  這裡的宮人還算用心。馮玉兒雖昏迷不醒,其實她有些迷糊的意識。

  杏月一直在床邊照顧她,太醫來把脈處理傷口她都有點意識。

  這時候太子來了。

  他在她床邊坐了許久,還摸她的臉。

  在這昏昏沉沉之中,她似乎因為他在一旁,而且很關愛她一般,她終於放輕鬆睡過去。

  睡前,她有個念頭,就是等能下地了,就這份恩情,求太子憐憫,讓她去天闕寺出家為尼,她會保證不說出與太子之間的事,承諾做個與世無爭的方外人,而這,是如今她能想到最好歸宿。


第9章 0009

  馮玉兒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張面孔,是徒元徽,都這麼久了,原來他還沒有走嗎?

  「爺。」雖覺得全身綿軟無力,馮玉兒還是掙扎著想坐起來,知道這位爺平日裡不但矯情還要面子,更需要順著哄著,她除了做他的女人,還得客串一下她的母親。

  就是這樣,一個不慎,他那善變的脾氣也能容易被惹急,如今自己是好是歹,全憑人家一句話,馮玉兒哪敢大不敬地躺著同這位太子爺說話呢。

  只是……馮玉兒有些打愣,徒元徽看她的目光深沉如許,這是馮玉兒從來沒見過的,這樣子的徒元徽比之前同她生氣發怒時還要來的可怕。

  徒元徽在頃刻間目光變得柔和起來,看馮玉兒的目光倒像是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

  親人?馮玉兒心裡自嘲地笑了笑,可不帶這樣自己抬舉自己的。

  「馮姑娘,您可算醒了,太子爺頭上熱一退,便趕著跑過來瞧您了。」小德子覺得徒元徽病過一場,著實更加捉摸不定了,便不忍瞧床上這位風一吹便倒的大美人,也像自己方才那樣被嚇著了。

  馮玉兒勉力笑了笑,一臉感激說道:「多謝爺想著玉兒,您既是身子不好,便回去歇息吧,待玉兒能下地了,就去向您謝恩。」

  「不必謝恩。」徒元徽終於開了口,聲音有些沉:「你給孤好好活著就好了。」

  馮玉兒被他這目光看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徒元徽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眼神,他一直是親切的,就是有時候生氣看起來像少年郎鬧脾氣,給人一種她當不得真的感覺,她只需要哄著順著就完全可以應付過去。

  現在……馮玉兒有些害怕了。

  這才是最真正的太子嗎?

  她垂下眼簾,她只盼著他行行好,他們兩個誰都不欠誰,只求他能自個兒一條生路。

  這時候一旁杏月上來,對徒元徽屈了屈膝道:「爺,姑娘該喝藥了。」說罷,便等著徒元徽自覺地讓出床上位置,讓自己過去喂藥。

  徒元徽實在欠缺自覺,連小德子都瞧出來了,只是這時候的太子和以前好說話不大一樣,小德子也不敢提醒了。

  徒元徽一伸手,說道:「把藥給孤!」

  於是在幾個人詫異的注視下,徒元徽右手端著藥,用受了傷的左臂想要將馮玉兒從枕上扶起來。

  因為是後背受傷,馮玉兒一直只能側躺,徒元徽這不知輕重便要將人弄起來,馮玉兒的後背明顯被掙了一下,疼得眼睛立時紅了,當著徒元徽的面,卻是一聲不敢吭。

  杏月在旁邊瞅不過眼,也不管什麼規矩了,乾脆飛快地脫鞋上床,從後頭托住馮玉兒的腰。

  瞧見馮玉兒哭了,徒元徽表示很滿意,覺得她是被自己這般體貼感動,雖是成熟了不少,可在某些方面,他依舊有些中二病。

  於是放柔了聲調道:「把藥喝下去,傷便好得快些。」說著,藥碗已塞到馮玉兒口邊。

  馮玉兒這回是真哭了,不知自己哪處得罪了太子爺,瞧這架勢,是非要逼著自己將一碗又苦又燙的藥就這麼咽下去。

  心下歎了口氣,馮玉兒一閉眼,以英勇赴死的決絕準備就這麼把藥幹了。

  小德子在一旁也不得不出聲了,否則這馮姑娘被燙出好歹來,心疼的又是太子爺。

  「爺,姑娘家可不能這麼喝藥……」

  徒元徽淡淡看了小德子一眼,讓小德子又後退了不敢再說話。

  杏月看到馮玉兒乞求的目光,細聲說道:「爺,這藥太燙了,這麼喝要傷著姑娘的。」

  徒元徽聽了,把藥碗端到自己口邊嘗了嘗,然後……面色一僵。

  小德子眼急手快地將碗接了過去。

  徒元徽根本就沒有給人服侍過湯藥的經驗。

  記憶中父皇病了,他也只是在一旁陪著,服侍湯藥的是後宮嬪妃或者老太監。

  「你先喝藥,孤待會過來。」他起了身,也不想在這多留了,他完全感受到馮玉兒因為他現在這翻模樣變得很不自在。

  馮玉兒見徒元徽走了,微微松了口氣。

  而從馮玉兒那處回來的小德子剛踏進寢宮外的院子,便一眼瞅見徒元徽正舉著把劍在那耍,一時驚得幾乎跳起來。

  「太子爺,您大病初愈,可不能這麼操勞,還是回屋裡再歇歇吧。」

  「你站遠點,不必打擾孤!」徒元徽心情並不好,這會兒練劍其實是在發洩。

  小德子只能立馬閉嘴,找個僻靜處站著了,看來這次太子遇刺是猜到了一些東西,心情很不好。

  不一時,徒元徽又持劍舞了起來,他並非劍客,一招一式只在乎工整清晰,雖力道不顯,不過劍光所至之處,卻帶出蒼涼的風聲。

  這套劍法,是他孩提時由父皇嘉正帝親自所教,因徒元徽自小身體不好,嘉正帝特意叫人創了這劍法,只為了讓自己最鍾愛的兒子強身健體。

  徒元徽原本並不喜歡這個,然而在他一生最後的幽禁歲月,卻是靠著這套劍法,熬過了那段淒涼時光,而當時,老德子也是躲在一個僻靜處,默默地望著他。

  不會有人知道,在高熱昏迷之時,徒元徽見到了一生坎坷的自己,才明白自己的宿命,竟是帶著被父皇放棄的不平,被兄弟暗算的憤怒,被妻子背叛的恥辱,被親信出賣的痛恨,不過三十來歲就在淒風冷雨中死去。

  如今,現在他還未及冠,他的父皇還很毫無理由地偏向他,要背叛他的太子妃還沒嫁過來,他的太子之位更沒有被廢……徒元徽不由地閉上了眼。

  一切都來的及,可是不知為何,他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幽禁的六年,頭五年他還不甘著,恨父皇恨兄弟恨這世間一切的人和事,而在最後一年,他雖然還是不甘,卻看開了許多,回憶著過去的種種,他被廢固然是父皇留戀權位不放心他這個會取而代之的太子,但是他發現自己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這個太子並不合格,任性驕奢,不顧法律超綱一位縱容親近自個的人……還有好色,雖然他自認為是風流,但是卻真的改不了這個在別人眼裡的印象。

  現在如今重來了……徒元徽一劍揮出,刺中了一片飄落下來的樹葉。

  先從這些毛病改掉再說,然後更任性一些,讓父皇對他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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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010

  第十章

  「孤剛才看書看得入神了,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徒元徽望著跪在面前的馮玉兒,抬眼淡淡地說道。

  馮玉兒小心翼翼地說道:「玉兒想要出家,求爺看在過往的情分上,求爺成全。」

  徒元徽坐了下來,然後指了指對面,示意她也坐下。

  「誰給你的膽子,過來要脅孤?」雖然是呵斥問詞,但是徒元徽語氣卻很平靜,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馮玉兒的眼眶立刻擠紅,然後說道:「玉兒怎敢要脅您呢,只是這一回可把玉兒嚇壞了,如今還在後怕,若您有個三長兩短,讓玉兒今後靠誰?」

  「所以你便動了歪腦筋,想投靠菩薩?」徒元徽似笑非笑的。

  「玉兒不是這意思。」馮玉兒抹了抹淚,低聲說道:「以後爺回了京,玉兒一時半會瞧不著您,可是這心裡的記掛是落定了,總怕您再遇到這般兇險,又想著不能只讓您疼玉兒,玉兒也要為您盡些心力,可玉兒能做的,便只捨身侍佛,為您求得平安順達。」

  瞧瞧,這多會說話啊。

  這樣一個妙人,上輩子他怎麼就忘記了,連長相都記不得了。

  徒元徽近身過去,手指抬著這張絕色容顏,調笑說道:「你這還不是想投靠菩薩,在心裡認為孤……保不住你?」

  徒元徽並不生氣,有了上輩子的記憶,他想,就是上輩子的仇敵兄弟在他面前,他也生不起氣來,更何況這點小事。

  原本對於他而言,馮玉兒不過是他在金陵閑來無事的消遣,他的女人不計其數,多一個馮玉兒不多,少一個她也不少。

  可是多了十多年的記憶,這馮玉兒,他覺得有必要好好護著。

  徒元徽原本記不得馮玉兒的面容,不過,她給自己留下了個女兒,所以再仔細想想,也能記起來有關她的一二事。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次馮玉兒救了他,後來他就將人帶回了京城別院養著,過上一段時日,馮玉兒有了身孕,她求著留下這個孩子,他就讓人將馮玉兒送回了金陵托王子勝和薛松照顧。

  畢竟養著賤籍女人和讓賤籍女人生子不是一回事。

  前者頂多說他廝混,後者就是明晃晃違背祖宗遺召了。

  不過徒元徽對自己人特別心軟,馮玉兒那麼求他,他也沒想一碗藥灌了下去。

  後來他也娶了太子妃,納了絕色良娣,就漸漸忘記了。

  他再得到她的消息時,她就在天闕山下那所宅院自盡而亡了,而當時,他們的女兒才剛剛滿月。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的那些個兄弟打聽到了馮玉兒的事,密謀幾個兄弟一起發力,以此為藉口攻訐他品行不端、失德不肖,違背太宗孝顯皇后留下的遺召,與青樓女子廝混生子。

  七皇子徒元綏甚至派人,就為抓到馮玉兒回京做證人。

  當時徒元徽對此事一無所知,一年後風平浪靜了,他新投靠的門人秦業才將實情告訴他,原來馮玉兒不願連累自個,將孩子託付給王子勝和薛松後,便吞金而死,等他派人過去查核此事時,竟是連馮玉兒的屍骨都找不到了。

  至於他和馮玉兒所生的那個孩子,如今想起,徒元徽頗有些憋屈,金陵王家打著替他分憂的名義,將他不滿月的女兒扔到專門收養棄嬰的積善堂。

  而自己……徒元徽不禁搖了搖頭,他那人品也的確該被廢的。

  他當初為了保住太子之位,不希望這事拿出來被攻擊,就在女兒的事上選擇沉默,只讓秦業悄悄從積善堂將女兒抱出來養了。

  後來他被廢,到幽禁而死,也從未見過女兒一面,死前幾個月,只聽說這個取名秦可卿的女孩嫁到了甯國府賈家,至於最後結果如何,徒元徽便不知道了,不過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牆頭草的德性……徒元徽也不覺得他的女兒能好好地活著,更何況,他的『太子妃』……也不會放過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

  「爺,玉兒是真心盼著爺好,若是您以後回金陵,玉兒隨叫隨到,一定誠心誠意再侍奉您。」馮玉兒怯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徒元徽從回憶中喚了出來。

  徒元徽一聽,鬆開了手指,取笑道:「合著你是想做花尼姑啊!」

  馮玉兒立時臉紅,低聲說道:「不是的,不是……玉兒一心向佛,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徒元徽也不想繼續糾結下去,他擺了擺手。

  「你的事,孤自有盤算。」上輩子是怕被父皇失望,覺得這是個把柄不願讓人知道,但是……這在兄弟們和朝臣眼裡是個把柄,但是在父皇眼裡……徒元徽心裡冷笑一聲。

  父皇自個還對自己賤籍出身的養母戀戀不忘,甄貴妃得寵二十年,而不是和太宗李貴妃,父皇的養母長得有點相似?

  如今他的這個把柄,估摸父皇會更覺得自個肖他,而他不在政治上任性,這點事,父皇不但不會怪責,反而會對自己更放心幾分。

  本朝權利集中在皇權身上,父皇要維護他,別的人再做什麼都沒用。

  徒元徽又斜了一眼馮玉兒,這女人也傻,被王子勝誆騙兩句就吞金自盡,然後沒好聲氣地說道:「既是傷沒好透,趕緊回屋歇著去,別沒事過來招孤不痛快,惹急了孤,有你好果子吃!」

  徒元徽只是記起了上輩子的記憶,這輩子還是十九歲的年輕人,這輩子的人格佔據主動,只是行為動作上只是改變了一些。

  馮玉兒立刻愣怔。

  雖不是什麼溫言軟語,但是這反而更透出點親近和維護,這是之前徒元徽從來沒有給過她的。

  難道,她的『救命之恩』喚醒了他的良知?

  徒元徽見狀,甩了甩袖子,這會兒,她還想著出家,可見還沒像上輩子那麼在乎自己,否則哪裡願意離開自己。

  徒元徽心裡有些不開心,聲音就透著冷:「你也老實些,別想有的沒的,救了孤也是你該做的,否則孤出了事,你也逃不了,孤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你受著便是。」說完,徒元徽就走了。

  馮玉兒不知道徒元徽怎麼又變成這樣,可也只能乖乖聽從。但是他人一走,馮玉兒心口氣得發疼。

  氣過後,她就無力地趴到床上,生生地歎了半晌的氣。

  這徒元徽還真是個油鹽不進、忘恩負義的,自己拼出性命救他……他又不見得將自個當成人,只想出個家保全自己,又沒有背叛他,他這點子願望都不能滿足嗎?


第11章 0011

  時間一晃過去,徒元徽和馮玉兒的傷勢也慢慢恢復了,在這些日子裡,馮玉兒沒見著徒元徽什麼人,也不知他在忙些什麼。但是馮玉兒也松了一口氣,她現在留在了別宮,沒有被送回王家的園林,這別宮的宮人對她還挺恭敬,這讓馮玉兒看出了太子的態度,對她也並非是之前想丟開的意思。

  金陵別宮外,王子勝同薛松一塊下了馬,並不急著進去,反而找了一塊避人處商議起來。

  「王內兄,是不是說太子爺這幾日便要離開了?」薛松低聲問。

  王子勝點點頭,說道:「為兄方才從巡撫王大人處過來,皇上已瞧見他的奏報,據說當即震怒,已下旨刑部立即核查,還罰了王大人一年俸祿,另外快旨讓太子爺傷一好,就盡速回京。」

  「沒想到啊,人都快走了,居然鬧出這事來。」薛松不由直搖頭。

  「太子爺確實受驚不小,為兄昨兒個去覲見,他老人家把為兄罵得狗血淋頭,原先那麼和氣的主兒,這回也被逼急了。」王子勝啼笑皆非地道。

  薛松卻扯了扯王子勝,問道:「前幾日太子爺曾應下,由薛家承辦引鹽經營,這事如今可還妥?」

  「既是太子爺金口玉言,你還怕有假?」王子勝好笑地問。

  「只是小弟得著消息,淮南蘇家已打通七皇子的關節,正一力爭這經營權,人家可是在京城待了半個多月,還有說法,皇上似乎已准了七皇子奏報,說不得馬上就要下旨了!」薛松有些著急。

  王子勝哈哈大笑,拍著薛松的肩膀道:「放心吧,戶部都是太子爺的人,這經營權歸誰,還不是咱們爺一句話的事。」

  雖王子勝這麼說了,薛松心裡依舊七上八下,待見到徒元徽,卻又不敢直接問,一個勁地對王子勝遞眼色,意思是讓他幫個忙。

  王子勝知道太子爺這幾日心情不好,自不敢觸這黴頭,便只做沒瞧見,把個本來就胖的薛松急得滿頭是汗。

  自王薛二人進來,徒元徽便一直陰著臉,薛松還好,知道怎麼當人奴才,後面他岌岌可危了,頂多縮進自己的龜殼裡不再出現。王家,王子勝和王子弘投靠自個,但是他堂弟王子騰投了老四,後面王子弘王子勝更是背後『插了他一刀』,給自己又添了點罪名。

  雖然他後來被廢,父皇還是發落了王子弘,讓王子弘人死爵沒,王家家主變成了王子騰,王子勝也徹底沒了差事,變成了一個廢物!

