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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愛人.被愛》作者:夜瞳【完結】

《愛人.被愛》作者:夜瞳【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nebula 您是第79187個瀏覽者
第一章
   凌晨兩點,夜深,人靜。

   台北某處的酒吧此時卻正喧囂沸騰。燈光繚繞、煙霧瀰漫;客人酒酣
   耳熱、性感熱舞,有的人甚至當場耳鬢廝磨起來、若仔細一瞧,你會
   發現,在場狂歡的幾乎……不,是完全見不到任何一名女性。可想而
   知,這裡,是一處唯有圈內人才知道的隱密場所,它是一間名為「真
   實」的GayBar。

   真實,意味著脫去世俗的眼光、道德的束縛,只剩忠於自我的原始;
   在「真實」裡,沒有道德、沒有戒條、沒有禁忌、沒有錯誤,有的只
   剩脫下一切偽裝的真實自我。

   「真實」的營業方式也有些奇特,白天至午夜之前,它是一所再平常
   不過的酒吧,但是只要一過午夜十二點,立即轉變為女賓止步的男人
   天地。「真實」的擁有人,說也奇怪,好像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大
   家一律稱他為「老闆」。

   這裡的客人形形色色,落落寡歡、憂鬱深沉、斯文俊雅、美豔淫靡,
   只要敢勇於解放自我;「真實」即會打開大門,歡迎男人加入。

   坐在陰暗角落的幾個男人,透過繚繞的煙幔打量著趴在吧台醉得一塌
   糊塗,看不出是男孩還是男人的可愛獵物。

   他頂著一頭亂中有型的微翹髮絲,看不出年齡的漂亮五官上,圓圓靈
   動的大眼此時正濕潤地微瞇,小巧玲瓏的翹鼻佈滿了細細的汗水,柔
   嫩飽滿的紅唇漾著酒氣……男人們吞了吞口水,一臉饞相的瞄向鈕釦
   沒扣齊的微開襯衫,露出的誘人頸項與微微的白皙胸膛,在在引人慾
   火焚身。

   男人們放肆的眼神忽然收到一抹警告的瞪視,眾人只好失望的收回垂
   涎目光。

   真可惜,可愛的獵物似乎是「老闆」罩的人。

   鈴的一聲,門外響起只有來過的人才知道的進入密碼,站在吧台內的
   老闆笑了笑,按下大門遙控。

   隨著一名男子的踏入,吵雜的酒吧頓時響起一陣抽氣聲。那男人,好
   帥呀!

   輪廓深邃的男人,有著一雙細長迷人的鷹眼,剛毅挺直的鼻樑下是一
   張性感的薄唇;他吸引人的地方並不是那張俊帥的臉龐,而是那不自
   覺發出的凌厲氣勢。由他微瞇的雙眼與抿緊的薄唇可以知道,這男人
   不常笑,他絕對是個嚴以律己、意志堅強的男人。

   男人穿著一襲再普通不過的白襯衫、黑長褲;然而一身絕對超過一八
   0的衣架子健康體魄,輕而易舉的穿出屬於他的風格特色。他走向吧
   台,向老闆點個頭,當作招呼。

   老闆笑了笑,指著吧台邊爛醉如泥的可愛男人說道:「你可來了,衛
   朗。黎映掛在那裡。」

   「他喝了多少?」衛朗撥開覆在黎映額上的髮,皺起眉頭。

   「不多。只是你知道的嘛,黎映的酒量爛得可以。」只要喝下兩杯普
   通的雞尾酒就足以讓他發酒瘋了。

   喝醉的黎映似乎察覺有人在摸他。撐起沉重的眼皮,他睜開迷糊的大
   眼,在迷濛中捕捉到一張模糊的俊臉。

   他忽地坐起身,揚起一抹燦笑,嘴角的梨窩若隱若現。他叫道:「阿
   朗,陪我喝!」

   「不錯,還認得出是我。」衛朗一臉要笑不笑,伸出雙手穩住黎映差
   點往前傾倒的身軀。

   老闆瞪向周遭因黎映的酣然燦笑而射出的放肆眼光,頭痛的撫著額。
   「衛朗,趕快帶他走。」一臉可愛的黎映老愛往他這邊跑,勾得他店
   裡的熟客躍躍欲試,然而非同性戀者的黎映,只會替他惹來麻煩。

   「我知道。」衛朗拉起黎映,將他的手繞過自己肩膀,一手固定在他
   腰上將他撐起。

   「阿朗,我們……要去……哪裡?」黎映打了個酒嗝。

   「送你回家。」再度拉起渾身軟綿而下滑的黎映,衛朗有些生氣的瞇
   起眼,動作粗魯的一把將他攔腰抱起,與老闆打聲招呼後,抱著他離
   開。

   ※ ※ ※

   好不容易將爛醉如泥的黎映塞進車前座扣上安全帶,衛朗這才進駕駛
   座,發動車子。

   黎映孩子氣的揉揉眼。「阿朗,你……要帶我……去哪裡?」

   「回你家。」低沉渾厚的男性嗓音平板無波。

   黎映一聽,突然像個孩子般大哭。「哇!我不要回家!我……我……
   我不要一個人……在家……嗚……」

   「不要給我發酒瘋。」衛朗握緊方向盤,忍耐的警告。

   「嗚……你好兇喔,我都已經這麼……嗚……可憐了,你還……兇我
   ,你好壞……嗚……」黎映哭得激動,眼淚鼻涕齊發。

   「又被人甩了?」衛朗瞭解的開口。只要黎映一失戀,鐵定馬上喝得
   爛醉。

   「我好可憐……沒有人願意愛我……嗚……我是全天下最可憐的男人
   !」

   「是,你最可憐。」前車之鑑歷歷在目,衛朗知道最好別和醉鬼爭辯
   ,那只會氣死自己。

   「哇!」黎映哭得更傷心。「你好沒良心……嗚……枉費我們二十幾
   年的交情……嗚……」

   「如果你能閉上嘴,我會看在二十年的交情上不把你丟下車。」

   「嗚……不要把我丟下車,只要你說……你愛我……我就閉、閉嘴。
   」黎映張著水亮的大眼,眨呀眨的一臉無辜。

   「下輩子吧。」街朗冷硬的自牙縫問擠出話。

   「嗚……我就知道你不愛我……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願意愛我……我活
   得好痛苦……嗚……」

   「閉嘴!」收到衛朗冷瞪一眼,黎映馬上委屈的咬住下唇,滿臉的淚
   與委屈,看起來真是亂可憐一把。

   衛朗深吸口氣,心軟的摸摸他的頭,知道自己最好妥協,否則肯定讓
   淚淹死。

   「別哭了,愛你啦。」

   黎映立即破涕為笑,橫過兩人間的手煞車桿,撒嬌地抱住衛朗的腰。
   「我就知道阿朗最好了!」

   衛朗無奈的翻白眼。認識黎映二十年,他總是在暍醉時四處問人愛不
   愛他,他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原因出自於自小沒有愛的家庭。

   他知道的,黎映其實很寂寞。

   「坐好。」衛朗騰出手,將黎映推開。

   胃中一陣翻攪,黎映忽然搗住嘴,小聲說:「嗚……我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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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一忍。」衛朗一腳踩向油門。

   「忍不住了……」黎映虛弱的應著。

   額上青筋終於忍不住跳動。「黎映,你要敢吐在我車上,你就死定了
   。」

   話一說完,就聽一陣狂吐怒瀉,嘩啦一聲,不可收拾。

   「你吐了?!」

   「我……吐了。」

   「你就這樣吐在我車上?!」

   「我……就這樣吐在你車上了。」

   「很好,黎映。」

   暴戾的凶狠目光毫不留情地射向他。

   「你死定了。」

   ※ ※ ※

   結果他還是沒有成功地送黎映回家。

   車子一駛進黎映熟悉的道路,他老兄馬上又哭又鬧又撒潑,逼得他只
   得將黎映帶回自己住所。

   這個吐在他車上、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彌補的臭小子,居然站在他門口
   玄關處又吐了一回。他面色鐵青的瞪著黎映,意謂著:酒醒後你若不
   洗車刷地板,你皮就給我繃緊點!

