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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我的甜心》作者:羅蓮/桔桔【完結】

《我的甜心》作者:羅蓮/桔桔【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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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甜心 by 桔桔

  文案:
  十年前,偷偷地愛上他,十年後,終於能靠近他,蘇淩曦信心滿滿,一定要得償所願,把延續了十年的美夢變成現實。
  可是天曉得他觸了什麼黴頭,在心上人面前只會不停地出糗,不僅丟臉丟到太平洋,在私生活上更是被誤會到黑白顛倒——情路坎坷,他該怎樣收穫這份愛?
  對於有點脫線又百依百順的情人,俞楚冉無法抑制自己的心動,然而天生的霸道性格和先入為主的偏見讓他使出緊迫盯人戰術,逼得對方喘不過氣來。
  愛情像烈火,燒灼著彼此的心,傷害過後,是否還能看到幸福的曙光?

  第一章
  十三號星期五,從後半夜就開始細雨綿綿,到早晨還沒有放晴的跡象。
  鬧鐘響了好久,蘇淩曦在被窩裡哼哼唧唧、要死要活地掙扎了半天,才撐著一身懶骨頭爬起來。
  如果不是今天有重要的面試,他一定會抱著枕頭棉被繼續在床上挺屍。
  呵欠連天地揉著眼睛晃進衛生間,把自己從頭到腳打理得清爽整齊,力求以無可挑剔的完美狀態出場。
  半個小時以後,蘇淩曦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挑了挑大拇指,俊美的面容在咖啡色西裝的映襯下更顯得白淨端正,渾身上下紋絲不亂,帥氣得馬上可以去拍平面廣告。
  不是他臭屁,死黨都說過他蘇淩曦有讓人一見鍾情的本錢,只是本性悶騷兼遲鈍,總是接收不到那些人示愛的電波,所以活到二十五歲,連半個女朋友都沒交過,人生經歷乾淨清白得像早晨的露水,沒半點兒雜質。
  其實他們都錯了。
  蘇淩曦綻開一臉夢幻的笑容,從枕頭底下摸出一隻小布包,掏出裡面的紐扣,然後小心翼翼地裝進上衣口袋,貼著躁動不已的胸口。
  如果那幫死黨知道他們的清純美青年即將走上釣男人的不歸路,八成會驚落一地眼珠子,然後齊齊贊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厚積薄發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唉,他那憋了十年的暗戀呀……
  既緊張又充滿期待,蘇淩曦根本沒心情吃早飯,抓了把雨傘,幾乎是一蹦三跳地沖下樓,整個人沉浸在興奮中。
  可惜今天是個世界通用的衰日子,他蘇淩曦也不是頂著祥雲瑞氣的幸運兒,所以才到公司樓下,一輛Mustang GT-R極盡囂張地飛馳進停車場,濺了他一身水。
  一身的光鮮行頭就這麼泡了湯,蘇淩曦瞪著兩隻眼睛,看了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面試,他要不要飆車回去換身衣服再來?
  雨越下越大,主要街道已經開始堵車,他就算給汽車裝上火箭噴射器,也沒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個來回,無奈之下,他只好甩了甩頭上的水,把外套脫下來夾在手臂上,然後在瑟瑟寒風中罵了那個缺德車主幾句,大步沖進天鴻大樓,去找他的死黨之一要求緊急援助。
  出門靠朋友嘛,說起來,“他”空降到天鴻的消息還是朋友透露的咧!蘇淩曦三步並作兩步闖進阮亦傑的辦公區,開門見山地說:“借我衣服穿!”
  阮亦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拖進洗手間,蘇淩曦不由分說扒下他的西裝外套,一雙鐵爪朝皮帶伸去。
  “喂!”阮亦傑擋住他的疑似性騷擾的行為,叫道:“你搞什麼?!”
  蘇淩曦打量了一下兩個人的身高差,歎了口氣,說:“褲子你自己留著吧,我只借上衣就好。”
  阮亦傑身高一米七,比他矮上好幾公分,上衣還可以勉強拿來充充門面,褲子就免了,他可沒有露一截腳脖子四處晃的習慣。
  “你吃錯藥了?怎麼搞成這樣?”阮亦傑秀氣如女子的面容驚疑交加,還是老老實實地交出外套,並且把蘇淩曦滴水的外套接過來擰了擰,說:“我想辦法給你弄幹,你快上去面試,俞經理最討厭不遵守時間的人,遲到了鐵定被砍頭。”
  “小阮哥你真好!”蘇淩曦給了他一個熊抱,“晚上請你吃飯。”
  小阮真是個好人,而且是他們那群人裡頭像國寶一般稀有的純潔動物之二——之一是他——因為長得太娘而一直交不到女朋友,幾次相親也被女方發了一張好人卡或者朋友卡而一擊出局,只有他們幾個死黨知道這傢伙有一顆再正常不過的、其實並不娘的、既不軟弱也不霸道的普通男兒心。
  蘇淩曦對著鏡子稍稍整了一下頭髮,然後穿上阮亦傑的外套跑上樓。
  決定他人生命運的重要戰役就要打響了,成敗在此一舉,他要從此和過去的悶騷個性說拜拜,努力讓自己變得開朗陽光熱情奔放,爭取一舉釣到他的意中人。
  和另外幾個面試者一起坐在會客區,蘇淩曦激動得坐立難安,每一秒都漫長得讓他心焦,終於等到秘書小姐叫他的名字,蘇淩曦深吸了一口氣,腳下像踩著棉花,輕飄飄地朝經理辦公室走過去。
  頭有點暈,不知道是餓的還是深呼吸過度,他顧不上管那些,壯了壯膽子,儘量平靜而從容地走進考場。
  俞楚冉從他的個人資料中抬起頭,挑了挑一邊的眉毛,冷峻的雙唇抿了起來,發現這份簡歷和本尊之間有著讓他難以忍受的落差。
  皮鞋和褲腳上盡是水漬,小一號的外套緊巴巴地裹在身上,神情有些恍惚,頭髮也沾了不少水,東翹西翹,亂七八糟。
  一個穿衣不當、精神風貌欠佳、甚至有些吊兒郎當的青年。
  他在心裡默默扣掉十分印象分,尖銳地問:“你是來應聘的,還是來跳街舞的?”
  蘇淩曦心臟往下沉,尷尬地瞟了他一眼,張口欲解釋,卻感覺到一陣突如其來的細小痙攣從胃部攀援而上,讓他發出一個清脆的單音:“嗝——”
  旁邊的秘書小姐噗嗤一聲笑出來,俞楚冉拉長了臉,看向他的目光含著明顯的出局暗示,蘇淩曦打了個哆嗦,抬眼看著他偷偷喜歡了十年的人,沉默了片刻之後,又打了一個嗝。
  那一瞬間,他真的很想一頭撞死在對方辦公桌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俞楚冉沒有當場把他掃地出門,而是轉頭吩咐秘書:“給他倒一杯熱水。”
  “謝謝。”蘇淩曦接過水杯,又被嗆了一下,秘書看著他的眼神滿是同情,而對面那個考官俞楚冉,臉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嘲弄與憐憫的情緒,只差沒直接告訴他:你已經被PASS了。
  換一個自尊心比較強的青年,八成會喝完這杯水然後轉身走路,既然面子已經塌光了,就不要再留下來自取其辱。
  然而蘇淩曦此時的臉皮厚度空前絕後,對這個人的湧洶愛意在見到本尊的同時再也壓抑不住,幾乎噴薄欲出,不顧一切也要釣到俞楚冉的衝動激得他手指微顫,像灌蟋蟀似地飲完一杯熱水,身上躁動的細胞一個個平靜下來,三魂七魄全部歸位元元,凝聚成一種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勇氣。
  如果俞楚冉敏感一點,就會發現蘇淩曦的小宇宙已經變了顏色,從花癡的粉紅色沉澱成穩重睿智的靛藍,散發出勢不可當的昂揚鬥志,然而他沒興趣再對一個註定要垂頭喪氣走出去的落選者投入更多關注了,所以只是走形式地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
  出乎意料的是,蘇淩曦思路清晰,反應敏銳,句句切中要點,俞楚冉有些驚訝地抬頭重新掃描了對方一遍,發現對方從狼狽的落湯雞變成躍出水潭的鳳凰,神采奕奕,光芒耀眼,讓他來了興致,把本來打算丟到一邊的簡歷又擺到面前,提的問題越來越淩厲尖銳,像一連串閃光彈似地擲了過去。
  蘇淩曦也不是省油的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表現出泰山壓頂而不彎腰的小強精神,完全顛覆了之前留給他的不良印象,對相關業務的熟稔以及對天鴻的瞭解深度幾乎讓他驚喜——如果這種蓄勢反彈是新的面試戰略的話,他不得不承認這小子成功了。
  面試持續了快一個鐘頭,俞楚冉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咄咄逼人,再到最後時不時點頭微笑,預示著他蘇某人有望雀屏中選,蘇淩曦心裡一塊石頭漸漸落下,交談間,忍不住綻開了歡欣到有點傻氣的笑容。
  直到秘書提醒,俞楚冉才注意到時間拖了這麼久,他坐直身體,說:“你應聘的職位是副總經理助理,我的助理,怎麼我覺得你像是已經在我這裡工作了十年似的?”
  蘇淩曦受寵若驚,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他,那一瞬間,俞楚冉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塊放在狗狗面前的肉骨頭,他清了清嗓子,說:“雖然某些方面不夠盡善盡美,不過,我決定從記憶中刪掉你前幾分鐘的失態。”
  “謝謝俞總。”蘇淩曦被巨大的喜悅衝擊得坐立難安,乘勝追擊,問:“那我可不可以知道什麼時候能來上班?”
  “回家等通知。”俞楚冉站起來和他握手,掃了一眼對方八成幹的褲腳,說:“最好惡補一下著裝禮儀……或者你住的地方發了水災?你這樣子好像趟過了一條河。”
  蘇淩曦看了看自己不倫不類的糗樣子,連連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面試結束了,俞楚冉還和顏悅色地送他到辦公室門口,讓他更是飄飄欲仙,迫不及待地沖下樓去找阮亦傑,讓好朋友分享自己喜悅與歡樂。
  不枉他一聽到俞楚冉回國的消息就從家族企業跳出來、拼了命也要跳槽過來天鴻,一想到以後朝夕相對、配合默契、他唱他隨的好日子,蘇淩曦就忍不住想哼小曲。
  他的外套已經拜託小妹烘乾了,也差不多到中午休息時間,阮亦傑被拖出來慶祝,善解人意的小阮哥當然知道這小子正因為面試通過而燒得坐不住,亟欲向人傾訴,於是他厚道地充當聽眾,一邊埋頭用餐一邊聽對方花癡兼炫耀。
  “雖然今天早上不知道是哪個神經病開車不長眼,濺了我一身水,但是憑我的聰明機智,還是逢凶化吉了。”蘇淩曦臉不紅氣不喘地自贊,摸著上衣口袋裡那枚珍貴的紐扣,得意地說:“正所謂真金不怕火煉,也不怕水濺哦 ̄”
  阮亦傑從西蘭花中抬起頭來,說:“我看你是很想馬上變成一塊裸金爬到他床上吧?”
  “哪有,我又不是精蟲入腦。”蘇淩曦臉紅了紅,嘴硬地否認,阮亦傑做了一個拂雞皮疙瘩的手勢,說:“還說什麼‘哪有’,娘娘腔!”
  “嘖,小阮哥你一定是嫉妒我這種為愛向前沖的勇氣。”蘇淩曦嘴角快咧到耳邊,已經完全忘了自己姓什麼,阮亦傑繼續吃他的,咕噥了一句:“精神病院的圍牆又倒了……”
  蘇淩曦沒理會他的吐槽,把那枚扣子攥在手心,神秘兮兮地說:“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愛上他的?”
  “拜託——”阮亦傑被牛排噎了一下,舉起刀叉作投降狀,“已經聽了八百多遍,我的耳朵都要出油了。”
  蘇淩曦拍拍他的肩膀,說:“夠哥們就替我保守秘密!我可只告訴過你一個人。”
  “曉得了曉得了。”阮亦傑送他一記鄙夷的白眼,小聲補了一句:“真想給你寫大字報貼出去喲!”
  蘇公子的暗戀史既幼稚又無聊,既不色 情也不暴力,既不香豔也不刺激,完全沒有賣點嘛!
  像祥林嫂似地一遍遍講,蘇淩曦講不煩他也聽煩了,何況那小子只跟他一個人講還明令不許外傳,根本不是因為哥們義氣,而純粹是因為一幫死黨除了他倆之外都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把妹高手,如果知道他蘇大公子由於暗戀一個男人十年才導致至今金身未破,八成會集體笑癱。
  比起那群人浩如繁星的風流史,蘇淩曦這點花頭根本不夠顯,就像牙籤沒膽子去雞腿面前炫耀一樣,蘇某人也只好跑來他面前顯擺。
  看在多年的交情上,他就好人當到底,賞個面子聽他碎碎念。
  眼看午休時間要過了,蘇淩曦還沉浸在回憶中拔不出來,阮亦傑毫不遲疑地起身結帳,說:“我要回去上班了,拜拜,再聯繫。”
  “我還沒講完呢……”蘇淩曦在興頭上被打斷,一邊抱怨一邊不情不願地跟出門,雨勢變小了些,但是天邊黑壓壓的雲層預示著還有幾天的降水天氣,阮亦傑撐著傘把他送到停車場,目送蘇公子上車,說:“回去對著鏡子講,愛講多久講多久,快滾吧!”

  蘇淩曦當然不會對著鏡子犯傻,他只會攥著那枚紐扣躲在棉被裡暗爽而已。
  說起他這段剃頭挑子一頭熱的單戀,那要追溯到十年前,那段青澀稚嫩的少年時期。
  當時他們在念同一所高中,他十五歲,俞楚冉十八。
  蘇淩曦從小就是被家裡溺愛的小孩,嬌生慣養,連嚴厲的老爸都捨不得動他一根指頭,零花錢也一向豐厚,所以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某些手頭銀根緊的少年仔們覬覦,於是相約放學後,堵住總是荷包滿滿的小凱子蘇淩曦,理直氣壯地向他借錢。
  蘇淩曦不是笨蛋,當然知道借這幫傢伙錢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倔脾氣一上來死活不肯,結果被幾個高年級的學生團團圍住,正要開揍,說時遲那時快,英俊瀟灑高大結實的俞楚冉同學——學校籃球隊隊長——如神兵天降,把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自己卻連塊皮都沒青。
  蘇淩曦當時嘴巴張成O型久久閉不上,對這個危急時刻救了他以及他的荷包的英雄崇拜得五體投地。
  不過還沒等他表達謝意以及自我介紹並順便請他吃飯,又高又帥的籃球隊長已經被一群聞聲而來的女同學淹了,一個個尖叫著「好帥好帥”,他這個當事人之一很快被擠出重圍,鬱卒地看著俞楚冉被人眾星捧月地簇擁著走遠。
  蘇淩曦那時候長得醜醜矮矮的,皮膚雖然白但是毫無血色,倒是有一臉雀斑,身材像弱雞一樣,肋骨歷歷可數,穿著一點也不好看的高中制服,扔到人堆裡連他娘親駕臨也未必能把他找出來,反正就是貌不驚人、讓人過目一千遍也記不住的那一型。
  根本比不上現在,白皙俊美修長勻稱,醜小鴨變天鵝。
  蘇淩曦曾經想過,如果自己那時候是個翩翩美少年的話,俞楚冉有沒有可能會記得他,不過隨即他打破自己的幻想:別神經了,俞楚冉又不是在學校附近阻街的怪叔叔,幹嘛要對一個男生另眼相看啊?
  如果說那次萍水相逢只是讓蘇淩曦產生了對英雄少年的崇拜與感激之情,那麼在游泳館的池畔驚魂則促使這種感情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質變。
  蘇淩曦現在想起來還會覺得臉皮發熱,還是在十五歲那年,也不知道是哪個沒事找事的傢伙非要在新生體育課程中加入游泳課這一項,蘇淩曦那次的出場倒是蠻引人注目的——名牌泳帽、進口泳鏡、仿鯊魚皮全身泳裝、游泳手錶,一身的專業行頭連游泳教練都汗顏,仿佛他不是來上課的,倒是參加運動會奪金去。
  但是極端不協調的地,蘇小公子穿著一身價格不菲的專業行頭,在腰上掛了個小鴨戲水的游泳圈,神情自若地接受著眾人的注目禮。
  明明是只旱鴨子,你裝什麼肖啊?!後來他死黨這麼罵他。
  不過無心插柳柳成蔭,這身拉風的裝備引起了游泳館內每個人的注意,包括俞楚冉。
  總之,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蘇淩曦被教練勒令摘下游泳圈,結果剛一下水就手舞足蹈地沉了底,好像還抽筋,然後俞楚冉義不容辭地跳下泳池把溺水的蘇同學撈上來,並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進行人工呼吸——四唇相接的那一種!
  當時的情形都是死黨們後來描述的,其實那時候蘇淩曦已經人事不省了,醒轉的時候也只覺得喉嚨很痛、肺部很憋、心跳很快,然後他反應過來自己像條半死不活的泥鰍一樣躺在地上被一個男生施行人工呼吸,很想再次昏過去算了。
  俞楚冉看到他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同學,你穿這些真是暴殄天物了,其實你只需要一個游泳圈就夠了。”
  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臉紅得像烤熟的地瓜,俞楚冉這次雖然仍被一群女生圍著叫“好帥好帥”,不過他稍作了些善後,拖著自尊心破成一片片的蘇淩曦回男更衣室換衣服——這裡可沒有女生叫“好帥”。
  後來他就發現他似乎喜歡上俞楚冉了。
  雖然是非常純潔的人工呼吸,但是相對於純潔過頭的蘇淩曦來說,除了被他家的貓吻過,基本上,可以說初吻就這麼葬送在俞楚冉手上了。
  蘇淩曦表面上是那種斯文乖巧性格安靜的少年,但是他的悶騷及彆扭也是無人能及的,這麼小小的一吻——在俞楚冉看來根本算不上吻——已經足以讓他鑽進牛角尖裡拔不出來。
  所以他的青澀的、難以說出口的暗戀之花就這麼綻開了,而且連找個偶爾傾訴一下、共同賞花的人都沒有。
  在充滿了對俞楚冉的桃色幻想、並屢屢為之面紅耳赤的少年時期,由於性格彆扭,他一直不敢主動接近俞楚冉,當然後者是全校風雲人物,走到哪裡都前呼後擁、追隨者眾,就算他想接近,也頂多當一顆遊蕩在隕石圈外的不起眼的小衛星罷了。
  原本以為偷偷看著他就可以滿足,沒想到老天爺總是要和悶騷的人作對,學期還未終了,俞楚冉就要去英國留學,學校差點被依依不捨的淚水淹掉,送別的卡片、小禮物、平安符鋪天蓋地。
  蘇淩曦在那種滿城盡帶鳳凰花的氛圍裡,悵然若失兼茫然無措了很久,終於在最後關頭爆發,送別那天,他力挫群雄,殺出一條血路沖到俞楚冉面前,搶了對方前襟的紐扣然後拔腳就跑,快得連讓俞楚冉看清來者何人的時間都沒有。
  然後,蘇淩曦縮在角落裡看著飛機飛走,夜裡,覺得自己的戀情已經死亡的慘綠少年默默地流了滿臉的淚。
  俞楚冉就像一個魔障,把他罩在裡頭不得超生,從那時起,蘇淩曦接收愛情信號的雷達就失靈了,他一天天長大,從一個不起眼的柔弱少年脫胎換骨,變成俊美奪目的成熟男子,但是他依然走不出對俞楚冉的執念,依然沒心沒肺地忽略著向他示愛的電波,依然不知不覺地延續著他那無望的寂寞與空虛。
  直到知道內情的小阮哥告訴他俞楚冉空降到天鴻當副總的消息,休眠已久的雷達似乎霎時被啟動,他的生命一下子從黯淡無光的黑白佈景變成花紅柳綠的彩色畫卷,這麼多年來隱忍堆積的感情沉重得讓他無法負荷,他只求上天給予一次機會,讓他靠近他。