  可徒元徽還是不大待見王子弘和眼前的王子勝。

  王子勝見一時氣氛尷尬,他清清嗓子,道:「爺,聽巡撫王大人說,皇上已召您即刻回京,不知爺約摸幾時動身?」

  徒元徽端起面前的茶盞喝了一口,說道:「便是這一兩天吧。」

  「爺,不如讓臣送送您吧?」薛松趕緊上前道。

  「不必,你們都事忙,勿需麻煩。」徒元徽平淡地道。

  薛松連忙說道:「恭送爺是最大的事,別的都是小事。」

  徒元徽平靜地說道:「那引鹽經營權的事也是小事?」他完全知道薛松最近在謀著什麼。

  隨後,他繼續說道:「此事由戶部管轄,你若資質齊備,商譽良好,他們自會考慮。」

  薛松聽出話意不對,心下沉了沉,拿眼直瞅王子勝,王子勝卻不理他,顧自低著頭裝出一副老實聽訓的模樣。

  徒元徽想了想,又道:「對了,走之前孤要叮囑你們幾句,既然各位自認是東宮的人,孤自會好好照應,不過你等也需奉公守法,不可行作奸犯科之事,若敢惹出禍端,或打著孤的旗號狐假虎威,別怪孤翻臉不認人。」

  「遵命。」王子勝立時回道。

  「行了,都退下吧。徒元徽長吐了一口氣,便準備起身離開。

  「爺,那馮姑娘……」王子勝忽然道:「在下何時安排人將她送到天闕山?」

  徒元徽停下腳步,淡淡地說道:「此事你們不用管了,這邊的事也給孤擺平,不該知道的可別讓人知道。」說罷扔下二人便走了。

  王子勝不由生出冷汗,連忙點頭應下來。

  他還以為自己的心思被看出來了,還好……還好……

  ***

  「姑娘,太子爺到了。」

  馮玉兒立刻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

  還未到堂屋,徒元徽就已經進來了。

  胡鬧一晚上,床上的男人像是在懲罰她一樣,不斷用力折騰。

  事後,也在也在警告馮玉兒不許動什麼不上道的歪念,也讓她不要再想著出家的事。

  馮玉兒靠在他懷裡,柔媚地問道:「爺這也不許,那也不許,那您到底打算怎麼處置玉兒,莫非是不肯留玉兒一條活路了?」

  徒元徽挑起了她的下巴,又親吻過去,又將她壓在身下。

  「少在我面前活啊,死啊的,我不點頭,你死不了!」

  馮玉兒一聽,想著王子勝的目光,忍不住就道:「反正我不住天闕山那宅子,也不要王子勝他們照應!其它的,隨便爺!」

  徒元徽若有所思,問道:「你知道些什麼了?」

  「玉兒什麼都不知道。」馮玉兒索性放開了膽。

  「若您真把玉兒留給王子勝,玉兒把話擱這兒,以後您再來,只能瞧見玉兒墳頭上長的草了。」

  徒元徽目光深沉,然後在她耳邊低喃:「這些日子你倒是不對勁,莫不是王子勝那奴才威脅你了?」

  王子勝此人,他地位還好好的,還是鞍前馬後能將他伺候地周到,但還是有些個愛自作主張的,京裡頭來拿捏他的把柄,前世他都能將自己金枝玉葉的郡主給丟了,現在玉兒這麼個身份,私下來派人威脅馮玉兒不給他留把柄也做的出來。

  馮玉兒不說話,但顯然是默認了。

  好一會,徒元徽淡淡地道:「我自會安排好你。」

  ***

  這日一早天色剛明,太子車駕便動身離京,雖徒元徽說了不許人送,不過金陵大小官員、有頭臉的士紳名流仍舊早早等在城外,恭送這位貴人離開。

  遠望著車馬漸漸看不清了,王子勝籠著袖子歎了口氣,哪個作死的非要弄出這一趟行刺,如今搞得一向隨和好說話的徒元徽性情大變,還連累他王子勝到嘴的肥肉也丟了,這麼個千嬌百媚的美人,怕是他再也沾不上手了。

  一個個散去,薛松的堂兄弟薛柏走到薛松身邊,還是滿心地不甘,低聲說道:「太子爺的意思,這經營權的事,他竟要袖手旁觀了,早知如此,我們還不如去拍另一位的馬屁。」

  王子勝還在呢,聽到薛柏這話,立刻給了他一個忠告:「薛二,咱們幾家可都是跟太子爺綁到一塊的,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既已上了那位的船,半道上再想下去,只能等著淹死。」隨後冷笑著揚長而去。

  薛松也瞪了自己庶弟一眼,說道:「這等話以後莫要再說,否則我將你逐出薛家去。」

  薛柏立刻低下頭,不由諾諾。


第12章 0012

  第十二章

  馮玉兒坐在徒元徽的車輦上,瞧著正斜靠在車榻邊,拿著本畫冊邊看邊笑的徒元徽,馮玉兒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昨晚鬧的一通,此時此刻,馮玉兒醒悟了,原來徒元徽所說的「安排」,竟是將自己一塊帶走。

  「你這樣子真傻!」

  徒元徽放下畫冊,笑呵呵地伸手刮了一下馮玉兒的面。

  「想必是高興壞了吧,得了,以後乖乖跟著孤,自有你的好處。」徒元徽笑得有些輕佻,他就是這麼個性子,雖然一晚上夢到自己的未來,但到底是走馬觀花,影響的地方也有限,本性還是一個沒有及冠優越習性的年輕太子。

  「爺,您不怕帶上我,壞了您名聲?」馮玉兒主動往他胸膛處靠去,低聲問道。

  「這名聲要壞,也不是你這點芝麻事能壞的。」徒元徽說完,唇邊露出一絲諷笑,顯然想到了些其他的事。

  這點事真沒有什麼好怕的,虧上輩子他當真了想著遮掩,這還真成了污點了。如果一切大大方方的,反而沒事!

  始皇也是歌姬生出來的,漢武帝不也提了個歌女家奴做皇后?玄宗還讓自己的第一個太子從賤籍出身的趙麗妃生出來,真宗還有賣雜耍的劉後,就是本朝,他皇祖的李貴妃也是聲樂賤籍,而現在父皇為何寵甄貴妃,這裡面也齷齪得很。

  見馮玉兒還是有些擔心的樣子,再想想她因為自己的遮掩吞金成全,他就心軟,愧疚又充斥在他心裡,心裡有些酸澀。

  「得了,真想做孤的女人,你只要學會兩個字——聽話,以後孤定能保你一世平安。」他笑著說道,還拍了拍她的肩。

  這話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不亞於發誓了。

  馮玉兒只聽信了個三分,但也沒其他法子,她心下歎氣,比起被王子勝折辱,出家當尼姑是更好的出路;而比起出家當尼姑,能隨在徒元徽身邊,幾乎就是所謂的踏上青雲路了。可是,她私心裡,還是樂意在遠著王子勝的地方出家。皇家……有那麼好混的嗎?

  又偷眼瞧了瞧徒元徽,馮玉兒不免心下琢磨,即便這位爺再不靠譜,她真要被他帶走了,那此後也不得不與他生死與共,只是她最終會得個什麼下場,便只能聽老天爺的了。

  「孤對你這麼好,玉兒就沒什麼表示表示?」徒元徽以手支額,緩和氣氛,瞧著馮玉兒笑著問道。

  馮玉兒從剛才的憂思中回過身。

  也不矜持,在這位面前,矜持沒什麼用,當下,她就俯過身往徒元徽臉上親了一下,親過後又主動投懷送抱,然後隨手拿起他扔在車榻上的畫冊看了看。

  這一看之下,馮玉兒「呀」地大叫出來,跟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似的,將畫冊一把扔得老遠。

  徒元徽在車榻上慵懶地躺著,他不由挑挑眉,笑看著馮玉兒面紅耳赤。

  馮玉兒見狀,輕輕推了推,嬌聲道:「爺幾時能正經些,在這裡竟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敦倫之事,是天道人常,怎麼就不正經了?」徒元徽振振有詞地道:「食色性也,聖人都不能免俗,就這麼定了,等到了海雲城,咱們晚上便依葫蘆畫瓢,試上一番!」

  他已經決定,要放開自己一些,任性著點。最近又熱乎著玉兒,心裡一直很躁動。

  海雲城是東陽首府,徒元徽的母親孝義皇后便是出生在東陽錢家,這位皇后是當今皇上的原配,據說帝后少年夫妻,感情極深,只不過孝義皇后生下徒元徽不久便得了產後風,沒一年即亡故,皇上據說痛心疾首,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對徒元徽這個嫡子愛護有加。

  愛屋及烏,東陽錢家便也得了皇家照應,做了兩代東陽織造,著實是東陽省裡富貴潑天的人家。

  徒元徽這次回京經過海雲城,自然便是住到錢家,為了讓這位高貴的外甥有賓至如歸的感覺,現任東陽織造錢奎特意騰出了自己住的正院,將徒元徽一干人等請住了進去。

  杏月收拾完馮玉兒的行李,便興高采烈地從她手裡拿過玉梳,一邊替馮玉兒梳頭,一邊笑道:「姑娘,奴婢真替您高興,如今您這就是真真正正地跟了太子爺,日後少不得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我可不敢想,只求能在這世上好好地活著就成。」馮玉兒從鏡子裡頭瞧著杏月:「倒是難為你,拋家舍業地跟了我過來。」

  杏月歎了口氣,「不瞞姑娘,奴婢藏了私心,也是想為自己找條出路。」

  「哦,怎麼說?」馮玉兒好奇地問。

  「奴婢是家生子,只是父母前二年都沒了,平日裡靠著哥嫂過活。」杏月說著,眼圈便有些紅。

  「人家自己過日子,心裡哪會在乎我這個妹妹,我哥哥耳朵根子軟,只聽嫂子的話,竟尋思把奴婢嫁給薛家莊子上一個沒了老婆的管事,只想著得些銀兩彩禮,才不管對方人品性子如何,奴婢知道那人不好,自是不肯的,便同他們鬧得厲害。」

  馮玉兒聽了,安慰道:「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後來大太太要在府裡挑個丫頭去侍候您,奴婢便想賭一把,也為躲著我那哥嫂,不肯白白給他們糟踐了。」

  馮玉兒忍不住笑了,原來這杏月也是個通透人,倒與她不謀而合,都是想為自己尋一條好出路。

  「杏月,你願意跟出來,便是信得過我,以後少不得咱們同甘共苦,我一定使力過得好些,才不辜負你把寶押在我身上。」

  「姑娘說話真有意思,倒是同我想的也差不多啦。」杏月咯咯直笑道:「您必是位有福的,奴婢沒瞧錯人。」

  錢家正堂裡,錢奎正領著全家老小給徒元徽磕頭,唯一沒跪的,便是錢奎的母親,也就是徒元徽的外祖母錢老夫人,這會子她正坐在一旁,淚眼婆娑地瞧著好多年未見的外孫徒元徽。

  「太子爺上一回來東陽,才十歲出頭,還是隨皇上東巡過來的,沒想到一轉眼,咱們爺已是位風神俊秀的少年郎了。」錢老夫人慨歎道。

  「老夫人這些年身子可好?」徒元徽笑問。

  「托皇上和太子爺的福,」錢老夫人回道:「說來老身也是上六十的人,該吃的吃、該穿的穿、該樂的樂,也算享了一輩子的福,只可惜我那親生的丫頭命薄,年紀輕輕便去了。」

  見老太太又哭了,忙有旁邊的錢家女人上前安慰。

  「老夫人,孤的母后雖已去世多年,不過父皇依舊心懷牽掛,每年到了母后祭日,少不得都是父皇親自帶著孤前到乾陵去拜謁。」

  「那便好。」錢老夫人歎了口氣。

  「皇上也是長情人,這些年不僅將太子爺您放在心坎,便是錢家也多得照應,實在是皇恩浩蕩。」

  徒元徽點頭道:「孤出來前,父皇特意囑咐,讓孤回京之時一定要來瞧瞧外祖母大人。」

  「請太子爺代老身多謝皇上記掛。」錢老太太笑著回道。

  正說著話,門外閃進一個人影,見似乎沒人注意到他,便從側邊貓著腰往前走,直到站到了錢奎身後。

  別人沒注意,徒元徽卻是瞧了個一清二楚,笑容也有些淺了,他望著轉頭望著錢奎道:「父皇對錢家恩寵有加,雖是天大的福分,卻靠了先人餘蔭,非你等理所應當,孤若是你們,定會誠惶誠恐,多念著感沐皇恩,時時想想,自己有無疏漏過錯之處。」

  聽出話中警醒之意,在場的錢家人都有些慌神,便是錢老夫人也顧不得矜持了,帶頭跪到徒元徽腳前,道:「老身管教無方,縱得下麵子孫不知自省,這才做了忤逆不道之事,請太子爺責罰。」

  徒元徽紋絲不動地站了好一會,眼睛卻盯著錢奎身後,那個方才偷偷摸進來的年輕人。

  錢奎瞄到徒元徽正瞪著自己的長子錢嚴,嚇得汗都出來了,想著前些日子得到的消息,現在這個逆子又不知去哪裡胡混了,太子爺到了才偷偷溜了回來,當下忙磕頭求饒道:「太子爺,小兒不懂得,如今已然吃了教訓,當日他只是一念之差,才挪了織造局的錢款,如今下官賣了兩所宅子,已然補齊了虧空。」

  「怕是拆了東牆補西牆吧!」徒元徽淡淡說道。

  他早就知道錢家是什麼德性。

  「錢奎,聽說你們巧立名目,私自開徵關稅,可是事實?」

  「這……」錢奎差點癱坐到了地上,這私開關稅的事,正是兒子出的餿主意,實在是這兩年織造局婁子捅得太大,再不彌補怕是要出大事,其實這開稅也才剛開始試了兩個來月,誰會沒想到,遠著的太子爺竟然消息如此靈通。

  「錢奎,這些稅項立時給孤停了,另外把你們織造局的帳目全部核查一遍,若有不該多的,或不該少的,儘快拾遺補缺,兩個月後,孤便會向皇上請旨,派人查驗各地織造局帳目進出,你要敢給孤過世的母后丟臉,別怪孤不顧念什麼親戚情分。」

  「下官遵命!」錢奎已是嚇得體似篩糠,抖索了半天停不下來。

  錢嚴在這時候忍不住上前跪下說道:「太子爺,錢家這些年為國盡忠,為太子爺效力,如何今日一出事,倒落不著您的好了?」

  錢家就是這樣的德性,他太客氣也太照顧了,對於他,他們顯得真當自己為親戚了,原本需要十分恭敬,也就只有了三分。徒元徽那時候想著錢家對他忠心,也最不會背叛他,還給他解決了不少事,也樂意親著。

  這會兒聽到錢嚴的話,語氣就肅然起來:「好大的膽子,錢奎,這便是你教出來的兒子,孤何時開始結黨營私,竟勞您家為孤效力?」

  「下官不敢!」錢奎回身作勢要打錢嚴,手伸到半空,卻遲遲捨不得下去。

  正堂的氣氛立時變得壓抑。

  徒元徽知道錢家的德性,現在也不想管,他這些日子就和他們說清楚了,若是願意改,日後他還認這個舅家,還是這副德性,那也對不住了。

  徒元徽彎腰將錢老夫人扶起,這是母后的母親,就算是君臣,他也該給外祖母一些臉面。

  「老夫人請起吧!」將人送回座上後,徒元徽繼續對錢奎等人道:「孤是錢家外孫,自是與各位休戚與共,爾等建功立業,孤面上便有光,爾等若行了不軌之事,你們說,孤該如何自處?」

  錢嚴這會兒也不敢在太子爺面前說話了,和錢奎等恭敬稱受教。但是不是真的受教,雙方都心知肚明。

  徒元徽訓完後背手從正堂出來,小德子急赤火燎跟在後頭,一個勁地勸道:「太子爺息怒,可別為了那些不上道的折騰自己!」

  徒元徽平靜地說道:「孤這個表兄錢嚴不是個東西,你派人給孤好好監視著。」到最後全敗在他手上。

  小德子沒聽明白,目瞪口呆地望著徒元徽。太子爺最重錢家,雖然錢家不在京城,但是錢家一有個什麼事,太子都會不過問原因就維護,每年節賞下的東西也都體面異常。

  太子爺最不喜別人說錢家有什麼不好的事,這次竟然讓他派人去監視這位元錢嚴,實在讓小德子意外之極。

  「還不去?」

  「是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徒元徽繼續往前走。

  這錢嚴就是個禍害,日後錢家兩百來口也全死在他手上。

  記憶裡錢家的下場,徒元徽現在想想依舊憤怒。

  錢奎病死了,錢嚴接了東陽織造後,然後打著他的旗號橫徵暴斂,私設關稅數十來項,八年間貪污公款達到一百多萬兩,引起東陽百姓民憤,到最後竟是聯名告了禦狀。

  而那時候父皇已對自己生出失望之意,加之一眾兄弟在一旁煽風點火,皇上再沒有鬆手放過錢家,一夕之間,錢家樹倒猢猻散,而徒元徽自己當時自身難保,竟是無能為力了,只能看著錢家滿門被抄斬,也是因為父皇沒有手下留情,他這個太子的聲勢跌入了冰點,沒兩年,他也被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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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0013

  徒元徽臉色不善走回屋來,馮玉兒和杏月都嚇了一跳,小德子一聲不吭地上前,扯住杏月便出去了,馮玉兒也想跟著走,卻被已坐到床邊的徒元徽一個眼神給制住,只得不情不願地往前挪了過去。

  被人一扯,馮玉兒站立不穩,一下子坐到了徒元徽腿上,馮玉兒剛想挪動,免得他又沒什麼顧忌地白日宣淫,沒想到徒元徽卻停了動作,將馮玉兒的頭埋到自己懷裡,便是好一陣的沉默。

  馮玉兒一動不動等了好久,她感覺自己快悶氣了,可徒元徽還是什麼動作都沒有,下意識扭了扭身子,叫了一聲:「太子?」

  徒元徽根本不搭理她,反倒用胳膊掐緊了馮玉兒的腰,不讓馮玉兒動。。

  「我給您上些茶水點心吧!」馮玉兒被箍得有些喘不過氣,又使勁地掙了掙。

  「消停些吧!」徒元徽只能放開人,但是放開了,卻沒有真讓馮玉兒去給他沏茶的意思,他立刻吻住馮玉兒的唇,將人抱起來向屏風後的床榻走去,隨後兩人雙雙倒在床上,如馮玉兒所想的,又是白日宣淫了。

  這邊,徒元徽和馮玉兒白日風流,另外一邊,錢奎父子正坐在錢老夫人的堂屋裡。

  錢奎一直唉聲歎氣,錢嚴卻在跳著腳大罵太子忘恩負義。

  一旁閉目打坐的錢老夫人任錢嚴污言穢語地鬧了好久,可這沒玩沒了的,也不得不開口訓道:「嚴兒,適可而止吧!」

  「祖母,孫兒不服,他如今住有咱家,吃咱們的,喝咱們的,倒是指桑駡槐地,說咱家銀子來得不乾淨。」錢嚴張口大罵。

  「嚴兒,休得胡說!」錢奎喝道:「你不知道他是誰嗎,侮辱太子,你不想活便算了,還想帶累錢家人。」

  「爹,兒子就是不服!」錢嚴大叫,「當日皇上讓咱當東陽織造,不就是看在這是肥差,要照顧您這國舅的生計,如今怎麼了,瞧咱們掙得多,他倒眼紅起來。」

  錢奎搖著頭道:「也是你鬧得過分了,竟敢從織造局的賬上取銀子揮霍,如今捅出來事,你倒有理了!」

  「那麼一大堆銀子放在那,不花也是浪費,再者說了,兒子不過是借用一下,到時在賭坊贏了錢,自然會填補回去。」錢嚴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

  「你這逆子!」錢奎指著兒子罵道:「你什麼時候填補過虧空,你在賭坊輸了多少錢,別以為老子我不知道。」

  「好了!」錢老夫人終於呵斥道:「你們父子倆自己吵個什麼勁,嚴兒拿銀子的事老身都知道,也幫著記了賬,總有一日會讓他全還了,有功夫在這瞎吵,不如想想怎麼將織造局的帳目填平,說不得兩個月後,真有人來查了!」