   粗魯的拎著他進浴室沖洗,貢獻一件自己的浴袍包住全身赤裸、昏昏
   欲睡的黎映,衛朗一把將他扔進客房裡,才進浴室梳洗。

   「你在這裡做什麼?」擦著濕髮自浴室走出,全身只套一件睡褲的衛
   朗,瞪著縮在他床上的人影。

   「我要跟你一起睡。」黎映蹭了蹭枕頭。

   「別想,滾回客房去,」

   「不要!不要!」他繼續可憐兮兮的東蹭西蹭。

   「別鬧了!已經三點了,我不想跟你耗。」衛朗疲憊的揉著太陽穴。

   黎映的回答是抱著他的棉被在加大尺碼的雙人床上滾來滾去。

   「黎映,別惹我。」

   「你好兇!以前你都『小映、小映』這樣叫的。」黎映不滿的提出控
   訴。

   「那是十五歲以前。」衛朗忍耐的握緊拳頭再放開。

   「那你說你愛我,我就自己睡!」

   「休想。」

   「我就知道沒有人愛我!我一直都一個人……沒有人願意愛我……」
   黎映覺得自己很可憐,說著說著又要哭了。

   不想耗上一整晚陪他瘋,衛朗終於選擇妥協,不耐煩的開口。「愛你
   、」

   「好棒,阿朗愛我了!可是我還是要跟你睡!」他耍賴的蓋好薄被準
   備入睡,

   「你欠揍呀?」額上青筋無法控制的狂跳。

   「我不要一個人睡嘛!我好怕,好寂寞……」黎映紅了眼眶。

   「地板和客房,選一個。」看著他每回失戀就出現的脆弱,衛朗終究
   軟了心,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我不要睡地板。」他要睡軟綿綿的大床,才不睡硬郴梆的地板。

   他居然還敢挑?!「有志氣。那就滾回客房。」

   黎映見狀,只好不甘不願的嘟著紅灩灩的嘴下床。他就像在自己家一
   樣,熟練的拉開大衣櫃抽屜,拿出另一套寢具。

   然後就像每次失戀需要衛朗安慰他的結果一樣,將毛毯輔在床一旁,
   自己每次失戀睡的地方。

   衛朗見他如此熟練又委屈的動作,哭笑不得地在床上落座。

   「黎映,你要記得明天要……」黎映整個人縮進棉被裡冒出話打斷他
   。

   「叫我小映!」以前阿朗總是小映、小映這樣叫的。

   衛朗真是越大越不可愛。

   「好,小映。」衛朗從善如流的改道。知道黎映雖然好說話,但對一
   些雞毛蒜皮的事卻固執的像條牛,尤其是喝醉的時候。

   「明天要把我的車和地板刷乾淨,你最好給我卒牢記住。」

   「如果我忘了呢?」他皮皮的反問。

   「你可以試試看。」兩手指的骨關節喀喀作響。

   「你就只關心你的車和地板!」黎映不滿的嘟囔,裹住薄被背向他。

   「難不成要我關心你?」衛朗無所謂的輕哼,伸手關上床頭燈,結實
   修長的健軀平躺在床,準備入睡。

   「我失戀了耶!不安慰我就算了,還對我冷嘲熱諷。」分明是雪上加
   霜。

   「如果不是看在二十年的交情,我會讓你睡在我房裡?」他有潔癖,
   與他相熟的朋友都知道。「我不但破例讓你每次被甩都睡在我房裡,
   還讓你吐了整車整身沒揍你,這還對你不夠好?」

   「我失戀了……」聲音聽來悶悶地。

   「你一年到頭平均三個月被甩一次,你還不習慣?」

   「為什麼沒有人願意愛我……」

   飄忽的哽咽傳來,衛朗側過身望著黎映的背影。

   「你想太多了,一開始不都是她們先喜歡上你?」

   「她們愛的不是我,而是身為『諾爾斯』首席服裝設計師的黎映。」

   「她要求你透過關係讓她上台走主秀?」身為服裝設計師,黎映身邊
   來來去去的都是男女模特兒。衛朗記得上回那段戀情就是這樣吹的。

   「沒有。我只是聽到她偷偷對她朋友說她願意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我的
   地位與金錢、她還說和一個長得比女人漂亮的男人交往是件很噁心的
   事。」

   衛朗看著他一陣沉默。許久,他才擠出一句話。

   「長得漂亮不是你的錯。」黎映貌似母親,而他的母親當年是屬一屬
   二的頂尖模特兒,黎映面貌自然較一般男人秀氣幾分。

   「我知道。外在環境的條件讓我極受女人歡迎,可是有誰是因為我是
   我而愛我的?」

   「也許,是你貪心了。」女人選男人有三高,男人又何嘗不是一樣?

   「小時候,父親不要我,母親厭惡我;長大後,愛上我的人一半是為
   了我的身分地位,一半是因為我的容貌,有誰可以真正愛我只因為我
   是我?每次結束一段戀情,我就覺得自己好悲哀、好空虛、好寂寞…
   …」

   「會的,你只是還沒遇見而已。」

   低沉熟悉的嗓音帶來無限的安全感,黎映嘆口氣,聲音飄邈。

   「為什麼沒有人願意永遠愛我……」

   黑暗的小小空間裡,不斷反覆複誦著。

   輕輕的,慢慢的,哀淒的,寂寞的--

   為什麼沒有人願意永遠愛我……

   有誰可以真正愛我只因為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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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誰可以……

   真正愛我……

   只因為我是我……

   衛朗望著他的背影,闇黑的瞳沉了幾分。

   ※ ※ ※

   男人在床上輾轉反側,細長的黑眸在黑暗中精準地望向睡在地板上,
   同樣翻來覆去的男人軀體。

   偉岸的身軀自床上坐起,男人望著那背對他縮成一團的身軀幾經掙扎
   。

   終於,男人走下床,悄俏蹲在睡在地上的男人身旁。

   男人修長粗糙的食指輕輕拭去漂亮白皙臉蛋上的淚痕,動作充滿了不
   小心流露的點點溫柔。

   伸出結實的手臂,帶著一點心疼,一點憐惜,男人動作輕柔地將地上
   的男人抱起。

   被抱起的男人在不安穩的夢境中仍未醒來,卻像被這個男人抱過無數
   次般,無意識地在光裸的胸膛中尋找最舒服、最熟悉的位置再度沉沉
   睡去。

   男人抱緊懷中的身軀,與他雙雙躺回床上,拉過薄被蓋上兩人。

   就讓他放縱這一次吧!男人想著。
 
第二章
 
   頂著一頭亂翹的髮絲,黎映一臉茫然,大頭還不時傳來陣陣抽痛。

   呆滯的眼光掃向與自己房裡不同色系的黑色床單,渾沌的腦袋瓜瞬間
   清醒。

   他不是睡在地上嗎,怎麼爬到床上去了?

   無厘頭的扒開身上過大的浴袍,他睜大眼仔細搜尋。

   四肢健在,沒缺胳臂,也沒斷腿。還好阿朗那潔癖男沒有因為他爬到
   床上睡而揍他。

   「你幹嘛?一大早上演脫衣舞?」衛朗靠在門邊,雙臂在胸前交叉環
   繞,合身的夏季西服將他一八六的修長身軀完美襯托。

   「沒有呀!」黎映吶吶的伸手扒著一頭亂髮,有些慚愧的低下頭。

   他是不是太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衛朗是不會打他的,他怎會下意識的檢查身上有無傷口瘀青?

   「又在發什麼呆?」衛朗將衣服丟給他:「衣服幫你洗好烘乾了、快
   九點了,我要去上班。你公司比較遠,我的車給你開,我坐捷運。黎
   映?」

   「喔,好呀。」黎映回過神,點著頭。

   「你上班時間是九點半,應該來得及。你有帶我給你的車鑰匙嗎?」

   黎映點頭。

   從會走路就認識到現在,兩人都有著對方的車鑰匙、公寓鑰匙,甚至
   是老家大門的鑰匙。

   「桌上有煎蛋、牛奶和止痛藥,吃完再去。」

   「我想、想喝咖啡。」

   「不准。」衛朗惡狠狠的瞪他一眼。

   「你頭不痛嗎?宿醉又喝咖啡,頭痛的要死可沒有人管你。給我乖乖
   的把桌上的東西吃完。」

   「好嘛。你今天要開庭嗎?」衛朗的職業是律師,與大學同學合開了
   一間事務所。

   「沒有,我最近沒接案子。」衛朗看了下錶,繼續說道:「我最近比
   較不忙,你可以在我家住幾天,直到你找到新女友為止。」

   他知道黎映剛分手的頭幾天無法忍受自己一個人待在空盪寂靜的房子
   裡,每次不是硬搬進他家住幾天,就是在幾個工作上的夥伴家中流浪
   ,直到找到新戀情填補他的空虛寂寞為止。

   黎映開心的點著頭。他就知道阿朗對他最好了。

   ※ ※ ※

   快樂的送走衛朗後,黎映就像在自己家中一樣,自在的用完早餐,乖
   乖的喝下牛奶與止痛劑。

   將冼好的杯盤收拾好,黎映整理好儀容,準備上班。

   坐在玄關穿鞋時,他盯著乾淨無一絲灰塵的檜木地板,覺得有點奇怪
   。

   衛朗不是叫他刷地板嗎?

   他側著頭,有點想不通。可是地板看起來很乾淨耶。

   疑惑的鎖上大門,黎映搭著電梯到地下停車場。

   坐上衛朗的車,黎映更覺奇怪。

   衛朗不是叫他洗車嗎?可是、可是車看起來也很乾淨耶。

   車和地板好像都已經清洗過了吶,衛朗到底叫他洗什麼?