  第二章
  到週六,天終於放晴了,蘇淩曦打電話去夜總會訂了包廂,又把珍藏的COGNAC拿出來,然後打電話叫他的死黨們滾出來慶祝他跳槽成功。
  昨天俞楚冉的秘書打來電話通知他下週一去上班,蘇淩曦興奮得一夜沒睡著,今天一大早就激動萬分地把親友團都轟炸了一遍,一個個逼著他們道賀——把蘇氏一門的親戚朋友搞得很鬱悶,雖然不怎麼真心地恭喜了他,但是心裡直嘀咕: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
  從資質一流、財力雄厚、根基穩健的家族企業“跳槽”到創立沒幾年、資質一般般、老闆還有點脫線的中型企業,竟然還說“這是我人生的重大飛躍”——聽到的人都是一頭黑線,蘇淩曦的大侄子更是心直口快地說:“小叔叔你這不是‘跳槽’而是‘跳水’好不好。”
  不管怎麼樣,蘇公子還是拗到了他想要的祝福,並將之視為吉兆而欣喜不已——至於那些逆耳的廢話,通通選擇性失聰。
  蘇淩曦從小混到大的鐵杆哥們有四個,年紀相仿,性格也半近八兩,加上他可以湊五朵白菜花,其實阮亦傑和他由於不同的原因都保持著光杆司令的單身狀態,剩下三個都是縱橫情場的風流浪子,而且絲毫學不會低調,每次聚會都帶不同的馬子來。
  有一雙桃花眼的服裝設計師陸逐雲照例摟著模特的纖腰,大搖大擺地在他們面前晃,如果換了平時,蘇淩曦十次有九次會送他一句“衣冠禽獸”,不過這次他大爺心情好,只吐槽了一句:“這個妹妹穿高跟鞋會高過你誒!”
  陸逐雲在他身邊坐下,親親熱熱地摟住他的肩,說:“小蘇,你今天春風滿面,泡到哪個妹妹了?要不要帶來我公司包裝一下當模特兒?”
  “免了。”蘇淩曦像揮蟑螂一樣撥拉開他的手,別看陸逐雲在人前衣冠楚楚一本正經的,其實本性相當變態,不僅設計的衣服東露西露隨時會走光,還老是沒節操地對窩邊草下手,身體力行地闡述了什麼叫“近水樓臺先得月”,出道幾年,名氣有那麼一咪咪,帶上床的妹妹卻足夠組一個加強連。
  不過比起剛在戛納影展當完陪榜、一個獎也沒撈到、架子卻提升一截電影導演臨風,陸逐雲就算小巫見大巫了,臨風換床伴的速度比換床單都快,不僅來者不拒還要求人家自備保險套,其好色性格在圈子裡人盡皆知,前一陣子有藝人出來爆料演藝圈潛規則,基本上都沒人爆料臨大導演風流史——對於一頭公認的種馬,觀眾聽到他的韻事已經沒有新鮮感了。
  不過這廝現在收斂了不少,原因他死也不肯說,不過他的助理有一次被陸逐雲灌醉之後吐露真言,原來由於趕拍攝進度工作過勞再加上和女明星縱欲過度,有些力不從心……去醫院檢察結果有那麼一點點……腎虧。
  所以臨風走進包廂的時板著一張被骨頭鯁到的臭臉,還留了一臉鬍子以免因為太過帥氣而被人勾引——以他那種面對任何誘惑都沒有抵抗力的體質,如果再不採取措施,精盡人亡是遲早的事。
  “哈,你的新電影是不是賠了帳?你不會窮得連刮胡刀都買不起吧?”同樣沒帶女伴的富家小開成詠德像看猩猩似地打量他,阮亦傑則像發現新大陸似地捶了下手掌,說:“留鬍子還挺能增加男人味的,改天我也試試。”
  “得了吧,你留鬍子只會增加人妖味。”成詠德口沒遮攔地嚷嚷,阮亦傑一張秀氣的臉開始泛綠,揚了揚手上的水果刀,說:“要不要我現在就讓你變人妖?”
  “好了好了。”聚會的發起人蘇淩曦出聲打圓場,“人都到齊了,小阮哥你想切他的小弟弟下次再動手,我們把DV帶來,阿德你要再亂講話就詛咒你一輩子被人甩,阿風我會問問這家店有沒有虎鞭酒,至於姓陸的,你現在可以滾回去重溫鴛鴦蝴蝶夢了。”
  幾個人都閉了嘴,在場唯一的女性也像只貓般乖巧地依偎在陸姓色狼身邊,蘇淩曦怕她尷尬,招手叫了夜總會的幾個頭牌過來陪酒,包廂裡一下子熱鬧起來,一直臭著臉的臨風也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雖然……力不從心,不過摟摟抱抱聊聊還是可以的。
  幾個人湊到一起就沒個正經,黃色笑話滿天飛,在場的兩個純情青年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再加上被另外三個薰陶了這麼多年,早就練得老僧入定,刀槍不入,而且對女人從來沒有產生過興趣的蘇淩曦聽到男女間的咸笑話根本無動於衷,直到臨風講到他的新電影構思,才悄悄觸動了蘇淩曦心裡那根弦。
  “我打算拍一部香豔麻辣的GAY片,爭取突破《麥克爾?盧卡斯之甜蜜生活》的尺度。”他喝了幾杯酒之後,撂下豪言壯語,蘇淩曦嘴角抽了兩下,給他潑冷水說:“大哥,那個已經是三點全露,香豔刺激火辣辣,你還要怎麼突破?”
  臨風揮了揮手,說:“我要加入所有流行元素,全方位刺激觀眾,集合科幻、神怪、戰爭、史詩、政變、倫理、豪門恩怨……”
  “不怕吃多了撐死。”成詠德打斷他,嘖嘖兩聲,說:“你以為是哆啦A夢的口袋,拼命往裡塞東西就能叫好又叫座?”
  “可以拍成系列劇嘛!”陸逐雲饒有興致,成詠德把他推到一邊,搶過話頭,說:“你只要加入性侵犯的元素就可以爆紅了,譬如感情,也不要像李安那麼壓抑——我知道你想跟風他,你否認也沒用,要爆發、要鬼畜,愛他就要上他,一天上一次,一次上一天,連拍一百天,票房超過斷背山。”
  臨風斜著眼睛看他,問:“好好的亂髮什麼感慨,是不是自己也快壓抑得抓狂了?”
  “嘖!”成詠德灌了一杯酒下去,對著死黨們大吐苦水:“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他的,沒見過這麼難搞的人,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年,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改掉拈花惹草的習慣,在他面前儘量表現得規規矩矩,結果他還是鳥都不鳥我!”
  一屋子聽眾默契地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問:“那你想怎麼辦?”
  “我還能怎麼辦?”成詠德鬱悶地又倒了一杯酒,“他是我大哥誒!就算我想過一萬遍把他捆起來扔上床嘿咻到他肯愛我為止,但是我敢嗎?你們說我敢嗎?”
  一屋子聽眾不約而同地搖頭,動作整齊劃一,絲毫不給成詠德面子,蘇淩曦不禁生出同命相憐之感,拍拍成詠德的肩膀,問:“你什麼時候發現喜歡你大哥的?”
  成詠德喝了口酒,說:“我第一次性幻想的對象是他,第一次KISS的物件是他,第一次被人碰釘子也是他。”
  告白被打了回票的人和壓根還沒機會示愛的人,不知道誰比較慘,蘇淩曦仰天長歎,引來陸逐雲驚詫的鬼叫:“小蘇你歎什麼氣?不會你也喜歡男人吧?”
  “你有什麼意見?!”在死黨先出櫃之後,蘇淩曦產生了“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的感覺,頗增加了幾分信心與勇氣,他抄著手,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相,陸逐雲連連擺手,拖長腔調說:“我吃驚啊!我扼腕啊!小蘇你怎麼不從我們兄弟裡頭挑?看看我們這些人,有帥的有酷的也有長得像女人的,姿色各異,總有一款適合你。”
  “就是啊,肥水不流外人田!”臨風惟恐天下不亂地接上,故意往他的傷口上灑鹽,蘇淩曦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你們終於覺悟了?現在要轉變性向還來得及,反正阿風近期精力不濟,乾脆找個情夫,你只要趴在床上就一切OK了,小阮哥一直沒女人肯要,不如把目光投向另一半雄性生物,阿德儘管去侵犯你大哥,只要別被他打成豬頭,至於陸逐雲這個愛吃窩邊草的傢伙,你現在可以改去做男裝設計了。”
  “那你怎麼辦?”幾個人用充滿八卦熱情的目光注視著他,蘇淩曦一本正經地思忖片刻,說:“我可以考慮試試阿德的法子……”
  阮亦傑不屑地哼了一聲,說:“你覺得,就憑你,攻得下那個俞楚冉?”
  呃……
  一句話讓蘇淩曦無言以對,低頭喝起悶酒。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用來形容他現在的慘況。
  “哦 ̄小蘇你的目標是那個人?”陸逐雲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用兔死狐悲的眼神看他,搖頭感歎:“可憐的孩子,哥哥真捨不得你受苦啊!”
  搞什麼?神經兮兮的,蘇淩曦瞪了他一眼,不悅地說:“有屁就放,不要含含糊糊地!”
  在一群人好奇的注視下,陸逐雲清了清嗓子,說:“他在英國念書的時候和我同校,我學妹還泡過他,回來跟我哭訴說那廝難相處得要命,別看在人前一本正經,其實私底下相當變態,而且又是霸道專制的沙豬一隻,能把人活活氣死的那一種。”
  “嘖!”蘇淩曦本能地替他少年時代的英雄及心上人說好話,“道聽塗說而已,你又沒和他交往過,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老師教過你這兩句沒有?”
  一群死黨默默地對看了一眼,共同鑒定這小子已經情根深種走火入魔了,這個時候忠言不僅逆耳,還容易被人家把好心當成驢肝肺,蘇淩曦執意要去攀登那座險峰,就由他去吧,畢竟挫折是成長的必經之路,大家默契地岔開話題——作為朋友,在他栽了跟頭之後伸出援助之手就夠了。

  喝到半夜,五男一女都醉得神志不清,別說開車回去了,連方向盤在哪裡都摸不到,陸逐雲先走一步,直接帶女朋友去開房,成詠德又捉著他們狼嚎了幾聲之後,被突然駕臨的家兄黑著臉拖回去,陪酒的女孩子們也被打發走了,偌大的包廂只剩他們三個,朦朧眼望朦朧眼,無聊人對無聊人,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失意感撲面而來——瞧瞧這人數,打麻將還湊不齊一桌。
  這副德性是別想回家了,蘇淩曦提議去開個套房混到天亮,酒醒了再開車,否則被查到罰款是小事,吊銷駕照可就難看了。
  臨風和阮亦傑有氣無力地表示贊同,三個人結了賬晃出門,被夜風一吹稍稍清醒了些,蘇淩曦突然轉身,拉住一個夜總會少爺,問:“你能不能帶出場?”
  少爺嚇一跳,彬彬有禮地拒絕:“對不起,我不做這個生意的。”
  “打牌而已,你想到哪去了?”蘇淩曦笑嘻嘻地看著對方泛紅的小白臉,指了指這邊,說:“你看看這邊,三缺一,天底下還有比這個更煞風景的嗎?”
  少爺有些猶豫不決,蘇淩曦塞了一把鈔票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去,跟你們老闆說一聲,外借了。”
  “這……不太好吧。”對方顯然是只菜鳥,顯得十分窘迫,生嫩的很,臨風捋了捋自己亂蓬蓬的鬍子,推了他一把,說:“怕什麼?你看我們像壞人嗎?”
  “好吧。”少爺低頭答應,回去和老闆打過招呼之後,臨時充當司機,載著他們一行朝酒店駛去,阮亦傑試圖緩和他的緊張,問:“你叫什麼?”
  “林瑞一,同事都叫我小林。”少爺低眉順眼,細白的手指關節緊繃,幾分鐘後到達目的地,四個男人在前臺疑惑的注視下,面不改色地開了一間套房,然後搖搖晃晃地走向電梯,一路上也不忘互相調侃,三個喧嘩的醉漢加一個沉默的夜總會少爺招搖地穿過大廳,相當引入注目。
  “俞先生?”秘書軟綿綿的聲音喚回他的注意力,俞楚冉收回目光,對幾個遠道而來的重要客戶抱歉地笑了笑,請前臺辦理CHECK lN給他們。
  招呼客戶的時候,仍不禁一心二用地回想方才那一幕,他認出有一個是天鴻的員工,還有一個則是即將到他手下工作的蘇淩曦,讓他皺眉的是幾個人衣衫不整酒氣沖天,標準的花街浪蕩子形象,而且從他們的言談中,隱約聽到“玩4P”這類的語句,使得他對蘇淩曦的評分像蕩秋千一樣,才剛剛由面試拉高的讚揚度,又直接蕩到穀底。
  雖然員工的私生活不幹他的事,可是個人的好惡一旦成形,實在很難改變,俞楚冉在英國生活了快十年,自認為觀念比較開放,不過對群P仍然不能接受。
  這算是看走了眼嗎?他原以為那小子只是不夠成熟穩重兼有些脫線而已——俞楚冉的臉色不太好看,有種美好印象變成泡沫的失落感,但是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為什麼會胸悶,蘇淩曦只是個助理,又不是他老婆,喜歡勾三搭四又怎麼樣,跟他俞楚冉屁關係沒有,自己在這裡鬱悶什麼東西啊?
  不過道理歸道理情緒歸情緒,他的臉色一直沒有放晴,惹得秘書也不敢跟他多說話,至於套房裡那四個,則是大呼小叫地在牌桌上HIGH了一夜,天亮的時候,一人頂著一雙熊貓眼各奔東西。

  星期一,蘇淩曦神清氣爽地來上班,由於還沒辦理正式入職手續,物業沒有分配專門的車位給他,只好見縫插針地往空檔裡擠,結果不小心擦到一輛剛熄火的車子,蘇淩曦認出正是面試那天濺他一身水的Mustang GT-R,他也沒看清司機是誰,先把手伸出車窗比了個中指。
  等他停好車,下來一看到Mustang GT-R車主,頓時傻了眼。
  俞楚冉黑著臉站在車旁,雙手插兜,像黑貓警長捉到獨耳鼠一樣看著他,蘇淩曦只覺得一股寒氣從頭頂滲到腳底板,他看看車身的劃痕再看看頂頭上司,心虛得恨不能瞬間汽化蒸發。
  一定是因為他不信鬼神、經常過廟不燒香,老天爺才會讓他這麼衰,蘇淩曦一想起剛才對俞楚冉比了什麼手勢就只想砍掉自己的手指頭,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小聲說:“俞……俞總,早上好。”
  俞楚冉突然產生了想歎氣的感覺,為什麼這小子總在不遺餘力地破壞自己對他僅存的那一點點好感?第一千零一次提醒自己對方的私生活糜爛不關他的事,但是有這麼一個莽撞又粗俗的下屬,任誰都會多皺幾下眉吧?
  “對不起……修理費我會負責……”蘇淩曦的腦袋快縮進脖領子裡去了,上班第一天還沒進辦公室就觸了個大黴頭,希望他不要應了那句“高高興興上班來,愁眉苦臉回家去”。
  俞楚冉沉默了片刻,冷冷地道:“下不為例,希望你的工作能力可以彌補性格的缺陷。”
  蘇淩曦惶然看他一眼,心裡有些不舒服但是屁也不敢放一個,乖乖地跟著上司走進大樓,因為是上班高峰時間,電梯快要滿員,兩個人被擠到角落裡,身體幾乎貼住,蘇淩曦感覺到對方溫暖的氣息若有若無地拂過,不禁耳朵發熱,心臟像擂鼓一樣狂跳不已,他定了定神,把視線挪到俞楚冉領帶上,告誡自己不要太心猿意馬,對方顯然已經很不爽自己了,再出狀況的話,鐵定被請出門另謀高就。
  看到蘇淩曦窘促又懊惱的樣子,俞楚冉的心情莫名其妙地開始好轉,他的視線劃過對方白皙的俊臉,在領口逡巡片刻,沒有發現任何情色的痕跡,卻意外地被那優雅乾淨的頸線所吸引,捨不得挪開目光。
  他頭一次覺得一個男人的脖子也可以性感到讓同為男性的自己呼吸加速,那種透著清純的誘惑,正在無聲地挑逗著他的神經。
  在他二十八年的生命中,還從來沒有被一個男人惹得產生綺念過,俞楚冉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堅定的異性戀者,但是他生性霸道兼自我本位,又被很多愛慕者寵得驕傲固執,根本懶得主動對別人出手,對待那些主動追他的人,就像一個挑剔的君王,漫不經心地掃一眼捧上的貢品,然後無聊地揮揮手,讓人家帶著一顆破碎的芳心抽泣而去。
  只有非常出色的女人才入得了他閣下的法眼,而且無一例外地在交往中被他的死硬霸道、不知體貼為何物的爛脾氣折磨得一敗塗地。
  其實,當每一屆情人都哭著要分手的時候,俞楚冉也是相當煩悶的,他搞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樣無論外表還是內在都無懈可擊的男人會屢屢被甩,而且還總是被人罵“差勁透了”。
  直到有一天,他的損友之一道破天機:你這種交往風格不適合纖細敏感的女性,大概只有男人受得了你。
  男人嘛,也未嘗不可,只要能讓他看上眼就行,然而不幸的是這位老兄挑剔到了龜毛的程度,在英國的時候也有長相不錯的GAY向他告白,結果俞楚冉不是嫌這個體毛多就是嫌那個皮膚黑,統統拒絕。
  回國之後,一直處於單身狀態的男人,似乎開始有那麼一點點……欲求不滿?
  所以才會被蘇淩曦勾得心癢,俞楚冉自由心證地得出這個結論。
  也許是先前的印象會讓他從不同的角度端詳對方,甚至開始猜測這個俊美青年在床上的樣子,而同時,這種曖昧的聯想又引起了他的不快。
  電梯在某個樓層停下,又擠進來幾個人,空間更加狹小,俞楚冉一隻手撐在牆上,身體之間貼得更緊,那姿勢簡直像把他圈在懷裡——自己一七六的身高已經算標準,而這傢伙大概還要比他高十來公分的樣子。
  高中時的籃球隊長不是當假的呀!蘇淩曦戰戰兢兢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四目交接,他像是被那雙漆黑的眼眸勾去了魂魄,就那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對方,眼底流露出一種熱切的渴望與忐忑的遲疑,讓俞楚冉胸口發熱,手臂差一點就要情不自禁地攬到他的腰上去。
  他雖然不是柳下惠,但也絕不是沒定力的男人,俞楚冉握緊了拳,對自己剛才的衝動很是不解,他瞪了蘇淩曦一眼,低聲說:“別再露出這種眼神,那些人沒把你榨幹嗎?”
  “什麼?”在人聲嗡嗡的擁擠空間裡,蘇淩曦根本沒聽清對方在講什麼,俞楚冉沒有重複一遍的興趣,正好到了他們的樓層,蘇淩曦滿頭霧水地跟著上司走出電梯,一路上還在思忖剛才他到底說了什麼。


  第三章
  因為有愛,所以就算被操翻也毫無怨言——這句話不僅僅是指工作。
  他這輩子還沒這麼忙碌過,俞楚冉是個表面溫柔風趣(除了對他),骨子裡卻充滿斯巴達主義的上司,能力不夠的會立即掃地出門,害他這一個星期以來天天提心吊膽,拼著小命把每天交待下來的像山一樣高的任務做完,經常忙得連午飯也顧不上吃,幸好陳秘書心腸好,會順便幫他打包午餐上來,讓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的蘇少爺不至於過勞而死。
  “大老闆帶著助理休假去了,所以二老闆才會這麼忙,不過他們最遲月底回來。”她向他解釋了他快被工作壓扁的原因,讓蘇淩曦感激得雙手合十——陳秘書下個月就要辭職結婚,意味著以後沒人再給他包飯上來,如果他還繼續這麼忙下去,豈不是要提早一縷孤魂飛上九重天?
  除了被使喚得只剩一口氣,蘇淩曦也瞪大了兩隻X光眼密切關注俞楚冉的一舉一動,發現了許多值得記錄在案以茲鑽研的特點。
  例如,由於在國外生活了十年的關係,他會很順口地叫比較熟的下屬或朋友為“甜心”,包括馬上要嫁人的陳秘書。
  蘇淩曦第一次聽見他這麼叫別人時驚得魂飛魄散,還以為上司風流過頭以至於滿樓盡是小甜心,後來才旁敲側擊地從陳秘書那裡得知俞楚冉只是養成了習慣一時改不過來而已,事實上那傢伙不僅是單身漢一枚而且本性自私且固執,導致幾任女朋友氣得分手,暫時還無人問津,不過緊接著他就鬱悶了,俞楚冉好像一次也沒這麼稱呼過他,總是冷冰冰連名帶姓地叫他,跟教導主任修理小學生似地,半絲笑容也吝于展露。
  他實在很不明白對方為什麼偏偏對他疾顏厲色,無論他工作完成得多麼出色,得到的只是一記冷漠的頷首,讓他一顆怦怦跳的火熱紅心霎時凍起三層冰,沮喪得要命。
  如果是因為劃到他的車而記恨,那俞楚冉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自己很主動地要賠,結果對方乾脆地拒絕,一副打發蒼蠅的不耐煩相,可傷人了。
  不過自己有錯在先,吃癟也是活該。
  星期五,兵荒馬亂的一天終於結束,陳秘書一臉甜蜜地下班約會去了,蘇淩曦把辦公桌收拾整齊,泡了杯咖啡給自己,蹺起二郎腿,坐沒坐相地搖晃著椅子,一邊喝咖啡一邊給死黨打電話——
  “小阮哥,你等我幾分鐘一起下班,晚上出去HIGH一下……”
  “阿風,磨蹭這麼久才接電話,你不會還在睡吧?趕緊滾起來了,晚上陪本少爺出去爽……”
  “喂?逐雲,又把上哪個模特兒了?帶來給兄弟們瞧瞧……”
  “阿德,是我淩曦,你的聲音怎麼這麼殘?不會被你大哥打翻在地了吧……”
  軟硬兼施地搞定了幾個弟兄,蘇淩曦帶著一臉傻兮兮的笑容掛掉電話,突然覺得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他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心驚肉跳地回過頭,俞楚冉抄著手立在他辦公室門口,不知道聽了多久。
  要死了,又被抓包,他應該滾到茶水間去打電話的!
  “俞、俞總。”蘇淩曦手一抖、咖啡濺了一些在手指上,他硬地站起身,放下杯子,一時找不到紙巾,只好抬手舔掉那幾滴咖啡,然後局促地站在那裡等候指令。
  俞楚冉喉頭發緊,雙眼冒火地盯著對方舔手指的動作,覺得心裡像有個小爪子在撓個不停,撓得他渾身不自在,只想把蘇淩曦臭?一頓消消火。
  這小子一定是上天派來考驗他耐性的,總是時不時做出一些讓他無名火起的事,讓他沒來由地想亂發脾氣,而對於自己這種幼稚的反應,俞楚冉更加胸悶。
  平心而論,這小子的工作能力真的不錯,讓他根本捨不得開除蘇淩曦以求眼不見心不煩——這麼效率高又能和他配合默契的助理千載難逢,如果只是因為個人好惡而炒掉未免太可惜了。
  而且,對蘇淩曦的感覺,並不只是“反感”那麼簡單,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與糾結,導致他用異常嚴苛的目光來審視對方,結果卻發現處處都是閃光點,除了某些……根本輪不著他管的方面,例如私生活。
  但是,一想到蘇淩曦那晚上的放蕩行為,再加上剛才興高采烈地打電話約那些“相好”出去玩,他就忍不住想罵人,俞楚冉不是什麼道德君子,但是還是本能地感到不爽,因為蘇淩曦對他的影響已經超出了可以理解的範圍,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就算命令自己討厭他也辦不到,不僅如此,還常常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注意力,這樣層層累積下來,一肚子鬱氣更是無處消解。
  只有看到對方吃癟的樣子,他心裡才會舒服一點點——也許是有的人天生欠調教,例如面前這位——俞楚冉清了清嗓子,面無表情地命令:“今天加班。”
  蘇淩曦只有點頭哈腰的份,目送上司轉身回辦公室之後,他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給阮亦傑打了個電話,低聲說:“小阮哥,我得加班,你幫我轉告他們一聲,改天再出來好了,好啦好啦,我也不知道什麼地方惹到他了,對不起兄弟們,下次我請客,拜。”
  打完電話,他做了個深呼吸,默默地祈求上天不要讓他死得太難看,然後昂首挺胸,以視死如歸的英雄氣魄走進俞楚冉的辦公室。