  錢奎一跺腳,氣道:「怎麼填平?還不是拿自家的銀子補虧空,兒子這些年掙下的家業,遲早會給這小子敗光。」

  錢嚴不服道:「如何又怪得上我了,根本就是太子沒事找茬,皇上都放過咱們一把,憑什麼他要咬著咱們不放,這哪裡是對待親戚,根本就是對待仇人家,他要再這麼下去,老子投靠別人去。」

  錢奎一聽立刻大怒,乾脆脫了鞋追著錢嚴打起來:「當著你爹的面,你還敢自稱老子?這是不想好了!」

  錢嚴躲在錢老夫人身後,錢老夫人立刻呵斥。

  「別說了,我們錢家只能是太子的人,嚴兒你也消停一些。」

  錢嚴也就嘴上過過癮,也真沒想過背叛,而且就算背叛了,作為太子的外家,也沒人相信。而且放著好好的太子也不巴結投靠,去投靠那些皇子算什麼。

  雖然徒元徽發作了,頭一天到錢府便鬧得大家不痛快,不過他畢竟是太子,錢奎還得要好好招待,也想趁機給自己壯壯聲勢,將海雲城大小官員、士商豪紳召到家中,讓他們能有幸見識太子爺的翩翩風度,明白錢家的根底到底在哪。

  知道錢府今晚有夜宴,且是專為招待徒元徽而設,馮玉兒並未放在心上,她自忖來路不明,也沒那個抛頭露面的野心,正好躲屋裡睡大覺,反倒輕鬆自在。

  卻不料今日太陽是從西頭出來的,錢老太太竟然派人來請她赴宴,甚至還送了兩匣子金銀首飾過來,只說是一點心意。

  馮玉兒一頭霧水,自是要聽徒元徽的意思。

  「既是錢老夫人派人送來的,你便收了,也是她做長輩的心意。」

  徒元徽在妝匣裡挑挑揀揀,拾了一根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插在馮玉兒的墮馬髻上,說道:「只去了以後,她同你說什麼,你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也不用給我帶什麼話。」

  「啊?」馮玉兒沒有聽懂。

  徒元徽笑了笑,拉著馮玉兒出了屋外。

  自是有錢家僕婦領著馮玉兒並杏月往錢老夫人的壽延堂走。

  馮玉兒是個知禮的,前日隨徒元徽來到錢府,便直接進到正院,既然徒元徽沒吩咐,她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故此,這也算她頭一回真正見識到錢府的繁榮景象。

  最先讓馮玉感歎的,便是錢府之大,從正院到壽延堂,竟是要坐馬車過去的,從車裡往外望,各處院落林立整齊,白牆黑瓦間,參差著高矮不同的花草樹林,還有清溪浮橋,佳景蔥蘢,這一草一木皆是講究。

  等她到的時候,壽延堂裡已來了不少人,馮玉兒低著頭隨人進到屋裡,很快便被領至一位著寶石青織銀絲牡丹團花褙子,兩鬢含霜,皮膚白皙的老婦面前,馮玉兒瞧著,她眉宇間竟與徒元徽有幾分相像。

  「玉兒見過老夫人。」馮玉兒上前福身道。

  「馮姑娘快請起,老身失禮,歲數大了眼神便有些不濟,可否請姑娘上前一步說話?」錢老夫人笑容可掬地道。

  馮玉兒款款起身,走到錢老夫人近前。

  有僕婦給錢老夫人送來一副眼鏡,錢老夫人戴上,先湊近瞧瞧馮玉兒的臉,又拉住她的手撫了撫,笑道:「好水靈的丫頭,這肉皮兒細得,也不知怎麼養出來的。」

  聽到錢老夫人誇讚,不少女客皆轉過頭來打量馮玉兒。

  別人還沒開口,倒有一位三十開外的婦人走上前來,婦人在一群光鮮的貴婦中不起眼,但這會兒去大著膽子過來奉承地笑問:「老夫人,這是哪尋來的姑娘,竟跟仙女似的好看。」

  錢老夫人微皺了一下眉頭,顯是覺得這婦人有些沒事找事,口中卻不得不敷衍道:「家中遠親,這幾日來做客的。」

  那婦人大概也沒瞧出錢老夫人不喜,仍繼續追問,「姑娘怎麼稱呼,幾歲啦,可許了人家?」

  馮玉兒頭一低,回道:「玉兒姓馮,十六了,未許人。」

  沒想到那婦人竟開心地拍起手來,「哎喲,我可聽出口音來了,這馮姑娘從我娘家老家金陵來的,咱們可是鄉親呢!」

  旁邊有人捧場道:「周夫人出嫁前是榮國公賈家的三姑娘,那可是金陵四大家族呢。」

  「聽說過。」馮玉兒隨口答道。

  周夫人這時更來了興致,上前道:「不知為何,妾身第一眼瞧著,便覺得馮姑娘合眼緣。」

  錢老夫人終於不耐煩了,勉強笑著起身道:「我們這丫頭一來就病了,今日才出得屋,老身可有不少私房話要說,你們幾個先在這鬧鬧,我帶馮丫頭到外頭轉一會。」說著,便拉著馮玉兒出了堂屋。


第14章 0014

  錢老夫人領著馮玉兒穿過一扇月門,進到壽延堂後頭一個精緻的小花園裡。

  讓馮玉兒扶著自己坐到一個石凳上後,錢老夫人笑道:「馮姑娘,老身是誰,你想必是知道的?」

  馮玉兒點了點頭,卻沒有開口。

  「太子是老身親外孫,只可憐他一歲上便喪了母,雖是由皇上親自教養,卻沒得著多少母愛外,老身又在東陽,無法照拂到,少不得覺著虧欠了他。」

  馮玉兒心中詫異,不知道這老太太對自己說這些,到底是何用意,一閃念間,她想起方才出來時,徒元徽囑咐的,聽到什麼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並且不許同他說,不由心下一笑。

  「這孩子如今有十九了,也不知皇上怎麼想的,沒娶太子妃也罷了,畢竟是大事,歷代太子及冠後娶太子妃也不少,但到現在都沒娶個側妃良娣,太子東宮也拿不出什麼人來,雖有幾個女人,不過皆是上不得檯面的侍妾,如今老身瞧著,殿下似乎很將你放在心坎上。」

  馮玉兒頗有些不贊同,覺得錢老夫人眼光實在不好,竟看不出,自己可能是最上不得檯面的那個。

  「不知道他有沒有同你說過,昨兒個你們剛來,殿下便同他舅舅和表兄鬧得不愉快。」說道這裡,錢老夫人歎了一口氣:「我家這些兒孫,老身也知道,都是沒出息的,說實話,也是該教訓一下了。」

  見馮玉兒只微笑地聽著,並不多嘴,再瞧她頭上插的那根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雖屬上品,卻不是自己送的那妝匣裡最好的首飾,便覺得馮玉兒約略知道些進退,不免決定,要在她身上試上一試。

  「說來切肉不離皮,殿下親外家是錢家,或好或歹,他這一輩子便和咱們拴在一起,自家親戚,誰有個難處都得互相幫上一把,可不帶在自己舅舅背後使刀的。」

  這話到最後便有些重了,馮玉兒這時已聽出個大概,十有**,錢老夫人是想讓自己在徒元徽耳邊吹個枕頭風什麼,馮玉兒哭笑不得,她老人家哪隻眼瞧出來,徒元徽會對自己這個「上不得檯面的」言聽計從。

  「如今你跟著他,雖還未過明路,可老身看得出來,元徽是動了真心的,你呢,也不能妄自菲薄,爺們兒的事,咱們女人雖不能胡亂置喙,可瞧見他走偏的時候,你也得拉上一把,這樣的女人,才最得男人敬重。」

  聽著錢老夫人的洗腦,馮玉兒只能點頭表示受教,其餘的一概不予置評。

  錢老夫人也是點到為止,瞧著天色要黑了,便道:「一會子便要開席,如今還不是時候亮明你身份,就權當你是老身娘家親戚,回頭跟老身坐一塊,以後過了明路,也是好聽些。」

  馮玉兒自是謝過了。

  兩人正要離開,從小園子的另一處門走進一名男子,笑嘻嘻地來到錢老夫人跟前,道:「錢家今日請客,老祖宗也不知會孫兒一聲,幸好今日手氣不好,我提早回來了,否則可不少喝一頓酒。」

  正是錢嚴。

  錢老夫人直歎氣,說道:「今日是為你太子表弟接風洗塵,可是來了不少客人,你不許作怪,更不許喝多,要是再惹人生了氣,老身便將你趕出錢府。」

  「瞧您老說些什麼呢!」錢嚴大笑,無意中瞄了錢老夫人身邊的馮玉兒一眼,竟像是傻住了。

  馮玉兒立刻側過身,假裝在欣賞周遭景致,不讓他再看自己的臉。

  「這位妹妹面生,想是頭一回來咱家做客吧?」錢嚴作勢想上前。

  錢老夫人知道自己這孫子吃喝嫖賭樣樣都沾,但馮玉兒可是太子寵妾,絕不是任人調戲的,心下一急,上前擋住馮玉兒,沖著錢嚴道:「還不快到前頭去,既然回來了,就幫著你爹招呼客人。」

  錢嚴哼哼兩聲,死勁地越過錢老夫人又瞅了兩眼馮玉兒,這才不情不願地走遠了。

  酒宴過後,徒元徽回到屋裡已然微醉,瞧見正在鏡臺前卸妝的馮玉兒,便笑嘻嘻上來,纏著說要為她畫眉。

  雖心裡不耐煩,馮玉兒卻知道這位主兒是個矯情的,最受不住人家不聽他的話,於是只好任由他瞎折騰。

  馮玉兒乾脆閉起雙眼,隨那醉鬼抖索著手在自己臉上瞎比劃,等聽到叫她睜眼了,馮玉兒雖早做好思想準備,可往鏡子裡一瞧自己,還是差點哭了。

  這哪裡是畫眉,徒元徽分明往她額頭上貼了兩把大掃帚。

  「原來這便是所謂閨房之樂,快哉,快哉!」醉鬼打著酒嗝笑道,顯然缺乏自知自明,還真當自己是畫眉高手了。

  「多謝爺您賞面兒!」馮玉兒好氣又好笑,卻只能違著心吹捧,到後來人睏得不行,也懶得再擦了,便帶著兩把掃帚,服侍徒元徽睡下。

  次日再醒,馮玉兒生是被徒元徽吵醒的。

  「我說,昨兒個你作什麼妖去了?」徒元徽趴在馮玉兒肩頭笑個不停。

  馮玉兒斜了他一眼,「還不是爺起的雅興,一定要為玉兒畫眉。」

  徒元徽微抬了抬身,用中衣的袖子替馮玉兒擦了那兩把「掃帚」,他這下手也沒個輕重,沒一會,馮玉兒的額頭紅了一大片。

  等毀滅了罪證,徒元徽在馮玉兒臉上親了親,複又躺下,問:「昨兒個在錢老夫人那兒可開心?」

  馮玉兒想了半天,卻尋不出什麼開心的地方,除了見識到錢家的豪闊奢華,一個晚上,盡瞧見人輪著上來拍錢老夫人馬屁,說白了,人家想巴結的還不是錢家背後的徒元徽。

  「還好啦!」馮玉兒敷衍了一下。

  「我母后是錢老夫人長女,底下兩弟一妹,都沒什麼出息,不過靠著皇上垂憐,在外頭得些臉面。」說到這兒,徒元徽話語間便有些不高興,對馮玉兒說道:「可恨,不知感恩就算了,還到處惹是生非。」

  馮玉兒側頭瞧了瞧徒元徽,不知道他跟自己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徒元徽歎了口氣,問,「昨兒個老太太和你說了些什麼?」

  「玉兒忘了。」馮玉兒笑答:「我可聽爺的囑咐了,錢老夫人話一說完,我便什麼都不記得。」

  「無非是想讓我照顧錢家,他們若捅了什麼婁子,千萬要幫著打馬虎眼。」徒元徽淡淡地說道,不免想起記憶中自己心軟得很,還真就這麼做了,結果生生被這幫子親戚一坑到底。

  馮玉兒笑了笑,權做回應。

  徒元徽伸手將馮玉兒摟到懷裡,又和她牢騷一句,兩人才慢慢起身。


第15章 0015

  第十五章

  東陽首府海雲城素來是水陸繁華之地,一條運河穿過城中,蜿蜒曲折地流入大海,這等風水寶地自是商機無限,少不得引來各色生意人,甚至還有外族人在城中開鋪,海雲城內,可謂到處皆是集市,這景象,連金陵都未必能有。

  徒元徽是個愛玩的,既是到了此處,自然要去外頭瞧瞧熱鬧。

  這日徒元徽收拾停當了,剛想帶著小德子出門,轉頭瞧見送他到門口的馮玉兒一臉的羡慕,不由心下一動,問她:「要不一塊兒去?」

  馮玉兒見他是真要帶著自個去,當下就點頭。

  徒元徽笑了笑,對小德子說:「還不去安排!」

  ***

  不一時,海雲城永慶樓前停下兩輛馬車,從頭一輛車裡下來兩個人,皆是粉面敷唇,玉樹臨風,端是兩位美男子,這般好看的人,免不得引來周圍注目。

  然而令人驚詫的是,這時走在前面的男子停了下來,十分自然地回身牽起後頭同伴的手,旁邊眾人心中皆唉歎了一聲,可惜了這般好相貌,居然是一對斷袖。

  同馮玉兒拉著手進到雅間,徒元徽心情一時絕好,親自為馮玉兒倒了一盞茶,笑道:「此處的羊肉可是一絕,當年父皇駕臨海雲城,特地點了要到永慶樓大快朵頤,在品嘗過這裡的烤羊腿後,竟是贊聲不絕,你正好愛這個,今日就好好嘗嘗。」

  馮玉兒心中不免詫異,她確實好這一口,不過從未同徒元徽提過這個,倒不知他如何知曉的。卻不知,這些日子以來,徒元徽早就讓人注意了馮玉兒的喜好,也都記在了心裡。

  這時徒元徽起身走到一扇軒窗前,跟在旁邊的小德子機靈,立馬上去幫著將窗戶打開。

  「玉兒,過來瞧瞧!」徒元徽回頭招呼道。

  馮玉兒走到他身側,好奇地向外頭看了看,原來此處正臨著市井,周遭商鋪林立,街兩旁還有不少小販,賣針頭線腦的、賣小點心的、賣脂粉的,應有盡有,而不遠處稍空的地方,甚至有幾個人在耍把式賣藝。

  小德子也湊過來瞧,一時大樂。

  「爺您瞧,那邊有個卷毛,跟咱這邊的人長得一點都不像,他這穿的是什麼呀,還露著半個膀子,真有意思哎!」

  那是歪果白仁!馮玉兒心裡吐槽。

  「這般熱鬧,倒是在別處見不著的。」馮玉兒贊道。

  「京城比這裡熱鬧多了。」徒元徽笑說道。

  「改日裡,我陪你去京城逛一逛?」

  馮玉兒目光一柔,軟軟地道:「爺可要說話算話。」

  徒元徽真待答應,就在這時候。

  「前面似乎打起來了!」小德子忽然說起來。

  徒元徽和馮玉兒皆順著小德子指的方向望去,原來樓下不遠處,一群人正在打一個而立之年的文士。

  隱約聽得見有人在叫囂。

  「哪來的混帳東西,居然敢壞了我們爺的好事!」

  接著又是一陣驚呼,原來在他們附近,一個穿錦袍的男人竟將一名十四、五的少女扛到肩頭,就準備往一輛大車上跳了,此時一位老婦哭得泣不成聲,卻死命趴住那男人的腿,大聲地求饒。

  「光天化日這下,欺男霸女啊!」馮玉兒嘀咕了一句。

  「那搶人的是穿著錢家下人的衣裳?」小德子猛不丁驚呼道。

  徒元徽臉色難看,不一會兒就聽到底下人叫囂。

  「我家大爺瞧上你閨女,那是她上輩子積德,老太太,別這麼嘰嘰歪歪了,回頭自有人給你家送銀子去。」一個人伸手將老太太扒拉到地上,扯著嗓子道:「你閨女這是去侍候太子爺的,再敢鬧,小心衙門來人抓你!」

  馮玉兒「噗嗤」笑了出來,歪頭一看,徒元徽的臉已然成了鐵灰色。

  「小德子,下去叫人把那幫子混蛋收拾了,然後再扔給東陽巡撫。」徒元徽此時火往心頭撞。

  「還有,把錢嚴的腿給孤打斷了!」這次打斷了,也省的他再生事,也讓他繼承不了錢奎的織造位子。

  「奴才遵旨。」小德子哧溜一下,便跑了過去。

  不一會兒,小德子就不知從哪裡招出了一堆的便衣護衛,訓練有素的護衛一出手,對著錢嚴和他手下劈頭蓋臉揍了起來,功夫了得,錢嚴等人被治得死死的,隨後,便聽到錢嚴一聲慘叫,旋即沒了聲響。

  小德子這時站在人堆裡,對著錢嚴手下呵斥,也向諸位百姓行了一禮,說道:「太子爺人品貴重,豈容你等胡亂攀誣,給我好好教訓他們,然後交到東陽巡撫衙門去,依法處置!」

  馮玉兒瞅了瞅徒元徽的臉色,看來是真的生怒了,當下將頭探出窗外想看得清楚一些。

  徒元徽還生著氣,但也還記得從後頭抱住她道:「脖子再伸長些,你可就掉下去了。」

  馮玉兒一門心思想看清楚一些,便也沒在意徒元徽的動作,見錢嚴被打了,也不由地道:「這樣解氣,我上回瞧見錢嚴,就知道那不是個好東西,爺你英明。」又稍微吹捧一下自家金主。

  徒元徽卻手圈緊了馮玉兒,問道:「在哪瞧見的?他有沒有放肆?」如果有,這條腿也是輕的。

  「哪有!」馮玉兒笑答:「錢老夫人在場呢,他就是有賊心,也未必有這賊膽。」雖然徒元徽讓人打了錢嚴,可錢嚴到底是嫡親的表兄,馮玉兒這身份……她也沒將自己看得太重,也不敢說實話了。

  然而,徒元徽完全看出來了。

  「看來光打折腿還不夠。」徒元徽低頭在馮玉兒耳邊低喃:「回頭讓人把他眼珠子挖了!」

  說得讓馮玉兒嚇了一大跳。

  好在這時候小德子上來了。

  「爺,苦主求見爺您,想要拜謝。」

  徒元徽說得:「也好,叫上來吧!」

  當下就有侍衛將要來覲見的三人都搜了身才放上來。也因為這翻舉動,周圍的百姓也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太子不愧是太子,公正無私,錢嚴就算是親表兄,也一樣處置了。