   黎映呆呆的發動引擎,倒車、迴轉,將車開了出去。

   原本呆滯的表情逐漸動了起來,鮮嫩欲滴的紅唇溢出笑聲,唇邊的梨
   窩輕輕浮現。

   雖然阿朗越大越不可愛、越大嘴巴越壞、越大個性越討人厭,可是他
   知道,衛朗對他只會口頭上威脅而已。

   黎映開心的笑著,決定再為他量身訂作、親手裁製一套秋季西裝送給
   他。

   ※ ※ ※

   「諾爾斯」,亞洲最大的服裝設計公司。

   舉凡女裝、西服,乃至於領帶、皮帶、鞋子、帽子,皮包、搭配珠寶
   等等,應有盡有。除了以服裝設計為公司主體外,每一種穿著搭配上
   的飾品都有其專業的設計師,帶領亞洲服飾定上流行趨勢。

   更別提近幾年來,由於服裝界一位新銳設計師的出現,更成功地將諾
   爾斯打入歐美市場,締造傲人成績。

   服裝界無人不曉的名字--黎,即是帶領諾爾斯成功的幕後推手。

   黎映,二十六歲,五年前進人諾爾斯擔任服裝設計工作。

   起初的設計以女裝為主,成品多樣而創新,逐漸打開了亞洲市場;三
   年前,黎改走男裝設計,每回推出的新作往往造成一股流行風潮,輕
   而易舉地登上諾爾斯首席服裝設計師,也成為國際服裝界炙手可熱的
   設計新秀。

   沒有人清楚黎映的家世背景,也沒有人知道諾爾斯如何發掘黎映,但
   黎映對諾爾斯卻有著莫名的堅持。為何這麼說呢?那是因為曾有歐洲
   的服裝設計公司捧著勝過諾爾斯數倍的合約請他點頭,但他卻拒絕了
   。

   問了他原因,黎映只是神祕的笑了笑說:在我沒有等到答案前,我不
   會離開。

   從此以後,其他的設計公司只能盼望黎映早日得到他想要的,以招攬
   他為自己工作。

   黎映不僅只有才華讓人津津樂道、讚不絕口,他那張如花似玉的漂亮
   臉蛋,便有如他在服裝界暢行無阻的通行證般,圓潤靈動的大眼、翹
   鼻、鮮豔欲滴的紅唇,更別提那跟著模特兒上山下海卻怎麼也曬不黑
   的白皙肌膚,著實比美豔的女模特兒來得引人注意。

   不過,那是指沒有與他共事過的人而言。

   工作時的他,認真有魄力、動作迅速而不慌亂,每每在後台忙得一團
   亂時,他專注認真的神情,讓有些抱著玩玩心態的模特兒也不由得收
   起了玩笑,跟著認真起來。

TOP

就像現在一樣,黎映神情專注,俐落地替男模特兒穿上合身西服,黎
   映咬著針線,縫上最後一顆精緻袖釦。

   他站起身,上下打量男模一身行頭。

   「你奸像胖了?」黎映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是嗎?」Ken緊張的四處打量自己,維持身材可是模特兒的必要
   關鍵。

   「沒有吧,我的體重沒有變。可是,我也覺得有點緊。」Ken拉了
   拉褲頭,也覺得長褲腰圍似乎小了一吋。

   「難道是阿朗瘦了?」黎映摸著下巴思考。

   與Ken合作多年,他負責設計製作,Ken負責走秀、能在服裝界
   擁有一席之地有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他選對了走秀的模特兒。

   事實上,他每回推出新的男裝作品都是看著衛朗得來的靈感,量自衛
   朗身上的尺寸,成品做出後由Ken負責定秀,最後,這唯一一件他
   親手裁製的男裝,自然讓他收進衛朗的衣櫃裡。

   「阿朗?誰是阿朗?」Ken好奇問道。

   黎映微笑,露出可愛的梨窩。「我最好的朋友。」衛朗是他最好最好
   的朋友,是自己唯一一個敢在他面前痛哭、談心事的人。

   「我管他是誰。」Ken一把攬過他。「話說回來,黎映,你什麼時
   候願意陪我吃頓飯?」

   「等你不會對我性騷擾的時候。」伸手打掉環在腰上的大手。

   他討厭男人對他摟摟抱抱的。國中時差點被不良少年強暴的經驗使他
   十分厭惡男人的靠近,不過這項堅持似乎對衛朗無效。

   要不是三年前一時興起替衛朗做件西裝後,他才會一腳踏入了男性服
   裝界,為此,他可是做了很久的自我建設,才慢慢接受男性模特兒的
   靠近。

   「別這樣嘛。聽說你跟Angel分手了?」

   「是呀,兩個禮拜了。」想來還有些心痛。

   「分得好!你是自由之身了,跟我在一起吧?」

   「不要說得好像我在賣。」

   「我一定會對你很好的,我保證。」

   「等你變性再說。」黎映伸出拇指與食指朝偷摸他臀部的毛手狠狠捏
   下去。

   「啊!痛痛痛!」Ken甩著手跳著。

   四周傳來嗤嗤笑聲,一起工作的夥伴都知道,每一次Ken與黎映見
   面都會來這麼一回。

   笑聲中有陣清脆的女性嗓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大眼微瞇,黎映望向聲
   音的傳出處。

   那名女模特兒知道他在看她,大方的朝他眨眨眼。

   一旁的設計師曖昧的用手時頂他。

   「瞧你看的,對上眼了?」

   「她是誰?」黎映不否認也不承認。

   「方伶。剛從美國回來的模特兒,難怪你不認得。」

   黎映沒回答,仍是逕自看著她。

   「再談場戀愛吧!戀愛可是創作的靈感來源喔。」

   說得也是。

   望著方伶若有似無的餘波秋光,黎映又有了戀愛的感覺。

   ※ ※ ※

   夜晚七點的「真實」,浪漫的燭光在微暗的空間裡搖曳,輕柔的輕音
   樂流瀉其中,與午夜之後的放蕩淫靡有著強烈對比。

   衛朗坐在吧台邊一手拿著煙,一手拎著酒杯,頑長的身軀擠在高腳倚
   上微微傾斜,鬆開三個領口鈕釦的白色襯衫露出精壯的古銅色肌膚,
   平時住上梳的瀏海掉了幾綹下來,剛毅的氣質馬上讓狂放不羈的性感
   取代。

   「不論是午夜前的寧靜,或是午夜後的墮落,你永遠都是我店裡最受
   歡迎的男人。」老闆擦著酒杯,開口說道。

   「你這裡是我唯一可以放鬆的地方。」衛朗搖晃著酒杯,琥珀色的液
   體在昏暗中盪著波濤。

   「有男人向我打聽你,你和黎映是一對嗎?」衛朗只有在黎映也在「
   真實」裡時才會出現,那一夜他來接黎映後,已有不少男人迷上他,
   每晚的午夜過後都到這兒等他。

   「黎映喜歡女人。」

   「我知道。你呢?」老闆笑問他,一雙深邃黑眸看不出心思。

   「你說呢?」

   「我不喜歡猜,我只相信真實。」

   「我也不喜歡你,一雙眼老看得人心裡直髮毛,」一口喝乾杯裡的酒
   ,他將杯遞給老闆。

   「呵,黎映看見你這模樣八成會嚇呆。」老闆倒也不怒,早巳習慣衛
   朗的刀子嘴,他有得是辦法利回去。

   衛朗低咒了聲,差點忘了是黎映約他與老闆在這兒吃飯。捻熄手中的
   煙,他起身往盥洗室走去。

   「捅得太大力了。」老闆微笑著自言自語。

   「老闆,你捅了誰呀?」黎映帶著新女友,往吧台邊坐去。

   「小孩子別問那麼多?」老闆笑得可愉悅了!

   「小孩子?」黎映一臉不屑。「你忘了我們曾經相處了三年高中生涯
   的美好時光?」

   「別說得好像我們有一腿……」

   方伶笑著伸出手,截斷兩人的你來我往向老闆說道:「你好,我是方
   伶。」

   「妳好。在下就是那投胎沒算好,不幸成了黎映高中同學的倒楣鬼,
   妳叫我老闆就可以。」老闆同樣伸手與方伶交握,俏皮的自我介紹。

   「老闆,你怎麼先講了,我本來打算等阿朗來再一起介紹的。」黎映
   不滿的嘟起嘴。

   男人嘛,嘟嘴是很娘娘腔的舉動,奈何黎映做來就偏偏可愛極了。

   「是男人就別嘟嘴,難看死了。」低沉渾厚的男性嗓音自背後傳來,
   尖牙利嘴的一聽就知道是誰。

   黎映燦爛的笑出梨窩。

   「伶,他就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衛朗。那口不饒人的伶牙利嘴
   就是他的正字標記,妳別被他嚇到了,其實他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

   老闆頗覺有趣的笑開嘴。傻黎映,他的豆腐心只針對你呀!