  俞楚冉還是對他愛理不理,板著一張像是被欠了很多錢的臉,蘇淩曦垂手肅立,畢恭畢敬地問:“俞總,有什麼要交待我的?”
  俞楚冉翻看文檔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突然很想說你快滾吧別在這裡礙眼,因為他發現這小子站在旁邊會讓他無法集中注意力——又是一個讓他不屑於承認的糟糕狀況。
  不過他也不曉得是哪根筋搭錯了,寧願讓蘇淩曦搞得心神不寧也不願意放他飛去玩什麼多P之夜。
  所以俞楚冉的臉色臭得可以,左翻翻右翻翻,丟了一遝不怎麼急需的表格給他,說:“把資料登錄電腦,分類核算。”
  “哦。”蘇淩曦答應了一聲,剛轉身要走,俞楚冉僵冷的聲音凍住他的腳步,“等等,用這台電腦。”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筆記型電腦,語氣不容拒絕,蘇淩曦不敢抗命,乖乖地坐在沙發上敲電腦,心思全部放到工作上,緊張感消弭了不少。
  他的側臉真漂亮。俞楚冉看文檔看累了,時不時抬起頭養養眼——就算自己沒有幾次用正眼瞧他,也知道蘇淩曦是個賞心悅目的俊俏小生,一張臉不輸給雜誌上的封面美男,身材修長勻稱,走在路上容易被星探攔住的那一種。
  再加上他性格開朗隨和,愛和同事們開玩笑,那種聰明中透著頑皮的特質無疑男女老少全年齡通殺,蘇淩曦才來了一個星期就和整個樓層的人混熟了,而且他的魅力還在朝樓下漫延,從上班時在電梯裡紛紛拋來的媚眼可見一斑。
  就連不愛搭理人的陳秘書都對他關愛有加,嘖,招蜂引蝶的不安分小子!
  俞楚冉轉轉手上的筆,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對方,就算再怎麼“反感”蘇淩曦的生活方式,但是無法否認,這個人工作時全神貫注的樣子讓他欣賞,眉宇間的冷靜與睿智更是讓人移不開目光。
  蘇淩曦把資料核算完了,忍不住想翻翻上司的文檔夾,他無聲地偷笑了一下,然後鬼鬼祟祟地抬頭朝辦公桌這連瞄過來,結果和俞楚冉的視線碰個正著,立時心虛地低下頭,惹得俞楚冉又是一陣不爽,低聲斥道:“幹什麼像做賊一樣?!男人家不要神態那麼猥瑣。”
  蘇淩曦確信自己一定是觸了黴神,才會一路衰到底,在暗戀的人面前醜態百出,隨時都會被罵,只是他不知道對面那個其實是一邊罵他一邊自己跟自己生悶氣,而且巴不得他一下子變得又老又醜又沒魅力,才不會勾得人心煩意亂。
  像小孩子在鬥氣一樣,越是被吸引,就越是要疾言厲色地對他,一方面是打壓這小子的輕浮性格,另一方面,是時刻提醒自己不要被對方勾得魂都飛了。
  悶不吭聲地把文檔列印出來,蘇淩曦交到上司辦公桌上,注意到俞楚冉攤開的資料,他不禁俯下身,說:“這是世通飯店的供水管網路線圖?”
  “你認得?”俞楚冉有些驚訝,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說:“世通打算改造整個供水系統,實現分質供水和污水淨化,下個月開始議標,你有什麼想法嗎?”
  蘇淩曦看著熟得不能再熟的圖紙,心裡暗贊一聲天助我也,他綻開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壯著膽子提議:“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再細談?俞總您不餓嗎?”
  俞楚冉挑了挑眉,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撈起外套,說:“世通頂層的西餐廳,馬上打電話訂位。”
  蘇淩曦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走向電梯,一邊打電話一邊抑制不住滿心的雀躍,他盯著俞楚冉挺拔的背影口水直流,肚子也開始嘰哩咕嚕叫了起來,預示著衰運終於要過去,而他那美好而甜蜜的戀情有望開花結果。

  既然已經進展到同桌吃飯的程度,再擺張臭臉就太說不過去了,俞楚冉的態度和氣了不少,甚至在聽蘇淩曦的冷笑話時還會露出一絲絲捧場的微笑。
  蘇淩曦立時被迷得忘了自己姓什麼,傻兮兮地盯著對方帥氣的臉,心臟狂跳,自從正式上班以後,俞楚冉還是第一次對他笑呢,雖然十年前他就知道俞楚冉很帥,屬於很有型的那種俊男,就算板著臉也只會顯得很酷很威嚴,更讓人哈得受不了,但是那種冷酷相讓人只敢遠觀不敢出手。
  而且最要命的是不知道為什麼,俞楚冉只對他嚴肅得要命,動不動就一頓臭?,對別人都是和顏悅色的,還經常叫他們“甜心”,難道這樣的區別對待是由於愛之深責之切?
  雖然沒膽子求證,不過做做美夢又不用繳稅,蘇淩曦就想當然地認為俞楚冉是由於對他期望值高所以要求嚴格。
  一杯紅酒下肚,神經不再繃得那麼緊,蘇淩曦開始發揮他被死黨薰陶了數年所培養出來的社交能力,不著痕跡地和俞楚冉拉近距離。
  而後者,幾乎沉醉在他那毫不設防的笑容中了,蘇淩曦的眼底飽含著思慕以及更深一層的期待,讓人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下,很容易飄飄欲仙,征服欲像棉花糖一樣膨脹起來。
  反正他現在枕畔空虛,有個可以暖床的人也未嘗不可,何況還是個俊美出眾的男人,這種新奇的體驗讓他不禁產生了躍躍欲試的衝動。
  不知道那雙翕動的唇,嘗起來是什麼滋味,如果他貿然吻上去的話,對方又會是什麼反應?震驚惱怒還是正中下懷?俞楚冉突然很想試試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有一種正在被渴求的感覺,就好像蘇淩曦一直在眼巴巴地等待自己一樣。
  不曉得他在別的男人面前是不是也這樣?俞楚冉嘴巴裡有點泛酸,隨即又覺得自己這口醋吃得有點可笑……不,他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吃醋!
  清了清嗓子,俞楚冉重新板起一張公事公辦的撲克臉,說:“改天你聯繫一下,我想看看這裡的供水系統。”
  “呃……”蘇淩曦差點被魚肉噎住,幸好他已經適應了對方說變臉就變臉的習慣,把卡在喉嚨口的食物咽下去之後,他抿了一口酒,唇角勾起得意的弧度,說:“如果你有興趣,今天就可以。”
  稍稍壓低的嗓音蘊含著不經意的誘惑,蘇淩曦沒照鏡子,所以不知道此時的他在對方眼中顯得多麼饑渴——其實天性比較遲鈍脫線的蘇公子根本沒往勾引人那方面想,他只是不停地提醒自己積極一些主動一些,別再那麼悶騷。
  “呃?”楚冉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蘇淩曦被他看得耳根發熱,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和這邊的經理很熟。”
  俞楚冉眼底閃過幾分不悅,語帶微諷:“是因為常來開房嗎?”
  由於能多獨處一些時間而心花怒放,蘇淩曦沒聽出對方的不爽,老老實實地答道:“是啊,我還有VIP卡呢。”
  俞楚冉霎時臉色轉陰,像抓到老婆紅杏出牆的吃醋老公一樣,用挑剔至極的眼神掃了他幾眼,招手叫過侍者:“買單。”
  趁結帳的空檔,蘇淩曦給叔叔打了個電話,要他通知一聲樓下的警衛,打點好了之後,他和俞楚冉搭電梯下樓。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電梯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一層一層下滑,像是要投身於那一片璀璨燈海,可惜裡面兩個缺乏浪漫細胞的人完全沒有欣賞,只顧著大眼瞪小眼。
  好像約會一樣,蘇淩曦樂陶陶地遐想著,不過他那顆經驗不足的腦袋也想不出什麼應景的臺詞,只好乾巴巴地介紹世通的地下構造:“電梯只到地下一層,一層是停車場和洗衣房,供水系統在地下五層,是電腦控制的,只有維修保養的時候才允許進入。”
  俞楚冉默不做聲地點點頭,一路無話,尷尬的氣氛一直持續到電梯到達目的地,門一打開,警衛已經等候在外面,客氣地和他們打招呼:“經理剛打了電話給我,需要我帶路嗎?”
  “不用,謝謝。”蘇淩曦笑容可掬地謝絕了他的好意,不想帶個電燈泡——雖然二人獨處也不會發生什麼,唉!

  拿著警衛借給他的磁卡刷開門,地下五層空無一人,昏暗的燈光、毛坯地面、巨大的水泥柱子和轟轟作響的機器,這恐怕是天底下最沒情調的約會場所了,兩個男人七繞八繞來到供水系統主機面前,俞楚冉看著那個正在工作的龐然大物,問:“這就是主機?”
  蘇淩曦摸了摸比人還粗的主管道,說:“自來水會注入下面的蓄水池,這座樓加上樓頂的餐廳一共三十三層,需要經過三次加壓才能把水打到樓頂水箱裡。”
  俞楚冉瞪著那些憨粗的金屬管道,問:“這些軟接頭有什麼用?”
  “水錘。”蘇淩曦收起滿腦袋花癡思想,一本正經地解釋:“主機遇到檢修,停止工作的時候,管道裡的水會全部墜落下來,這麼高的樓層會造成高速水錘,對機器的衝擊很嚴重,如果沒有軟接頭,整台機器就報廢了。”
  “這樣啊。”俞楚冉摸摸下巴,自言自語地說:“應該帶工程部的人過來,我畢竟不是學這個出身,對技術並不精通。”
  “我知道。”蘇淩曦接了一句,俞楚冉挑了挑眉:“你知道?”
  “是啊,俞總學的是管理。”蘇淩曦在心裡補充:你的祖宗十八代我都知道。
  ——身為家中獨子,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德高望重,桃李遍天下,繼承了好基因的俞楚冉念書像吃飯一樣容易,一路念上去,拿到碩士學位之後本來留英工作的,如今由於父母年邁,才飛回國盡孝。
  俞楚冉笑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話裡有話地說:“幸好我有了你,一切都變得順利多了。”
  幸好燈光很暗,不至於讓對方看見他面紅耳赤的傻樣子,蘇淩曦不自在地移開目光,訥訥地說:“俞總過獎了……”
  曖昧的空氣又開始漫延,然而這陰暗沉悶的場合讓人掃興,俞楚冉轉身朝樓梯走去,說:“該回去了,淩曦。”
  他沒聽錯吧?俞楚冉竟然叫他的名字!
  蘇淩曦愣了片刻,然後像一隻受到主人鼓勵的小金吉拉,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
  短暫的約會(?)眼看就要結束了,蘇淩曦絞盡腦汁地想用什麼辦法可以打加時賽,就在此時,發生了他意想不到的小插曲。
  停電了。

  就在他們一前一後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周圍的燈忽地一下子全滅了,牆上的應急燈亮了起來,白慘慘的光照得人像鬼一樣,機器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像是整幢樓都在顫抖,蘇淩曦打了個哆嗦,小聲嘀咕:“我有一種要被活埋的感覺。”
  “少廢話了。”俞楚冉抓住他的手腕,手心的溫度偏高,燙得蘇淩曦身體發軟,好像每個毛孔都張開了,他乖乖地跟著俞楚冉爬樓梯,窄小的樓梯實在容不下兩個大男人並肩而行,但是俞楚冉一直沒放開他的手,蘇淩曦像一袋行李似地被拖著往前走,結果不小心被臺階絆了一下,低叫一聲朝前栽過去。
  就在蘇公子將要被磕掉兩顆門牙的當口,俞楚冉回身一把抱住他,並且充當肉墊摔倒在臺階上——到底是鐵血男兒本色,連哼都沒哼一下,蘇淩曦本來以為自己會跌成豬頭,沒想到因禍得福,和俞楚冉來了一次意外的親密接觸。
  可惜現實狀況讓他顧不上竊喜,蘇淩曦撐起身來,心急火燎地在俞楚冉身上東摸西摸:“對不起,你、你有沒有撞傷?能起來嗎?”
  “你……”俞楚冉一隻手搭在他後腰上,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麼,從齒縫裡擠出一句:“給我安分一點!”
  蘇淩曦立時不動了,在黑暗中又驚又怕,囁嚅道:“萬一……你摔成截癱,我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愛的力量讓他毫不猶豫地承諾,就算俞楚冉變成植物人,也是天底下最帥最有魅力的植物人。
  “我有這麼衰嗎?”俞楚冉被氣笑了,手慢慢從蘇淩曦腰部滑上肩背,輕輕把他按趴在自己身上,明明是不經意的觸碰,卻撩起內心深處壓抑不住的火苗,蘇淩曦靜靜地伏在他身上,身體緊貼,隔著布料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沉穩地、有力地、一下一下地撞擊著他的靈魂。
  灼熱的呼吸拂過頭頂,躁動的溫度讓他不知所措,心中油然生出一絲隱隱的懼怕,蘇淩曦想起身,卻被男人按住,啞聲命令道:“別動。”
  他不敢再動,黑暗像一隻怪獸吞噬了他的勇氣,也同時賦予他另一種邪惡的衝動,蘇淩曦悄悄轉過頭,在俞楚冉胸口印下一吻,隔著衣服,偷來一縷甜蜜,讓他這多年來無處排遣的愛戀稍稍得到紓解。
  還沒來得及回味,頭頂上響起低沉的、帶著笑意的男聲:“這樣就滿足了?”
  溫柔的調笑讓他猶如五雷轟頂,震得渾身細胞都錯了位,血液像被水泵加壓一樣飆上大腦,一張小白臉瞬間漲成豬肝色,蘇淩曦羞慚交加,很想翻個身滾下樓梯,省得在這丟人現眼。
  一直想靠近又怕被厭惡,沒想到這層窗戶紙就這麼捅破了,令他無地自容,為扭轉敗局,蘇淩曦深吸了口氣,試圖給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個……我是想聽聽你心跳正不正常,那個……你知道有時候在地下會缺氧,我、我只是想換這邊的耳朵確認一下,不小心、不小心擦到而已。”
  聲音越到後面越小,連他自己都覺得很扯——哪一種擦到會像這樣貼住不動的?
  為了增加可信度,他清了清嗓子,用幾近虔誠的語氣,信誓旦旦地說:“俞總,我、我真的沒有吃您豆腐的意思。”
  俞楚冉沒說話,兩個人在黑暗中展開無聲的對峙,蘇淩曦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不曉得員工守則裡有沒有不許性騷擾男上司這一條,被炒魷魚事小,被列為拒絕往來戶就太悲慘了——雖然以目前的狀況,看不出這兩種待遇有什麼不同。
  就在他屏氣凝神到一口氣提不上來快憋死的時候,一根手指勾起他的下巴,溫熱的氣息越靠越近,在蘇淩曦驚訝到眼珠子掉出來之前,俞楚冉不慌不忙地吻住他的唇。
  像品嘗一道新奇的菜色似地慢條斯理,蘇淩曦腦袋裡閃過這種念頭,不禁產生被戲弄的感覺,貼著對方的嘴唇,他出聲抗議:“喂,你搞什……”
  狂熱的吻吞掉了他後半句話,俞楚冉像一頭蓄勢而發的猛獸,粗魯地啃吻著他的雙唇,舌頭更是不請自入,強勢地侵佔著他的口腔,蘇曦覺得自己像是要被饑餓的野獸拆解下腹,被吻到快要窒息,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只能被迫張開嘴,讓對方盡情品嘗。
  腦漿快要沸騰蒸發,渾身上下軟成一攤泥,蘇淩曦無意識地蹭動著身體,鼻腔裡逸出滿足的哼喃。
  狹小的樓梯間情色滿溢,蘇淩曦頭腦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該不該直接沖本壘……不過,難道值得紀念的第一次要在這個鬼地方進行?還是他上他下的體位,難度也太大了吧?!
  一吻終了,蘇淩曦抖動著快腫成香腸的嘴唇,顫聲問:“你……你怎麼……”
  俞楚冉氣息也有些不穩,但是聲音仍然帶著可惡的笑意,答道:“我還以為你窒息了,所以給你做個人工呼吸。”
  人工你的頭!蘇淩曦額角暴出青筋,低吼道:“你唬誰?!當我白癡嗎?”
  “彼此彼此。”俞楚冉冷哼一聲,成功地讓蘇淩曦心虛起來,他大氣也不敢出,結結巴巴地說:“那你、你也不應該……”
  他的初吻,他的二吻,竟然全都栽在什麼破人工呼吸上——區別在於一群人圍觀和半個鬼影子都沒有。
  “又閉住氣了?要不要再來個人工呼吸?”俞楚冉低笑著伸手捏他的臉,蘇淩曦舔舔嘴唇,有點想要又覺得丟臉,他揮開對方的手,彆彆扭扭地說:“你用這招去把妹的話,肯定無往不利。”
  “我已經有你了,還把妹做什麼?”俞楚冉半真半假地說,讓蘇公子心律又飆上新高,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在快要親到的那一?那,樓梯間的燈亮了,照得他無比尷尬,飛快地爬起來,面部表情迅速調整到正常狀態,俞楚冉也站起身來,連他的衣角都不再碰一下,一臉雲淡風清,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唇齒間的溫度還在,心裡卻漸漸冷了下來,分不清是失落還是難過的情緒堵在胸口,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委屈——難道自始至終,俞楚冉都是在耍他?
  其實他不知道有人比他還鬱悶。
  俞楚冉命令自己不要再多看他一眼,在遊戲中摻入感情是兵家大忌,把感情浪費在一個輕浮隨便的人身上更是敗筆中的敗筆,然而窩火的是他根本分不清剛才發生的事究竟是一時衝動,還是早就意亂情迷。