  看這情況,錢嚴之前一直打著太子爺的名號做了不少壞事,只怕也未必是太子爺使喚的。

  小德子引來了兩女一男。

  一進屋,小德子便道:「瞧,這位便是太子爺。」

  進來之人立時跪在地下,倒頭便拜。

  那方才在下麵哭得稀裡嘩啦的老婦口中直稱謝:「太子千歲救命之恩,民婦感激不盡,多虧您救了我家丫頭,要不她這輩子便完了,那錢家禍害了咱海雲城多少姑娘啊!」

  徒元徽眉心一挑,想了想,客氣地道:「這位大娘,倒是孤的人出手太晚,讓你等受了驚嚇。」

  這時候,跟過來謝恩的中年文士雖然一身傷,卻還是禮數充足地行完禮,然後頗有些書生意氣求道:「太子爺,錢家深受皇恩,卻不思感念盡忠,反侍寵生驕,危患鄉民,求請太子爺以國家社稷為念,替天行道。」

  徒元徽這才注意到那人,待瞧見他抬起頭來,眼中吃驚之色一閃而過。

  秦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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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016

  徒元徽又安撫幾句老婦,就淡淡地揮了揮手,侍衛將將在場的人送了出去了。

  然後對著秦業說道:「你免禮吧。」

  秦業這才起身,身上還痛著,但是剛才那夫人和姑娘是他的鄰居,平日裡他受其恩惠極多,也不能幹看著,這會兒冷靜下來,還有些心有餘悸,此時面對太子爺,也有些緊張了。

  「你叫什麼名字?」徒元徽就是知道了,也還是問道。

  秦業連忙行禮,說道:「學生秦業,字雲生,拜見太子殿下。」

  馮玉兒聽了,好奇地瞅了他一眼,除了王子弘、王子勝和薛松幾個,終於又出來一個和紅樓劇情掛名的人物了。不過,她還是不確定這秦業是不是紅樓中那個秦可卿之父秦業。

  「是東陽秦業?」

  秦業有些吃驚,他雖然是個舉人,但舉人何其多,也不可能讓太子殿下注意到他啊。

  「學生正是。」

  徒元徽坐了下來,指了指他旁邊的座位道:「坐吧,林文暉向孤舉薦你,說你是個有才的。如今瞧來,秦業你是個人才。」是不是人才不知道,記憶中,他沒瞧見秦業有什麼才能,因為他就沒有重用過他。

  但是記憶中,他對自個倒是忠心,收養了他和玉兒的骨肉可卿,俸祿不多,他也沒派人給過賞賜,他還是傾全家之力金尊玉貴地養著可卿,又從來沒有洩露過秘密。雖然今天他有些蠢,但也能見他情義,徒元徽覺得自個誇他兩句也無妨。

  秦業這才恍然。

  林文暉和他一起同出東陽學院,林文暉是他的師弟,只是林文暉是姑蘇世祿林家的旁系,考過進士後,仕途也就順了。而他是平民出身,曾和林文暉學業差不多,可運氣不大好,林文暉都考上進士為官了,他還在考舉人,如今三十有二,還不知道日後能不能考中進士。沒想到,林師弟竟然會向太子引薦他。

  秦業一時感動不已,立刻沖著徒元徽作了個長揖:「在下鄙陋之人,才疏學淺,太子爺太過誇獎,在下實不敢當。」

  一旁馮玉兒好奇地打量著徒元徽,有些紈絝氣十足的太子居然還會禮賢下士這一招,別說,裝得真挺像。

  「這次是孤對親戚管教不嚴啊!」徒元徽要想做表面功夫,他完全能玩得很好。

  秦業一驚,有些怕太子心裡有其他想法,畢竟錢家是太子的外家,當下連忙說道:「太子殿下品性高潔,乃難得一見的謙謙君子,殿下又作為儲君,國務繁忙……」

  徒元徽打住了他的話,這秦業也無怪在他記憶裡也得不到他喜歡,拍馬屁說奉承話也沒什麼意思。

  「行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秦業日後儘管拿出今日對抗錢家的勇氣提點孤,孤必重用你。」

  徒元徽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是一驚。太子爺竟然這麼看重這麼一個草民!卻不知,太子完全是看在秦業戰戰兢兢忠心不二的份上。

  秦業這會兒有些感動得痛哭流涕了,沒想到太子爺竟然是這般有明主之像的人物。

  徒元徽見秦業跪拜下來口稱爺認主,他滿臉含笑,轉頭對馮玉兒道:「玉兒,咱們這回來東陽,果然不虛此行!」

  秦業早就注意到徒元徽身邊站著一位翩翩少年,只覺此人漂亮得竟不像男兒,卻不知他身份,見徒元徽對他這般親熱,免不了猜測,那少年怕也是貴胄之流。

  徒元徽想了想,指著馮玉兒,對他介紹道:「這位是拙荊,隨孤一同出巡的。」

  馮玉兒一愣,沒料到徒元徽竟會跟人這麼介紹自己,微微低頭。

  「原來是娘娘,見過娘娘!」聽說是太子爺的女人,秦業行完禮就再也不多看兩眼,可見相當知禮,又作揖道:「在下實在失禮。」

  「不必多禮了,坐吧!」徒元徽說得。

  秦業只得坐下,但頭也就不抬,屁股也只做了凳子五分之一,一副恭謹聆聽教誨的樣子。

  徒元徽早就知道秦業是什麼德性,也不在意。

  他現在看得順眼的,再沉默再不會說話,在他眼裡,也是個好的。這個性子,徒元徽就算知道十幾年後的記憶,他也沒改。

  一會子菜上齊了,徒元徽一邊同秦業喝酒談天,一邊大大方方地為馮玉兒剔烤羊骨上的肉,竟是樂在其中。

  馮玉兒先還有些不習慣,過了一會,見徒元徽樂此不疲,便也坦然地接受了。

  沒想到一開始秦業還戰戰兢兢,等到徒元徽和他碰了幾杯酒,這人竟然變化了。

  「太子爺,在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顯然是有些喝高了,加上今日遇到一位賞識自己的貴人,不免有股子推心置腹的衝動,當然,也不否認他想好好表現一番。

  他得知林文暉進了東宮,就不免留意現在的局勢,還問過一二林文暉,林文暉雖然沒透露多少,但他上京趕考兩回,在京城待了也差不多一兩年,到也知道了不少事。

  「說吧!」徒元徽並不介意他說什麼,說得錯了,他也不會追究。

  「人人皆知,太子爺深受皇上重望,今日得見您,在下以為,太子爺確有為君之相,只是……」

  徒元徽目光微凝,隨後問:「只是如何?」

  「朝堂風雲變換,雖已明定了儲君,但覬覦大位之人卻不在少數,太子爺切不可掉以輕心,若有一著不慎,怕就會功敗垂成。」

  徒元徽平靜得很,記憶中,林文暉也曾這麼勸過他,不僅要正言立行,更要小心提防宵小之輩,只是他當時自恃皇寵,根本未放在心上,結果才落得那般狼狽下場。這對師兄弟,倒是有些意思。

  「繼續說。」  徒元徽含笑道。

  馮玉兒目光掃過秦業,這倒是不大像紅樓夢中,那個秦可卿之父——平庸可悲的秦業了。


第17章 0017

  第十七章

  秦業繼續說道:「殿下,您的眾位兄弟中,如今可與您抗衡的,除了甄貴妃所生的三皇子徒元升,便是自小被現皇后收養的四皇子徒元曄,而這兩人之中,徒元升因為戰功卓著,很受皇上信任;而徒元曄素有賢名,您好幾個兄弟都是他的擁護者,實力並不容小覷。」

  徒元徽依然不動聲色,記憶中他自忖矜貴,是父皇唯一的嫡子!根本沒將那幫異母兄弟放在眼裡,兄弟們一動,他就放肆地奪了他們的差事打壓,然後被兄弟們聯合擺了一道,幾個兄弟聯合,還是後來得位的徒元曄暗自推動的,徒元曄表面上兄友弟恭,對自己甚為敬重,心下城府極深卻不露任何痕跡,最終在他的操縱之下,幾個兄弟合夥,皆把刀舉向了自己這太子。

  秦業見太子反應,心中不由大膽了些,繼續說道:「此為外患,還有內憂。」

  這會子的馮玉兒已再吃不下,無奈徒元徽那頭顧著說話,手上還繼續忙個不停,大有要撐死馮玉兒的勢頭。

  「所謂內憂,便是您對皇上、皇子以及親眷的態度。」

  徒元徽等著秦業繼續說。

  「世人皆知,皇上體念太子爺,據說便是您出巡的儀仗,都是比照皇上,然而水滿則溢,月滿則虧,雖是皇上拳拳愛子之心,此舉卻違背人倫法度,易為人詬病,于太子爺並無益處,何況皇上已近幕暮年,想法未必不會有所改變,在下覺得,太子爺是時候往後退一退了。」

  「退一退?」徒元徽含笑,倒是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如果沒有那些記憶,這麼在他面前說,一定會被他厭棄。

  在這樣的局勢完全看清楚他這個太子該退,而且敢說出來,確確實實是個人才,之前他倒是只想因為秦業的忠心重用一二,現在,他覺得自己偏頗了。

  「對於諸皇子,太子爺若能懷柔,自是皇上樂見,而這一點上,四皇子顯然高招得多。」

  徒元徽不語。

  其實這也是父皇慣出來的,從小他便被父皇教導,自認高人一等,諸位兄弟見到他都得跪下磕首行君禮,時間久了,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他也放不下身段,同其他兄弟們好好相處。

  現在想來,這雖是父皇的愛子之心,但也許,也是一個考驗。

  「還有便是親眷了,太子爺別怪在下說得直白,就拿錢家來說,您若再聽之任之,日後大事必先壞在他們身上!」秦業歎道:「在下還曾聽說,您的奶公竟以東宮名義公然替人買官賣官,如此等等,太子爺該是考慮該如何應對了。」

  秦業今天決定拼了。

  今日得了機會,太子爺又這麼看重他,他也想拼一拼,將以前他所想所慮的全部說出來。

  ***

  晚上,徒元徽躺到床上,不免有些輾轉反側。

  一閉上眼,就夢到自己又被關進了那座幽深的禁宮,身上的鋪蓋潮濕陰冷,漆黑的屋裡,除了穿牆而入的風聲,便是角落裡不時傳來的老德子止都止不住的咳嗽聲,這老傢伙最後比自己先走一步,是得了嚴重的喘症,卻無人為他醫治。

  絕望,無盡地絕望……

  徒元徽猛地睜開眼,背上已是冷汗淋淋,待坐起身,徒元徽在黑暗中怔了半晌,使勁抱住自己的頭,忽然感覺,既然人生淒苦無常,自己何苦來哉,要重活這一回。

  「爺,您怎麼還不睡?」旁邊馮玉兒探起身問。

  「無事,你先睡。」雖口中這樣說,徒元徽卻突然將馮玉兒拉到自己懷裡,低聲說道道:「玉兒,此後咱倆便活在一處,誰都打不散,到孤死的時候,你一定得陪在孤身邊,不許丟下孤先走。」

  馮玉兒忍不住抖了一下,伸手摸摸徒元徽的額頭,溫聲道:「爺,大晚上說這些作甚,可不瘮得慌!」

  徒元徽聽玉兒的語氣,就一臉嫌棄地避開了馮玉兒的觸碰,不過心情莫名地好了不少,還喝道:「你這小膽兒倒是越來越肥了,記住,孤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許頂嘴,知道把孤惹不痛快的下場吧?」

  「哦。」馮玉兒心裡淬了一口徒元徽傲嬌氣,口中卻答了一聲,便鑽進徒元徽的懷裡去了。

  第二日一早,徒元徽只說了聲去找秦業,便帶著小德子跑個沒影。

  杏月過來服侍馮玉兒起身,笑呵呵地給她遞了個消息。

  「姑娘,昨兒個這府裡鬧了好大動靜。」

  「怎麼了?」馮玉兒示意她往下說。

  「說是那錢家大少爺在外頭被人打了,把這一家子鬧得炸了鍋。」

  「你如何打聽到的?」馮玉兒好奇地問。

  「咱們外頭侍候的那些個都是錢家人,這兩日我同他們混得熟了,便在旁邊聽到一二,說是連東陽巡撫都驚動了,大半夜的親自將人送了回來。」

  馮玉兒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笑道:「那錢大爺的腿是不是沒了?」

  杏月大為驚訝:「姑娘您是未卜先知?」

  「哪有。」馮玉兒便把昨日徒元徽讓人揍錢嚴的事說了。

  聽到後頭,杏月忍不住笑道:「咱們太子爺果然是恩怨分明的,打得好,合該給他們吃些教訓,省得日後帶壞了太子爺的名聲。」

  這時候,外面這時傳來一聲女人的問話。

  「馮姑娘可在屋裡?」

  杏月得了馮玉兒點頭,掀簾子出到外面,笑問:「我們姑娘在呢,不知嬤嬤有何吩咐?」

  屋裡的馮玉兒聽見外頭嬤嬤和杏月說,錢老夫人要見自己,心中早猜出了□□分,怕是錢老夫人又想讓自己吹枕頭風。

  心下有些不願,等杏月進來,馮玉兒便在她耳邊囑咐了幾句。

  半個時辰後,換了男裝的馮玉兒帶著杏月走在了街上。

  杏月邊走,邊扯身上的小廝衣裳,明顯極不自在,馮玉兒開始還在前頭,邁了好幾步,突然發現杏月沒跟上來,再回頭瞧時,見這丫頭抱著雙臂站在原地,眼睛還四處偷瞄,樣子極是猥瑣。

  馮玉兒回身對杏月道:「瞧你怕的,這街上走著的,誰管誰呀,何況後頭還跟著咱們的人,放心,沒人會吃了你。」說著特意拿眼掃掃跟在他們後頭的兩個侍衛。

  方才錢老夫人派人來請,馮玉兒不樂意摻和錢家的事,便讓杏月扯了個謊,說徒元徽正在永應樓等著自己,還派人催了好幾趟,她不敢違拗。昨天,太子帶著馮玉兒男裝出去了,也瞞不了錢家,到也沒懷疑。

  馮玉兒後來想想,謊話總得說圓了,索性便帶了杏月出門,臨走前點了兩名侍衛跟著,以護著安全。若是沒有人跟著,她身上又有路引身份什麼的,還真想逃了算了。

  然而她什麼也沒有,就只能真的逛街了。

  這年頭,有時候說風氣緊,比如一女不嫁二夫,但風氣又不緊,街上女子帶著帷帽就能在街上玩了,更有和離的事發生不少。

  馮玉兒進了女眷所常去的首飾和衣鋪還能取下帷帽來。

  從最後一家金鋪出來時,馮玉兒就說道:「這會子該回了。」

  一直在門口蹲守的兩個侍衛互相看看,面皮子明顯一松,陪著女眷逛可真要命。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先解釋一下,本文的人都不全能,比如,什麼事皇家一查就查到了,比如皇帝什麼都知道,太子什麼都知道!這些在本文都沒有。

  京城大官裡的家事沒鬧得太大,皇家都不會知道,因為這裡的皇家不放人在大臣家,有密探但不常用,就是用了密探,查案也需要時間,需要線索,不會馬上就像上帝一樣瞬間什麼事都弄清楚上奏了!

  PS:我覺得以前我寫的小說不靠譜,太誇大皇家什麼都知道的能力,就現實,這麼科技的年代,官方要查官員一個案子都挺需要時間的,更別說官員在家裡和老婆和親戚幹的一些瑣碎事,沒有犯法,根本沒法查!更何況古代了……所以本文皇家並不是其他小說中的上帝!