   「你欠揍是不?」當場賞了個爆粟給黎映,自盥洗室走出的他,襯衫
   鈕釦早已扣上,頭髮也梳束整齊,是黎映所習慣的衛朗。

   衛朗微揚嘴角,向方伶說道:「方小姐,黎映挺幼稚的,真是辛苦妳
   了。」

   「不會啦,我覺得黎很可愛。」方伶靦腆的笑了一笑。她也覺得黎的
   朋友好有趣,老闆風趣幽默,衛朗嚴謹俊帥。

   「我餓了。伶,我告訴妳,老闆要請客哦,所以妳就盡量吃吧!」

   「我只請美麗的小姐吃飯,男人沒份喔!」老闆伸出食指朝黎映晃了
   晃。

   「不管不管!」黎映耍賴道:「我要吃海鮮飯,海鮮飯!」

   「不准!」迎頭又是一記響拳。

   「別告訴我你忘了自己吃海鮮會過敏。」衛朗冷笑。

   「是呀,黎映,你不可以吃海鮮,過敏起疹子會很癢哦。」方伶笑著
   輕揉黎映被扁的頭頂,繼續說道:「我以後會看好他的。衛朗,你別
   擔心。」輕輕柔柔的低語宣示了黎映的所有權。

   衛朗無所謂的聳肩,不發-詞。

   「黎映,吃牛肉燴飯好嗎?」方伶看著菜單問著。

   「可是、可是我想吃海鮮飯。」老闆的海鮮飯很好吃吶。

   「不行喔。」方伶像是在教孩子一樣摸摸他的頭。「老闆,麻煩你,
   兩客牛肉燴飯。」

   看著黎映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衛朗只覺得很好笑,真是天生欠人管的
   命。

   「那你呢?」老闆向他問道。三個人六隻限全看向他。

   衛朗邪惡的揚起笑,笑容在他性感的薄唇劃起一道美麗弧線,絢麗得
   讓黎映頭皮一陣發麻。

   別問他為什麼,他就是知道。

   很少笑的阿朗,每次笑得越絢爛,他倒得楣就越大。

   「我、要、海、鮮、飯。」猶掛著笑意的嘴角惡意的吐出五個字。

   果不其然,聽聽他說的,不就擺明要他看得到吃不到嗎?!

   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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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朗真是越大越不可愛、越大嘴巴越壞、越大個性越討人厭!

   ※ ※ ※

   「她很像你。」老闆沒頭沒腦的蹦出句話。

   「什麼?」衛朗啜著酒,一頭霧水。

   「方伶。她和黎映相處的方式很像你。」

   一口酒差點噴了出來。

   「你看過我摸著黎映的頭,溫柔的笑著說:『不行喔,黎映,你要聽
   話。』我有做過這麼蠢的動作?」

   「那倒是沒有。」

   老闆老神在在的擦拭吧台,準備迎接午夜十二點。而黎映與方伶老早
   就走了,可想而知他們還有後續的餘興節目。

   「你倒說說看,我和方伶哪裡像了?」

   「你們兩個都喜歡『管』黎映。」

   「那是他欠管。」

   「方伶和黎映以往交往的女孩不一樣。以前那幾位,每次來這裡都要
   黎映做主意,小家碧玉、輕聲細語的,只有方伶像管兒子一樣對他。
   」

   「你一說我才覺得好笑。看到他的臉沒有?敢怒不敢言的,實在是爆
   笑到極點。」

   「所以說你和方伶很像。你會禁止他、限制他,而她則是溫柔至極的
   規勸他;儘管做法不同,目的卻都是一樣的。」

   「所以說,他天生就是欠人管的命。」衛朗下了結論。

   「沒錯。經我的研究發現,黎映的確很喜歡人管他。」

   「就說他笨嘛。」衛朗一口喝盡杯裡的酒,看著酒吧門口走進幾個男
   人,知道自己該走了。

   老闆忽然邪惡的笑了笑。

   「怎麼辦?衛朗,你遇到對手了。」

   衛朗盯著老闆,沒有說話,許久之後,他才開口--

   「如果是,我祝福他。」

   他站起身,與幾個面目清秀的男人擦肩而過,男人們一臉驚豔,癡迷
   地目送他的背影離去,久久不能自己。

   「老闆,他是……」好幾個男人同時將老闆團團圍住。

   「噓,千萬別愛上他喔!」

   老闆故弄玄虛,活像衛朗是個辣手摧花的邪惡淫魔。

   「為什麼?」

   清秀的男人們一臉不解。那男人又高又帥,看起來又有教養,哪裡不
   好?

   老闆神祕的勾了勾手指,幾隻好奇的小羊們聽話的湊耳過去。

   「他的心裡有人了……」
 
第三章
 
   高級飯店的自助式餐廳裡舉辦了一場第十年的高中同學會。

   黎映牽著女友的小手,拿著酒杯四處向許久未見的同學們寒喧。

   小口小口的喝著雞尾酒,他一邊分神瞄了眼時間,一邊聽著不知是第
   幾位向他提出問題的同學。

   「衛朗呢?沒和你一起來?」

   他只能傻笑著說:不知道。然後,對方就用一臉不可能的表情看著他
   。

   一旁的方伶拉拉他的手問:「為什麼他們都問你衛朗的事?」

   「因為每次有空參加同學會都是和衛朗一起來,只有今年帶妳來,我
   也不知道阿朗什麼時候到?」黎映舉起酒杯朝約五十公尺距離的「老
   闆」打招呼。

   方伶一聽笑開了嘴。總覺得黎映老愛在她面前提起衛朗,她甚至還懷
   疑過黎映與衛朗間的曖昧關係,現在聽心愛男友這麼一說,才真正有
   了打敗衛朗的感覺。

   想想也覺得自己很好笑,她怎會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以為衛朗與黎
   映有曖昧?

   有個同學忽然拉住黎映說道:「衛朗來了喔。他那口子長得真不賴,
   你們這兩個死黨真是幸運,女朋友都是賞心悅目型的。」

   黎映順著同學的目光果然看到了衛朗。身上一襲簡單的三件式西裝將
   他頑長健碩的體格完全襯托出來,黎映瞇起大眼,讚賞的點點頭,覺
   得自己真厲害。

   那一套西裝可是全球獨一無二,花了他兩個禮拜的時間親手設計、剪
   裁、縫製的。

   然後,他看見了衛朗身邊挽著一名極具個性美的女伴。

   原來那就是同學口中說的,衛朗的女友。

   黎映忽然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為什麼阿朗沒有告訴他,他有女朋友了?

   衛朗挽著女伴走向黎映,為四個人簡單的自我介紹。

   「怎麼那麼晚?」黎映問。

   「女人果真是麻煩的動物。」衛朗微笑,沉穩、剛毅的氣息不自覺流
   露。

   「衛,女人的細心打扮可都是為了男人喔!」衛朗的女伴--葉蓉不
   服氣的抗議。

   「說的是。」同樣身為女人的方伶立即與葉蓉連成一氣。「男人還不
   是為了炫耀,才叫自己的女朋友打扮得漂亮點,只為了滿足那一點點
   的虛榮心。」

   不知為什麼,方伶就是鬆了口氣。原來衛朗已經有女朋友了。

   「你怎麼沒告訴我你有女朋友了?」黎映拉拉站在他身邊的衛朗,小
   聲抱怨。

   虧他還把阿朗當作最好的朋友,他居然沒有告訴他。

   「你不也是等穩定了才告訴我。」衛朗看著相談甚歡的兩個女人,同
   樣小聲回答。

   「穩定了?」

   「嗯。」

   聽著他不否認的語氣,黎映看著高他一顆頭的衛朗,而他正微笑著以
   縱容的眼神看著葉蓉。

   他忽然覺得有些寂寞,就像自己心愛的東西被搶走了一樣。

   ※ ※ ※

   「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有多重人格。」老闆端了杯酒在他身邊
   站定。

   「有嗎?」衛朗搖了搖手中的酒杯,看著不遠處牽著方伶與人交談的
   黎映,再看向在餐桌旁用餐的葉蓉,最後視線落回老闆身上。

   「你在其他人面前是一貫的沉穩、嚴謹、有禮;在『真實』裡卻是個
   狂放性感的男人;有時你甚至會壞心眼的欺負黎映。哪一個才是真正
   的你?」

   「你不覺得我是個擁有多樣風貌的迷人男人?」

   「我只覺得你心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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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覺得我們倆挺不投緣的。」衛朗睨他一眼,要笑不笑。

   「彼此彼此。」老闆也不客氣的頂回去。

   兩人不再說話。衛朗看著遠處的黎映,老闆則是看著他。

   「你在看什麼?」

   「黎映。」衛朗皺眉。「他喝太多酒了。」

   「他對你一定很特別。」老闆隨著他的視線,突然說道。

   衛朗看著他,細長深邃的黑眸有些陰沉。

   「每個人對我而言都是特別的。」

   丟下一句模稜兩可的話,衛朗迎向朝他走來的葉蓉。

   ※ ※ ※

   黎映覺得自己槽糕透了。

   衛朗交了女明友,他應該恭喜他、祝福他;然而他為何覺得有股無法
   言喻的寂寞與失落籠罩著他?