  第四章
  “蘇先生?你們在下面嗎?”樓梯口傳來警衛的聲音,蘇淩曦打起精神應了一聲,跟著俞楚冉回到地下一層,除了警衛小哥,世通的經理也在門口等他們。
  “咦?叔……呃……蘇經理,您怎麼在這兒?”蘇淩曦硬生生地把舌頭拗過來,裝模作樣地和自家叔叔握手招呼,趁人不注意擠了擠眼,小聲說:“別說我是你侄子。”
  他還不想讓俞楚冉知道自己可以在業務上有這麼一條快捷方式,就算是作弊也無所謂,他想要俞楚冉的讚賞想得都快神經衰弱了。
  蘇雲生雖然有些驚訝,還是配合了這個小子,客氣地和俞楚冉握了手,解釋道:“實在抱歉,剛才電纜出了一點小問題,希望沒有給你們造成困擾。”
  “不會,一點小事,還勞煩蘇經理親自下來一趟,真是過意不去。”俞楚冉目光灼灼地看著對方,嘴裡雖然說著客套話,蘇雲生也聽出了弦外之音,他溫和地笑了笑,給了侄子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後禮數周全地送他們出門。
  生怕穿幫的蘇淩曦緊張得後背僵硬,直到坐上車才松了一口氣,俞楚冉一直繃著臉,不知道在生什麼悶氣,車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坐立不安,蘇淩曦系上安全帶,小心翼翼地瞟了對方幾眼,決定不冒冒失失地開口了,省得一不小心變成炮灰。
  他的夢中情人雖然從哪方面衡量都完美無缺,就是太容易變臉了,動不動就表現得很不耐煩,好像在生氣,而讓人鬱悶的是,蘇淩曦根本搞不清楚他為什麼情緒變得那麼快。
  不過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已經越來越懂得察言觀色了,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講話,什麼時候最好閉嘴。
  意猶未盡地看了看俞楚冉的側臉,他轉過頭欣賞沿街的夜景,俞楚冉手指敲幾下方向盤,暗罵這個呆小子平時話多得要命,怎麼到了想聽他說話的時候反而變成了悶嘴葫蘆?
  大概是他們兩個缺乏心靈感應,俞楚冉眉頭緊皺,沉聲道:“我還不至於嚴厲到讓下屬連話都不敢說吧?”
  老大,恐怕只有你自己這麼認為吧!蘇淩曦腹誹了一句,搜枯索腸地想臺詞,大腦卻像燒了硬碟一樣,一片焦糊,磨唧了半天,他期期艾艾地擠出一句:“俞總,你、你有女朋友嗎?”
  雖然早就知道答案了,不過還是要說點廢話好引出主題。
  “沒有。”
  “那……打算什麼時候娶妻生子?”蘇淩曦屏住呼吸,小聲問,俞楚冉看了他一眼,說:“我是獨身主義,沒打算實行情人終身制。”
  哈,這樣他就不必擔心對方因為要結婚而分手了——同志電影經常這麼演——蘇淩曦心裡暗爽了一把,說:“不結婚也沒什麼不好,可以生活得更自由更隨心所欲。”
  “你也這麼認為?”俞楚冉嘴角抽搐了幾下,皮笑肉不笑地問:“那你呢?你現在有固定交往的人嗎?”
  蘇淩曦搖頭如撥浪鼓,綻開一個燦爛得眩目的笑容,說:“幸好我父母很開明,對我的生活方式從來不勉強。”
  開明過頭了吧?!俞楚冉眉毛擰得更緊,一路飆到蘇淩曦公寓樓前,沒好氣地說:“到了。”
  蘇淩曦猶豫了幾秒鐘,又回味了一下樓梯上的吻給自己壯膽,他把心一橫,問:“俞總,我那裡有一瓶九?年的紅酒,要不要上去嘗嘗?”
  俞楚冉眼裡終於有了幾分笑意,用一種讓他渾身發熱的眼神看著他,說:“喝太多酒就沒辦法開車回去了。”
  他沒明確拒絕那就是有戲,蘇淩曦膽子更大了,說:“那也可以住下啊,反正家裡只有我一個人。”
  俞楚冉“哦”了一聲,慢慢朝他傾身過來,蘇淩曦心跳得飛快,柔順地湊過去,迎接他的吻,正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剛剛聚起的旖旎空氣瞬間煙消雲散,俞楚冉又恢復了那張撲克臉,蘇淩曦低咒一聲,按下通話鍵,只聽見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陸逐雲直嚷嚷:“淩曦!快點過來啦,大家都在等你呢!阿德那小子要跟你切磋釣男人的技術……”
  蘇淩曦聽得一頭汗,趕緊掛掉電話,心虛地看著俞楚冉,知道他肯定聽得一清二楚——那個喝醉酒的傢伙的大嗓門足以把死人吵活。
  “俞總……”他怯怯地小聲叫對方,俞楚冉臉色難看得足以把小孩嚇哭,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上樓去!”
  “哦,好。”蘇淩曦解開安全帶,垂頭喪氣地打開車門,俞楚冉又加了一句:“晚上不許出去,我會打電話確認。”
  蘇淩曦連連點頭,覺得黑暗中又亮起一線曙光,他遲疑了一下,說:“俞總,我們只是朋友,我沒釣男人。”
  怎麼可以用這麼純潔無辜的神情,一本正經地說謊?他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那些讓人不快的片段再次浮現於他的腦海,讓他一顆稍稍柔軟的心再度硬如鐵石。
  “不用解釋了,上樓吧。”俞楚冉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像打發蒼蠅似的揮揮手,蘇淩曦低頭道了句晚安,然後蔫頭蔫腦地走進公寓大樓,俞楚冉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心中五味雜陳。

  急匆匆地進了家門,蘇淩曦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換好衣服,然後就抱著毯子窩在沙發裡,一邊心不在焉地看八點檔苦情戲,一邊豎起耳朵等電話。
  他把腿蜷起來,下巴抵在膝蓋上,回想分手時俞楚冉的態度,胸口又是一陣酸楚。
  對方顯然很生氣,而且生氣的原因和那個中途打進去的電話脫不了干係,他是不是在吃醋啊?難道他真的對我有意思?可是他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蘇淩曦鬱悶至極地扒拉著茶几上的糖果,看到電視裡的女主角招呼了男主角一巴掌之後轉身就跑,留下那個雖然被誤會了但是在導演的安排下不得辯解的呆男人站在蕭瑟的秋風裡,神情悲淒地看著他的愛人越跑越遠……
  在哀傷的背景音樂中,蘇淩曦撫平手上的雞皮疙瘩,突然覺得那個衰男簡直是他自己的真實寫照,而且看到電視裡的狗血情節他心裡平衡了點——至少俞楚冉沒甩他一巴掌再走人。
  怪不得越是煽情的片子越多人愛看,看那些曠男怨女們被導演和編劇折騰得生離死別淚流成河,多少能滿足一下觀眾那種“看別人倒楣心裡暗爽”的心態。
  看到趕去訂婚的倒楣男主角發生車禍摔下山坡,蘇淩曦已經猜到他接下來的悲慘命運了,果然,等得滿肚子怨氣兼猜疑的女主角面對遲到的男主角時,二話不說,又一個大耳光招呼過去,然後扭頭即成陌路。
  蘇淩曦不厚道地笑了出來,笑過之後又覺得鼻酸,陰差陽錯、莫名其妙的誤會,讓兩個人天各一方,耗盡了青春,經歷百般磨難之後才破鏡重圓,雖然導演憋足了勁頭灑狗血,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那個漂亮的女主角雙眼含淚的悲傷模樣,竟然輕易地觸碰到他心裡最柔軟的部分,播下一顆苦澀的種子,慢慢地破土而出。
  聰明的人要擅於從別人身上吸取教訓,他可不想像那兩個衰人一樣慘兮兮地多少年相思不相見,既然有誤會就一定要解釋清楚,蘇淩曦抓起電話,握了握拳頭,撥通了俞楚冉的手機。
  雖然他滿懷希望地打算一訴衷腸,可惜天時地利人和哪條也不沾,電話打過去的時候,俞楚冉正跟警員交涉,夾纏得正火大,看了看來電號碼,本來想按掉的,結果還是接了起來:“喂?淩曦,我現在不方便跟你講,待會兒我打過去,先掛了。”
  蘇淩曦一聲“俞總”餘音未落,電話彼端就傳來嘟嘟的掛斷音,讓他一顆砰砰亂跳的火熱紅心涼了一半,他癱在沙發上,在沙發墊子間拱來拱去,又開始胡思亂想。
  難道他討厭我到連電話都不耐煩接?難道他正陪著哪個波霸美女泡吧所以不方便接聽?難道他剛脫了衣服正打算沖本壘結果被這通電話掃了興?蘇淩曦越想越歪,焦躁地抓著頭髮,很想再打電話過去問清楚,又怕真把對方惹煩了乾脆把他列入拒接名單,真是左右為難,他跳下沙發,在客廳裡暴走了幾固,然後一頭沖進臥室,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大床上。
  媽的!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神經,活像個懷疑老公偷腥所以心神不寧的怨婦!媽的媽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追問俞楚冉?他們充其量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就算暖昧膠著,卻衰得連接個吻都會被打斷!
  感覺前路真是坎坷……蘇淩曦把臉埋在枕頭裡,被打擊得一動也不想動。
  如果俞楚冉知道蘇淩曦現在在想什麼,他一定會覺得很爽——亂吃飛醋又沒立場發作,所以強忍到內傷的憋屈滋味,讓對方也嘗嘗他才平衡。
  蘇淩曦鑽了半天牛角尖構思出來的各種香豔畫面,他哪樣也沒沾著,事實是,在十字路口遇到紅燈的時候,後頭有個二百五煞車不及和他追了尾,後車燈粉碎,還好那廝速度不快,沒造成什麼嚴重損傷。
  好不容易等警員處理完,他把車開到修車廠,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機給蘇淩曦回電話:“喂?淩曦,是我,你睡了嗎?”
  蘇淩曦激動得熱淚盈眶,之前所有籠罩在他頭頂上的不安疑雲統統消散了,俞楚冉那四平八穩的聲音仿佛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丹,讓他的情緒一下子從穀底沖上雲霄。
  唉,看來他真是愛他愛得無法自拔了,蘇淩曦咽了口口水,再一次鼓起勇氣,說:“俞總,我可以叫、叫你的名字嗎?”
  “當然可以。”低沉的笑聲讓他心頭發癢,蘇淩曦也笑了一下,緊張地抓抓頭,問:“俞楚冉,你、你回家了嗎?你身邊還有別人嗎?”他得確定自己的解釋兼表白處於無第三者竊聽的狀態,省得又枝節橫生。
  “我剛從修車廠出來,正要回家。”俞楚冉招手叫計程車,對司機報了自家住址,“路上出了個小車禍,耽擱到現在。”
  “什麼?”蘇淩曦噌地跳起來,又驚又急,早把自己這一肚子腹稿忘得連個標點都不剩,連聲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你有沒有受傷?我、我可不可以過去看看?”
  “我沒事。”俞楚冉眼底盛滿笑意,一想到蘇淩曦急得團團轉的樣子他就心情大好,“你馬上睡覺,明天早晨等我電話,你得陪我加一天班。”
  “沒問題!”蘇淩曦掛了電話之後,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然後抱住枕頭,在心裡默默念出他的名字,俞楚冉俞楚冉俞楚冉……念了不知道多少遍,他含著笑意沉入夢鄉。
  *****    *****    *****
  蘇淩曦平生最痛恨的兩件事,一是牙痛,二是加班。
  俞楚冉採用的戰略簡單而有效,就是把他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霸住對方的時間,讓他沒有閒暇跑出去勾三搭四。
  對於拼命想增加獨處機會以培養感情的蘇某人來說,這種狀況他求之不得,即使要因此犧牲掉週末早晨美妙的賴床時間,畢竟俞楚冉是那種霸道專制處處要求對方配合的男人,根本不給人拒絕的餘地——就算這樣,蘇淩曦也被他調教得心甘情願。
  從以前收集的小道消息看出,俞楚冉是個生活十分規律的人,而且精力旺盛,不管熬夜熬到多晚第二天也能神清氣爽地上班。
  他每天早晨六點起床,晨跑半個小時,然後沖澡換衣服,在上班路上的一間茶樓解決早餐,翻翻晨報,然後在八點半之前趕到公司——比規定的打卡時間早半個小時,而且迫使蘇助理也要在上司走進辦公室之前到崗——任何人攤上這種上司都會叫苦連天,只有蘇淩曦那傻小子,由於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不僅不覺得倒楣還為之竊喜不已。
  不過他心情雖然愉悅,精神狀態卻甚為不佳,平均五分鐘打一個呵欠,連灌了三杯咖啡還是一臉困倦相——沒辦法,他的生物鐘從來不允許他在非工作日的中午之前爬起床,就像俞楚冉雷打不動的時間表一樣,他的賴床癖也是常年累月修煉而成,積習難改,所以突然遇到這樣一個魔鬼上司,真是既痛苦又痛得很快樂。
  他揉了揉腫脹的眼皮,努力集中注意力在電腦螢幕上,把不知道第幾次敲錯的數值修改過來,盯著盯著,不小心又看串列了,蘇淩曦甩甩頭,回頭看看俞楚冉的辦公室門虛掩著,而對方剛交待完任務,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出來使喚他,天人交戰了幾秒鐘,蘇淩曦身體前傾,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
  有句俗語是人到倒楣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蘇淩曦壓根不知道自己從頭到腳都是在上司的密切關注之下,摸魚摸得明目張膽,不過對於這種已經衰到底的孩子,上帝有的時候還是會網開一面,給他來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所以蘇淩曦當然被抓包了,他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時,正對上俞楚冉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還在半夢半醒狀態的蘇淩曦先是給了上司一個含義不明的傻笑,然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剛站起來他就徹底清醒了,嚇出一身冷汗,又跌坐回椅子上,訥訥地道:“俞、俞總……”
  俞楚冉用貓玩老鼠的目光注視著他,問:“你今天早晨是怎麼開車過來的?”
  蘇淩曦面露赧色,低下頭,小聲說:“我……我起床之後沖了冷水澡,開車的時候還是挺清醒的。”結果一到公司,被冷水沖走的瞌睡蟲就大規模反撲了。
  “跟我過來。”俞楚冉把他拖進辦公室,指了指長沙發,說:“在這裡睡會舒服一些。”
  原本以為會被罵到臭頭的蘇淩曦愣在原地,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轉折衝擊得目瞪口呆,俞楚冉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說:“你傻了嗎?不睡就滾出去接著幹活。”
  他當然不傻,蘇淩曦二話不說在沙發上躺倒,眯起眼睛打了個呵欠,喃喃地說:“俞楚冉,你真好。”
  “是嗎?”俞楚冉蹲在他面前,“我天天罵你,你還覺得我好?”
  蘇淩曦點點頭,又打了個阿欠,舒舒服服地睡他的大頭覺,俞楚冉一直看著他睡著,然後展開外套蓋在他身上,又忍不住在他腦門上輕彈一下,自言自語道:“以後要改掉這個壞習慣,聽到沒?”
  聽得到才怪!不過俞楚冉當時並不知道,他不僅沒有把蘇淩曦週末賴床的習慣修正掉,反而在以後的日子裡,也漸漸迷上了那種在床上廝磨到日上三竿的美妙滋味。

  比睡眠不足強撐著工作還要慘的,就是上司難得法外開恩讓他小憩一下,結果美夢才做了一半就被吵醒。
  蘇淩曦由於積了一肚子下床氣,平時收斂的少爺脾氣又冒了出來,他一躍而起,沉著一張臉氣勢洶洶地沖出俞楚冉的辦公室。
  俞楚冉正背對著他,和兩個年輕男子講話,其中一個從長相到氣質都可以去競選年度花花公子,唇角一直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也懶洋洋地勾人,另一個則沉穩得多,五官算不上漂亮,但是非常俊朗有型,他注意到面色不善的蘇淩曦,提醒了一下俞楚冉,後者轉過身來,緊繃的嘴角稍微有了點笑紋:“睡醒了?”
  “嘖,怪不得不肯讓我們進你辦公室,俞楚冉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傢伙!”花花公子候選人摸著下巴調侃起來,俞楚冉懶得跟他夾纏,把蘇淩曦拉過去,說:“介紹一下,這個不正經的傢伙就是我們的大老闆,天鴻總裁穆宇之,另一個是他的助理秦昭然,秦,這是我新來的助理蘇淩曦,以後你多指點他。”
  “你好。”秦昭然簡潔地和他握手招呼,看得出來是惜字如金的人,那個穆宇之就之就比較多話,一直握著他的手不放,還直勾勾地盯著他看,說了一句俗到爛的臺詞:“你有點面熟,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大概是明星模仿秀吧。”蘇淩曦抽回手,對這個大老闆沒什麼好感,穆宇之哈哈一笑,說:“那我就不打擾了,你們忙,昭然,我們先走……”
  “慢著。”俞楚冉伸手把他揪了回來,皮笑肉不笑地說:“既然總裁回來了,那我也沒有加班的必要了,裡頭桌上的報告書麻煩總裁過目一下,淩曦,下班了。”
  “喂喂!俞楚冉,我才下飛機!”穆宇之黑了臉,直著嗓門嚷嚷他不夠義氣,俞楚冉當他在放屁,對秦昭然交待了幾句之後,逕自拉著蘇淩曦走人了。
  下了樓,蘇淩曦由於二度睡眠不足,精神有些委靡,從後面扯住俞楚冉的衣袖,說:“我還想睡。”
  俞楚冉揉揉他的腦袋,笑?了一聲:“你是豬啊?真沒出息。”
  豬就豬,反正他要把俞楚冉拐回去——等自己腦筋清楚了估計也就沒這麼大膽子了——蘇淩曦把車鑰匙塞給對方,用懇求的眼神看著他,還誇張地打了個呵欠,俞楚冉喉結上下抖動幾下,把蘇公子塞進車子,風馳電掣地飆回去。
  衝動是魔鬼。
  他沒把蘇淩曦送回家,而是帶到自己的寓所,一進門,連鞋都顧不上換,就天雷勾動地火地吻成一團。
  比昨天在樓梯間的親吻還要狂野,俞楚冉仿佛化身為吃人野獸,疾風暴雨般落下的吻讓他喘不過氣來,貪婪又霸道地侵佔著他的思維,蘇淩曦半仰著頭,根本無法有任何反應,只能被動地承受著男人狂亂而熱情的吻,他雙腿直打顫,後背緊貼著牆壁,雙臂勾著對方的頸項,被男人高超的吻技挑逗得渾身發軟。
  腰部不由自主地弓起來,感覺到對方的腿嵌入他虛軟無力的雙腿之間,而貼合得密不透風的身體已經感覺到彼此堅硬的欲望,昂然挺立,正急切地渴求紓緩,蘇淩曦的腦袋嗡嗡作響,在唇舌初分之際還忍不住主動黏上去,一條腿更是繞到後頭絆住男人,不讓他抽身,眼底春情滿溢,流露出焦急饑渴的神色。
  俞楚冉本來就覺得火燒火燎,一看這種神情,胯下那根更是脹得快爆炸,他一隻手覆上蘇淩曦的後腰,猥狎地隔著布料輕戳向雙臀之間,舌頭舔弄著他的耳朵,聲音低啞:“你知道不知道我帶你回來做什麼?”
  “現在、現在知道了。”蘇淩曦喘著氣回答,整個人連骨頭都酥了,像八爪章魚一樣纏著他不放,身體還不老實地蹭來蹭去,給他火上澆油!
  “很高興達成共識。”俞楚冉一口咬在他頸項上,逼得蘇淩曦低叫一聲,扣在他肩背上的手指痙攣著抓扯他的衣服,被貓抓一般的疼痛感猶如強力催情劑,俞楚冉迫不及待地扯掉對方的衣服,一邊剝一邊享受蘇淩曦熱情奔放的親吻。
  兩個人纏抱著倒在客廳沙發上,俞楚冉把對方的身體翻過去,沿著背脊一路吮吻下去,感覺到唇間的肌膚細小而溫暖的戰慄,他的手前後夾擊,一邊玩弄著蘇淩曦的分身,一邊探入雙丘之間,挑開隱於其中的狹小洞穴,那裡的熱度超乎他的想像,柔軟的甬道緊緊纏住他的手指,並且伴著他的每一次抽動,蘇淩曦的腰都會抖個不停,臉上的神情既羞恥又急切,眼神早已渙散,從鼻腔裡逸出細細的呻吟。
  俞楚冉給胯下忍無可忍的小兄弟穿上雨衣,扶著蘇淩曦的細腰,挺身而入。
  “唔……”蘇淩曦低哼一聲,把臉埋沙發墊,抓在沙發上的手指節繃得發白,俞楚冉灼熱的欲望強硬地擠向最深處,汗水滴落在他背上,粗喘道:“放鬆一點,別夾這麼緊。”
  他倒是很想放鬆,可是他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身後那個傢伙還在鍥而不捨地插進來,蘇淩曦大口大口地喘氣,很想昏過去算了——美妙得讓人如置天堂的前戲和痛苦得讓他直岔氣的主戲,落差之大,委實讓人難以接受。
  “聽話,淩曦……”男人俯下身來,溫柔地誘哄著,那語氣像在哄一個鬧彆扭的小孩子,蘇淩曦心都快化了,轉過頭索求他的吻,並努力在甜蜜的親吻撫慰下張開身體。
  感覺快要被劈成兩半的疼痛漸漸淡去,下半身的知覺越來越鮮明,他感覺到體內的堅挺與脈動,感覺到俞楚冉輕撫著他的身體,與心愛的人結合的幸福感覺讓蘇淩曦感動得幾乎落淚,他暗中一咬牙,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你、你儘管做……”
  這句話毫無疑問招來了對方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勢,回合之間,疼痛越來越麻痹,而快感重新拼合了意識,蘇淩曦從一開始咬著牙強忍,到後來迷亂而甜膩的呻吟,並且不自覺地晃動著腰身配合他,兩個人徹底沉浸在彼此的熱情中,渾然忘我。
  在沙發上做完一次,俞楚冉意猶未盡地親吻他,並且把累得沒力氣掙扎的蘇淩曦抱回臥室,覆上他的身體,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從正面進入了他。
  累得只想睡覺的蘇淩曦無力地推擋著對方的胸膛,卻像極了欲迎還拒,那氣腦又沉迷的乞求神情讓俞楚冉的嗜虐心大起,變著花樣侵犯這具柔順的軀體,在對方被勾起渴求的時候故意慢吞吞地折磨他,逼他吐出一堆丟臉的話,又在他吃不消的時候猛烈地十環連發,把蘇公子做得飆淚,一邊用爪子在他背上亂抓一邊哼哼唧唧地哭著求他慢點,後來發現哀求根本無效之後,開始委屈萬分地罵他禽獸。
  任何一個男人在床上被罵禽獸都只會更興奮,可憐的蘇公子,當他意識到這個問題時,身上的禽獸仍在持續發威,他除了被做得吟叫連連之外,一點辦法也沒有。