  最後,強迫症作祟,求去十四章留個言啊,其他留言數都兩位數,就那個一位數,看著糾結


第18章 0018

  第十八章

  馮玉兒幾個人正要往臺階下走,迎面一位婦人和她身邊幾個丫頭走了上來,與馮玉兒正好要挨著肩過去。

  這婦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迷惑,等又湊近瞧了半晌,有些恭敬又親熱的叫道:「妾身瞧著怎麼這般面熟,原來是馮姑娘,您這身裝扮倒也諧趣。」

  馮玉兒反過來打量她幾眼,也認出來了,說道:「原來是周夫人,真巧啊!」弄了半天,這位便是那日在錢老夫人處,馮玉兒見過的金陵同鄉。

  周夫人說好聽的是個好交際的,不好聽的就是面皮厚,愛拉關係。

  於是,她便死活要請馮玉兒幾個去茶樓坐坐。

  客氣半天推卻不了,馮玉兒只能由周夫人拉著去了間茶樓。

  周夫人特意在二樓靠窗戶的位置開了兩桌,然後一把拉住馮玉兒坐到其中一個桌上,表示要和她單獨聊聊。

  待小二上過茶,周夫人神秘地道:「馮姑娘,別怪我等好打聽,您的身份,這海雲城的官家圈子可都知道了。」

  馮玉兒並不奇怪這事的發生,應付道:「讓您見笑了。」

  「見什麼笑啊!」周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好幾家姑娘可都羡慕姑娘你了,能被太子爺瞧上,那是祖墳上燒高香的事。」

  馮玉兒只能「呵呵」以對了,心裡頭有些不高興。

  周夫人挨過頭來打量她,說道:「您怕不是錢老夫人娘家那一頭的吧?」

  馮玉兒一愣,搖了搖頭。

  「那就好。」周夫人抓住馮玉兒的手,道:「我瞧著姑娘可親,才給您說句心裡話,那錢家在東陽如今越鬧越不像樣,再這樣下去,遲早得壞了事。」

  馮玉兒有些吃驚,沒想到這位周夫人倒是個敢說的。

  「雖太子爺同錢家沾著親,說不得他聽到這話不高興,可我那娘家自來尊重正統,咱們這一心都是向著太子爺,哪忍心讓咱們爺就這麼落到錢家那坑裡。」周夫人瞧瞧左右,低聲說道:「我家那口子雖只是個守城副統領,可消息也能打聽到些。」

  聽出對方在賣關子,馮玉兒只好開口道:「便請夫人您透漏一二吧。」

  「這幾日京裡頭來了一些人,竟是在悄悄地查錢家,倒像專來找把柄的,您回頭別忘了提醒那位一聲。」

  正說著,有小二來上點心,周夫人立時轉了話頭,高聲笑問,「不知姑娘您家鄉何處?」

  「不記得了。」馮玉兒笑道:「我自小出了家門,以前的事都不記得的。」

  周夫人面露驚訝,問道:「竟是如此,那誰人拉拔姑娘長大的?」

  這會子馮玉兒心下倒是一松,看來方才是一場虛驚,自己那不光彩的經歷看來尚無人知曉,只是知道自己是太子女人的身份。

  「是由長輩帶大的。」她含糊以對。

  「原來如此啊。」周夫人出身賈家,嫡母不是好相與的,她一個庶女那邊最擅長察言觀色了,丟開面皮求馮玉兒喝茶是看她不會生氣,現在看出馮玉兒並不太想深淡,再問下去會讓其生氣,便扯開話題,聊別的去了。

  回到錢府的馮玉兒還沒踏進正院,便被裡頭陣勢嚇了一跳。

  待繞過眾人走到堂屋外,馮玉兒便聽到裡頭徒元徽竟在和錢老夫人說的不快。

  「太子爺,您身上可流著一半錢家的血,如今怎麼能就因為一點小事,居然要將自己表弟押解進京受審?」錢老夫人哭聲中帶著不平。

  「老夫人,以前的事,孤不知道便算了,如今錢嚴當著孤的面欺壓百姓,孤若縱凶包庇,如何有臉當這太子!」徒元徽顯然也氣得不輕。

  「他是有錯,可太子爺的人昨兒個蠻不講理地打斷了他的腿,嚴兒已然受到懲戒,看在兄弟份上,您也該放他一馬,如何方才又讓人將他鎖拿,您是想我讓錢家斷子絕孫嗎?」

  徒元徽冷聲說道:「錢家養這種兒孫就是自尋死路!錢奎膽子可真夠大,去了趟東陽巡撫衙門,便將錢嚴從牢裡撈出來,若是東陽巡撫不拿著此事來跟孤獻媚,孤豈不被你們蒙蔽了。」

  這時錢奎連忙跪下,哭求道:「臣有罪,只是舐犢之情,老夫實在不忍心看著受了重傷的兒子在牢裡苦捱!」

  「不忍心?」徒元徽冷眼看著他,冷淡地說道:「既如此,你便與錢嚴一塊同孤回京面聖。」

  這話就說得嚴重了。

  錢老夫人也不哭了,心驚肉跳,目光看著徒元徽說道:「太子,這些年錢家送到東宮那麼多東西,來路都不乾淨,你當日收得倒也爽快……」

  徒元徽立刻伸手將桌上一隻雨過天青方口瓶狠狠摔到地上。

  「好,你等既然不想好,就盼著滿門抄斬,孤成全你們!」徒元徽覺得自己錯的太離譜,因為容忍和親近,他除了父皇以外最親近的人都成了這般模樣。

  在他面前都是這般無所畏懼,那對其他人呢?徒元徽心裡一陣陣發冷。前世,他可能真該被廢的,那些公佈出來的罪狀,只怕還只是冰山一角。

  徒元徽自恃從沒做壞事,但是他覺得自己的縱容,可能讓他成為了天下最大的惡人。

  錢老夫人觸及徒元徽森冷的目光,再也不敢說下去,對錢奎使個眼色,匆匆忙忙地行了禮告退。

  等一院子的人走盡,馮玉兒才戰戰兢兢進了屋,示意不知何時藏在自己身後的小德子和杏月一起將地上的碎片掃了,這才上前道:「爺,外面太亂,要不咱們進屋吧!」

  徒元徽看了她一眼,回身進了裡屋。

  馮玉兒認識徒元徽的時辰不算很久,平日裡徒元徽對著她很好,雖然有時喜怒無常,但是最生氣也沒這般大發雷霆過,一時間,馮玉兒心頭犯起了怵。

  見馮玉兒走了進來,站在屋中間的徒元徽對她伸出一隻手來。

  馮玉兒沒有去拉他的手,而是主動上前,緊緊摟住了徒元徽,溫聲說道:「爺,不要動怒。」

  「這幫子不識好歹的,非得等死到臨頭了才肯覺悟。」徒元徽反手抱緊馮玉兒,不知道打什麼主意。

  「咱們回京,這爛攤子便隨他,孤懶得再管!」

  馮玉兒想了想,道:「爺,今兒個我在街上遇到位熟人,她同我說,有人已來海雲城查錢家,而且像是存心來找把柄的。」

  徒元徽身子一僵,竟自歎了口氣。這些是徒元升派來的人,當年查出來後,他和錢家也都沒事,因為父皇現在是無條件偏袒他。

  ***

  望著海雲城的城門漸漸落在後頭,馮玉兒從車窗裡收回腦袋,看了看徒元徽。

  此時的徒元徽心情顯然沒有上回離開金陵那般開心,整個人斜靠在車榻上,眼睛明顯放了空,一副神遊天外的表情。

  窗外傳來小德子的聲音。

  「爺,秦先生來了。」

  徒元徽這才動了動身子,吩咐道:「停車。」

  待徒元徽下了車,馮玉兒好奇地透過窗子往外瞧。

  不遠處,身上背著個包袱的秦業從一匹馬上下來,然後徒元徽走上前,兩人說了一會,徒元徽便轉身走了回來。

  見重新上車的徒元徽面色明顯好了不少,馮玉兒心下也笑了。

  之後,秦業就一直跟著太子的儀仗隊向京城趕去。

  離京城越來越近,馮玉兒開始有些坐立不安,時不時掀開車簾往外瞧一下,要不就是沖著徒元徽欲言又止。

  徒元徽早猜出她為何忐忑,卻故意想逗逗馮玉兒,硬是不提進京後會如何安置她的話,看著她好玩。

  馮玉兒也是個悶脾氣,那「惶惑」二字已刻在臉上了,卻就是不開口問,等太子儀仗隊進了京城內城,也沒派人帶著她走,馮玉兒更心驚了。

  直到開進一處紅牆之內,她也不知是該愁還是該喜,她這是進了東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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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019

  第十九章

  微風徐來的清晨,不時有鳥兒在窗前「啾、啾」鳴叫,東宮寢殿裡,一座銅鎏金熏爐正升著嫋嫋清煙,龍涎香的味道氤氳了屋中各處。

  杏月端了盛著熱水的銅盆進來,又將散落在床下的大小衣裳都拾掇好,再瞧了眼依舊在雕花拔步床上睡得香甜的馮玉兒,笑著搖了搖頭,決定還是先出去等著。

  還沒走到門口,便聽馮玉兒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杏月,什麼時候了?」

  「可不早了。」杏月轉身又走了回去,勸道:「姑娘真該起了,別晚上又睡不著。」

  馮玉兒打了個呵欠,問道:「太子什麼時候走的?」

  「天不亮的時候,聽小德子講是去上朝了,他還說,平常太子爺都是這個時辰出門。」杏月話匣子一打開,便有些收不住。

  「姑娘,原來東宮就在皇宮最邊上,小德子打比方,東宮跟皇宮就是隔壁街坊。」

  馮玉兒倒是松了一口氣,這世界的東宮不在皇宮中心區域內,和皇帝隔著很遠。如果在皇宮邊上,和皇宮只是鄰居,也沒那麼壓抑。

  杏月上去扶了馮玉兒下床,又道:「這兒是太子爺的內寢殿,咱們這位爺一回來就將寢殿裡的人丟到外寢殿去了,那些奴婢一個都沒見著,現在內寢殿就六個伺候的,還包括奴婢和小德子。」

  隨後杏月還高興的說:「太子爺說我們這些都讓你使喚著用,太子也不要其他人,就讓姑娘伺候著就好了。」

  馮玉兒笑了笑,這算是關起門來過日子?

  但是她可不相信有什麼長久的,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個太子是個風流的……馮玉兒便問:「打聽了太子殿下那些侍妾們住的地方沒有?」

  杏月連忙點頭,說道:「離這兒有小半個時辰的距離。」

  馮玉兒沉默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就說道:「你有空讓小德子到後院去瞧瞧,過些日子讓他幫咱挑一間向陽、透風還有安靜些的屋子,很可能,過幾日我們就得搬過去了。」

  「這事交給奴婢!」杏月完全明白,甚至還認為早點去後院是好處,那時候就有名分了,當下笑道:「雖太子爺尚未娶親,不過後院侍妾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回頭奴婢去打聽一下,哪些好相處,哪些難對付,咱也有個準備是不?」

  馮玉兒有些神思不屬地點點頭。

  這樣子的日子,就是她想要的嗎?

  隨後自我淬了一口,這可不就是她費心謀劃的?脫離了青樓那個魔窟,她倒是還矯情起來了。

  徒元徽到天黑時分都還沒有回來。

  小德子帶著人進來送吃食的時候,馮玉兒正聽杏月領著四個宮人之一的順子進來給她講東宮的佈局和諸多的人,瞧見小德子來了,馮玉兒很客氣地對他打招呼:「德總管,哪能勞您親自過來呀!」

  這進了宮了,就不一樣了,這小德子是東宮太監總管。

  「姑娘還是叫奴才小德子吧!」小德子笑著上前道:「早上太子爺出宮,特意將奴才叫過去,說是姑娘初來乍到,讓奴才多在跟前侍候。」

  「那可多麻煩您了!」馮玉兒朝杏月遞了個眼色,不一時杏月從馮玉兒的妝匣裡取來一錠銀子遞到小德子跟前。

  小德子一怔,隨即連連擺手道:「姑娘這是要折煞奴才,爺特意囑咐過了,姑娘是自己人,對您不許玩宮裡那一套虛頭巴腦的。」

  「什麼意思?」杏月好奇地問。

  「爺說了,大家以後要同甘共苦的。」小德子挺直腰杆,諂媚道:「小德子是爺的心腹,姑娘是爺心尖上的人,奴才自當一心護著姑娘,咱這份忠心,可是無價的,誰都買不走。」

  小德子之前看著跳脫,其實還是宮裡人,相當圓滑。

  馮玉兒一時笑了,便也沒有勉強。

  只是沒料到徒元徽自那日一早出了門,一連三天過去,竟是再沒有露面,開始之時,小德子還告訴馮玉兒,徒元徽是被皇上留在了乾陽殿小住幾日,沒想到這話說完沒一會,小德子也一聲招呼不打地失了蹤,馮玉兒未免有些詫異。

  杏月派內寢殿跑腿的四個宮人之一的順子去東宮膳房取吃食時,隨耳聽說徒元徽一直在乾陽殿裡沒出來,除此之外,再沒得到任何有用消息,馮玉兒就只能老實規矩地呆在小德子安排在太子內寢殿周圍七.八個房間裡,也不出門。

  這裡是東宮了,以前能任性,現在也不能任性了。

  以前可以不用擔心,但是現在都得小心了。

  到了晚上,杏月急匆匆地過來報,說是順子過來稟報了,後院的女人們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成群結隊地出了東宮門,還都哭天抹淚的,也不知做什麼去。

  馮玉兒聽得有些懵。

  到了晚上。

  「馮姑娘嗎?」

  一個長相清麗的宮女兒在門口福了福身。

  「奴婢雲秋,是爺的書房丫頭,爺請您換上宮人的衣裳過去一趟。」

  馮玉兒從來沒見過她,之前徒元徽派人來找她,也都是小德子,因為她見不得光,瞧前些日子聽小德子說的,太子爺處理不少人,可見東宮也不是什麼秘密的地方。

  馮玉兒捏了捏杏月的手,杏月這些天和馮玉兒已經有了默契,她點點頭。

  「真是爺過來請?」

  「奴婢不敢欺瞞。」

  馮玉兒低聲說道:「可是爺剛派了小德子過來,讓我在這兒等著。」

  雲秋微怔,在宮裡多年,如何不知道眼前這姑娘是不相信她。

  「姑娘若不放心,可以讓宮人一起跟過去,爺確實尋您。」

  馮玉兒想了想,說道:「你稍等。」

  這些日子,馮玉兒和杏月一直在這屋裡不出,不知道什麼地形,不認識東宮其他的人。但是想來,順子應該知道點,在內寢殿他雖然是個跑腿的,但絕對是徒元徽信任的人,那麼地位和見識也絕對不少。

  更何況,若非真有徒元徽的安排,這內寢殿外人也進來不了。

  而且,徒元徽那性子,想讓她換太監的衣衫過去玩耍也很可能是真的,因為他就曾經和她說過,如果想要出去,換了宮人的衣裳四處瞧瞧東宮也使得,不過馮玉兒太小心,一直不曾出門。

  換了宮人的衣裳,問了順子,這雲秋的身份得到確認。

  杏月立即扶著馮玉兒走到寢殿外。

  雲秋在前面帶路,杏月和馮玉兒低著頭跟著走,到像是雲秋的小跟班。

  又是晚上,更難發現馮玉兒和杏月這陌生的面孔了。

  走了一會兒,竟然出了外寢殿甚至是主殿,兩人面面相覷。

  雲秋依然恭敬地說道:「爺的書房在靠近內宮的延成殿。」也就是說,不在主殿寢殿區域。

  主殿接近宮外,延成殿在內宮,可謂是一個東一個西的距離。

  雲秋領著馮玉兒走的是大路,馮玉兒看到過往的東宮宮人,時不時地在她們經過的時候停下來恭敬側站一旁等她們,不等雲秋走後,馮玉兒心裡松了一口氣。更確定雲秋奉徒元徽的命令而來找她。

  入了東宮花園。

  假山園林,樓臺長廊,更有一湖荷花,煞是精緻秀氣。

  「十六皇子?」

  「十六皇子?」

  迎面,就有一群宮人從小道轉出來出來叫喚,並在不斷尋找,眼中顯得急切。

  雲秋停了下來,迎上去問道:「麗秋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麗秋長得比雲秋還好看。

  麗秋招呼跟著她的宮人繼續去尋,走遠了後,這麗秋才說道:「剛剛得了消息,十六皇子撇開了宮人疑似進了東宮,德總管知道了,就派我們出來尋人。」隨後看到馮玉兒,福了福身:「這是馮主子吧,奴婢麗秋見過主子。」

  馮玉兒聽了,緊張的心終於完全放下,看來徒元徽派這雲秋來找她是真的。而且,麗秋和雲秋還是徒元徽信得過的,知道馮玉兒的身份。

  馮玉兒客氣地叫起,她哪裡是什麼主子,一個名分都沒有呢?以後說不得還比不得這兩個徒元徽書屋裡的大丫頭。

  雲秋也不敢耽擱麗秋,就帶著馮玉兒繼續前面走。

  隨著進入內院,宮人更多了,也都在尋人起來。


第20章 0020

  第二十章

  進了書房所在的院子長廊,見著了小德子。

  小德子立刻迎了上來:「姑娘,爺被皇上叫去了,你先在這附近坐會兒,十六皇子剛剛不見,爺也不在,奴才得派人手尋人。」

  馮玉兒一聽,連忙點點頭。

  太子剛才還在,突然被皇上叫走,十六皇子突然來了東宮然後消失了,這太碰巧了些。

  小德子也知道太碰巧了,這才急著派人手找。

  「你去吧,我就在前面花園亭子等著。」書房重地,徒元徽不在,她還是不要進去了。

  小德子連忙點頭,也囑咐雲秋和杏月好好伺候著,然後親自打著燈籠帶著人走了。

  ***

  四周靜得嚇人,真就除了風聲,什麼都聽不到。

  兩人打了個寒顫。

  雲秋原本見小德子對這姑娘比對後院的小主們還要客氣,也有心示好。

  「奴婢給姑娘帶件披風過來。」

  杏月見馮玉兒的確單薄,連忙點頭,給她塞了個荷包。

  「那就有勞你了。」

  雲秋福了福身,退了下去。雲秋走了,這裡更安靜了。

  一聲嘶叫突然響起,讓杏月不由地靠緊了馮玉兒。

  馮玉兒提起亭子石桌上的燈籠,叫聲是從對面牆叫出來的。

  「姑娘?」

  「別怕,是只貓。」

  就在這時,馮玉兒微微皺眉。

  因為這一抬著燈籠向上看,就看到湖水蓮葉間在劇烈地動著。

  馮玉兒立刻下了亭子,然後說道:「那兒像是有人,你快去將麗秋請過來,然後若是沒看見我上岸,就讓麗秋下水來救我。」

  隨後就跳下了水去。

  「姑娘!」

  馮玉兒會水,秦淮河的姑娘大半的姑娘都會水,因為她們常常有畫舫在秦淮河上飄著,總會出什麼事,或者還得陪客人高興下水熱鬧熱鬧。

  遊到目的地,就看到荷葉間有個小舟,舟上有個麻袋,分明捆著一個小人兒,舟山砸了個口子,湖水正往小舟上湧,這速度,約莫一炷香就能讓這舟沉了。

  那荷葉動,分明是這麻袋的小人兒動了。

  馮玉兒立刻游了過去,不管是不是十六皇子,能救人一命也是好的,馮玉兒只是救人,她瞭解她的金主,並不會怪罪她。若是十六皇子,她也是為了自己。

  十六皇子在東宮出事,倒楣的只可能是東宮主人徒元徽,她若是救了免了徒元徽倒楣,以後豈會不多惦念著自個兒。畢竟她若真是在東宮過下去了,靠恩寵算了吧,因為完全不靠譜。

  她上了小舟,立刻解開了麻袋,一個綁著手,眼睛蒙著,嘴巴堵著的男孩出現在她面前。

  馮玉兒第一時間去解開了他的繩子,這男孩手一解放,就將自己口中的布和眼睛黑布扯了下來。

  看到馮玉兒,目光一愣。

  馮玉兒也懶得和他解釋,說道:「舟要沉了,我帶你遊過去。

  這離岸邊還有不少距離,若是離得近,早就被發現了。

  「你是誰?」他小臉崩得很緊,但是顫抖的身體暴露了他的恐懼。

  他和老十七打賭輸了,輸的條件就是去東宮求太子哥哥給他一本書,東宮對於他們這些皇子,是最恐懼地地方之一,因為太子哥哥對他們這些弟弟都沒什麼好臉色。

  他也怕太子哥哥,所以打聽到太子哥哥被父皇叫走了,這才偷偷過來依仗自己皇子身份讓書房的太監隨便給自己拿本書應該不成問題,沒想到書才到手還沒離開東宮,竟然被人打暈了,等他醒來就感覺自己被綁,眼睛蒙著還被堵住嘴巴,更可怕的是他身下的水越來越多。