   他覺得自己很奇怪,只好不停的暍著雞尾酒。

   通常這個時候,衛朗都會一把搶過他的酒,很兇、很兇的禁止他喝酒
   ;因為聽說他發起酒瘋來,讓人難以招架。

   他一杯接著一杯,還是沒看見衛朗前來制止。

   已然有些恍惚的黎映,在看到衛朗親密擁著葉蓉與人聊天時,興奮的
   大眼失望垂下。

   有點明白衛朗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理直氣壯的成天管著他,那好像只
   對他,也不會再在欺負他時惡意的冷笑,這好像也只針對他,衛朗已
   有了比盯著他更重要、更在乎的人了。

   這個事實讓他覺得好難過。

   他本以為不論兩人有了不同的生活圈、抑或是各自自組家庭,從小到
   大的情誼是永遠不會斷的……現在他竟無法確定了。

   他知道自己除了在工作上以外其實是個生活白癡,要不是衛朗天天盯
   著他、管著他,他肯定會鬧很多笑話;而衛朗對他而言就像是個理所
   當然的存在,如同每次回首衛朗一定站在他身後一樣,他從沒想過衛
   朗會有離開他的一天。

   可是--

   衛朗那雙漂亮細長的鷹眼已經不再看著他了。

   黎映握緊手中的杯子,感覺好不安。這種即將失去他的可能,遠比每
   回與女友分手來得令他恐慌。

   「黎,別再喝了,會醉的。」耳邊傳來溫柔的細語,黎映矇矓的大眼
   閃過一抹失望。

   不是他。

   已經醉了的黎映有點暈地差點跌倒,一雙很硬很結實的手臂適時撐住
   他,將他撈回懷裡。

   他用小巧鼻頭蹭了蹭,發現這是自己最喜歡的西裝布料,然後再用力
   嗅了嗅,鼻腔裡滿是熟悉的味道讓他開心的笑了起來。

   紅豔的唇微張,濕潤的大眼微瞇,讓酒染紅的雙頰漂亮地讓人想咬一
   口,他看起來此女人還美麗。細長黑眸略沉,衛朗騰手敲他一記。

   「不要傻笑。」

   黎映仍是笑,一逕沉浸在衛朗在他身邊的喜悅,耳邊隱約聽見方伶說
   他醉了。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還拚命喝,沒見過這麼笨的人!」

   呵,阿朗在罵他呢!即使被罵他還是很高興,想想自己真是賤骨頭呀
   !

   可是真好,他把阿朗的注意拉回來了。

   聽到衛朗叫方伶開車送他回家,黎映不悅的嘟起嘴。

   他要阿朗送他回家,才不要方伶送,而且她沒車,是他開車載她來的
   。

   「你的車鑰匙呢?拿出來。」

   衛朗將他扶好,見他又腿軟的倒向自己,他只好一把再將他撈回懷裡
   固定,一手在他身上摸著鑰匙。

   「找不……到……」黎映打了個酒嗝,也跟著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

   看來是被這生活白癡弄丟了。

   衛朗放棄地自西裝外套的口袋掏出一串鑰匙,拔下兩支交給方伶,一
   支是黎映的車鑰匙,一支是黎映的公寓鑰匙。

   「你要去哪裡?」為什麼要把他的鑰匙給方伶,阿朗不送他回家嗎?
   黎映迷糊想著。

   「我要送葉蓉回去。」

   衛朗拍拍他的頭。

   哦,是了。衛朗已經有了葉蓉,不會再管他了。

   被動的看著衛朗牽著葉蓉離開,被動的讓方伶扶他坐進車裡,黎映的
   大腦一團混亂,耳邊一直傳來方伶的聲音,他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
   ,隱約聽見她問他:為什麼衛朗有他所有的鑰匙而她卻沒有?

   哪有什麼為什麼,黎映模糊想道。因為衛朗是衛朗,妳是妳呀!

   可是,衛朗有葉蓉了。

   他不能再吐得他滿車,也不能一失戀就住他家,更不能再在充滿他味
   道的屋子裡安心入睡了。

   那屋子將來會有另一個女人的味道。

   黎映揉揉眼,突然覺得自己好想哭。

   ※ ※ ※

   依舊是個一團混亂的早晨。

   頭痛欲裂的黎映趴在床上苟延殘喘,滿佈血絲的大眼看著自己手中抓
   的白色床單有絲不解。

   它為什麼不是黑色的?

   渾沌的腦袋轉不過來,黎映爬了起來,茫然的打量四周,後知後覺地
   發現這是自己的房間。

   額上傳來的抽痛代表他昨晚鐵定又喝醉了。可是他記得每回喝醉他都
   會一身清爽的自溫暖、好聞的黑色床具問醒來,所以他現在怎麼可能
   在自己房間、然後又一身酸臭味的醒來呢?

   瞧了眼全身皺巴巴的衣服與嚴重的酸臭味,他差點沒吐了出來,連忙
   從床上跳了起來,不顧抽痛的大頭與全身無力的疲憊,就往浴室衝去
   。

   衛朗不知道在幹什麼,他怎麼可以就這樣把他丟著就走了引黎映忍不
   住咒罵。

   十分鐘後,黎映衝了澡,套上休閒服,總算清醒點的自浴室走了出來
   ,也終於想起昨天根本不是衛朗送他回家。

   衛朗那見色忘友的臭傢伙陪女朋友去了,哪還會想到他呀!黎映酸溜
   溜的想。

   打開房門,就看見正在廚房忙得團團轉的方伶。

   「你醒了。」方伶瞧著他上下繞一圈。細細的眉,圓圓的眼、挺俏的
   鼻、紅潤的小嘴,細緻的瓜子瞼因為沖澡的關係而紅撲撲的,呵!她
   的男朋友剛起床時真可愛。

   她怎麼還沒走?

   方伶自顧自說道:「黎,待會兒記得要把車沖一下,昨晚我來不及停
   車,你就吐了。」

   以前一喝醉就吐,衛朗都會把他全身沖乾淨才送他上床睡;然後一覺
   醒來,他也不用急著清理打掃,因為衛朗雖然會很兇的威脅他,但是
   衛朗最後還是會自動清理,不管是吐在衛朗的車或他自己的車上。

   「還有,我幫你煮了咖啡,可以幫助你保持清醒。」

   咖啡?雖然他也喜歡喝咖啡,可是他一喝完頭會更痛,所以衛朗不准
   他喝。他宿醉的隔天一早只會有牛奶和止痛劑。

   「黎?」方伶終於發現了他的無聲。

   黎映抬頭看她一眼,在餐桌旁坐下。

   「我早上不喝咖啡,衛朗說那對我不好。他每次都只泡牛奶和止痛藥
   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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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喔,止痛藥!宿醉頭一定很痛吧。」方伶咬了下牙,有點不是滋
   味。

   他幹嘛拿衛朗跟她比?

   「我替你做了簡單的三明治,吃完後我再幫你買止痛藥。」

   「我早上只吃煎蛋。」真麻煩,要是阿朗在的話,不用他說,他就會
   知道他要什麼。

   「還好我怕你吃不飽,另外煎了兩顆蛋,」方伶暗自慶幸自己下對了
   決定,將盤子往黎映跟前推。

   黎映一看不禁搖搖頭。

   「我不吃全熟的蛋。衛朗都會煎糖心蛋黃給我吃,我只吃那種煎蛋。
   」

   火山終於爆發。

   「又是衛朗?!你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你女朋友?」

   方伶氣憤的扯下身上就連黎映也不知道她從哪翻出來的圍裙,一把丟
   向他。

   「成天衛朗、衛朗的在我耳邊叫,到底他是你女明友,還是我?」

   「衛朗才不會像女人一樣歇斯底里的吼叫。」黎映不耐煩的頂回去。

   簡單的一句話,就讓方伶眼淚飆了出來。

   「那你去找你的衛朗好了。幹嘛要我做你的女朋友?」

   「妳在說什麼呀?衛朗又不是女的,我也不是同性戀,我幹嘛找他?
   !」

   「你找他人家還說不定沒空理你,你忘了他有女朋友了嗎?」

   黎映不再說話。是啊,他有女朋友了,沒空管他了。

   「黎映,你到底怎麼了?你可不可以成熟一點。」

   方伶擦擦淚,抓起客廳上的皮包跑了出去,公寓大門被她摔得轟天大
   響,可以想見她有多生氣。

   黎映蹲在椅子上,將自己縮成一團。

   「我就是任性嘛……」他咕噥。

   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

   ※ ※ ※

   「難不成你真是白癡?」電話那頭傳來衛朗的質疑。

   「我哪裡像白癡了?」黎映提出嚴重抗議。

   「有哪個男人會在女友面前這麼說的?我看只有白癡才會吧!」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幹嘛一直拿我跟她比?」

   「還不都是你害的!」他小聲的嘟囔。誰叫衛朗不送他回家,他已經
   習慣衛朗為他做的事了嘛!