[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5-2-13 11:3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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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直到蘇淩曦覺得自己的魂開始出竅,那混蛋才做夠了,喘著粗氣癱在他身上。
  “你真棒。”俞楚冉心滿意足地親吻他的臉頰,“你是我遇過的最完美的床伴。”
  蘇淩曦愕然抬頭看他,沙啞的嗓子努力擠出一點聲音:“床伴?”
  “不,寶貝,更多。”俞楚冉翻身躺到一邊,伸手摟住他,這回真是撿到寶了,不僅是完美的床伴,也是配合默契的好助手,于公於私,都無可挑剔。
  蘇淩曦悶哼一聲,渾身脫力地賴在他懷裡,臉貼著他的肩膀,眼皮開始打架。
  俞楚冉拉起薄被蓋住兩人的身體,發洩過後的疲倦感伴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佔據了他的身體,直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搞不明白哪裡不對勁,他凝視了片刻蘇淩曦安詳的睡臉,做愛之後並不適合思考問題,很快,他摟著懷裡的情人,沉入酣眠。
  傍晚的時候,蘇淩曦被餓醒了,他用力扒開俞楚冉的手臂,像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一樣,掙脫男人的懷抱,一顫一顫地往床邊挪。
  都是這個王八蛋害的,明明都說不要了他還壓著自己不放,一直做一直做,搞得他現在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酸疼不已,慘遭蹂躪的屁股更是痛得像坐在爐子上,讓他每一個輕微的動作都會呲牙裂嘴地嘶嘶喘氣。
  如果不是餓得受不了,他一定會睡足十八個小時來補充元氣,可是他今天早晨由於趕時間沒來得及用餐,上午就灌了幾杯咖啡,中午還在做,下午又給睡過去了,把可憐的蘇少爺餓得眼冒金星,前腔貼著後背,肚子叫得像打雷。
  他好不容易才爬起來,結果沒提防背後突襲,又被一把拖了回去,俞楚冉的聲音還帶著幾分睡意,下巴在他肩頭磨蹭,問:“去哪裡?”
  “洗澡,吃飯,我快餓死了。”蘇淩曦板起臉,再次努力往床邊爬,俞楚冉一隻手就把他按平了,整個人給他來了個泰山壓頂,意有所指地調笑道:“我今天那麼賣力,還沒把你喂飽?”
  “滾一邊去,你有沒有人性?”蘇淩曦氣不打一處來,“我可不想死在你床上。”
  俞楚冉低聲笑了,說:“那樣我會很有成就感的。”
  怎麼會有性格這麼爛的人?!虧他還一直以為這傢伙品性高潔作風正派,沒想到發起情來嚇死人,要多變態有多變態——雖然他也有爽到,不過“爽”的代價如果是被做得下不了床,他寧願從此開始不爽。
  幸好俞楚冉還沒有喪盡天良,只是口頭上吃了幾句豆腐,動作還算溫柔地抱他到浴室沖洗,把兩個人都弄清爽了之後,又親自給蘇淩曦換上乾淨衣服,然後在對方的強烈反對下取消了出去吃飯的念頭,打電話叫了外賣。
  看到可憐的小蘇一步三顫的衰樣,俞楚冉自滿之餘,也有些於心不忍,他讓蘇淩曦趴在自己腿上,一邊給他按摩腰部一邊不厚道地嘲笑他:“年紀輕輕,怎麼這麼不濟事?虧得你以前那麼愛玩。”
  蘇淩曦沒聽出男人話裡的意思,他眯起眼睛,像一隻被主人順毛的貓,自己也覺得有點可恥——身為受力的那個居然比使力的那個累得更慘,不過雖然都是男人,體格卻相差甚遠,像他這樣萬年不愛運動的軟趴仔碰到俞楚冉那種常年鍛煉的怪力男,不陣亡才沒天理。
  好在他雖然又懶又愛花天酒地,卻沒有養出一身肥膘——這要歸功於父母的好基因,讓他吃喝玩樂又賴床也沒什麼贅肉,體型修長勻稱、玉樹臨風,可惜中看不中用,體力不行,耐力更是提都不要提。
  “淩曦,你搬過來。”俞楚冉拍拍他的臉蛋,不由分說地命令,蘇淩曦雖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不過羊入虎口的感覺讓他渾身炸毛,戒備地瞪著對方,問:“你有什麼目的?”
  “還用問嗎?”俞楚冉給了他一個勾魂攝魄的笑容,“幫你制定健身計畫,別忘了生命在於運動。”
  他的話好像還蠻有道理的,蘇淩曦點頭答應,他當時還沒想到俞楚冉所指的“運動”和他的理解有些偏差,所以在被折騰得叫苦連天的時候,對方總是用一句“你自己同意的”輕輕鬆松地把他堵得啞口無言。

  蘇淩曦在吃吃睡睡中度過一個週末,然後被俞楚冉押著回家收拾個人用品——這位老兄吃過之後有點食髓知味,猴急猴急地要把蘇淩曦打包搬到自己臥室裡。
  “這個、那個、還有旁邊那個。”蘇淩曦懶洋洋地趴在床上,指使俞楚冉收拾他的衣服,“幫我把睡衣也帶上。”
  “你確定跟我睡的時候有必要穿衣服?”俞楚冉不客氣地調戲他,蘇淩曦瞪了他幾秒鐘,說:“我可不可以住你家客房?”
  鑒於此人比他想像的兇猛太多,他應該想辦法隔開一道門以策安全才是,免得被這廝啃得屍骨無存。
  “別想。”俞楚冉二話不說給他打了回票,然後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拎起一身懶骨頭的蘇淩曦上車,還不顧對方半真半假的抗議,把他的家門鑰匙也沒收歸公。
  “以後未經同意,不許離開我的視線。”俞楚冉專制到幾乎變態的本性開始顯山露水,蘇淩曦不滿地嘀咕:“難道我穿什麼顏色的內褲也要你批准?”
  “我會命令你不穿。”俞楚冉油嘴滑舌地回了一句,蘇淩曦被這傢伙霸道蠻橫又無恥的真面目震撼得不輕,呆了半天,才嘴角抽筋地擠出一句:“是不是我的薪水也要上交啊?”
  “那倒不用,不過我也很樂意幫你理財。”俞楚冉簡直是兵來將擋,把蘇淩曦氣得咻咻直喘卻找不到什麼尖銳有力的話反擊回去,他悶不吭聲地坐了一會兒,又問:“喂,你以前那些情人是不是都被你這種性格氣跑的?”
  俞楚冉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我並不是總這樣,事實上,我比較喜歡因材施教。”
  “你是哪個古墓裡爬出來的皇帝大爺啊?”蘇淩曦腦門上掛了一排黑線,“哪有這樣跟人交往的?”他沒好意思說那句愛情面前人人平等,某些比較深入的概念還是等他們的關係進一步深入之後再提,省得打草驚蛇,把對方嚇跑。
  蘇淩曦根本不知道他的顧慮完全是杞人憂天,俞楚冉不禁失笑,問:“你打算指點我怎麼交往嗎?”
  “這個……你想聽?”蘇淩曦警戒心大作,提醒自己不要上了對方的套,結果事實證明俞楚冉的臉皮厚度是一般人望塵莫及的,而且邪惡的程度用於對付他這種嫩角色根本是來一個殺一個,那個可惡的男人把車開進車庫,輕佻地伸手挑他的下巴,說:“我寧可你在床上指點我怎麼交配。”
  蘇淩曦被自己的口水哽到,然後在對方的大笑聲中咳得滿臉通紅。

  星期一,俞楚冉春風滿面地來到公司,和後頭那個沒精打采的跟班形成鮮明的對比。
  “嗨∼小冉∼小蘇∼”穆宇之從自己辦公室跳出來,騷包至極地和他們打招呼,俞楚冉橫了他一眼,說:“你再叫一聲試試。”
  “嘖!”穆宇之看到蘇淩曦的衰樣,三八兮兮地捂著嘴笑:“玩得很凶嘛,你們!”
  “你眼紅了?秦昭然呢?”俞楚冉心情不錯,隨口問了一句,穆宇之一臉被踩到痛腳的樣子,說:“陪客戶,東星那個老傢伙八成想招他做女婿。”
  “你節哀。”俞楚冉拉著蘇淩曦閃進自己辦公室,那個見不得別人情場得意的穆老闆也跟了過來,借著和俞楚冉討論工作之名行破壞人家二人世界之實,不過蘇淩曦倒無所滑,反正他本來就沒想過在公司裡和上司卿卿我我,就算不是完全公私分明的人,至少也對得起他那份薪水。
  聲稱要把蘇淩曦監控在眼皮子底下的俞某人被攪和得有點心煩,明知道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還得耐著性子陪他耗,蘇淩曦把客戶資料整理之後遞給俞楚冉過目,打算趁兩位老闆互相吐槽的時候出去放個風,結果才挪到辦公室門口,俞楚冉的聲音已經追了過來:“去哪裡?”
  蘇淩曦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答道:“廁所。”就不信他連這種事都要管。
  俞楚冉沒再問什麼,顯然是默許了,蘇淩曦一溜煙跑下樓,去找阮亦傑顯擺他擺脫處男身的光榮戰績,當然被做到眼淚橫飛這類細節省略,他蘇公子丟不起這個臉。
  “兄弟裡面,就剩下你一個啦!”蘇淩曦坐在阮亦傑對面,囂張地蹺起二郎腿,不著痕跡地揉了幾下仍在酸痛的腰,阮亦傑把文件卷成筒敲在他頭上,說:“笨蛋!你給我小心一點,別讓他哄得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會對才認識一個星期又是下屬的人出手,那傢伙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沉浸在戀愛中的人只肯聽順耳的話,蘇淩曦把好友的忠告當成耳邊風,他搖著手指,用很欠揍的聲調說:“小阮難道你打算單槍匹馬走上老處男的道路?其實你是羡慕我可以和心愛的人雙宿雙飛對不對?”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阮亦傑嗤之以鼻,“晚上有空沒?兄弟們給你開個慶祝會。”
  前一秒鐘還洋洋得意的小白臉霎時皺成苦瓜,蘇淩曦有些難以啟齒的支吾了幾聲,說:“那個……他說不許我再進酒吧……”
  “我靠!你是小媳婦啊?!”阮亦傑驚得一句髒話脫口而出,眉毛都快掉下來了,“管老婆也沒這麼管的,虧你受得了!”
  “還好……”蘇淩曦本能地維護樓上那個,“大概再磨合磨合就好了吧。”
  “以卵擊石。”阮亦傑從鼻子裡哼出一句,蘇淩曦正想條條列出俞楚冉的優點,結果還沒等他開口,正主已經像一陣颶風一樣飆下樓,臉色十分陰沉,抓著他的手臂低聲喝問:“你跑下來瞎混什麼?”
  “我……”蘇淩曦上班摸魚被抓了個正著,一臉心虛,卻讓俞楚冉肝火更旺,劈頭蓋臉地罵通:“我什麼時候允許你下樓了?!你進公司是來閒聊的?我可不記得請了一個隻會磨牙打屁混水摸魚的助理!”
  蘇淩曦頭也不敢抬,委屈得要命,阮亦傑冷眼旁觀,飄過來一句:“俞總,你不會是在吃醋吧?”否則有必要一臉捉姦在床的表情對著人吼嗎?
  俞楚冉一下子語塞,用殺人般的目光狠瞪了他一眼,拽過蘇淩曦,沉聲道:“跟我上樓。”
  膽戰心驚地跟著俞楚冉上樓,還以為會被繼續臭?,結果對方逕自黑著臉走進辦公室,一言不發地把他晾在外頭,蘇淩曦悻悻地坐回去,心想這傢伙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一點點小事也要發老大的火。
  比起蘇淩曦的委屈,俞楚冉火大得快要爆肝——媽的,他一眼沒盯牢那小子就跑下去私會舊情人,當他說話是放屁嗎?真是膽大包天!
  就這樣,兩個人各自懷著滿腔怨氣,冷戰了一上午,直到午休時間,穆宇之晃悠過來說要請蘇淩曦吃飯,俞楚冉才陰著臉從辦公室出來,說:“他跟我,穆宇之你少添亂。”
  獨佔欲真是強到恐怖啊!穆宇之搖了搖頭,目送俞楚冉拉著蘇淩曦的手臂離開,自言自語道:“嘖嘖,霸道成這樣,我太期待你被甩的那一天了。”
  一頓飯吃得極其鬱悶,每次他想和俞楚冉說話的時候,都會被對方淩厲的眼神煞到,然後把到嘴邊的話再伴著飯吞下去——他可不想再像上午那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罵得狗血淋頭。
  回到辦公室,蘇淩曦的胃開始隱隱作痛,陳秘書看他臉色不好,沖了一杯熱巧克力給他,關切地問:“要不要胃藥?”
  蘇淩曦搖頭道謝,捧著巧克力感動得不行,相比陳秘書春天般的溫暖,裡頭那個就像寒冬一般冷酷。
  他剛把巧克力喝完,“寒冬”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冷冷地命令:“你進來。”
  蘇淩曦對這種呼來喝去的腔調恨得咬牙,決定立即同對方理論——他蘇少爺也不是沒有脾氣的!
  為保險起見,他隨手關上門,然後正經八百地提要求:“如果你私底下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不可以別在公開場合罵人?”
  俞楚冉眯起眼睛,臉色不善地說:“你覺得我是那種公私不分、找碴亂發脾氣的人?”
  “你就是。”蘇淩曦輕哼一聲,說:“是我太厚道了才沒有罵回去,否則你上哪兒再找個我這麼得力的助手?”
  他活了二十五年都沒有被人那樣罵過,因為對方是俞楚冉他才忍了——一方面也是當時被震懵了,完全沒想到這廝說翻臉就翻臉,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留。
  俞楚冉嘴角向上勾了勾,慢條斯理地說:“以後你會習慣的。”
  “你放……”蘇淩曦才罵了一半,就被對方一把拽過去,俞楚冉把他推壓在沙發上,狠狠地吻上去。
  粗暴的吻帶著濃烈的霸氣,濕熱而煽情,蘇淩曦很快臣服在對方高超的吻技之下,腦漿糊成一團,情不自禁地環住男人的頸項,低低地哼喃著。
  俞楚冉撐起上身,滿意地看到對方已經化成一灘水,他撫弄著蘇淩曦的嘴唇,低聲誘哄:“只要你以後都乖乖地聽話,我就不罵你。”
  蘇淩曦軟綿綿地躺在他身下,沒什麼底氣地咕噥:“抽完鞭子給顆糖用甜菜,我可不是那麼好哄的……”
  “哦?”俞楚冉不懷好意地笑了,說:“本來呢,我叫你進來是想提供沙發給你午睡的,看來現在我需要‘用力’來哄你了?”
  一邊說,一邊不老實地朝他的後腰摸過去,蘇淩曦扯開他的手,好漢不吃眼前虧:“我接受你的好意。”
  說完,他翻了個身,蜷成一團,開始享受美好的午睡時光,上午受的鳥氣漸漸消解了,雖然這樣被三下兩下就吃得死死的,看起來很沒出息,但是因為有愛,他很寬宏大量地不再計較那麼多。


  第六章
  下午醒來,冷戰自動結束,一直到下班,兩個人的氣氛都稱得上默契又溫馨,蘇淩曦頗感欣慰,覺得對方的爛脾氣大概真的可能漸漸改良。
  不過,他很快意識到,俞楚冉是個小肚雞腸又愛記仇的傢伙,而且比他老媽管得還寬。
  晚上,等到蘇淩曦享受的八點檔苦情電視劇時間,他洗好澡之後抱著一罐啤酒賴在沙發上不動,好不容易看到那一對衰男女別後重逢,結果俞楚冉圖謀不軌地坐了過來,摟住他的肩膀開始在他肩頸處啃來啃去,一隻鹹豬手直接探進睡衣,從他的前胸一直摸到下腹,蘇淩曦被這樣騷擾複騷擾,挑逗又挑逗,弄得欲火焚身,終於沒怎麼推極地被俞楚冉帶到床上。
  這回比第一次多了實戰經驗,再加上從穆宇之那裡得到一些經驗之談,俞楚冉下班的時候買了潤滑劑,把蘇淩曦扒光之後,他像頑童得到了新奇的玩具一樣,帶著無限的耐心及樂趣,仔細地玩弄身下的優美軀體。
  呼吸聲漸漸濃郁,蘇淩曦滿臉通紅,像晾在沙灘上的魚一樣急促地喘息,他抓擰著床單,雙腿被拉開,在羞恥與戰慄中迎接男人的探訪,而那個壞心眼的傢伙,正用極度色情露骨的目光盯著他的屁屁不放。
  太……太丟臉了!蘇淩曦幾次想把腿合起來都被擋住,他羞憤交加,帶著哭腔問:“你到底要不要做?”
  俞楚冉對著被充分潤滑過的窄小洞穴吹了口氣,滿意地看到對方渾身一激靈,用快哭出來的委屈眼神看他,被玩弄到豔紅的穴口顫動著縮起來,流下幾滴透明的水液,看起來真是楚楚可憐。
  俞楚冉合身覆上他,故意用硬挺的欲望前端去磨蹭他的股間,感覺到那裡濕熱的收縮,然後慢慢地把前端送了進去,蘇淩曦兩條長腿迫不及待地環上他的腰,被欲火逼迫得淚水盈眶,手指緊扣著他的肩膀,低聲乞求:“快點……快點……我要你……你快……進來……”
  俞楚冉也忍不住了,狠狠地一挺身,撞進對方身體深處,蘇淩曦驚叫一聲,由於前戲充分,這回幾乎沒什麼疼痛,一下子就飆到了快感爆發的高峰,他淫亂地扭動著腰配合男人的撞擊,感覺到身上這只野獸越來越兇猛,粗硬的兇器毫不留情地猛烈侵犯他的後穴,狂湧而來的快感夾雜著不知所措的恐慌,讓他幾乎招架不住,蘇淩曦胡亂地搖頭,低泣道:“慢點……求求你……我受不了了……”
  俞楚冉突然停止動作,抱著他翻了個身,粗喘道:“你自己來。”
  蘇淩曦的黑髮濕亂地貼在額上,他又驚又怕地坐在男人身上,體內還含著對方的肉刃,在自身的壓迫下進佔到難以想像的深度,他身體前傾以減輕腰部的壓力,顫抖地扶著俞楚冉的肩頭,在對方狂野的視線下無所遁形,他咬緊牙關,哆哆嗦嗦地抬起腰,又小心翼翼地放下,艱難地吞吐著男人的欲望。
  俞楚冉一隻手劃過他的腿,在腿彎處輕輕一捏,蘇淩曦像塌了架子的人偶玩具一樣,低叫一聲重重地跌坐下來,白濁的體液濺了出來,頓時覺得頭皮發麻,那種酥麻的感覺從頭頂到腰下,貫穿一線,讓他全身的力氣都泄光了,癱軟在俞楚冉身上,而體內的硬物仿佛脹得更大了,讓他覺得自己像一塊串在灼熱鐵棍上的叉燒,從裡到外都被烤熟了,蘇淩曦急喘著,抓住俞楚冉的手臂,碎不成聲:“你……你……坐起來……”
  俞楚冉坐了起來,蘇淩曦摟住他的頸項,雙腿夾環著他的腰,總算從烤肉變成鍋貼,他氣喘吁吁地扭著腰,伸出舌尖舔吮著俞楚冉臉上流下的汗水,讓這頭野獸更加失控,像在大海上卷起的起伏浪潮一般,帶著他進入神魂顛倒的欲望海洋。