  他以為他快要死了,不斷地掙扎,可是人在麻袋裡,就是發不出多大的聲音來。

  馮玉兒此時渾身都是水,在黑夜裡顯得更柔弱了些,她溫聲說道:「你別怕,我是東宮的宮人麗秋,現在救你回去。」

  馮玉兒救人的事,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只要徒元徽知道就好了,別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就會曝光。馮玉兒已經知曉孝顯皇后補得納賤籍女人為妃妾的遺召,她現在進了宮,那麼這對她來說就是徒元徽的把柄。

  徒元徽將自己放在他寢宮,可見還沒安排好自己,她可不能曝光,剛才過來,聽到麗秋帶著人尋十六皇子,馮玉兒就不客氣地將名字拿去用了。

  又看看小舟,也遠遠看到有火光過來,知道可能是被杏月叫過來的,她心裡一松,雖然救了人,她還是有點怕惡人還沒走來著。

  「前面有宮人接應了,我這就帶你過去。」

  十六皇子也看到火光想他們這邊岸邊移動,松了一口氣,他輕輕點頭。

  馮玉兒低下身子,說道:「來,我背你,你摟著我,頭在水面上,別放手。」

  十六皇子點點頭,舟要沉了。

  他趴在馮玉兒背上,馮玉兒在下水努力遊,他卻看著馮玉兒看得癡了,他現在發覺,這宮人可真好看,比甄貴妃還要好看。而且,她身上可真香,這次……不管太子哥哥怎麼打他罵他,他也非要將她要過來不可,他一定會對她好的,給她最好的東西。

  馮玉兒還沒游到岸,就有人過來接應了。

  最先遊過來的,是麗秋,馮玉兒松了一口氣,沒想到麗秋竟然聽話了,還真會水。麗秋當然聽話了,聽到杏月偷偷和她說馮姑娘在湖邊發現蓮葉間有人掙扎,她第一反應就是可能是十六皇子,畢竟別的地方都找遍了了,她豈會不聽從?她帶著身邊跟著的兩個宮女立刻過來,她遊得最快,所以出現在了這裡。

  馮玉兒將十六皇子交給麗秋:「你和她走,再背你,我快沒力氣了,救殿下的是麗秋知道嗎?」

  十六皇子點點頭,馮玉兒後面一句話在他聽來,就是她希望自己記住她的名字,當下就點了點頭。

  過來的麗秋一怔,隨後只能接過十六皇子。

  麗秋背著十六皇子,眼中淨是感激之色,十六皇子死死地看著馮玉兒游走的方向,但是卻很聽話地跟著麗秋。

  麗秋帶著十六皇子上岸,立刻就帶著人走了宣太醫,也不忘悄悄囑咐了心腹在岸邊等著救人。在東宮這麼久了,哪裡還不會看人臉色,這馮姑娘不想暴露,太子也也不對東宮公開她的身份,她也只能順著幫忙隱瞞,但是這事她還是得完完全全告訴太子爺。

  馮玉兒被接上岸,杏月在旁邊拿了件披風,立刻就給馮玉兒披上。

  「姑娘,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可能會受點寒,我們偷偷回去。」太子也被皇帝叫走了,她還留著等什麼。

  杏月點點頭。

  這時候,小德子匆忙過來。

  看到狼狽的馮玉兒,立刻就請罪了,隨後又道謝。

  「姑娘,奴才就在這附近給姑娘尋了安置的地方,姑娘您立刻換了衣裳沐浴驅寒,您放心,沒人知道的。」

  馮玉兒就應下了。


第21章 0021

  馮玉兒沉沉地睡了下去,今天晚上在池子裡太久感染了風寒。

  徒元徽回了東宮就往馮玉兒處急走。

  前世也有這麼一出,不過玉兒被他放在他名下皇莊,沒進來東宮。

  那日,他準備出宮去找玉兒,然後父皇派人叫他過去論政,這段時間小十六偷偷過來東宮偷書,等他回來的時候才知道小十六被他的人扔在荷花池破小舟裡,等到小舟快沉了才讓他的奴才救回來,因為小十六生了病被傳出去,那個奴才就留書自盡了。

  父皇也沒怪他,反而對小十六訓斥了一番,說他偷書實不配他做皇子龍孫,罰剛從荷花池出來的小十六跪在奉天殿一晚上。自此,小十六身體就廢了,隨後沒幾年也沒了。

  他太子之位被廢的十八條罪狀裡,不友兄弟,因幼弟冒犯便將其丟入荷花池懲罰導致幼弟早逝也是其中一條,原來,那時候大家都認為是他的人跋扈,捉到小十六偷書不高興,然後故意懲罰的。

  就因為,他曾經有下令奴才打過誤撞了他的兄弟。

  連父皇都信了。

  也是……小十六被救,剛好是小舟要沉的時候,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呢?

  但是現在,前段時間不著痕跡處理了埋藏很深的東宮細作,也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讓小十六失蹤了,不過不再是他手下的管事,所以不像原本那樣讓那個奴才自導自演,瞞過了一切,讓人誤認為是代表他的意思教訓小十六,現在想做的就是害了小十六吃點給他添點麻煩。

  不過沒想到,進了東宮的玉兒竟然陰錯陽差給發現了,還在小十六沒有入水時救了,只是虛驚一場!

  本以為清了細作,這事就不會發生,沒想到那些個兄弟反而因為他處理了細作更加異動。

  聽到小德子說,玉兒為了不暴露身份借了麗秋的名兒,還在大家趕過來的時候自己躲在水裡,真是個小心又傻氣的丫頭。

  他脫了衣服,然後將玉兒抱在懷裡,他覺得,這輩子就算再被廢,有這麼個懂事聰慧的人陪在他身邊,他也知足了。

  ***

  第二日,馮玉兒醒來的時候發現又回了原來所住的地方,旁邊還熟睡著徒元徽。

  她剛想動,誰知道旁邊的徒元徽就將自個兒壓住了。

  「昨晚上玉兒可真是英雄了得。」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裡洩露的情緒特別危險。

  馮玉兒心一突,隨後想到自己昨晚上不但沒過,還有大功呢?她怕什麼!

  「謝謝爺誇讚……其實……其實玉兒只是為了爺您!」

  徒元徽輕笑一聲:「玉兒的話真是越來越會討孤的歡心了。」

  「你要是真為了爺好,就顧著你自己好了,有些閒事你別去管!」說到後面一句,語氣也冷了下來。比起玉兒跳水救人和危險和暴露的危險,小十六真死了還輕些,他完全有本事將自己歸結於被陷害的一方,來個徹查,說不得還能揪出某些人來。

  馮玉兒不禁心驚肉跳起來,難道昨晚上她救人是壞了他的事?

  當下,心中欲哭無淚起來。

  她這算不算是抱起石頭砸了自個兒的腳。如果馮玉兒知道徒元徽心裡所想,不但不會感動,反而會憂傷自己的前途命運了,這樣的太子,也無怪會被廢!

  「玉兒……玉兒知道了。」

  徒元徽見馮玉兒懊悔不已的樣子,心中滿意。

  「昨晚上的事都當做沒發生,知道嗎?」

  馮玉兒連連點頭。

  ****

  又過了幾日,馮玉兒身子好了。

  杏月扶著馮玉兒走到屋子外接受下陽光的侵襲。

  「姑娘,今日天色真好,要不奴婢給您點香奉琴出來?」

  馮玉兒坐在這內寢殿小花園的亭子裡點點頭。

  就在這時候,內寢殿門外跑進來一個圓滾滾的活物,杏月連忙就過去了,因為守門的順子親自打開了門。

  原來是一隻小獅子狗,這狗一身雪白乾淨,兩隻眼珠子又黑又圓,身上還掛著個金鈴鐺,一動便「叮噹」直響,因為身子肥碩,走起步來稍顯笨拙,不過卻可愛得要命。

  小獅子狗竟然跑到涼亭裡來,馮玉兒見狀,也就一把將狗抱到懷裡,說道:「趕明兒我也能養一隻這樣的,那就可心疼死人了。」

  獅子狗倒也乖巧,任由馮玉兒抱著,也沒想掙扎一下。

  杏月見狗向馮玉兒過去了,雖然是寵物狗,但也怕馮玉兒出事,也連忙追了過去,見馮玉兒抱著小狗,小狗還很乖巧,就點了點它的小鼻子。

  馮玉兒說道:「也不知誰家養的,倒是比人都金貴,還穿金帶銀的。」

  杏月說:「能到這兒來,說不得是太子爺送給姑娘解悶的。」

  馮玉兒仔細瞧了瞧這狗,倒是也有些期待了。

  可是很快,遠遠地又傳來鈴鐺聲,只見獅子狗頭一扭,竟掙脫馮玉兒,一蹦一蹦往內寢殿外跑去。

  過了一會,一個長得同樣圓滾滾的九歲左右的小男孩出現在東宮門外,懷中正抱著那獅子狗。

  真是什麼樣人養什麼樣的狗。

  那男孩頭上紮了兩個髻,穿著紫色絲錦緞袍,手腕上也套著個金鈴鐺,瞧打扮像是有些身份,不過表情仍是孩子氣十足,似乎對這裡充滿好奇,探頭探腦地直往裡瞧,卻不敢進來。

  「這位爺,您找誰呀?」杏月擋住了這孩子的視線,上前問道。他穿的明顯是主子的服侍,杏月也懂了些宮裡的規矩,便稱呼其為爺。

  這孩子卻看到馮玉兒了,眼睛一亮。

  馮玉兒見狀,也認了出來。

  「杏月,讓十六皇子進來。」

  太子願意讓十六皇子過來,可見就沒準備對十六皇子隱藏馮玉兒了。

  十六皇子走到馮玉兒面前,順子又將門給關上了。

  然後很直接地問道:「你長得好看,是太子爺的女人嗎?」

  馮玉兒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說道:「是!」不過,一個皇子叫徒元徽叫爺,看來徒元徽和他的親兄弟們真沒什麼感情。

  十六皇子突然沉默下來,馮玉兒有些奇怪。

  「那你可要當心了。」他歎了口氣。

  「我嬤嬤說了,太子爺宮裡死過不少女人,個頂個得好看。」

  馮玉兒和杏月愕然。

  十六皇子前段時間被太子拉過去向皇上請罪,然後開始了徹查,十六皇子雖小,卻也是難得的機會,和徒元徽親近了起來,徒元徽想瞞住馮玉兒,十六皇子也是半點不說,咬著是麗秋救的他。

  皇帝聽了,召見了麗秋,見麗秋長得好,又在自個兒子書房裡伺候,他又知自己兒子的風流性子,就自以為是給麗秋賞了良人的位分。真要成了,那麼麗秋就成為為東宮妃妾的第一人了,畢竟這會兒,太子沒娶太子妃,就是太子良娣也沒納,良娣以下有良人和寶林,現在也沒人佔據位置,只有不計數的侍妾多位。按照太子的說法,他嚮往父皇和當年他母后的恩愛,嫡子未落,不願娶有名分的女人擁有資格生育。

  那時候皇帝還誇讚一句太子禮法有度,也同意了他的意思。

  這次太子也以這個原因拒絕了給麗秋晉封,讓皇帝以為自己的兒子心念太子妃,原本等他加冠後再選太子妃,現在想想,皇帝開始有了打算了。

  但是事實上是,麗秋根本就不是徒元徽的女人,只是他早死的奶娘女兒,一直在書房伺候,一來信的過,二來活計也輕鬆,也能跟著他見見人,他好給她找個好人嫁了。

  「十六皇子,這話在東宮裡說可不妥呢?」馮玉兒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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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022

  第二十二章

  十六皇子這時候露出稚氣出來,親近地說道:「我就和你說說。」如果太子爺不喜歡馮玉兒了那就好了,他就可能帶走了。

  馮玉兒心歎皇家的孩子多變,就這麼大的人兒,做戲都做的這麼毫無破綻。

  半個時辰後,十六皇子徒元庭同馮玉兒和杏月混熟了。因為,徒元庭想和馮玉兒熟,而徒元庭只是個小孩,太子還放任他進來,馮玉兒也就只能和他熟了。

  「原來東宮長這模樣啊!」徒元庭同馮玉兒一起,在杏月的引領下,在這內寢殿裡參觀了一遭,等再進到太子寢殿時,徒元庭一屁股滾到拔步床上感歎道:「果然比東五所氣派!」

  「瞧著您也是皇子,怎麼就這點膽量,連東宮都不敢進?」杏月覺得這十六皇子伶俐,沒有半點威脅,而且他還叫她杏月姐姐,他又那麼可愛,杏月就特別和這十六皇子親近了,到也敢取笑說上一二了。

  而事實,徒元庭根本不在意,其實也不是不在意,只是和他說話的人不同,想法也就不同了而已。

  「太子爺可嚇人了,平常都不和咱們說話的。」徒元庭眨了眨眼,然後繼續在馮玉兒面前抹黑道:「我和你們說,你可別說出去,不然我就會挨板子。」

  杏月連連點頭,她也想為姑娘多瞭解瞭解太子爺。

  徒元庭看著馮玉兒說道:「聽人說,太子爺小時候有一回自己摔傷了,父皇竟讓太監揍我那幾個哥哥,所以大家就不喜歡他了。」徒元庭要抹黑太子,但是還真不敢說其他太子有什麼不好,就只能說這個了。

  馮玉兒聽了,嘴角微微一抽。

  徒元徽本就是位不招人待見的主兒,再加上還有個心長偏了的爹,這徒元徽這些年還不知拉了多少仇恨值。

  杏月一聽,說道:「我和姑娘不說,但是這裡是東宮,太子爺就在你身後了,十六皇子你也不怕被太子爺聽了去。」

  徒元庭立刻笑了:「你騙不著我,太子爺絕對聽不到。」

  「為什麼?」

  「因為今兒個,東宮的人和太子爺都跑乾陽殿跪著去了。」

  馮玉兒一驚,這倒是完全沒聽到風聲。

  「出了什麼事?」

  徒元庭搖搖頭。

  馮玉兒目光一閃,也示意想要再問的杏月住嘴。

  徒元庭就是知道也不會說了。

  徒元庭一直都沒走,陪著馮玉兒東扯西扯,等到徒元徽在小德子的攙扶下回了內寢殿,徒元徽對徒元庭點點頭,徒元庭什麼也沒說了才走。

  見到徒元徽一臉蒼白、氣若遊絲的模樣,馮玉兒驚得張大了嘴巴,剛想上前去扶,誰料一位老婦從後頭跟上,同小德子一塊將徒元徽放到了床上。

  馮玉兒見這老婦不大好相與,又還叫人請太醫進來,馮玉兒知道自個身份不好洩露就退了出去。

  沒一會兒,小德子出了寢殿來找馮玉兒。

  「我的姑娘哎,您去哪兒了?」小德子見到馮玉兒,便一個勁地抱怨,「爺方才急得罵人,您不好好在寢殿待著,出來作甚?」

  馮玉兒尷尬地笑了笑,便隨小德子又進去了。

  這時候的徒元徽已靠坐到了床上,方才扶他進屋的老婦正在給他喂藥。

  瞧見馮玉兒,徒元徽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說道:「別亂走!過來伺候。」

  馮玉兒還沒回話,老婦這時柔聲勸道:「我的爺,把藥喝完,您就該歇了,太醫方才說,你這是勞累過度,可不許仗著年輕,拿自個兒身子不作數。」

  「知道了,奶娘把藥給她,您先下去吧!」徒元徽口中回著老婦的話,眼睛卻一直瞅著馮玉兒。

  老婦轉頭看看馮玉兒,還待再勸,卻被徒元徽不耐煩的眼神逼得退了回去。

  將手中藥碗塞到馮玉兒手上,老婦使勁盯了她幾眼,面無表情地道了一句:「好好侍候爺!」這才很不高興地離開了。

  等喂完藥,小德子也出去了,徒元徽的臉上終於現了疲態,讓馮玉兒幫著自己躺下後才睡了下去。

  馮玉兒這才離了屋子。

  「爺……這是怎麼了?」

  小德子也沒想隱瞞,因為太子爺也願意告訴馮姑娘。

  「太子爺是代人受過。」

  「爺在這回是自己非要跪的,皇上趕了他好幾趟,他偏就不肯走。」

  馮玉兒若有所思,若不是她的事,那就是前段時間錢家的事了。

  「爺到乾陽殿請罪,說東陽錢家有負皇恩,太子爺自愧管束有失,一定要求皇上責罰。」

  果然是錢家的事了,她心裡也有些失望,若是她的事……她也不會這麼老是見不得人了!徒元徽若是知道馮玉兒此時的想法,一定會又氣又惱。

  他成這樣了,馮玉兒都不擔心他,反而想著她自己。中二病的太子,定然會氣惱折騰馮玉兒一番,當然,也捨不得馮玉兒就是了。

  「那錢家的事怎麼處置了?」馮玉兒問道。

  「唉!」小德子歎了口氣。

  「皇上顧念先皇后母族,對錢家的事既往不咎,不過他家東陽織造是做不成了,闔族返還原籍。」

  馮玉兒心裡頭點頭,這樣也好,錢家那根本就是給太子惹事的。

  小德子低聲說道:「說來還是爺自個兒請的旨,爺的意思,錢家在織造局落下的虧空須由他們自己彌補,以後錢家若是生計不良,爺會一力承擔,另外爺還說了,將明令錢家謹慎做人,再敢狐假虎威,禍害百姓,必按律嚴懲,若其後還有任何人打著爺旗號非作歹,罪加三等。」

  馮玉兒點點頭,太子這一招不錯,不但除掉了錢家這個毒瘤,還讓皇帝會心疼一把。

  小德子還怕馮玉兒擔心,笑道:「安公公說了,皇上準備明日宣旨制裁錢家,還要獎賞太子爺嚴遵法度,大義滅親!」

  馮玉兒可是半點都不擔心了。

  紅樓一書,並沒有明確說太子被廢,只是大家分析出,這個太子的原型是清康熙二子胤礽,馮玉兒也不去想太子會不會被廢,因為她覺得和自己不大相干。

  畢竟太子就算要被廢,恐怕還得十幾二十年,她暫時還有好日子,也懶得去管了,十幾二十年後,說不得她都失寵了,到時候沒名分的自個謀劃著求個恩典完全可行,太子那時候就是被廢了,她也早就天高皇帝遠過自己的地主日子。