   「我害的?」衛朗握緊話筒一臉不可思議。「女朋友照顧你本來就應
   該的啊,我也有我的伴要顧。」

   「那……那怎麼辦嘛?」黎映吸吸鼻子,覺得自己快哭了。

   衛朗嘆口氣。「你還喜歡她嗎?」

   「喜歡呀。」就是因為喜歡,才會覺得愧疚。

   「那就告訴她:『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拿妳和衛朗比。只是因
   為我和衛朗認識比較久,所以他比較瞭解我,不過以後我有妳照顧我
   了,只要我們繼續交往下去就能夠更瞭解彼此了。衛朗是我最好的朋
   友,妳是我最喜歡的人,妳是妳,他是他,我不該比較你們,我知道
   我錯了。其實這個禮拜我一直不知道該怎向妳道歉,我很抱歉,可是
   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妳,請妳再給我一次機會,原諒我好嗎?』記
   好了沒?」他劈哩啪啦說了一大串。

   「你果真是做律師的……」黎映愣愣地說。

   「我本來就是律師。」實在很想敲他的頭,但兩人是用電話交談,這
   個念頭只好作罷。

   「這樣就可以了嗎,大律師?」黎映懷疑。

   「我怎麼知道?不過看在相識多年的份上,我可以不收你諮詢費。」

   「那好吧,為了答謝你,我請你吃飯。你今晚有空嗎?」自同學會過
   後,他們已有一星期未聯絡。

   「沒空。我和葉蓉約好要吃飯。」

   「約好了啊?」黎映有點失落。

   「嗯。」

   「衛朗。」

   「嗯?」

   黎映發現自己握著話筒的手有點抖。

   「你……喜歡她嗎?」

   「嗯。」

   「你們會永遠在一起嗎?」

   「……也許。」

   「為什麼你突然交了女朋友,以前都沒有聽你提過。」他沒發現自己
   口氣酸溜溜地。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

   「我只是沒有告訴你。」

   我只是沒有告訴你。

   意思是他交過幾任女友都不需要知會他?

   不知為何,心頭忽然像有千萬隻螞蟻鑽過一樣,酸酸的、痛痛的,疼
   得他好想哭。

   二十年來一起玩、一起瘋,相知相交的歲月裡,以為兩人是最靠近彼
   此的人,其實卻是離最遠?

   黎映瞪著電話,心裡沉甸甸的。

   那叫心痛,他知道。

   至於為什麼,他仍是不懂。
 
第四章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拿妳和衛朗比。只是因為我和衛朗認識
   比較久,所以他比較瞭解我,不過以後我有妳照顧我了,只要我們繼
   續交往下去就能夠更瞭解彼此了。衛朗是我最好的朋友,妳是我最喜
   歡的人,妳是妳,他是他,我不該比較你們,我知道我錯了。其實這
   個禮拜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向妳道歉,我很抱歉,可是我真的很喜歡
   、很喜歡妳,請妳再給我一次機會,原諒我好嗎?」

   黎映一字不漏,照本宣科的把衛朗教他的一口氣說完。

   「你真的知道自己錯了?」方伶嘟著紅唇。

   「我真的知道錯了。」黎映一臉懺侮。

   「好吧,那你請我吃飯,我就原諒你。」看著黎映誠懇的模樣,她也
   不好再拿喬,何況吃另一個男人的醋她也覺得挺好笑的。

   就這樣,兩人言歸於好,晚上就往預定好的餐廳前去。

   方伶與黎映手牽著手,走出停車場,不經意地瞥到與他倆迎面走來的
   男女,方伶有些遲疑的低呼。「妳不是葉蓉嗎?」

   葉蓉似乎也看到他們。「是你們呀,好巧。」她打了聲招呼,悄俏放
   開交握的男人的手。

   不知為何,她的聲音聽來有些心虛。

   「蓉,是誰?」粗壯的手臂環上她腰際,男人的臉在她身後出現。

   黎映瞇起眼。「妳不是衛朗的女朋友?」

   男人倒抽口氣,倏地勒緊懷中的纖腰。

   「妳是衛的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葉蓉連忙輕拍男人的胸膛。「老公,你別生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和衛……」一大串不知從何說起的解釋讓黎映給打斷。

   「老公?!」黎映提高聲調。「妳結婚了?!」

   葉蓉點頭。「對,我是結婚了,可是我……」然後再次讓人截斷。

   「妳欺騙衛朗的感情?!」

   「我才沒有騙他!」

   「還說沒有?妳瞞著他已婚的身分,還玩弄他的感情,太過分了!」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阿朗?怎麼可以?!

   「我才沒有玩弄他,衛知道我已經結婚了。」王八衛朗,你害死我了
   !

   「那妳到底是要衛朗?還是他?」黎映好生氣的吼道,他一定要為阿
   朗討回公道。

   「我老婆當然是跟我!」男人也不甘示弱的低咆。

   黎映一聽,氣得掄起拳頭,就往男人臉上招呼去。

   「老公!」

   「黎映!」

   男人扭打成一團,兩個女人只能快速的一人抱住一個阻止他們。

   「老公,我們回去,我可以解釋的。」葉蓉抱著男人,苦苦哀求。

   「妳的確欠我個解釋。」他也相信自己老婆,只是氣不過這臭小子。
   男人扭扭脖子,瞪了黎映一眼,摟著葉蓉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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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蛋!你別走!」黎映大聲咆哮,使盡力氣想掙脫腰上的纖纖小
   手。

   「黎,你別鬧了。他們的事讓衛朗自己去解決。」方伶放下手,好聲
   規勸。衛朗真是陰魂不散,她和黎好不容易合好了,絕不能再因為他
   而破壞。

   「不行,我要告訴阿朗!」黎映喃喃說道。

   他要告訴阿朗,那女人騙了他!阿朗一定會很傷心很傷心的,他一定
   得要好好陪在他身邊安慰他,就像自己每回失戀阿朗為他做的一樣。

   黎映心頭想著,當真轉了個方向,住停車場走去。

   「黎!你要去哪裡?你忘了我們要吃飯嗎?」方伶不解的瞅著他。

   「改天吧,我不能丟下阿朗不管。」

   「那我呢?你就這樣丟下我不管?!」他就這樣丟下她?只因為他的
   朋友出了感情問題?!他眼裡到底有沒有她呀?

   「我沒有丟下妳,我只是先去看看阿朗,我擔心他。」黎映掏出車鑰
   匙開了車門。

   「到底是他重要還是我重要?今天明明說好要向我賠罪請我吃飯的?
   你竟然為了衛朗而丟下我?!方伶不敢置信。他竟然寧願去陪他的好
   友,也不願陪女朋友吃頓飯?

   「不要無理取鬧。我不是說我擔心他嗎?他出了事我當然得陪在他身
   邊。」

   方伶一臉心寒的瞪他。

   「好,你去好了!今天如果去衛朗那,你以後就不用再來找我了!」

   他也火了,「妳講不講理呀?」

   「我就是不講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吃衛朗的醋,他們兩個人都是男的,也都
   有各自的女友,可是她就是覺得黎映在乎衛朗比在乎她來得多,這讓
   她很不是滋味。

   黎映「啪」地一聲甩上車門。

   「我實在搞不懂妳幹嘛老愛跟衛朗爭?」

   「我才搞不懂你幹嘛滿腦子都是衛朗?」她也理直氣壯的吼回去。

   他什麼時候滿腦子都是衛朗呀?!胡說八道!

   「妳到底想怎樣?」

   「很簡單啊,你現在去找衛朗,我們就分手。」方伶使出最後一招。

   「分手?」心被撞了下,覺得有點痛,她也不愛他了?

   「妳要……分、分手?」黎映重複說著。被拋棄的痛苦讓他連要趕去
   找衛朗的事也忘了,她也不愛他了……沒有人願意愛他了……沒有人
   了……

   腦海中倏地閃過幾個畫面,好幾個模糊不清的女人面孔爭相說著分手
   ,最後畫面跳到小小的自己與看起來好遙遠的父母,他們也說不要他
   了……

   好痛、好痛,心就像被人撕裂一樣。

   黎映失神的打開車門坐進去,無意識的發動車子開離這裡,方伶的事
   他忘了。

   葉蓉的事他也忘了,他只想到「真實」裡喝個爛醉,然後在衛朗面前
   好好哭一場。

   看他大受打擊的模樣,仍站在原地的方伶有些後侮。

   她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

   ※ ※ ※

   午夜的「真實」,煙霧依舊瀰漫,男人們依舊頹靡淫亂,一個可愛到
   看不出年齡的男人依舊醉倒在吧台邊,一個讓所有男人眼睛為之一亮
   ,渾身散發魅力的男人依舊在一群野獸準備撲向可愛男人之前,出現
   在他身旁。

   衛朗看了黎映一眼,有些頭痛地與他一同坐上酒吧邊的高腳椅。

   「又怎麼了,我不是教你道歉了?」

   「我說了……」黎映撐起軟綿的身體,一臉醉意的看著衛朗。

   「然後?」

   「她說我滿腦子都是你。」

   衛朗一聽,俏俏俯身靠近他,口中的熱氣就吐在他唇邊。

   「你真的滿腦子都是我?」

   「才沒有呢!」讓酒氣染紅的雙頰更添豔紅,黎映可愛地噘起嘴,翹
   起的紅唇差點刷過衛朗過分接近的薄唇。

   「那你到底在想什麼?」

   「嗯?我到底在想什麼……」黎映側著頭,可愛的伸出食指抵在頰邊
   ,圓圓的大眼、粉紅的雙頓、紅灩灩的小嘴,看起來真的好可愛。

   「你不是在想我?」

   「啊,你不要搗亂我的思考……嗝……」

   黎映打了個酒嗝,身體一軟就往衛朗懷裡倒去。

   他倒也不急著爬起來,小狗似的東嗅嗅、西蹭蹭,小巧的鼻磨蹭到柔
   軟舒適的布料,聞到熟悉好聞的氣味,他乾脆直接爬到衛朗腿上一坐
   ,整個人窩進他懷裡,而衛朗只是縱容的讓他在自己懷裡鑽來鑽去。