  臥室裡到處彌漫著激情過後的曖昧氣息,蘇淩曦渾身無力地趴在俞楚冉身上,像一隻被喂飽的貓,心滿意足地打著呵欠,只差沒長一條尾巴搖來搖去。
  休息了半晌才順過氣來,蘇淩曦舔舔發幹的嘴唇,說:“俞楚冉,我想喝啤酒……”
  雖然他知道啤酒放在冰箱第二格,不過他累得爬都爬不起來,而俞楚冉看上去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都比他強得多,這點小事理應效勞。
  俞楚冉笑得有些狡詐,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嘴唇,蘇淩曦會意,拖著快散架的身體往上蹭蹭,低頭親吻男人的雙唇,甜蜜而緩慢地輕柔吮吻,很快被對方化被動為主動,按著他的後腦狠狠地糾纏了一番。
  他的嘴巴更渴了,嗓子幹得快冒煙,俞楚冉先討了報酬,懶洋洋地起身去廚房,蘇淩曦攤開四肢躺在床上,從裡到外都很爽,但是等他看到俞楚冉端進來的東西時,幸福的期待感化成一團泡沫,蘇淩曦靠著床頭坐起來,不滿地皺眉:“我要啤酒。”
  “晚上不要喝冷飲。”俞楚冉遞給他一杯熱牛奶,臉上的表情堪稱鐵面無私,蘇淩曦用乞求的目光可憐巴巴地看了他幾秒,發現再說什麼都是白費口舌,只好認命地喝牛奶,喝了幾口之後,他又不死心地抬頭,問:“能不能加點糖?”
  “睡前吃糖會壞牙。”俞楚冉用溫柔又寵溺的語氣,態度堅決地拒絕,讓蘇淩曦不禁憶起他小時候家裡那個超級嚴厲又不通情理的老媽子,沒想到好不容易熬過了暗無天日的童年,變成二十五歲的熟男一枚了,竟然又被管手管腳不得自由,他滿臉不快地把牛奶喝光,說:“還不到十一點,我要出去看會兒電視。”
  “免談。”俞楚冉關掉床頭燈,爬上床之後長手一伸,像抓小鬼一樣把他摟在身前,說:“馬上睡覺,明天不許賴床,按時爬起來跟我去跑步。”
  救命呀!蘇淩曦無聲地哀嚎,為什麼他會一時糊塗喜歡上這種男人?!為什麼他要像個小學生一樣早睡早起?!為什麼他明明有一肚子反駁的話,結果被對方掃過來一眼就很孬種地連個屁也不敢放?!
  這傢伙一定是他這輩子的剋星,蘇淩曦後背貼著男人的胸膛,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眼睛,開始數羊。
  *****    *****    *****
  次日清晨是個陰天,秋寒沁膚,只有被子裡才舒服,這種天氣賴床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惜蘇公子不是睡在自己床上,所以半點自治權也沒有。
  “嗯……不要推我……你自己去跑步啦!”蘇淩曦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個肉包子,死活不肯出來,俞楚冉硬把手伸進被子裡,捏著那團懶洋洋的包子餡,連哄騙帶逼迫地說:“快起床,你需要鍛煉。”
  蘇淩曦乏得要死,連人帶被子蹭到床邊,掙開他的手,俞楚冉被他那副迷迷糊糊的傻樣逗笑了,不由分說又摸了進去,正好碰到對方敏感的側腰,蘇淩曦身體微微彈動,無意識地哼唧了一聲,濃濃的鼻音聽起來像撒嬌一樣,讓人一下子心癢難耐,俞楚冉乾脆硬擠進被子,纏著蘇淩曦開始“運動”。

  共同晨練的後果就是兩個人都遲到了,穆宇之看到他們,暖昧的視線在蘇淩曦領口掃了掃,說:“你們和好了?”嘖!看那一片新鮮草莓就知道他們為什麼遲到了,小蘇也夠野的,俞楚冉耳朵上還有牙印呢!
  比起自己孤枕難眠的慘狀,這兩個傢伙真是恩愛得囂張,連上班時間都總黏在一起,不過話說回來,俞楚冉那種霸道蠻橫說一不二的臭脾氣,全世界恐怕只有小蘇一個人受得了,穆宇之心裡更不平衡了,趁蘇淩曦去複印資料,他晃進俞楚冉的辦公室,說:“這位仁兄,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給我支幾招吧,你是怎麼讓小蘇乖乖聽話的?”
  “你太閑嗎?”俞楚冉丟給他一個文檔夾,說:“有時間跟著業務部多跑幾趟世通,沒事練練殺價也好。”
  “強將手下無弱兵,我相信他們的實力。”穆宇之打著哈哈,雙手撐在他辦公桌上,壓低聲音說:“喂,支幾招嘛,日子過得太爽會遭天譴的。”
  俞楚冉咧嘴一笑。說:“這方面的問題嘛,我覺得我和秦比較有共同語言,跟你說了也沒用。”
  穆宇之拼命忍著想一拳轟上去的衝動,酸溜溜地說:“你這種性格爛到家的男人居然也有人要,老天爺真是不公平。”
  “我比你有節操多了。”俞楚冉反唇相譏,“怎麼,秦昭然又被客戶介紹女孩子了?他終於發現把你甩掉生活會更美好了?別急別急,欲求不滿的話我可以送你一根黃瓜。”
  “×的,你欠揍是不是?!”穆宇之拍桌大吼,那傢伙若即若離不冷不熱的態度已經讓他很胸悶了,這個王八蛋不僅不表示一下朋友義氣還給他傷口上撒鹽!
  眼看怨夫就要變成潑夫,俞楚冉趕忙揮揮手下逐客令:“開個玩笑,甜心,沒時間跟你扯了,想要建議嗎?試試把自己洗白白系上蝴蝶結爬到他床上。”
  “我靠,你這種禽獸就只會想到下半身?”穆宇之一臉鄙夷,“難道你和小蘇交往只是為了上床?”
  “不然還會有什麼?”俞楚冉皺皺眉,“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願各取所需, 不是很好嗎?”
  “你確定?”穆宇之像是被雷劈到一樣震驚,“這位仁兄,如果你只是嘴硬就快點承認,你對待他的態度可不像單純地對待床伴。”不客氣地說簡直像抱著一壇陳年老醋的善妒老公對待人見人愛的漂亮老婆,生怕一眼沒盯住被別人吃了豆腐。
  俞楚冉沉下臉,不悅地說:“我有什麼好承認的?都不是十七十八的少年了,還搞些什麼你愛我我愛你,在床上合拍就一切0K了,合則聚不合則散,我不玩天長地久的。”
  穆宇之站直身體,沉默了半晌之後,說:“原來這世界上有比我更加識人不清的衰人,我平衡了。”
  “喂,你什麼意思?”俞楚冉不爽地瞪他,嘖,說得自己好像騙財騙色騙感情一樣!
  “呸!”穆宇之丟給他一個唾棄嘆詞,扭頭就走,留下被嗆得很火大的俞楚冉,咕噥了一句:“莫名其妙。”
  他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反正蘇淩曦也是遊戲人間的人,大家彼此對規則心知肚明,要真摻入感情他俞楚冉就太犯傻了。
  註定要在膩了之後一拍兩散的遊戲,還是盡情享受眼前歡為好……俞楚冉臉色更陰沉了,不知道為什麼,一提到蘇淩曦,那種捉摸不透的奇怪感覺便又來糾纏,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怎麼也整理不出一個頭緒來,向來聰明又冷靜的男人有些煩躁了——蘇淩曦怎麼還不回來?複印資料會這麼久嗎?
  他板著臉走出辦公室,發現複印的材料放在蘇淩曦辦公桌上,而他的助理卻不見人影。
  *****    *****    *****
  蘇淩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公司的,也不知道走過幾個街口,直到路過蛋糕店被塞了一張優惠券才回過神來,他看看四周的街道又看看頭頂上烏雲密佈的天空,覺得這種天氣簡直太應景了。
  幾絲細雨飄了下來,他打了個哆嗦,後悔自己跑出來的時候由於太過於沉浸在震驚和難過中以至於忘了拿外套,蘇淩曦幾步走進蛋糕店,店員甜甜的“歡迎光臨”和撲面而來的香甜空氣,讓他那種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感覺稍微淡了一些,勉強振作了一下精神之後,開始關注店裡的甜品。
  畢竟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就算想抽風折磨一下自己,身體的本能還是會對吃苦受罪的事避而遠之,所以他沒打算在外頭吹風,心痛總好過感冒之後心痛頭也痛,就算沒人愛也不能像電視劇裡那樣發瘋,他又不是演員,沒片酬拿的。
  心裡堵得難受,他連說話都變得氣若遊絲,重複了兩遍店員才聽清,外面雨大起來了,一對年輕小情侶頂著一把小雨傘,嘻嘻哈哈地跑進店裡,那個女孩子還看了他幾眼,嘰嘰咕咕地和男朋友說了句什麼,結果男孩子不悅地揉揉她的頭,說:“一般帥啦……”
  真是幸福得讓他這個路人甲鼻酸。
  連吃了兩塊水果蛋糕三塊培根芝士卷,又灌了一大杯紅豆沙熱牛奶,胃裡開始潑膩,他才停止狂風卷落葉一般的掃蕩動作,一邊亂戳抹茶凍一邊歪過頭看雨景。
  電視劇裡那些女人一失戀就狂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食物確實給人以慰藉,特別是嘴裡直泛苦的時候,甜膩膩的東西能起到以毒攻毒的效果。
  腦袋裡不停地重播俞楚冉那兩句話——你情我願各取所需……在床上合拍就一切OK了,合則聚不合則散,我不玩天長地久的——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寧願在聽到這兩句話之前削一根鉛筆把耳朵戳聾。
  漫不經心地送了一匙抹茶凍進口中,結果撐得差一點吐出來,他拈了一粒山楂小圓子含在口中,忍住胃部的陣陣翻騰。
  唉!面對現實吧,戳聾耳朵有什麼用,難道要去領社會補貼?俞楚冉根本沒把他當情人看,就算他蘇淩曦把心挖出來,估計那個男人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虧他還一直喜孜孜樂顛顛地以和俞楚冉在一起為天大的幸事,原來那個傢伙只是要個暖床的,像他這種骨頭輕的笨蛋還急巴巴地往上貼,媽的,偏偏他想發脾氣都沒底氣,因為俞楚冉根本沒有任何愛情方面的表示,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地認為兩個人已經情投意合水到渠成——蘇淩曦被事實真相打擊得夠嗆,很不願意承認對方說各取所需也不算太離譜——雖然他們想要的東西相差甚遠。
  既然在床上都爽到了,他也不想小家子氣地去計較什麼虧不虧,暖床也是互相暖,俞楚冉當他是充氣娃娃,他也可以當的楚冉是按摩棒——但是問題在於,他要按摩棒做什麼?
  不,其實按摩棒還比那個死男人好一些,蘇淩曦沮喪地想,至少不會在他喊停的時候故意用力衝衝沖,更不會說那些混帳話來傷他的心。
  但是問題又回來了,那些在情趣用品商店隨便就能買到的東西根本激不起他的興趣,只有和俞楚冉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覺得渾身發熱——雖然現在是手腳冰涼——這個世界上終究只有一個俞楚冉,比小黃瓜、茄子、胡蘿蔔、萵苣……都要好用——雖然他只用過俞楚冉一個。
  一定是他們之間交流出了問題,導致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預設了截然不同的交往規則,他想要收穫的是愛情,而那個人只希望發展到上床而已。
  以後怎麼辦?是道不同不相與謀,還是求同存異,依舊“各取所需”?
  蘇淩曦揉著額角,既捨不得從此放手又不甘心繼續暖床,想起俞楚冉幾次在哄他的時候要他“乖乖聽話”,原來自己早一頭紮進這條進退維谷的死胡同——做一個聽話的床伴在無愛的死局中沉淪,或者做一個不聽話的情人,冒著被三振出局的風險沖上去談判。
  哪一種場景都夠爛的!如果不是因為愛得死心塌地,他何必把自己搞得這麼窩囊?
  無論如何,還是先和對方談一談吧,蘇淩曦又開始樂觀起來,他這樣全身上下都是優點的人,主動向俞楚冉求愛的話,就算對方一時難以接受,至少也要考慮看看,不至於一點都不動心……吧?
  剛下定決心,俞楚冉的電話打了過來,劈頭就問:“你跑到哪裡去了?”
  聽到他的聲音都會胸口抽痛,蘇淩曦咽了口口水,有點賭氣地說:“在樓頂,我想跳樓。”
  俞楚冉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罵道:“你發什麼神經?!等我上去!”
  “喂……”他還沒來得及收回這個弱智的玩笑,對方已經雷厲風行地掛斷電話,蘇淩曦盯著手機,心裡暗暗叫糟,他飛快地結了帳沖出去,又調了個頭跑回來,急匆匆地說:“勞駕,打包兩塊火山巧克力。”
  雖然不確定俞楚冉愛不愛吃這些東西,但是不弄點什麼東西賄賂一下對方的話,他怕會被發現這個惡劣玩笑的男人當場掐死。
  心虛啊,心虛!天理何在,明明自己是比較可憐的那個,竟然還有閒情感到心虛。


  第七章
  一路上猛催計程車司機,十萬火急地沖回公司之後,他甩了甩頭上的水滴,像做賊一樣縮著肩膀來到頂樓,正撞上巡視了一圈也沒發現屍體的俞楚冉,後者的臉比雷公還難看,就在蘇淩曦以為會被揍的時候,男人猛地抱住了他。
  那一瞬間,他的心跳得像汽錘一樣,全身的力氣都在對方鐵鉗一般的擁抱中流走了,蘇淩曦骨頭軟綿綿地靠在俞楚冉懷裡,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聲音說:“對不起……”
  急切的吻落了下來,把他親到快斷氣,俞楚冉才放他呼吸,凶巴巴地說:“以後禁止開這種玩笑!”
  他當時聽了電話腦中一片空白,沖上來之後發現樓頂沒人更是差點心臟停跳,朝下看了一周,生怕見到一具摔得稀爛的屍體。
  蘇淩曦賴在他身上不肯動,小聲問:  “你是不是怕我出事?”
  俞楚冉冷哼一聲,臉板得像塊鐵餅,說:  “我是怕公司名稱登上社會版頭條。”
  蘇淩曦沒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關懷,把夾在兩個人中間,被擠扁的紙盒拿出來——剛才擁抱得太大力,巧克力芯已經流得到處都是了,他尷尬地擦了擦俞楚冉外套上的污漬,說:“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吃這種東西……”
  俞楚冉在他嘴上啾了一下,說:“我最喜歡吃你。”
  蘇淩曦臉漲得通紅,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冷風一吹,一個大噴嚏打破沉默,俞楚冉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攬著他的肩膀下樓,說:“一會兒給我老實交待,又跑出去幹什麼了?”
  總算俞楚冉還有點人性,摒退了看熱鬧的穆老闆,然後給蘇淩曦泡了杯熱茶,讓他窩在沙發上慢慢喝,還用毛巾給他擦拭頭髮上的水——雖然表情很不耐煩,動作還是滿輕柔的。
  以他對俞楚冉的瞭解,想蒙混過關是基本不可能的事,他只好有節選地坦白——死也不要承認是因為聽到讓他難過的話才跑出去。
  俞楚冉當然不信,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問:“你冒著雨,既沒有開車也沒有叫計程車,步行走過二條街去吃蛋糕?”
  這種說辭也太缺乏可信度了,他寧願相信蘇淩曦是被蜘蛛人搬運過去的。
  “真的,不信你聞聞。”他張開手臂,衣服上還沾著那家店的甜香,俞楚冉嘴角下沉,喉結顫動了幾下,最終還是禁不住引誘,把他壓倒在沙發上。
  “別壓我的胃……吃多了好想吐……”蘇淩曦像貓一樣輕聲咕噥,俞楚冉撐起上身,又氣又無奈地瞪他,說:“不是讓你別亂跑嗎?怎麼不聽話?”
  我又不是你養的寵物!
  淩曦沒敢說出來,他垂下眼簾,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你是不是想分手?”
  “分手?”俞楚冉神情愕然地看著他,眼神轉為淩厲,說:“我不認為有這樣做的理由,你也休想。”
  “我又沒有……”蘇淩曦開口欲辯,結果又被他怒氣衝衝地堵住,這老套而俗爛的一招以吻封緘往往最直接有效,等他抬起頭來時,蘇淩曦已經完全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好了,別想入非非了,你只要乖乖聽話就好。”俞楚冉拍拍他的臉蛋,起身時卻被拉住衣服,蘇淩曦低著頭,遲疑了許久,小聲問:“如果我聽話,你會……”愛上我嗎?
  那四個字在唇邊幾度盤旋,還是不敢說出口,先愛上的人,註定步步退讓,他咽了口口水,艱澀地問:“如果我聽話,是不是就一直不會分手了?”
  “當然。”俞楚冉的眼神異常柔和,給了他一個安撫的輕吻,蘇淩曦屏住呼吸,雖然得到了類似于“永遠”的保證,他的胸口仍然像壓著一塊石頭,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    *****    *****
  接下來的日子經常加班,蘇淩曦像個小學生一樣被管得早睡早起,生活規律的不得了,人卻漸漸消瘦,被俞楚冉盯著每天吃一堆好料都不見長肉,抱在懷裡越來越骨感,性格也像脫了水的豆芽菜,越來越蔫,原本很多話的人變得沉默寡言,時不時坐在那裡發呆。
  在公司還算一切正常,只有到兩個人獨處的時候,蘇淩曦總是不由自主地走神。
  甚至有時在床上,他都會心不在焉。

  “唔……”突如其來的衝擊讓他低吟出聲,渙散的眼神重新聚集,對上俞楚冉不悅的視線,蘇淩曦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伸手環住男人的肩膀,已經習慣歡愛的身體緊緊地纏住對方,柔韌的細腰弓了起來,討好地輕輕磨蹭著,濕熱緊窒的後穴像一張貪饞的小嘴,含吮著男人的硬物,俞楚冉連續幾下兇猛衝刺,聽到懷裡的人發出啜泣般的低吟,他撫上蘇淩曦的面頰,說:“竟然在這種時候不專心,是不是我對你太溫柔了才會讓你有心思想別的?”
  說著,又伴隨著幾乎把他捅穿的狂野侵入,蘇淩曦喘息著抓緊男人的肩膀,眼底流露出委屈又無奈的神色,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讓俞楚冉不由得心軟,他看著這個臣服在自己懷裡,任他為所欲為的漂亮男人,胸口漫起一種柔軟甜膩的憐惜感覺,完全捨不得欺負他了,俞楚冉半撐起身體,明顯地,蘇淩曦由於驟失的肉體壓迫松了一口氣,躁熱的身體卻又戀戀不捨地貼了過來。
  對他的熱情頗為滿意,俞楚冉翻身側躺,把蘇淩曦的腿環在自己腰上,開始緩慢而充分地疼愛他,每一次,蘇淩曦都能深切感覺到那硬熱的巨物是如何一寸寸地撐開他,掘進他身體深處,他打著哆嗦,手腳並用的纏抱住男人,主動湊上去索求親吻。
  緊貼的肌膚被汗水浸透,身體密不可分,心卻遙遠得無法觸及。
  “想喝點什麼?”俞楚冉翻身下床,隨手給蘇淩曦蓋上被子,後者虛脫地癱在床上,小聲說:“反正不管我要什麼你都會拿牛奶吧?”
  委屈中帶著一點點賭氣的抱怨,讓人看得心癢,俞楚冉在他臉上響亮地親了一下,掀開被子,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對方的身體,歎了口氣,說:“你需要加強營養,我讓你這麼累嗎?”
  蘇淩曦有點受寵若驚地抬頭,眼睛閃閃發光,他像撒嬌一樣輕哼一聲,說:“每次吃飯都被你硬塞一堆,吃到喉嚨口,還要怎麼加強?”
  “那怎麼不長肉?”俞楚冉在他額頭彈了一下,本來想的是“看見你憔悴我覺得心疼”結果說出口卻變成:“你體力這麼差讓我怎麼玩得盡興?”
  蘇淩曦眼神黯然,受傷地看了他一眼,默不做聲地低下頭,俞楚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不過他脾氣向來堅硬得能讓頑石甘拜下風,說出去的話當然不肯回收,不過為了補償起見,他拿了一罐啤酒過來,蘇淩曦頭也不抬地接過,冷不防被嗆了一口,才反應過來喝的是什麼,他看了看手中的易開罐又看看俞楚冉,不解地皺眉,把啤酒放在床頭櫃上,低聲說:“我要牛奶。”
  會鬧小脾氣,說明他沒有太生氣,俞楚冉自由心證地釋然了,回去換了一杯牛奶,蘇淩曦悶著頭喝完,翻了個身縮進被子。
  “淩曦,這一陣子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他也鑽進被子,從後面抱住蘇淩曦,低聲誘哄:  “等忙完世通的CASE,我帶你去休假,怎麼樣?”
  蘇淩曦動了一下,興致索然地點點頭,俞楚冉扳過他的身體,像哄孩子一樣摟在懷裡輕拍,蘇淩曦抬了抬眼皮,身體愜意地享受他的愛撫,胸口卻憋悶得快要窒息。
  看到對方怏怏不樂的樣子,俞楚冉收緊了懷抱,在他額頭輕吻一下,柔聲命令:“說‘好’。”
  “好。”他靠在男人懷裡,乖乖地回應。
  像一艘迷失了方向的小船,由他帶領著在情欲的驚濤駭浪中顛簸,遠離堤岸,在風浪中苟延殘喘,節節敗退,拼盡全力,只為了那若隱若現的一縷生機。