  若是沒廢,她也求去不了,那就等著他登基,然後人老珠黃失寵的自己,等著他施捨個低等位分的後宮身份,她是東宮老人,只要不作死,想來也沒人找她麻煩。


第23章 0023

  翌日,皇帝免了心愛的兒子早朝。

  徒元徽也是真心累了,馮玉兒起身了,他還在休息著。

  徒元庭今天又過來了。

  這徒元庭也不進去,反而拉著馮玉兒在門外說話。

  雖然沒抹黑了太子了,但是老說自個兒在東五所多麼寂寞無趣,還說身邊的宮女不漂亮……

  兩人聲音也沒刻意縮小,徒元徽雖說沒起身,人卻醒了。

  聽到這兒,他哪裡還會不知道小十六打什麼主意。

  玉兒也真真的魅力大,小十六那麼個年紀就勾得他願意裝小賣乖。

  其實,這只是一方面,另外……徒元庭心思也不少,就這樣子的他反而更會受太子爺親近,因為這顯得親熱。

  「玉兒,進來!」

  「這麼快就醒了?」徒元庭有些不甘心地對馮玉兒咕噥一句。

  「和十六說什麼說得那麼大聲,還讓人歇著不?」徒元徽在屋裡含笑的聲音透露出來。

  徒元庭這時面露驚惶,口中道:「嬤嬤等我回去,我先走了!」

  馮玉兒卻一把將他扯住,他要裝幼稚賣乖,那麼她再成全他,太子總算可能親近一個兄弟,也別放過了。

  「十六皇子,太子爺在裡頭,你既然到了東宮哪有不拜見的理兒?」

  徒元庭苦著臉,但是他今日來東宮,還就是來看徒元徽,想表示關心,再更親近一下自己的靠山。

  「小十六,進來!」徒元徽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遵……遵旨。」

  進了門,徒元庭上前沖著徒元徽作了個揖,「臣弟見過太子爺!」

  徒元徽瞧了他半天,似笑非笑地道:「小十六,方才你在外頭說的,孤已然聽到,多謝你替為兄費心。」

  徒元庭頓時心虛。

  「成了,收起你那點心思。」徒元徽說道。

  徒元庭頓時呐呐不言。

  「以後你便叫孤二哥吧!」徒元徽低頭歎了口氣。

  徒元庭一聽,自己的目的完全達到,但是心裡頭也有些想哭,他到底還是個孩子。

  「見過二哥!」徒元庭還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氣氛又有些尷尬,但是卻不是冷場的尷尬。

  馮玉兒上前解圍道:「好了,十六爺起身,您和爺是親兄弟,兄弟間沒這麼多規矩,爺,您說是嗎?」馮玉兒的稱呼也變了,不是生疏的十六皇子了。

  徒元庭立刻意識到自己這一跪尷尬了身份,但是這是本能啊,以前他們見了太子,哪個不是跪來跪去的。

  徒元徽含笑看了馮玉兒一眼,這麼一下子,玉兒竟然有些女主人的風範。

  「是,玉兒說得多。」徒元庭順勢起來,然而又裝童稚地說道。

  徒元徽一聽,心裡立時有些不快,訓道:「徒元庭,玉兒是你叫的嗎?」

  「臣弟知錯了。」徒元庭笑著說,但是表情渾然沒覺得自己有錯的意思,一副臭小子的孩子氣樣,讓人哭笑不得。

  這十六皇子是個奇葩!

  「以後只許稱嫂子,再發現你這胡叫亂叫的,小心二哥我抽你!」徒元徽也笑駡道

  徒元庭連連點頭,答應說道:「弟弟知道了,以後當著二哥的面,絕不亂叫!」

  這言辭藝術,讓馮玉兒抿嘴一笑。

  ***

  徒元庭心滿意足地走了,徒元徽招呼馮玉兒到了床前,然後摟著馮玉兒就親了一口,在她耳邊說道:「孤這兩日日水深火熱,你卻受歡迎得緊。」

  馮玉兒說道:「玉兒可沒有!」

  徒元徽已經去解馮玉兒的衣襟帶子了,這內寢殿伺候的人趕走了,他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小十六巴不得你去了他身邊伺候。」

  馮玉兒輕柔地推了推徒元徽,說道:「他最想親近的是爺您,更何況還是九歲的孩子,玉兒只會是爺您的。」

  徒元徽卻在這時停手,較真起來:「玉兒的意思,若是小十六不是九歲的孩子就不一定是孤的了?」

  「哪有這意思?」

  「你就是個沒良心的,昨晚上,孤那模樣,你見人還記得避開,可見沒多關心孤。」徒元徽躺在床上,語氣淡泊。

  馮玉兒心道不好,這爺還記著昨晚上的事呢?

  馮玉兒心念閃過,立刻撒嬌自憐地說道:「玉兒可聽說了,您這東宮盡是絕代佳人,玉兒自知長得醜,想來不過是您路上用來解悶的,哪比得上那些嬌滴滴的美人兒,算了!」馮玉兒軟了腰身跪到床前,哽咽起來,但還記著這貨不喜歡她哭,所以沒哭出來,而是說道:「想關心您的大有人在,玉兒笨得很,實在配不上服侍您,這便向太子爺求去!」

  「玉兒這是想要脅孤!」徒元徽眯住眼瞧著馮玉兒。

  「玉兒沒這膽量,也沒這份量,句句皆發自肺腑。」馮玉兒啞著聲音道。

  徒元徽忽然笑了起來,他別過頭去,閉上眼睛,竟然說道:「過來,幫我揉揉腿。」

  馮玉兒心裡頭一松,這是過關了?

  看來胡攪蠻纏,引其他話題還是挺有用的。

  當下,飛快地起身坐到床邊。

  她全然沒瞧見徒元徽失望又落寞的目光一閃而過。

  馮玉兒揉著他的腿,不一會兒就聽見他閉著眼睛說道:「其實我一回來便忙錢家的事,也沒顧上囑咐你。」

  「爺您說吧!」

  「我這宮裡沒有正妃,就後院那幫子的妾侍,你無需理會。」

  馮玉兒突然試探地說道:「爺,給玉兒在後院尋一處好屋吧,玉兒一定乖乖的,隨叫隨到。」

  徒元徽平靜地說道:「你就擱這內寢殿住著,哪都不許去,這東宮小德子是總管,每日主要是跟著我,內務交給了我奶娘錢氏,就是昨晚上那個,你瞧見她也叫一聲奶娘,有想要的便去尋她。這些,都是信得過的,也不會亂講。」

  「知道了。」馮玉兒腦海中浮現出了那位不苟言笑的老婦。

  又過了一會,徒元徽睜開眼,摸摸她頭髮,歎道:「你好好在東宮待著,等著我送你最好的。」

  馮玉兒完全沒放在心上,因為之前她的試探被打回來,這近段時間,他還是沒有安置她的意思。


第24章 0024

  這日午後,乾陽殿的禦書房裡,弘聖帝正沖著底下跪著的一溜排兒子勃然大怒。

  「你們好大的本事,朕可還沒死,你們倒玩起兄弟相殘!以為把太子弄死了,朕就能讓你們當皇帝?」

  「父皇,請息怒。」徒元徽連忙走上前道:「此事未必……」

  「未必什麼?當朕的人是吃白飯的?」弘聖帝扔下一份秘折。

  「太子,把上面寫的念給你那幫兄弟們聽聽!」

  座下幾位皇子皆神色緊張,唯有四皇子徒元曄鎮定自若。

  徒元徽拿起奏摺瞧了瞧,抬頭想過片刻,反將奏摺合了起來,撩袍跪到弘聖帝書案前,「父皇,此事兒臣並不肯信,並且即便是屬實,也是兒臣有錯在先,若父皇執意要處分,還是處分兒臣吧!」

  眾人都沒預料到徒元徽會是這麼個反應,連徒元曄也吃了一驚。

  「你還想包庇他們?」弘聖帝平靜地說道。

  「經此一事,兒臣確實受了驚嚇,不過好在有驚無險。」徒元徽低著頭道:「驚嚇過後,兒臣卻是慶倖至極。」

  「父皇不知,天闕寺遇刺之時,兒臣正聽大德講到,『人生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一轉眼身上便中了箭。」徒元徽說道這裡居然笑一笑。

  「等兒臣醒來時,心下不由慌了,想到若當時丟了性命,兒臣這一世真是乏善可陳,愧對列祖列宗。」

  「不懂你在胡說些什麼?」弘聖帝哼了一聲。

  「兒臣幼蒙父皇親自聆訓,長大後師傅們看在父皇面上,對兒臣也是稱讚有加,眾人皆以兒臣為儲君,兒臣不肖,難免心生驕嬌之氣,養成了目中無人的毛病,沒想到那一箭,倒讓兒臣看清了自己。」

  眾人皆望向徒元徽,想聽他後面會說些什麼。

  「其實與諸兄弟相比,兒臣並無出類拔萃之處,只因身為嫡子,才腆居太子之位十八年,至今既未立任何功業,也沒能好好善待兄弟,更縱得親眷妄行不法之事。而身為太子,自當明法度,正已身,兒臣竟是無德無能,實不堪為太子。」

  屋裡頓時安靜,有幾個皇子甚至那不認識徒元徽的眼神去瞧他。

  但是弘聖帝卻一拍桌子,說道:「元徽,這太子是你想當就當,不想當就不當的!」叫元徽了,可見一點都不生氣。

  徒元徽以頭伏地,並不嘖聲。

  「元徽,你起來。」弘聖帝終於歎了口氣,道:「你們都下去吧!」

  皇子們低下頭行過禮,紛紛對視一眼,然後跪安後走了出去。

  徒元徽最後一個走出來,門外徒元庭還在等著他,一見徒元徽露面,徒元庭上前童言童語說道:「二哥,您還是當太子吧,我覺得您比那些哥哥好!」

  徒元徽摸了摸徒元庭的腦袋:「你懂個什麼?」

  「父皇說過,有德之人才能為君,」徒元庭拉拉徒元徽的袖子,「二哥方才說的那些,可不就是有德之言?」

  徒元徽看到其他幾個成年兄弟都是臉色一僵,而徒元庭說完,其他十五十七十八幾個小皇子都紛紛點頭,徒元徽笑看徒元庭一眼,沒想到原來早死的小十六竟然還有這翻人脈。

  他也順勢溫和做兄長模樣,說道:「說這麼好聽,別是又想去東宮玩了吧!」

  「嗯!」徒元誠實地點了點頭。

  「那和孤一塊走!」徒元徽拉起徒元庭的手,幾個小皇子頓時對徒元徽有了不一樣的目光,其實受徒元徽罪的,基本現在長大了,年小的皇子,也就偶爾聽到,真沒看見過。

  「太子爺請留步。」弘聖帝的貼身內監老安子從後面喚了一聲。

  「皇上宣您回去。」

  徒元徽想了想,就說道:「你自去東宮玩去。」

  徒元庭完全明白。

  ***

  瞧見徒元庭樂呵呵地跑進來,馮玉兒笑著招手道:「剛做了點心,十六爺也過來嘗嘗?」

  徒元庭毫不客氣地上前,趴到桌上便要取點心,卻被杏月一把抓住,非要他淨手。

  馮玉兒這會子閑得慌,便拿了把古琴試音,屋裡一時響起「叮叮咚咚」之聲,徒元庭也聽不懂,只坐在一旁啃點心。

  等到吃飽喝足,徒元庭開口道:「玉兒,方才禦書房出了大事!」

  馮玉兒立馬停下手。

  「二哥當著大家的面兒,對父皇說他不想當太子了!」徒元庭皺著小眉頭道:「這可怎麼辦呢?」

  「皇上怎麼說?」馮玉兒笑問。

  「自然是不許。」徒元庭擠到馮玉兒的琴凳上坐了。

  「父皇今日發了好大的火,說是已查出來了,在金陵刺殺二哥的,是自家兄弟的隔著七八條門路的門人派人做的。」

  馮玉兒也是一驚,這些個皇子這麼沉不住氣?

  太子可還沒多大呢?

  「怎會這樣?」她問道。

  「父皇讓二哥當場念查出來的結果,二哥不但沒說,還跪到父皇面前,說自己無德無能,不當太子了。」

  徒元徽不當太子,這是招以退為進。

  馮玉兒面上卻道:「不當便不當吧,人好好的就好了!」

  徒元庭一聽,心裡頭一熱,若是玉兒是他的多好啊!

  ***

  與此同時,徒元徽正在禦書房幫著弘聖帝批奏摺,瞧著自己最喜歡的兒子聚精會神地一張書案上或冥思或提筆疾書,弘聖帝點了點頭,背著雙手走到外頭院子裡。

  坐到一個石凳上,老安子忙端上來茶水。

  弘聖帝抿了一口問:「最近小十六跟太子走得挺近?」

  「是,太子爺到皇上這兒來請罪那回,十六爺特地找老奴打聽消息,可是惦記著呢,東五所的太監也說,十六爺如今沒事便喜歡去東宮,一待就好幾個時辰。」

  「小十六自小失母,平日裡也不見他同其他兄長們有什麼往來,倒沒想到同太子談得來,好啊!做兄弟便該如此,元徽越來越有當兄長的樣子了。」

  老安子完全明白皇上的想法,他這是在表達他對太子的滿意呢,當下笑道:「皇上親自教導出來的太子,能差到哪兒去!」

  「只恨老七,也不知道怎麼就鬼迷了心竅,居然想對兄弟下毒手,以為把太子弄死了,他便能當太子,真是孽障!」

  「皇上切勿動怒!」老安子趕緊安慰道:「龍體為重,不過瞧在太子爺硬不下心腸對付自己親兄弟的份上,您也就放過七爺一馬吧!」

  弘聖帝淡淡地說道:「你這老東西,竟也替那不孝子說情?」

  老安子忙跪倒在地,這分明是皇上心裡自個兒的想法。

  「老奴不敢,只是老奴也是在為太子爺著想,您這一回真要殺了七爺,雖能震懾一二,只是日後太子爺和兄弟們,怕是更難相處了。」

  「是啊,老七那等沒腦子的,若無人在後頭攛掇,他未必幹得出這事。」弘聖帝歎了口氣,「你有沒有聽到方才元徽當著他那幫兄弟說的話,無德無能?怕是他已然灰了心。」

  老安子心裡一歎,這不,皇上還是想饒了七爺。皇上當然最看重太子,但是太子現在沒事,皇上還是有其他兒子的,當然不想按照律法處死自己的兒子。

  「皇上您多慮了!」

  「這孩子心思重得很,錢家做的那些個事朕怎會不知,如此明裡暗裡的袒護,無非是想讓他以後有個依靠,沒想到這孩子太過清高,非要自絕後路,這以後沒了母家幫忙,總是少了一份助力。」

  老安子笑說道:「皇上,前段時間,您不是說要為太子爺尋太子妃嗎?」

  弘聖帝笑著說道:「也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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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025

  一晃馮玉兒在東宮也住了仨月,每日天不亮送徒元徽上朝,天黑了等著他回來用飯,自覺這日子過得倒還愜意,只有一樁,徒元徽那位奶娘錢夫人是個矯情的,沒事就來橫挑鼻子豎挑眼,著實叫人不耐煩。

  杏月在小德子的幫助下,已開始建起人脈,很快便打聽出這位錢夫人的來歷。

  原來人家還是正經的皇親國戚,和徒元徽親娘也就是孝義皇后同族,雖然是旁系,也算沾親帶故。先皇后去世前,不放心別人,便將這位錢夫人召進宮做了徒元徽的奶娘,實際上也是為了看著不讓人害自己兒子的意思。

  太子爺有七八個奶娘,但是太子就喜歡兩個,一個是麗秋的娘,給太子擋劫死了,一個就是這錢夫人了。如今太子長大了,東宮裡還給這位奶娘留了位置,能讓她時不時進宮伺候。可見,太子對這位奶娘有多麼的親近。

  橫豎這錢夫人來內寢殿也不能常來,馮玉兒也就任那錢夫人時不時的指桑駡槐,她其中意思無非就是馮玉兒來歷不清,嬌媚惑君。馮玉兒一點都不怕,這錢氏也不敢說出去。

  而且也明白她為什麼這麼說,因為,這段時間,太子並沒有找過後院那群侍妾。

  「馮姑娘,太子爺早上出門的時候可是咳了好幾聲,您這貼身照顧的,怎麼就不能細心一些?」錢夫人放下茶盞,斜睨著貌似在繡花的馮玉兒。

  「是我照顧不周。」馮玉兒淡淡地答道。

  錢夫人冷笑一聲,說道:「馮姑娘這話說得真夠輕巧,一句照顧不周就抵了過去?」

  「請夫人指教。」馮玉兒依舊平心靜氣地道。

  這一回錢夫人終於忍不住了,起身道:「老身問過太子爺好幾回,卻始終得不來馮姑娘的出處,東宮何等地方,怎能容不清不楚的女人進來,還時時待在太子爺身邊。」

  馮玉兒手上動作不停,言語繼續冷淡:「我的出處,太子爺自是知道的,進東宮前,爺已囑咐過,無需同任何人說明此事。」

  錢夫人不爽了,語氣格外難聽:「馮姑娘好氣魄,便是沒把老身放在眼裡,這宮裡還有皇上,還有娘娘們,老身便不信,您在主子們面前,也能說話這麼硬氣。」

  「唉!」馮玉兒終於抬頭看了下她,之前她還想討好這個奶娘,後來她是瞧清楚了,她怎麼討好都沒用,這人就是管太子後院,其實比皇帝還管得寬。

  「夫人既是太子爺的奶娘,自然不會想著讓爺沒臉,我也不過是聽了爺的吩咐,您非要追根究底,便也隨了您。」

  錢夫人氣得直翻白眼,話說太子爺可是她們家安榮顯貴的根本,錢夫人心裡敞亮著呢,折騰這位爺,可不就是折騰她們自已個兒?

  只是如今太子爺長了歲數,竟同她這奶娘越見生疏,如今更是對這說不清來路的小丫頭寵得要命,惹得錢夫人這妒火日甚一日。

  望著伶牙俐齒的馮玉兒,錢夫人在心中冷笑,太子爺的那些女人當中,也曾有一兩個不服管教的,還不是給她治死了,頂撞太子爺奶娘的下場東宮裡的人可都清楚。那些好歹還有個侍妾的名分,這個算……什麼!