   一陣嘆息自男人們嘴邊傳出。唉!原來他們真是一對。

   「方伶說了什麼?」衛朗抱著他輕哄。

   「她說要分手……」唉,又被甩了,他覺得自己是宇宙無敵、全世界
   最可憐的人。

   「為什麼?」

   「因為我要去找你啊……嗝,對了,你知道……葉蓉結婚了嗎?她居
   然敢騙你……我就好生氣好生氣,然後、然後……嗝,她就說我如果
   去找你……她就要分手……嗝!」黎映斷斷續續說著,一手無意識地
   在衛朗胸前畫圈圈。

   「你為了葉蓉的事找我?」

   伸出大掌抓下胸膛上作怪的毛手,衛朗撐開他的手指,與自己的十指
   交握。

   「你真的……一定要她嗎?」黎映的頭倚上他肩頭,抓著兩人交握的
   手磨蹭自己的下巴,這個動作讓他舒服得直想睡。

   「為什麼這麼問?」

   「我就不行嗎?我會在你身邊……你也一直跟我在一起……這樣不好
   嗎?」如果衛朗身邊有了其他女子,他就不會再時時注意著他,他要
   吃飯沒有衛朗陪,要喝酒沒有衛朗帶他回家,要哭泣沒有衛朗聽他訴
   苦……這件事遠比失戀更令他難過。

   「我們不可能永遠在一起。」

   「為什麼?」黎映打著呵欠,沉重的眼皮幾乎合上。

   「你會結婚,我也會;你有你的家庭,我也會有我的。」

   「那我們……不要結婚……就可以……在一起……」一陣均勻呼吸傳
   出,黎映睡著了。

   衛朗倏地抱緊他再放開,細長的黑瞳劃過不易察覺的激動。

   黎映,黎映,就算只是你的醉言,也讓我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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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抱著黎映走出「真實」,衛朗就見方伶迎面而來。

   「還是你先找到他了。」方伶苦笑。

   她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分了,黎映一臉受傷的表情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所以她開始瘋狂地打著黎映的手機、家裡電話,一直到都聯絡不到
   他她才通知了衛朗,然後到黎映的工作室與家裡找找看。

   「二十年的熟捻與三個月的交往畢竟有些差別。」

   衛朗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中肯的提出時間的差距。

   「我知道我話說得太重,黎他無神的表情讓我很緊張,我才會四處找
   他。」方伶後侮的說。

   「妳不該傷害他,小映他,很脆弱。」炯黑的目光憐惜地巡視著懷中
   熟睡的臉蛋,衛朗喊出只有他喚過的小名。

   「你知道我們是為什麼吵架的嗎?」方伶瞪著他的眼神,忽然一陣哆
   嗦。他的眼神太奇怪了。

   「我不想知道。」衛朗冷淡應道。

   「放開他!」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吼叫。「不要一臉心疼的看著他!你
   知不知道這樣很噁心!」

   他怎麼可以這樣看著黎映引他怎麼可以用這麼溫柔的表情看著她的男
   朋友?!

   他們兩個都是男的啊!

   她忽然覺得自己一直擔心的事就要成真,衛朗真的對黎映……

   「叫醒他!我有話問他!」方伶走向前,用力搖著黎映。她要問清楚
   ,她一定要知道黎映怎麼想!

   衛朗往後退了一步,不再讓她碰觸黎映,細長的黑眸再也看不見方才
   的溫柔憐惜,有的只是一貫的冷靜、沉毅,一如眾人所熟悉的衛朗。

   他雙手微微使力,驚醒了黎映。

   「黎映,別睡。方伶來找你了。」

   「嗯,阿朗好吵……我要睡……」黎映揉揉眼。

   「方伶說要和你分手是說笑的,你不見她嗎?」衛朗面不改色的說道
   ,而方伶則是震驚的瞪他。

   他為什麼要替她說話?他與黎映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樣的感情?

   「不要……我要睡……」黎映將臉整個埋進了熟悉好聞的衛朗懷裡。
   誰來都不見,他只要好好睡一覺。然而,一個簡單的動作,在另外兩
   人眼裡卻有著不同的解讀;衛朗開心的揚起嘴角,而方伶則是面色慘
   白。

   「妳聽到了。」

   「什麼?」方伶無法接受地一臉茫然。

   性感的薄唇揚起一道絢麗的弧度、衛朗輕道:「他,選擇了我。」

   ※ ※ ※

   一太早的,他依然在溫暖熟悉的黑色被單中醒來,大頭依舊疼得快裂
   掉。

   黎映裹著被單在床上滾了一圈,細緻柔嫩的臉頰在全黑的枕上蹭了好
   幾下,他這才心滿意足的下床。

   打開房門,圓潤的大眼立即熟悉的住客廳望去,就如每回住在這一樣
   ,他一定可以馬上看見坐在沙發上看報的衛朗;然後視線再轉往廚房
   餐桌上,毫無意外的看見一盤煎蛋、一杯牛奶、一顆止痛劑。

   再來,就是衛朗低沉好聽的聲音督促他吃早餐;而他也會故意唱反調
   地說要喝咖啡,接著就會收到衛朗嚴厲的瞪視與警告……不知為何,
   這熟悉的對話讓他很安心。

   吃著糖心蛋黃,喝著溫熱牛奶,他覺得自己好幸運,能和衛朗成為好
   朋友。真希望自己能永遠與衛朗在一起,與他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黎映開著衛朗的車到「諾爾斯」,進入自己專屬的工作室後,他就一
   直咬著碳筆,雙手撐在設計圖上支著下顎,出神地盯著天花板。

   唉,怎麼辦?

   要怎樣才能和衛朗做一輩子不會有其他女人介入的好朋友?

   知道葉蓉結婚的衛朗應該不會和她在一起了,那他還會再與其他女子
   交往嗎?

   一想到有其他人曾經或將來會在那黑色的被單中醒來,吃著好吃的糖
   心蛋黃,開著衛朗的車上下班,他就覺得心裡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得
   很!

   這應該都是衛朗專專為他做的,他不要和其他人分享。

   如果衛朗不要交女朋友就好了。

   黎映丟下筆,煩躁的伸手在亂翹的髮中亂抓,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壞心
   的惡魔,居然不想讓衛朗與女人交往,他想要獨佔衛朗!

   啊,他怎麼會有這種壞心的想法?

   可是,衛朗是他二十六年來唯一的朋友,甚至是唯一的親人,他捨不
   得他呀!

   失去他的注意與關心,他覺得寂寞與失落,就像心愛的玩具被搶走一
   樣。

   但他不是女人,也不愛男人,怎麼可以說出獨佔另一個男人這種話?

   可是他就是想要衛朗永遠只看著他。

   好嘛,他就是任性,他承認。

   他承認自己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喜歡人管著他,注意著他,他才會
   有被人愛著的感覺;而衛朗,更是在父母不要他、他最空虛寂寞的時
   候,伸出手給他溫暖的男孩,他不在乎從沒給過他愛的父母,他只想
   要疼他、護他的衛朗永遠陪著他。

   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感情連他也無法界定,也許是友情、也許是親情
   ,兩者相互融合,一種無法解釋的佔有情感就這樣由中產生,他需要
   衛朗的剛毅堅強做他的精神支柱,他需要衛朗的包容諒解成為他療傷
   的避風港,衛朗之於他,是朋友,是兄長,甚至於是父親的角色,他
   需要衛朗、他需要衛朗啊……

   衛朗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他的女友也不行!

   「你在想什麼?」

   突兀的女性嗓音驀然響起,黎映睜大眼,嚇了一跳。

   「你在發呆,想什麼呢?我敲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應門。」方伶睜著
   一雙紅腫泡泡眼,一臉的憔悴看得出昨晚哭了許久。

   「我、我沒有在想什麼。」發呆被人抓包,黎映紅了臉,有些結巴。

   「真的沒有嗎?你沒有騙我?」你沒有在想著衛朗嗎?

   「我幹嘛騙妳?」黎映一臉奇怪。方伶看來好憔悴,一雙眼怎麼會腫
   成那樣?

   說分手的人是她耶,有資格哭的人也應該是他。事實上他昨晚也哭得
   很淒慘,要不是衛朗今早幫他做了冰敷,他敢拍胸脯保證他的眼絕對
   比她還要腫。

   「你昨晚在衛朗那裡?」她徹夜未眠,打了十幾通電話沒有人接,留
   了十幾次留言也沒聽見他回應,她想他就睡在衛朗那吧?