  夜半醒來,懷裡空空如也,俞楚冉摸摸身邊的被褥,觸手半點溫度也無,他坐起身來,雙眉緊皺:“淩曦?”
  窗邊傳來布料窸窣聲,他沒有開燈,借著柔和的月光看到蘇淩曦坐在落地窗前發呆,聽見他叫也不回應,就像一座精美的雕塑,灑了一身月光,看起來孤獨落寞,他心裡一陣激蕩,說不清是憐惜還是憂傷,仿佛被對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淡淡愁鬱所感染,連聲音都柔和了不少:“淩曦,過來。”
  蘇淩曦像是從夢中驚醒一樣,抬起頭來,懵懵懂懂地看著他,俞楚冉抬高了聲音,說:“過來,回來我懷裡。”
  被他低沉柔膩的聲音催眠了,蘇淩曦無法抗拒,慢慢站起身,帶著既歡喜又害怕的心情,一步步走到床邊,俞楚冉伸手扯掉他的睡袍,把他整個人攬在懷裡,摩挲著他冰冷的肌膚,說:“你想感冒嗎?半夜三更的發什麼瘋?”
  蘇淩曦柔順地縮在他懷裡,任由對方火熱的軀體溫暖自己,俞楚冉用被子裹住兩個人的身體,直到蘇淩曦整個暖和起來,他停下動作,歎了口氣,說:“有什麼不開心的?”
  蘇淩曦搖頭,含含糊糊地回答:“只是睡不著。”
  “下次牛奶里加蜂蜜,幫助睡眠。”俞楚冉安撫地親了他一下,問:“想去哪裡玩?”
  蘇淩曦又搖頭,俞楚冉不悅地抬起他的臉,問:“不想出去玩?還是不想跟我?”
  “不想出去玩。”蘇淩曦臉貼著他的胸膛,悶悶地解釋,俞楚冉“哦”了一聲,霸道地摟住他的腰,命令道:“有什麼事就直說,不許瞞著我。”
  要怎麼做你才能愛上我?蘇淩曦難以啟齒,只有沉默,靜靜地聽著男人沉穩的心跳,是他用錯了方法,還是根本奢求太多?以至於走上這條與幸福背道而馳的路,無法回頭。
  沉默了許久,等待答案的男人鼻息漸緩,已然沉入夢中,蘇淩曦貼著男人的胸膛,用低如歎息的聲音,說出他這一生最大膽的示愛:“除了你的懷裡,我哪裡也不想去。”

  十月初,世通的工程終於順利驗收,雙方合作愉快,穆老闆一開心,包下世通頂樓餐廳請全體員工聚餐,世通的經理也給打了個超低的折扣,香檳無限量供應。
  蘇淩曦睡了一天,睡到腦袋發暈才從床上爬起來,俞楚冉難得大發善心沒有鬧他,還殷勤地跟進跟出,幫他洗澡換衣服。
  由於睡太久神志不清,蘇淩曦一臉癡呆相坐在床上,伸開手臂穿上襯衫,然後應要求抬起頭,讓俞楚冉給他一顆顆系上紐扣,打上領帶,穿褲子的時候則是身體前傾趴在俞楚冉身上,讓對方給他套上褲子再系好皮帶,俞楚冉的服務可謂周到極了,連襪子都給他穿起來,蘇淩曦眼神迷茫地看著他,喃喃道:“你真好……”
  “你才知道啊?”俞楚冉臉不紅氣不喘地接受讚美,蘇淩曦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說:“再好一些就好了。”
  “就算不滿也不許退換。”俞楚冉拍拍他的屁股,說:“時間差不多了,晚上回來我們再好好清算。”
  蘇淩曦伸了個懶腰,晃動著一身懶骨頭跟在楚冉身後,再讓他給穿上外套,然後舒舒服服地坐在車子裡打呵欠。
  “該找個風景區度假,給你好好養養精神。”俞楚冉摸了摸他略顯蒼白的臉,說:“不然別人還以為我虐待你。”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討苦吃。”蘇淩曦嘀咕了一句,苦惱地揉揉額角,這些天他一直吃不香睡不好,一躺下就沒完沒了地做夢,而且全是讓人不爽兼害怕的夢。
  俞楚冉看來他一眼,綻開一個邪氣的笑容,壓低聲音說:“自討苦吃?你下面那張小嘴不是每次都‘吃’得蠻香嗎?”
  蘇淩曦被調戲得後頸寒毛都豎了起來,不知道是該暴走還是該洩氣怎麼這個死男人什麼事都能扯到床上去?

  這種應酬的場合,俞楚冉不能時時刻刻把他罩在眼皮底下,蘇淩曦終於能飛出籠子透透氣,他端著食物和酒找到阮亦傑,兩個人閃到露臺上吹風,對方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說:“瘦了,俞楚冉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蘇淩曦苦笑了一下,沒什麼胃口地品嘗盤中?,阮亦傑察言觀色,就知道這小子情路只餘坎坷二字,他長歎一聲,說:“你們這樣原地轉圈圈,真能把看的人急死,小蘇,阿德那傢伙已經把到他大哥了,最近老想找機會跟你炫耀。”
  嘖,可惜俞楚冉把蘇淩曦看得死緊,別說那群人了,就連他這樓上樓下的死黨,一天都難得見幾回,而且大多是上下班的時候匆匆一瞥,連話都搭不上。
  小蘇能招惹上那麼一個怪胎兼獨佔欲超強的男人,也算是衰到底了,偏偏當事人像鑽了牛角尖一樣,怎麼也拔不出來。
  “慢慢來吧,也許磨上幾年,他能對我產生感情也說不定。”蘇淩曦看著漫天繁星,自嘲地說:“拼耐力了,磨到老死能聽他一句示愛我也心甘情願。”
  阮亦傑除了搖頭歎氣之外,想不到其他應景的反應,他拍拍蘇淩曦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小蘇,不應該是這樣,你們現在的關係像是茶壺裡煮餃子,裡頭已經煮稀爛了,外面還硬撐著好像很美滿,你至少和他提出你的要求,讓他明白你想要什麼。”
  蘇淩曦搖頭,說:“我不敢,他給我劃了線,我不敢輕易越過,保持原狀……也沒什麼不好。”
  那個活躍的、充滿自信的蘇淩曦被驅逐到心裡最荒涼的疆域,剩下一個膽怯的、患得患失的卑懦靈魂,每天活在堅持自我與曲意迎合的矛盾掙扎中,迷茫、恐慌、不知所措,因為愛得太深無法自拔,讓他變得謹小慎微,戰戰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真傻……”阮亦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連連搖頭,蘇淩曦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誰都要犯一次傻,不然人生不完整。”
  “我寧願殘缺著過一輩子算了。”阮亦傑朝他舉舉杯,說:“祝福你。”
  蘇淩曦和好友碰杯,喝完酒之後回到餐廳,結果一進門就被一個冒冒失失的服務生撞到,手上餐盤一歪,食物的湯汁全濺到衣服上。
  服務生連連道歉,蘇淩曦揮揮手表示沒什麼,看到遠處俞楚冉正和幾個業務經理相談甚歡,他沒打算過去打擾,直接打電話給蘇雲生:“叔叔,開個房間給我,我要換一下衣服。”
  蘇雲生對這個侄子向來有求必應,不僅給他開了房間還拿來一套乾淨衣服給他換,蘇淩曦沖了個澡出來,鬆鬆垮垮地披著浴袍,像小孩子一樣懶洋洋地眯著雙眼,坐在床邊讓叔叔給他吹幹頭髮。
  只有親人才會這樣無條件地寵他,蘇淩曦幸福之餘,又難免有些惆悵,蘇家的人都有一種一脈相承的固執性格,說好聽點是義無反顧永不放棄,說難聽點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撞南牆不回頭。
  就像他這個叔叔,英俊儒雅溫柔多金,標準的黃金鑲鑽單身漢,卻硬是拗著這麼多年單身,以前年紀小還以為叔叔是獨身主義者,後來偷聽到父母談話才知道蘇雲生也曾有過一段苦戀,並且在塵埃落定之後黯然神傷、萬念俱灰。
  “淩曦,你的氣色很差。”蘇雲生看在他蒼白的臉色,不禁憂心忡忡地問:“你和那個年輕人在交往嗎?”
  “算是吧。”蘇淩曦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叔叔的臉色,說:“當然現在還是我一廂情願。”
  “和那種剛愎自用不知變通的人在一起,很辛苦吧?”蘇雲生摸摸他的頭,顯然對俞某人沒什麼好感,以他這侄子的憨傻性格,肯定會被吃得死死的。
  “唔……還好……”蘇淩曦面露難色,吞吞吐吐地說:“畢竟我們交往的時間還不長嘛,再久一點大概會好很多?”
  “別把希望寄託在時間上。”蘇雲生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說:“不要指望用時間來改變一個人,到最後恐怕面目全非的會是你自己,淩曦,別再迷茫了,除了你自己,沒人能對你負責。”
  蘇淩曦渾身一震,一臉猶豫之色,沉思了半晌,終於痛下決心,點頭道:“好,我趁這個休假好好和他談一談。”
  到底是過來人的切膚之痛,三言兩語就直中紅心,讓他不敢再這麼不明不白地耗下去──如果會像叔叔這樣,被時間磨盡了青春與熱情,就算得到補償似的愛情,那又算什麼呢?即使他愛俞楚冉愛得心都疼了,他也不想要那種施捨一般的憐憫。
  當然也有可能會耗到最後彼此都累了,一拍兩散,十幾年後重逢已經波瀾不驚。
  一想到那種場面,他就怕得心肝都發顫,蘇淩曦握握拳頭,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叔叔。”
  “你想通了就好。”蘇雲生欣慰地看著他,“我還有事,先走了,你休息一下吧,記得別睡過頭。”
  蘇淩曦點頭,抱著枕頭滾上床,蘇雲生莞爾一笑,帶上門離開。
  他前腳剛走,俞楚冉就妒火中燒地找上門來。
  先前在餐廳發現蘇淩曦不見了,他先是心裡“咯?”一下,提心吊膽地跑到露臺上,確定沒人跳樓之後,又抓著服務生問他的下落,結果對方一句“我們經理帶他去客房了。”讓他的火氣騰地竄起來,問清了房號,然後就殺氣騰騰地趕了過來,又親眼看見蘇雲生面帶笑容地離開,這一下子更是火堆裡頭丟炸彈,炸得他理智盡失,一腳踢開房門沖了進去。
  “咦?你怎麼來了?”蘇淩曦頂著一頭亂髮從床上爬起來,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俞楚冉一個箭步上前,一手鉗住蘇淩曦的手臂,另一隻手握拳高高揚起,兇神惡煞的樣子嚇得蘇淩曦用力掙扎,俞楚冉額角青筋直爆,拳頭揚了半天,最終他沒捨得打下去,他一把推開對方,咬牙切齒地罵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一下子沒盯牢你就跑來和人劈腿,你有沒有臉?!屁股癢欠人插嗎?!”
  蘇淩曦被他罵懵了,腦袋嗡嗡直響,訥訥地分辯道:“我沒有……你在說什麼?”
  俞楚冉被他這副衣衫不整看似剛滾過床單的樣子氣得要命,口不擇言地罵:“你以前就跟蘇雲生有一腿吧?跟了我還敢和別的男人藕斷絲連?!在我床上像死魚一樣,和別人偷情倒有精力了?!是不是太久沒群P了才精神不濟?你的屁股到現在還沒讓男人捅爛還真是奇跡!”
  蘇淩曦嘴唇微張,呆呆地看著對方猙獰的面孔,今晚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氣在如潮水般的謾?中飛快的消散,他覺得自己像被一個漩渦滅頂,海水從四面八方推擠而來,讓他無法呼吸,圍繞著他的水結成了冰,把所剩無多的溫度從皮膚吸走,四肢漸漸僵冷,連胸口都結起了冰霜。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竟低賤至此。
  看他不語,俞楚冉全當是默認,他氣急敗壞地抓住蘇淩曦,惡狠狠地質問:“全被我說中了對不對?連這份合約,不會也是你睡出來的吧?”
  蘇淩曦像被蠍子蟄到似的,猛地掙開他的手:“放開!”
  他顫抖著穿上衣服,手指痙攣得幾乎系不上扣子,俞楚冉抄著手站在一邊冷眼相望,猶在斟酌定罪之後的懲罰。
  他要把他捆在床上,不間斷地侵犯他,就算他哭泣求饒也不放開!他要把他鎖在家裡,讓他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任何人,只能守在自己身邊!
  蘇淩曦默默地穿戴整齊,面無血色,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看向俞楚冉的時候,他的眼神平靜如一潭死水,輕聲說:“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要侮辱蘇經理和你手下為這個案子辛苦工作的同事們。”
  “你……”俞楚冉心裡一緊,伸手想扶他,卻被刻意躲過,蘇淩曦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艱澀地說:“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了,明天我會去公司辦理辭職手續,俞總。”
  “我不准!”俞楚冉低吼,蘇淩曦沒再多看他一眼,逕自拉開門走出去。
  心臟像被燒紅的鐵條刺戮,戳得千瘡百孔,血液流幹了,除了疼痛,什麼都感覺不到。
  那一刻,他無法確定自己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


  第八章
  從回來到現在,手機不停地響,直到蘇淩曦忍無可忍關機抽卡,才終於清靜了片刻,結果沒過幾分鐘,座機又震天介地響了起來。
  “嘖嘖!”阮亦傑揉著眼睛從臥室裡出來,說:“惹不起還躲不起,那種男人真恐怖。”
  蘇淩曦氣死沉沉地抱著毯子窩在沙發上,午夜檔正在放鬼片,看僵屍跳來跳去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阮亦傑接起電話,沒好氣地說:“喂,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淩曦在不在你那裡?”對方比他這個被擾了清夢的房主火氣還旺,阮亦傑冷笑一聲,說:“關你什麼事?”
  “我要確定他安全。”俞楚冉的聲音和他的脾氣一樣,又臭又硬,“我現在馬上過去。”
  靠,你過來才是不安全!阮亦傑嚴肅地威脅道:“你要過來我就報警。”
  蘇淩曦從呆怔狀態驚醒,像驚弓之鳥一樣,把毯子一丟,低聲說:“我走。”
  “喂,小蘇等等!這麼晚你上哪兒去?”阮亦傑用肩膀和腦袋夾住電話,騰出兩隻手死命地拉他,彼端俞楚冉也急了,連聲說:“你攔住他!我不過去了!”
  好不容易把蘇淩曦固定在沙發上,阮亦傑擦了把冷汗,說:“俞總,小蘇都被氣成這樣了,你就別刺激他了,有什麼事,明天到公司再說。”
  俞楚冉一個字也沒說,喀嚓一聲掛了電話,阮亦傑“嘖”了一聲,說:“看來他也很窩火。”
  不曉得那個王八蛋有什麼理由生氣,把他這麼純良癡情的死黨吃幹抹淨又碾斷骨頭吸掉髓,竟然還有臉氣勢洶洶地興師問罪!
  阮亦傑越想越不爽── 瞧瞧,這麼年輕有為朝氣蓬勃的大好青年讓那個變態搞得這麼憔悴,今天晚上幸好他提前離開,才恰巧碰見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在街上晃的蘇淩曦,並順手把他揀了回來,不然這個嬌生慣養的少爺不僅錢包掉了還有家不能回(鑰匙在俞楚冉手裡),哪受得了露宿街頭的罪?
  蘇淩曦把身體蜷成一團,低聲說:“原來他一直都看不起我……”
  終於知道了癥結所在,他覺得他輕浮、放蕩,不值得交付真心,只配當個發洩欲望的對象。
  蘇淩曦欲哭無淚,他是怎麼把自己弄到這步田地的?原來他的順從被當成隨便,熱情也被誤讀成淫蕩,那個難以取悅的男人,究竟要怎樣相處才不會出錯?
  “睡覺吧,明天還要打一場硬仗呢!”阮亦傑遞給他一杯牛奶,蘇淩曦垂首接過,喝了一口,抬頭問:“加糖了?”
  “怎麼了?你不是挺愛吃甜的嗎?”阮亦傑好奇地問,蘇淩曦垂下眼簾,遮住眼中浮起的霧氣:“沒、沒事。”

  “你腦袋裡裝的是什麼?油漆嗎?”穆宇之在客廳踱來踱去,惡毒地嘲諷著沙發上臉色陰沉得快滴出水的男人,“蘇雲生是小蘇的叔叔好不好,你就算對這邊的社交圈不熟,也該看出他們長得有幾分像,真不知道你怎麼會想得那麼齷齪。”
  這個死男人把情人氣跑了之後就跑來他家發神經,嚴重干擾了他和秦昭然的夫夫生活,穆宇之不爽之氣沖得印堂都黑了,劈裡啪啦地教訓他:“我看小蘇雖然老順著你,也不是一點脾氣也沒有,你好好道個歉,哄哄人家,頂多背著荊條讓他SM一下,就別堅持你那個臭脾氣了。”
  俞楚冉臉頰抽搐了幾下,沉聲道:“我絕對不會放手,他休想一走了之。”
  穆宇之翻了個白眼,毫不留情地說:“你以為你是他爹?人家把辭呈摔在你臉上你照樣一點辦法沒有,認清現實吧!真搞不懂,好好道個歉會要你的命嗎?”
  俞楚冉輕哼一聲,什麼也沒說,秦昭然沖好澡出來,說:“俞,你可以用客房,宇之,睡覺了。”
  穆宇之像聽見真主召喚的小羊羔一樣,搖著尾巴跟秦昭然進了臥室,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故意刺激他這個孤家寡人,門也不關嚴實就開始上演活春宮,喘息呻吟飄得到處都是,還夾雜著穆宇之浪到不行的催促:“快點快點……再用力……好棒∼∼”
  媽的!這讓他怎麼睡得著?俞楚冉抓起外套沖出大門,開車飆到阮亦傑公寓樓下,盯著樓上的燈光,一夜無眠。