  瞧見錢夫人不高興地從寢殿出來,在外頭站了好久的杏月朝她背後使了個鬼臉,這才一撩簾子進了裡屋。

  「姑娘,那錢夫人又來向您討氣了?」杏月冷笑道:「我可聽人說了,這老女人自恃身份,在東宮裡頤指氣使。」說著杏月又湊到馮玉兒耳邊說道:「聽說這裡有爺的侍妾因為跟她不對付,被她……弄死了!」

  馮玉兒若有所思,問道:「太子爺沒管管?」侍妾也是主子,這錢奶娘雖說是皇后娘家旁系,可也是以下人的身份進東宮的。

  「東宮那麼多女人,爺啊……」杏月這時候湊到馮玉兒耳邊,小聲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語氣說:「爺又是喜新厭舊的,沒幾日便將人拋在腦後,哪還想得起她們。

  就是想起了,奶娘和一個妾室,還是不占東宮位分的侍妾,太子也心向哪個也可想而知。

  馮玉兒就是知道這點,所以才不管這錢夫人怎麼說,她都不軟不硬地過去。

  杏月說完,挺怕馮玉兒生氣的,忙回補道:「瞧我說什麼呀,姑娘自是不同的,小德子不也說,您是太子爺心尖兒上的人嗎。」

  馮玉兒平靜地笑笑,說道:「這本是老理兒,以色侍人如何能長久,你放心好了,我有自知之明,如今都抓緊些,以後便是沒了寵,或許我這個沒名分的還能求個恩典出去!」

  杏月聽到這裡不由心一酸,隨著進了東宮,聽到太子爺越來越多的事,杏月就一直為姑娘擔憂,這時候聽到姑娘說得這麼心酸,便又忍不住安慰地勸道:「姑娘勿需這麼悲觀,我瞧著太子爺對您挺不一樣的。」

  「真是傻丫頭。」馮玉兒搖了搖頭,說道:「其實,男人的話你得反著聽,若是被他們那些甜言蜜語騙了,到最後吃虧的只有自己。」

  「我的姑娘啊!」杏月立刻推了推馮玉兒,說道:「這話要是被太子爺聽見,還不得削了您!」

  馮玉兒微微一笑,說道:「如今我得著寵,說什麼他都愛聽,日後人老珠黃了,不得寵了,我在他跟前就裝悶葫蘆,他就會無趣連火氣都不想發了。」

  ***

  在馮玉兒處受了一肚子氣,錢夫人回到自己于東宮的居所,她所住的和內寢殿隔得挺遠,因為靠著後宮,和書房倒是相近。

  她坐在屋裡只覺渾身潮熱,兩個宮女在一旁幫著她扇風,卻就是壓不下火氣,錢夫人不由心恨,這內寢殿她原本可以隨意出沒的,但是馮玉兒這丫頭一來,太子就讓她得了馮玉兒應允才能進來……

  這只是一樁,還有更多的事!

  越往後想,錢夫人越是憤憤不平,當年受了先皇后遺命看顧太子爺,她可謂忠心耿耿,盡心盡力,黑臉白臉地同宮中那些娘娘們死拼活鬥,才算把太子爺拉扯大了。

  起先這孩子還挺孝順,對自個在後院上和東宮瑣事上都言聽計從,還愛屋及烏,給她丈夫張中庸在吏部謀了個員外郎的差使,然後這二年托太子爺的福,他們兩口子也是掙下不少家財。

  只沒想到,太子爺去金陵祭一趟祖回來,就完全變了面孔。

  先是將她娘家東陽錢家打得再翻不了身,再就是逼張中庸致了仕,張中庸五十都不到,竟就此賦了閑,別的倒沒什麼,她夫君什麼德性她明白,不是做大事的料。只是這張府從此門可羅雀,再無人上門白送銀子,眼見著一大筆進項就此沒了,錢夫人簡直痛心疾首。

  最可氣的是,臨去金陵前,太子爺曾滿口答應,回京城便讓張中庸的侄女張巧兒兒進東宮,按錢夫人的想法,日後太子爺登了位,張巧兒便是當不上皇后,看在她面上,位份也不會低,少不得保住張家金玉滿堂。

  沒成想,這如意算盤竟被那個叫馮玉兒的女人給毀了。

  錢夫人從不將東宮的女人放在眼裡,識相懂進退的,她自會給個好臉,若有忖寵而驕的,錢夫人的手段絕對不素。

  只這馮玉兒煞是棘手,太子爺一回來便將她放到東宮內寢殿,這可是明目張膽的獨寵啊,以前太子爺可沒對哪個女人這麼過。

  這也就罷了,問題在於,對於張巧兒進東宮之事,太子爺竟開始裝起糊塗,錢夫人旁敲側擊好多回,最後太子爺急了,居然說東宮女人太多,此後就不領人進來了。

  「夠了!不必扇了,下去!」錢夫人呵斥一聲,兩個打扇子的宮女立刻福了福身趕快離開,夫人真發火的時候,倒楣的是她們。

  屋裡只剩下錢夫人一人,她心裡更加心浮氣躁,不由自主地在屋裡來回踱起了步。


第26章 0026

  「夫人,貴妃娘娘身邊的趙姑姑來了。」

  錢夫人一聽,便道:「還不快請進來。」

  門外不一會兒就有人撩簾進來,錢夫人本能地揚起一個笑容。

  這是她應對後宮娘娘們的方式。尤其是聖寵二十多年不衰,聲勢壓過繼後的甄貴妃,她會更客氣。

  「老妹妹,我來給您道喜!」趙姑姑一進來就對錢夫人說道。

  錢夫人滿臉驚喜,立時迎上前,抓住對方的手道:「趙姐姐可是稀客,怎麼有空來我這兒啊?」

  「可不是有大喜事,我想著趕緊說與你聽聽。」趙姑姑親熱地說道:「我家娘娘得了皇上旨意,要幫著太子爺召見諸位閨秀選太子妃,到時候皇上親自給閱看!」

  錢夫人若是以前不想有個太子妃,那麼現在……她倒是希望有太子妃了。

  「老奴多謝娘娘記掛著太子爺,這些年他一個失母的孩子,多虧娘娘時時照拂。」錢夫人假裝抹起淚來說道。

  「老奴這就去給貴妃娘娘請安,謝娘娘費心。」

  趙姑姑連忙扶起她,說道:「這事不急,娘娘說了,待太子妃進了宮,咱們娘娘討一杯謝媒酒就好了!」

  錢夫人這才起身,上前問這趙姑姑:「可打聽有哪幾家閨秀進宮,另外,這太子妃最有可能選中的是哪家?」

  趙姑姑低聲說道:「娘娘說,皇上看中的是南安王的妹子,他府裡大郡主,現在還在相看,不過皇上誇了又誇,看來也差不了。」

  錢夫人連連點頭,笑道:「南安王爺老奴也聽說過,最是忠厚穩妥,接了老南安王的差使後,這十來年老老實實地幫皇上守著西北邊陲,極得皇上信任。」

  「還有啊,南安王的岳父可是李甫國李太師,這一門親連著好幾家,可是難得的歡喜事,」趙姑姑又笑說:「說不得這幾日便要頒旨,怕是皇上急著抱嫡孫子呢!」

  錢夫人目光大亮。

  就不信有了太子妃,還制不住那馮玉兒。

  ***

  又過了兩天,不少閨秀進宮拜見皇后和甄貴妃。

  這次事也瞞不住人,太子選妃之事很快傳了開去,杏月得著消息,少不得趕緊來告訴馮玉兒。

  「有宮人說,皇上很滿意南安王家的大郡主,這位大郡主據說是位少有的美人,而且她家財大勢大,又握有兵權,太子爺若娶了大郡主,不但是郎才女貌,更是如虎添翼呢!」杏月憂心地說道。

  馮玉兒思忖著,現在大家都知道皇上滿意南安王府大郡主,想來也是差不多確定了。

  徒元徽倒是挺有福氣,什麼事都有父皇幫著考慮周到,只要他自己不作妖,自然能順順當當地做皇帝。

  「姑娘,您想什麼呢?」見馮玉兒似在發愣,杏月心裡替她難過,關心地說道:「您想開些,太子爺對您這麼好,便是太子妃真進了門,您還是會受寵的。」

  「傻丫頭說什麼呢?」馮玉兒平靜地說道:「太子爺娶妻這是好事,我跟著高興還來不及。」最好娶了妻,放她出宮,她走得遠遠的,讓王子勝找不到就好了。

  馮玉兒的打算,誰都不知道。

  內寢殿伺候的人不由小心翼翼,他們可不會認為馮玉兒會高興。

  晚上徒元徽早早跑回東宮,回了屋也沒說什麼,只臥在床上假寐,其實是在偷眼觀察馮玉兒的神色。

  馮玉兒正拿著一本古曲譜子試琴,倒是一派自得其樂,只是一抬眼間,瞧見徒元徽一眨不眨地瞧著她,心下立時明瞭。

  不過人家可一句話沒說,她馮玉兒總不能上趕著表忠心,說她得知太子妃要進門,心裡頭十分替太子爺高興。

  於是馮玉兒只朝著那邊笑了笑,便繼續撫自己的琴。

  徒元徽便下床來走到她跟前,一把將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兩人一塊坐在了琴凳上。

  「爺,做什麼呢?」馮玉兒臉上有些微紅。

  徒元徽俯在馮玉兒耳邊道:「孤來教你彈琴。」

  馮玉兒微微仰頭,看著近在眼前的英俊面孔,說道:「彈什麼曲子?」

  徒元徽雙手扶住馮玉兒十指,說道:「孤教你彈你從來不彈的曲子。」

  說完,就引著馮玉兒十指動了。

  起調幾聲,馮玉兒就微怔,因為這首曲子是《鳳求凰》。

  感覺到徒元徽近如實質的目光,馮玉兒沒來由地害怕。曲子斷斷續續,徒元徽還是極其認真地撥動馮玉兒的手指。

  這曲子一遍下來,他溫聲說道:「會了嗎?」

  這曲子馮玉兒豈會不會彈?

  「爺喜歡?」

  徒元徽靠在她的脖頸,唯一一次這麼親近,他卻沒有絲毫□□地說道:「孤就愛聽你彈,你彈給孤聽,孤就彈給你聽。」這也算是變相地表白了。

  馮玉兒微微低頭,手指不再需要他帶動就動了起來。

  流暢的《鳳求凰》曲子出來,徒元徽慢慢移開了手,但是卻抱住了坐在他腿上馮玉兒的腰。

  彈完後,徒元徽很想說,這曲子沒有一點感情,但是他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拿下馮玉兒的手,然後自己修長的手指撫上琴弦。

  徒元徽的琴藝完全不能和馮玉兒相比,可是這首《鳳求凰》要是讓琴藝大家用心去聽,就會明顯覺的他彈的比馮玉兒好,蓋因為一個用心一個用技而已。

  然而徒元徽只彈了半闕就重重地啪了一聲琴弦。

  馮玉兒原本還在欣賞徒元徽彈琴,想著徒元徽這樣的手指靈動能力,若是在百花樓,手掌肯定會被打出花兒來。

  這會兒被嚇了一跳。

  徒元徽放開了手,還是沒有發火。

  「你放心,太子妃的事情也不是那麼容易順的。」

  馮玉兒驚訝地看著他!

  徒元徽看著這雙眸子裡只有驚訝沒有其他,也不知道這輩子出了什麼錯,明明他待她更好了,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到現在都沒有給自己?

  馮玉兒見徒元徽審視地看著她,她連忙說道:「爺,您放心,玉兒很乖的,玉兒心裡也只有您。」隨後馮玉兒回過頭親了一下徒元徽的下唇,軟聲說道:「只要爺不厭棄,玉兒到死都跟著您,趕都趕不走。」

  說什麼男人的甜言蜜語信了危險,徒元徽現在覺得女人的甜言蜜語更加厲害。

  「好!」徒元徽應下了,不管是真情假意,但是說了就得算數,否則,他便毀了她。


第27章 0027

  翌日。

  徒元徽從床上起身時,依舊天色暗沉,待躡手躡腳下了地,小德子早在外間等著替他更衣,口中還說著吉祥話。

  「恭賀爺您喜結良緣,今兒前邊得了信兒,說是皇上今日可能要頒旨賜婚了。」

  隨手替徒元徽撣了撣朝服,徒元徽並沒顯得有多開心,只嗯了一聲,便往外走,臨出門前,還下意識地朝馮玉兒睡的里間望瞭望。

  時令已到仲春,可今日風刮得卻不小,徒元徽背著手往朝會的大殿走,聽著風聲從耳邊掠過。

  南安王家大郡主?徒元徽面露嘲笑。

  這輩子倒是要看沒有他的保護,她還有沒有本事活到旨意下來!

  記憶裡,他對於父皇為自己挑了本朝最有實力的異姓王做姻親,徒元徽心存感念。畢竟南安王手握重兵,跟朝中實權派首輔李甫國又是婿翁關係,他若娶了南安王的那位親妹妹,便幾乎等同於一隻腳踏上御座。

  他也期待自己的太子妃,想像著和父皇母后當年一樣恩愛兩不疑,得知她可能有危險,婚約還沒確定,自己就親自過去保護她。

  但是……

  算了,這個女人也懶得再去想,太浪費時間了。

  倒是昨晚上,玉兒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對他的毫不在乎,徒元徽如今想來也真是煩躁,當年那個溫柔解意,視自己如命如天的馮玉兒去了哪裡?

  如果馮玉兒也有前世記憶,定會淬他一口。

  那是因為馮玉兒當初在莊子,離得遠了,太子瞭解馮玉兒也少了,馮玉兒做戲完全可以隱瞞住。

  若不是後面不小心有了身孕,馮玉兒那時候準備在他大婚時跑路了。

  「太子爺。」大殿外,迎面走來的四皇子徒元曄笑著沖徒元徽行了個臣禮。

  「聽宮裡都傳開了,東宮要與南安王府結親,真是天作之合,臣弟替您高興!」

  徒元徽站住,眯著眼瞅了一會徒元曄,隨即回道:「讓皇弟見笑,迎娶之期,孤一定請眾家兄弟都來喝喜酒!」

  兩人一路往裡走,來至階陛下,徒元曄側身讓徒元徽先行,口中還道:「南安王家的大郡主據說不僅品貌一流,而且性情剛毅,極有主見,在南安王跟前都說得上話,娶妻如此,日後必是東宮助力。」

  徒元徽突然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四弟連這都打聽清楚了?」

  「呵呵。」徒元曄面上現出尷尬,沒聽出他是客氣話嗎?

  徒元徽見狀笑了笑,說道:「孤便多謝四弟關心。」會咬人的狗不叫,說得就是徒元曄吧,這徒元曄都是暗地裡謀劃,讓其他兄弟和自己鬥呢?

  弘聖帝見了太子很高興,就讓太子晚上去南安王府一趟給前段時間回京的南安王的嘉賞,還言語內外讓他親自看看南安王府的大郡主。

  這消息是喜事,根本沒瞞人,很快東宮裡就接到了消息,最興奮的便是錢夫人,未來太子妃和一個寵姬,誰輕誰重一目了然,她覺得刻不容緩,必須馬上做的頭等大事,便是以迎接主母的名義,將馮玉兒這連明路都沒過的小妾扔出內寢殿,內寢殿是小妾住的地方嗎?不是,放在後院才是最正經的,太子爺說不得還會誇她呢?

  沒一時,馮玉兒便接到錢夫人來傳的太子「口諭」,讓她立馬搬出寢宮。

  馮玉兒淡淡一笑,不用想,這錢夫人在自作主張了。

  她就成全她又如何?老是這麼過來鬧她,她也煩了,正好讓太子看看她這個奶娘什麼德性。若是她有名分,她直接將人架出去罰跪。

  所以,她也就沒阻止錢夫人帶著人過來。

  馮玉兒慢條斯理收拾自己的箱籠,而旁邊,錢夫人派的兩個宮女正緊緊地盯著她,倒像是生怕她拿了寢殿的東西。

  「姑娘,她們太欺負人了!」杏月氣衝衝地跑進屋,狠狠瞪了那兩個宮女幾眼,上去合上馮玉兒的箱籠,道:「咱不搬了,真當我們姑娘好性兒,就任她捏扁搓圓的?」

  馮玉兒一笑,說道:「怎麼了?」

  「姑娘,您知道她們把咱安排到哪兒嗎?後院最偏的一間屋子,也不知多少年沒人住過了,裡頭都有蛛絲網,說不得還有蟑螂老鼠。」

  東宮還有這麼一間屋子?

  東宮其實很大,比王府都要來得大,後院沒有女主人,屋舍又宛如後宮一樣多,當然有空置的屋子。

  馮玉兒平靜極了,說道:「既是屋子,自然能住人,可不許這麼矯情。」說著乾脆也不收拾了,提起地上箱籠,笑道:「也沒啥好整的了,走吧?」等徒元徽回來,馬上就回來,看看有什麼要緊的。

  杏月只能點點頭。

  半道上,來東宮串門的徒元庭和他的獅子狗也跟上了,幾個人一同進到了後院。

  後院的女人們見來了新人,免不了一陣騷動,這是誰送來的?而且才剛進東宮,就讓錢夫人要整她了,還沒見著馮玉兒就縮回了頭,不敢也不準備過去湊話。

  太子爺的侍妾,有宮女出身,內務府采選出來的,也有太子親信送上來的女兒,顏色都不錯,原本不老實的,被錢夫人都整治給沒了,所以才成如此模樣。

  隨著去了杏月說的那偏屋,一踏進去,馮玉兒便失笑道:「不錯啊,沒想到還有個院子,日後咱們還能養花蒔草,倒是愜意。」

  「那您去瞧瞧那屋!」杏月委屈壞了,尤其受不了馮玉兒居然有心「強顏歡笑」。

  徒元庭好奇心重,抱著小狗先要跑屋裡瞧,結果剛伸了一個頭進去,便「嗚哇」大叫一聲,給熏了出來。

  「臭死了!」徒元庭氣得直跺腳。

  「誰這麼欺負人,敢害玉兒至此!」

  馮玉兒逕自往屋裡走,不過她也做了準備,拿塊帕子蓋住了口鼻。

  一進到裡頭,完全漆黑一片,果然有一股騷臭味撲鼻而來,馮玉兒也受不住這個,不過強忍著進到屋裡,尋著兩扇窗戶打了開來,這才又趕緊逃了出去。

  杏月跟了過去,氣急了:「定是錢氏又派人進一步糟蹋這屋子了。」

  「走吧,收拾著!」她越狼狽才越好呢!

  杏月可不知馮玉兒的想法,還道是太子爺真傳了旨意。

  在這主僕二人忙活的時候,徒元庭早帶著小狗跑出了東宮。

  一路上徒元庭嘴角有些抽搐,有了太子妃,二哥便將馮玉兒扔到後院不管,這麼好看的姑娘,竟住到個連豬圈都不如的地方,真是心疼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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