   「是啊。」想起今早那人口即化的糖心蛋黃,黎應嘴饞的吞吞口水,
   滿足地笑瞇了眼。

   滿足甜美的笑容反而刺激了她。昨晚他與衛朗做了什麼?纏綿了一夜
   嗎?俏臉因這想法忌妒的完全扭曲。

   「你記得我昨晚有到「真實」找你嗎?」

   「呃……好像有……」黎映不甚確定地道。昨晚阿朗好像有說她找他
   ,可是說了什麼他想不起來。

   「你說你不要見我。」

   「呃,大概是吧!」黎映搔搔頭,很老實的承認。那時他想睡嘛,當
   然誰都不想見。

   「你不想見我呀……」她失神的喃喃自語,又忽然失控的大叫。「你
   和衛朗昨晚做了什麼?嘲笑我嗎?!」

   「我們幹嘛嘲笑妳呀?」黎映更是一瞼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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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昨晚哭得可淒慘咧!半夜在阿朗家的客房醒來,他發酒瘋又
   伯孤單的偷偷跑到阿朗房裡鑽進他被窩,還沒躺平就被踹下床了,害
   他一整晚在阿朗房裡的地板上邊哭邊睡。

   不過,他怎麼也想不起自己最後怎麼會在床上醒來?

   「你們眼中只有彼此,你追我只是為了消遣我吧!這樣玩我很過癮嗎
   ?」想到自己一片真心被個同性戀玩弄,她不禁悲從中來,淚流滿面
   。

   「我跟阿朗什麼時候眼中只有彼此?」黎映瞠目結舌,搞不清楚為何
   對談會離譜至此。

   「別裝傻子!瞧你方才笑得甜蜜,你們昨晚是不是纏綿了一整夜?是
   不是!」

   「纏綿?!我什麼時候跟阿朗纏、纏綿?」黎映臉紅的結巴。她居然
   將他昨晚痛哭失聲的慘痛過程稱為纏綿引纏、纏綿?他、他和衛朗?
   和一個相熟二十年的「男性」好友纏綿?老天!他發誓他從沒想過!

   可是被方伶這麼一提,腦子便不由自主地閃過自己在衛朗身下的畫面
   。

   漂亮的肌理線條刻畫在迷人的古銅色軀體,健碩的炙熱胸膛緊緊壓迫
   著他同樣赤裸的胸前,性感的薄唇準確無誤地貼上他紅潤的雙唇;他
   輾轉的吸吮、探索、深入,黎映甚更可以聽見自己發自內心深處的愉
   悅呻吟……

   哦,老天!他在想什麼?!

   他怎麼會對阿朗有非分之想?

   「你們深愛著對方不是嗎?」

   「我什麼時候愛、愛、愛著阿朗啊?」從綺麗畫面一把掉入現實,黎
   映漲紅臉吼道,差點讓自己口水噎到。

   「你敢說你不喜歡他?」方伶不斷質問,紅腫的眼也不斷流淚。

   「我是喜歡他啊。」黎映一臉不可思議。「難道妳可以和不喜歡的人
   做朋友?還有妳一直說的話我都聽不懂,我幹嘛為了消遣妳而追妳?
   說分手的人是妳耶!」

   「我後悔了不行嗎?」她吼道。就是因為後侮了才會發現衛朗對黎映
   的情愫,她恨死自己的後侮了!可是她又真的很喜歡黎映,想不到最
   後還是讓衛朗贏了。

   「妳後悔了?」黎映倏地眼睛發亮,睜大了他本來就很大的眼。「妳
   不跟我分手了?」她又願意愛他了嗎?他還是被愛、被需要的?

   「你……你、你這是在高興?你不想跟我分手?」事情出乎意料之外
   ,方伶有些措手不及的呈現呆滯。

   「喂喂喂,說分手的不是我吧?」黎映提出控訴,不耐煩的重申。

   「你真的不愛衛朗?」方伶抹抹臉上的淚水,期待像泡泡般自心底湧
   出。

   「我什麼時候愛著他啊?」再度漲紅臉,黎映才不承認。

   「太好了!」方伶破涕為笑,驀然撲進了黎映的懷裡。「我就知道你
   不是同性戀!」「誰是同性戀來著?!」他雙眼冒火瞪向胸前的黑色
   頭顱。

   「你只當衛朗是朋友,你在乎我比在乎他還多,我終於贏他了是不是
   ?」方伶膩在他懷裡,甜甜地問。

   「什麼呀?」黎映一頭霧水。什麼在乎她比在乎衛朗多?衛朗是他不
   可取代的好朋友好不好?

   「你還不知道嗎?」方伶訝異的看著他,隨後咯咯嬌笑。然後如平地
   響起一聲雷--

   「你不知道衛朗愛著你?」

   「什麼?」空白的表情顯得有些呆。

   「衛朗愛著你,他愛著你啊!黎映,你知道他是用什麼眼神看你嗎?
   他一直用那種疼惜寵愛的眼神看著你呀!」

   不敢置信就如巨雷般,晴天霹靂的劈向他,震得他措手不及,無法反
   應。

   衛朗愛著他?!

   「你知道那有多噁心嗎?一個男人居然用那種憐愛的目光看著另一個
   男人,他根本就是個同性戀,他是個變態!」方伶得意洋洋的閃著勝
   利的笑容。

   黎映回過神,聽到她譭謗衛朗,他一把推離她,倏然吼道:「不准妳
   罵他!」

   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侮辱衛朗,沒有人!

   方伶踉蹌了下,原已平靜的情緒再次波濤洶湧。

   「你為什麼替他說話?難不成你也對他有意思?你是個同性戀?」

   「我、我、我不是……」黎映不知自己在反駁什麼,他只是一直想著
   :衛朗愛著他?衛朗愛的人是他?

   他忽然害怕得全身顫抖。

   「你怕了?」方伶看著他發抖的模樣,暗自揣測地說:「你怕也是應
   該的,他是個同性戀,還是少接觸他為妙,誰知道靠近他會染上什麼
   奇怪的病。」

   黎映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他怕的不是衛朗愛著他的可能,而是完全不排斥這件事的發生、甚王
   暗自竊喜的自己呀!

   方伶繼續滔滔不絕。「你知不知道他看你的表情有多噁心,看得我渾
   身發毛。他甚至還抱著你,一臉得意的向我炫耀!沒想到他也只是單
   戀你而已,你喜歡人是我,哈哈哈!」

   「妳說夠了沒?」黎映看著她,漂亮的臉蛋抹上了一層不曾在他臉上
   出現的冷漠。

   「你、你做什麼?他不過是個噁心的同性戀,我、我又沒說錯……」
   方伶頓覺眼前的他有些陌生地退了一步。

   「同性戀又礙著妳了?」黎映冷冷的望著她。

   「一個連寬懷包容都不懂、又見識狹隘的女人,有什麼資格批評他。
   」

   「我、我、我只是……」毫不留情的殘酷言語卻又深中肯綮的砸向她
   ,她突然覺得有些羞慚的滅了氣勢。

   「妳不再是那個開朗寬容、吸引我的方伶了;在我眼前的,不過是個
   因忌妒而扭曲,不懂何謂包容的醜陋女人。我,看不起妳。」

   方伶一臉怔仲。他說得對極了,自己這副忌妒的模樣確實醜陋,不論
   性別、身分、年齡,愛情本應就是美麗的。枉費自己接受了美式教育
   ,卻歧視性向相異的同性戀者,自己豈不和井底之蛙一般的粗野鄙民
   一樣無知。

   他們……沒有復合的可能了吧……

   她一臉羞愧,無語的凝視黎映遠去的背影。

   ※ ※ ※

   只用一條毛巾圍住下身的衛朗自浴室走出,拿著另一條毛巾擦著濕髮
   ,他微閉著眼,踩著穩健的步伐進入房間。

   公寓門口突然傳來開鎖的聲音,衛朗停下穿褲的動作疑惑地站直身,
   走到房門口拉開門。

   有他公寓鑰匙的,只有黎映。

   打開衛朗家大門,黎映站在玄關換好鞋,才轉過身就看見衛朗靠在房
   門口的偉岸身軀,銳利的細長鷹眼對上他圓潤靈動的大眼。

   他赤著腳,全身上下只有一件黑色牛仔褲裹住修長有力的腿,看得出
   才剛沐浴不久。

   猶濕的髮絲滴著水,細小的水珠沿著深邃五宮緩緩落下,滑過性感的
   喉結、鎖骨,落在線條完美的男性胸膛上,再輕輕滾落於腹上的性感
   小洞;淺淺的小洞承載不住水珠的重量,水珠再度不聽話的滾出肚臍
   ,就像爬著小山丘一樣劃過六塊肌理分明的完美腹肌,最後隱沒在低
   腰的牛仔褲裡。

   水珠就像女人愛撫的玉蔻纖指一樣,有如膜拜他身軀般一滴接著一滴
   ;而黎映的圓滾大眼就盯著顆顆水珠滾滾滑下,視線由上而下,慢慢
   瞧著水珠滾進未拉上拉鍊的低腰牛仔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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