  第二天,蘇淩曦把列印好的辭呈放在他面前,一抬頭,熊貓眼對熊貓眼。
  搞成這樣,兩個人都有點無語,蘇淩曦站直身體,聲音平板地說:“那就這樣了,謝謝俞總這些天來的照顧。”
  俞楚冉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然後用殺人的眼神摒退了扒著門框看熱鬧的閒雜人等,他甩上門,把蘇淩曦用力拉進懷裡,像往常一樣,低聲誘哄:“還在生氣?好了好了,乖∼這回是我誤會了,我捨不得你走,別跟我賭氣了好不好?”
  他一輩子也難得服軟一次,卻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根本就像是在哄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蘇淩曦當然毫不領情,板著一張臉掙脫他的懷抱,說:“俞總,請自重。”
  俞楚冉有些掛不住,硬把他摟過來,打算使出以前屢試不爽的一吻泯恩仇,再用他高超的吻技讓對方手腳發軟,結果他剛低下頭,嘴唇還沒貼上,就被狠狠甩了一記鍋貼。
  清脆的聲音在辦公室裡回蕩,俞楚冉一張帥臉被打歪,嘴裡漫開血腥味,可見蘇淩曦氣得不輕,這一巴掌絲毫沒有偷工減料,他抹了抹嘴角的血絲,朝蘇淩曦伸出手,說:“好了吧?這樣可以消氣了?別再鬧彆扭了。”
  他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被人呼巴掌,因為對方是蘇淩曦,他權當奉送,換了別人,早被揍得手斷腳斷兼腦震盪了。
  蘇淩曦面無表情地拉開辦公室的門,說:“俞楚冉,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敗筆。”
  臨走那句,字字珠璣,擲地有金石聲,把俞楚冉搞得一頭霧水,穆宇之從門口經過,輕飄飄地留下一句:“賤骨頭,一邊吃糖一邊嫌糖太黏牙。”
  這句話引爆了俞楚冉的小宇宙,他把蘇淩曦的辭呈揉成一團丟進廢紙簍,對穆老闆甩了一句:“休三個月的假,沒事別找我。”
  “喂!”穆宇之在他身後大叫:“三個月?你休產假啊?”
  助理跑了,老闆也無心工作,俞楚冉勢在必得,一定要把蘇淩曦追回來,穆宇之在知道他的決心之後,陰陽怪氣地說:“我支持你,就算追不回來,你把他活活氣死也是一種勝利。”
  這種東西,真是枉稱“朋友”二字,俞楚冉當他的話是放屁,開始制定追回蘇淩曦的戰術。
  活了二十八年,頭一次這麼認真地要圍追堵截一個人,他還使出了以往最不屑的下流手段:偷窺。
  具體操作就是,在蘇淩曦住所對面的大樓租下正對著他家的套房,在視窗架起望遠鏡,密切關注著對方的日常生活。
  蘇淩曦從父母那裡拿了備份鑰匙之後,本以為又恢復了重逢前的平淡生活,可以縮在自己的小窩裡舔舔傷口,渾然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幸好他沒那麼敏感,否則不僅要氣得吐血,恐怕還會在一氣之下勞動警員先生拘捕對面那個偷窺的變態。
  除了偷窺,俞楚冉更是施展死纏爛打的賤招,蘇淩曦一出門,他就飛快地拿車鑰匙,像偵探一樣盯人家的梢,不僅摸清了蘇淩曦的生活習慣,還在任何可能的場合,製造各種看似不經意的“巧遇”。
  *****
  辭了職之後,蘇淩曦打算休息一陣子,不是他嬌貴,這場戀愛談得實在元氣大傷,讓他一時間心灰意懶,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這個時候回家族企業工作,只有敗事賠錢的份兒。
  反正他本性閒散,這種無事一身輕的生活偶一為之也蠻有樂趣,雖然他已經習慣睡前喝一杯不加糖的牛奶,而且不到十一點就爬上床睡覺。
  胸口的痛漸漸麻痹,當時的種種震驚、絕望、恥辱都沉澱成隱隱的痛,不提起,就不會讓他揪心,依然會每晚夢見他,卻再也不會在淚水中醒來,偶爾翻出那枚失去光澤的紐扣,就像他的愛情一樣黯然失色,蘇淩曦不再將它放在胸口,這枚小東西曾經帶來的溫柔暖意,全變成了烈火一般的灼人熱度,讓他只有無盡的痛楚與悲傷。
  十年的感情,只用一個多月的時間就被消磨得身心俱疲,不知道該用多長時間才能徹底釋懷──蘇淩曦站在超市貨架前發呆,憑直覺往購物車裡掃了一堆看得順眼的東西──只要不再相見,他總有一天能掙脫俞楚冉為他設下的情感魔障。
  可惜天不從人願,在他心如死灰的時候,那個男人又纏了上來。
  “嗨!好久不見。”
  蘇淩曦準備結帳的時候,俞楚冉眼疾手快地擠開一位大嬸,排到他身後,笑容可掬地和他打招呼:“最近怎麼樣?”
  老天爺,我平生雖然沒燒過幾柱香,卻也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如果你天上有知,快快讓這個魔障退散吧!
  蘇淩曦把視線定在電子屏上,慢慢地吸氣吐氣,努力壓制著失控的心跳,對男人的示好視而不見。
  “淩曦,還在生我的氣啊?”俞楚冉一隻手在他眼睛前面晃啊晃,其死皮賴臉的程度讓蘇淩曦歎為觀止,他板著一張臉,用對待門衛和泊車小弟的那種客氣而生疏的態度瞥了對方一眼,點點頭,敷衍地說:“托你的福。”
  碰了一根釘子,俞楚冉毫不氣餒,他吃准對方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好意思發火,於是裝著給人家肩上拂灰,湊近蘇淩曦的耳朵,悄聲問:“晚上……想不想我?”
  蘇淩曦半邊臉被他的氣息染上一層薄紅,胸口不由自主地陣陣酥麻,之後又是酸澀的痛楚,他暗暗咬牙,拿起一穗新鮮玉米在俞楚冉面前晃晃,用低得只夠彼此聽到的聲音說:“又粗又硬又有顆粒,比某些銀樣鑞槍頭好用得多。”
  “喂!”俞楚冉眉頭打了一串結,讓蘇淩曦沉鬱許久的心情突然小爽一下,他結完帳,對男人吹了聲口哨,抱著大包小包走出結帳口,俞楚冉氣得吹鬍子瞪眼也沒辦法,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腳步輕快地走遠。
  雖然這種口頭上佔便宜的做法比較幼稚,簡直像小孩子在鬥嘴,而且很容易招來更嚴重的報復,不過蘇淩曦一時顧不了這麼多,天知道他消沉多久了,只有在消遣俞楚冉那一瞬間心情才稍稍有撥雲見日的趨勢,而且,更重要的是,讓他發現和俞楚冉正面交鋒不再是多麼恐怖的事,原來那傢伙也有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的時候!
  如果再見到他,自己一定能表現得若無其事,而且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他的種種侮辱嚴辭還以顏色。
  這種想法讓他精神煥發,擺了一大桌小吃在茶几上,然後一邊看電視一邊洩憤似地猛啃煮玉米,還用啃乾淨的玉米芯敲打開心果,娛樂吃喝兩不誤。
  他當然不知道這一切都落入俞楚冉的眼中,更不知道自己孩子氣的舉動讓對方笑個不停,而且越看越想吃──不是對那桌東西,是對他。

  觀察得越久,就越覺得不對勁,一切曾經有過的怪異感覺此刻變得分外鮮明,原本以為蘇淩曦是那種不甘寂寞的人,也已經做好準備看到某些讓他氣到爆血管的場面──並打算隨時沖過去打斷──沒想到的是,蘇淩曦的私生活非常清靜,每天早晨會在六點多鐘爬起來,穿著睡衣在房間裡遊蕩幾圈,然後又呵欠連天地撲回去賴床,白天或者看書上網,或者出門逛街購物,晚上則抱著一堆小吃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雖然超級懶散,但是一點也不糜爛。
  偶爾會有他的朋友過來──就是當時在飯店看到的那幾個──也只是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最激烈的動作就是摔牌和用沙發墊互丟──打牌捉到某些人作弊的時候──完全沒有他原先設想的淫亂場面。
  難道他真的一開始就誤會了?俞楚冉怔怔地立在望遠鏡前,一時間無法整理他此刻的心情。
  對於一個固執己見而且性格強硬的男人來說,讓他去自我反省簡直比登天還難,更是不可能對自己的看法產生懷疑,但是連日來的觀察,已經足以動搖曾經固有的評價,蘇淩曦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難道自己真的錯了?
  推翻先前的想法是一件痛苦的事,他的執拗性格在本能地抗拒著,但是重新認識蘇淩曦的衝動根本是按奈不住──他甚至願意承認自己錯了,因為這樣的事實會更讓他欣喜,然而害怕美夢落空的擔憂隨之而來,讓他仍然保持觀望態度。

  “哇!你現在墮落成怪叔叔了。”穆宇之跑來看他笑話,對著架在窗口的望遠鏡嘖嘖讚歎,“搞什麼妖蛾子!你直接一步一磕頭地從他家走廊跪求到臥室,沒准小蘇一心軟,就又捨身飼虎了。”
  說得他好像磕頭蟲一樣,俞楚冉橫了他一眼,看看時間,西街那家蛋糕房的招牌黑森林快出爐了,他抓著穆宇之沖出門,在對方一路“喂喂”聲中開車飆過去,還特意把車停在蛋糕房後面的巷子裡免得引人注意,然後把人家當天供應的黑森林全部買下,自己留一塊,剩下的統統打包讓穆宇之帶回去。
  穆宇之雖然被搞得一頭霧水,但是有人送蛋糕為什麼不拿?鬼曉得這傢伙是不是又想出什麼餿主意來製造和蘇淩曦的獨處機會,雖然好奇得要命,不過以他對俞楚冉的瞭解,也明白留下來看戲的下場極有可能變成洩憤物件被轟殺至渣,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穆宇之決定暫且撤退──反正以後有得是機會,他不怎麼真誠地祝福俞楚冉馬到成功,然後在對方不爽至極的目光中抱著一大盒蛋糕閃人了。
  自從上周散步經過這家蛋糕店,品嘗過他們的招牌黑森林之後,蘇淩曦的心頭所愛就多了一樣,每天在下午四點多鐘過來晃一圈,享受他悠閒愜意的下午茶。
  “嗨!”
  蘇淩曦剛走進店門,就看到那個笑嘻嘻朝他揚手招呼的陰魂不散男,有馬上掉頭走人的衝動,不過一室的甜蜜馨香讓他放鬆了警惕,再加上對俞楚冉也不再一見就怕一想就悲,在和又愛又恨的人共處一室和吃不到心愛的蛋糕的損失之間權衡片刻,他不情不願地邁動腳步,挑了個離男人最遠的位子坐下。
  山不來就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就去就山,蘇淩曦剛坐定,俞楚冉就端著茶點挪到他對面,笑容燦爛得刺眼。
  蘇淩曦當他是空氣,照例點了黑森林和混合果汁,結果他話音剛落,俞楚冉就超級欠扁地指指自己盤子裡那塊,說:“這是最後一份了,你要不要吃?”
  他寧可去啃牆角的磚也不要吃沾著這男人口水的東西──雖然以前沒少吃對方的口水,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也──蘇淩曦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出火氣,把黏在那塊蛋糕上的目光收回,咽了口口水,不屑地說:“謝了,我還不想被傳染口蹄疫。”
  憤憤不平地改點巧克力慕斯,然後用戀戀不捨的目光瞟了一眼他心愛的黑森林,蘇淩曦心中無限惋惜,掃過俞楚冉的視線包含著露骨的鄙夷──這個變態王八蛋!分手了還沒完沒了地騷擾他,樂此不疲地干擾他的生活!現在甚至像幼稚園的小屁孩打架一樣用這麼弱智得丟人的手段奪人所愛!讓他一想起自己會愛上這麼混蛋的男人就覺得臉紅。
  “嗯,好吃,像你一樣美味∼”俞楚冉裝作很享受的樣子一口一口吃他的蛋糕──對甜食其實提不起什麼興趣,如果不是為了釣蘇淩曦,打死他也不要碰這種膩巴巴的玩意兒!
  也不知道是誰在受罪,是因為很想吃卻吃不到而咬牙切齒的蘇淩曦?還是為了製造相處機會而不得不硬著頭皮裝HIGH的俞楚冉?只有他們兩個自己心裡清楚。
  更讓俞楚冉胸悶的是,蘇淩曦不僅沒上鉤,那個自從“他的”小蘇一進門就紅著臉的女店員不知道從哪裡端出來一塊漏網之魚,用溫柔得快飄起來的聲音說:“知道你會來,特意給你留了一塊。”
  “啊!太好了!”蘇淩曦喜出望外,一吐胸中的鳥氣,當下給了對方一個燦笑,女店員臉更紅了,含羞帶怯地跑開了,俞楚冉妒火中燒,眼珠子發紅,連想也沒想一把鉗住蘇淩曦的手腕,說:“我不許。”
  “你放開!”蘇淩曦沒想到他會在大庭廣眾下發瘋,本能地向後躲,在拉扯間撞翻了果汁,濃稠的液體灑了兩個人一身,並且直接報銷了他的淺色外套……欺負人也要有個限度好不好!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呢?蘇淩曦氣得腦袋發暈,吼道:“你他媽的到底想幹什麼?!”
  整間店都靜了下來,眾人齊刷刷地看著他們,蘇淩曦一吼完就後悔了,他翕動著嘴唇,眼神又怒又懼地瞪著俞楚冉──被怒氣沖昏了頭,他甚至忘了這個男人有多可怕,曾經說過的話歷歷在耳,每一個字都能像刀子一樣割得他體無完膚,而自己竟然還敢不知死活地挑釁他!
  “你……”俞楚冉才開口,蘇淩曦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跳起來,甩開他的手往門外跑,俞楚冉追著他沖出蛋糕房,使出渾身的力氣才把他拽住,急急地說:“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就算被滿清十大酷刑伺候也好過再聽一句那晚一般的攻訐言辭,蘇淩曦不停地顫抖著,眼底流露出的痛苦、恐懼、羞憤讓俞楚冉一時語塞,頭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竟傷他至深。
  他還記得蘇淩曦剛到他手下工作時,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是多麼招人喜歡,總是清朗明澈帶著一點調皮的眼神看著自己,那麼聰明能幹,又柔順熱情的年輕人,怎麼在他身邊短短月餘,就變得如此膽怯、消沉、倉惶無措?
  俞楚冉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無數隻手從四面八方撕扯著,從未有過的疼痛讓他無法言語,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手輕觸蘇淩曦的臉頰,卻被飛快地躲開,對方用充滿戒備的眼神又驚又怕地看著他,讓俞楚冉心痛之餘,更覺得羞愧。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卑劣極了,親手給蘇淩曦刻下累累傷痕,卻連給人家舔傷口的餘地都不留,又得寸進尺地把對方逼到角落,甚至肆無忌憚地剝開那些未癒合的傷疤!
  “淩曦……”他把蘇淩曦緊緊摟在懷裡,嘴唇貼上他的額角,悄聲昵語:“淩曦,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蘇淩曦掙不開他鐵鉗一般的擁抱,只好靜靜地靠在他懷裡,低聲問:“你還沒玩夠?”
  俞楚冉不解地挑起他的下巴,蘇淩曦面露疲色,說:“我知道你討厭我,看不起我,可是你有必要這樣戲弄我嗎?看我像白癡一樣被你耍得團團轉很有成就感?俞楚冉,我沒有害過你,現在我請求你,住手吧!難道你厭惡我到一定要痛打落水狗的程度?”
  “不是的!”俞楚冉抓著他的肩膀吼道,“淩曦,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地珍惜你,我不會再傷害你了,永遠不會了!”
  蘇淩曦的眼底一片灰敗,輕聲問:“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俞楚冉緊張地凝視著他的眼瞳,想從中找到一星半點和解的希望,然而經過漫長的讓人心焦的等待,蘇淩曦只是搖頭苦笑:“你真狠……”
  曾經他那麼愛他,百依百順,毫無保留,結果呢?付出的感情竟然成了迴旋鏢,再來一次?再傷一次?非癡即傻,他再也不會了。
  他定定地看著俞楚冉,問:“和我在一起,很能滿足你的統治欲吧?像我這樣凡事以你為天的傻瓜是不是很少見?”
  “我……”俞楚冉被那雙滿溢著憂傷的眼眸看得無地自容,他絞盡腦汁地思索著安撫對方的方法──
  “淩曦,難道你不想懲罰我嗎?難道你不想報復我出氣嗎?”
  回到我身邊,我任你怎麼處置都沒關係!俞楚冉滿懷希望地看著蘇淩曦,殷切地期盼著對方點頭,蘇淩曦愣了一下,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你多慮了,我不會的。”
  氣氛僵冷得讓人頭痛,連過往的行人都不自覺地繞遠了一些,俞楚冉皺著眉,怎麼他有一種感覺,好像彼此間又誤會了什麼?
  “喂,我沒有試探你的意思,我是說真的。”俞楚冉不知道自己正越描越黑,仍在拼命地解釋:“你可以打我打到氣消為止,也可以選任何你樂意的場合罵我,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如果還是不夠解氣,你在《光明日報》登整版罵我都沒關係,我來付費。”
  蘇淩曦聽得哭笑不得,在這個男人的概念中以為只要以牙還牙就能撫平他的傷口?以為一報還一報就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從頭再來?
  他突然覺得很無力,扳開俞楚冉扣在自己腰上的手,說:“我說過了,我不會報復你。”
  他只想躲開他,就算孬種也罷,龜縮到不被人注意的地方過自己的生活,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不要再把心力耗費在這個永遠不懂得感情的男人身上,蘇淩曦轉過身,說:“夠了,我們已經結束了。”
  死心吧,就算依然深愛著他又有什麼用?他還不如愛上一塊花崗岩。
  “淩曦……我是真的……”俞楚冉支吾了半天也說不清個所以然,生平頭一遭,他什麼也不能做,垂頭喪氣地目送著蘇淩曦離去,心裡悔愧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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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想成功就要發揮鍥而不捨的精神,就算被碰了一鼻子灰,也要不怕塌面子地堅持到底,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在蛋糕店的“偶遇”搞得蘇淩曦好幾天都不想出門,後來在家憋得頭痛,就挑個風和日暖的天氣,採購完之後,順路跑到附近的公園曬太陽。
  陽光曬得人渾身暖融融,滿園的銀杏樹葉變成金黃,飄了一地美麗的小扇子,蘇淩曦坐在長椅上,看看偶爾從甬路上經過的閒人,發現自己越來越像退休的老人家了。
  連胸口都少了那份年輕人的熱情,讓他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蘇淩曦拆開一包小香腸,百無聊賴地逗起了流浪狗。
  “嗨,淩曦。”
  有人在他身邊坐下,蘇淩曦先是被熟悉的聲音嚇得全身僵硬,勉強扭過臉確定來人之後,他嗖地站了起來,進入一級戒備狀態。
  俞楚冉拉他坐下,說:“淩曦,關於我們的事,我想了很多……”
  “你想什麼不關我的事。”蘇淩曦飛快地打斷他,像只炸了毛的貓,“你到底有完沒完?非逼我說髒話嗎?”
  “我不介意。”俞楚冉笑得沒皮沒臉,一直拉著他的手不放,蘇淩曦瞪了他半晌,有些氣餒地歎息:“你這樣有什麼意思呢?是不是覺得我不回去傷了你的面子?”
  “面子值幾個錢?我要的是你的人。”俞楚冉摩挲著他的手指,說:“你怎麼就不肯相信我呢?我是真心要跟你和好。”
  蘇淩曦無奈地看著他,說:“你想和好,我就一定要配合你嗎?我承認我喜歡過你,後來我也想開了,是我錯,不該把自己的感情強加給你,被你傷害也是我活該,你知道嗎,俞楚冉,我寧願當初我們根本沒有開始過,至少我還可以自己珍藏著這份感情,不被任何人玷污。”
  說完,他起身走開,俞楚冉忘了拉住對方,他已經完全驚呆了。
  淩曦喜歡自己?他是因為喜歡才和自己交往的?
  俞楚冉陷入沉思,無數片段在腦海中滑過,從一開始蘇淩曦那溫柔帶著渴望的眼神,到兩個人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那些溫存的話語和縱容的微笑、那些甜膩的呻吟和毫無保留的熱情,都在默默地傾訴著緣由──他喜歡他。
  深深的悔恨包圍了他,原本以為蘇淩曦和他在一起只是彼此需求,吵架之後不過是氣跑了一個情人,沒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糟蹋了一份如此真摯的感情。

  一個窮追不捨,一個則是能閃多遠閃多遠,兩個人就這麼玩起了貓鼠遊戲。
  傻子也知道被火燒了要叫痛,並且遠離火源,他蘇淩曦還不至於蠢到執迷不悟──珍惜生命,從拒絕再當那傢伙的寵物開始。
  以前只知道他情商低,不過現在看來,那個姓俞的一定根本就沒有EQ這種東西,自己真是腦袋進水才會和他在一起,那種下半身思考的床上動物,腦袋裡只剩下一個“插”字,指望他愛上自己,早點投胎比較快。

  雖然已經辭職了,不過由於世通的工程間接促成他這一段失敗的戀情,蘇淩曦偶爾也會想起跑到世通去看看系統運行狀況。
  “以後打算怎麼辦?”蘇雲生留他吃了晚飯,又開車送他回家,上樓之後還順手替他收拾了一下亂七八糟的房間,蘇淩曦有些過意不去,泡了一壺茶端過來,說:“平時家裡沒這麼亂……我想再玩幾天,反正我大侄剛進公司,讓他去操練好了。”
  “你說銘鎮?”蘇雲生搖頭,“鋒芒外露,心高氣傲,遠不如你聰明內斂。”
  “剛入社會的新鮮人都這樣,磨磨就好了。”蘇淩曦有些唏噓,工作能力出色有什麼用,照樣被人貶得一錢不值,不過也是他自己犯傻,跑去熱臉貼人冷屁股,活該自找。
  蘇雲生端著茶杯在窗前站了片刻,說:“不提這些了,年輕人走彎路是正常的。”
  “是嗎?”蘇淩曦垂頭喪氣地看著他,後者神秘地笑笑,意有所指地說:“睡覺的時候記得拉好窗簾。”
  “哦,好。”蘇淩曦左耳進右耳出,反正他一個大男人被人看到也不會少塊肉,再說他又沒有裸奔的習慣,連睡覺都規規矩矩地穿睡衣咧!
  俞楚冉緊張兮兮地盯著對面的叔侄兩個,從蘇雲生站到窗前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但是又捨不得放棄繼續看他家淩曦的享受,正猶豫要不要撤退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一看號碼,果然是蘇雲生打來的,俞楚冉一邊暗罵薑還是老的辣一邊秉持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原則接通了電話:“喂?蘇經理?”
  “到樓下咖啡館,十分鐘後。”蘇雲生簡短地下了指示,俞楚冉只要乖乖照辦的份──否則他只要把電話丟給淩曦,自己一定會立即被三振出局。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俞楚冉認命地換衣服下樓,一秒鐘也沒敢遲到──爭取長輩印象也是追人的成功要素之一,雖然這長輩不過只比他大個十來歲而已。
  “你對淩曦究竟有什麼目的?”一坐下,蘇雲生開門見山,一點迂回的餘地都沒留,俞楚冉也不廢話了,直接回答:“我要他。”
  蘇雲生平靜地看著他,溫和地問:“如果他不答應呢?”
  “那我就磨到他點頭為止。”俞楚冉心裡雖然沒幾分把握,不過一定要堅持再堅持,直到滴水石穿,鐵杵磨成針。
  “淩曦雖然是個溫柔懂事的孩子,不過也不是什麼都能忍。”蘇雲生神情淡然,說:“他父母雖然教養嚴格,但是非常寵他,淩曦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挫折,在家族企業裡也有一席之地,本來不需要去別的公司看人臉色。”
  俞楚冉聽出言外之意,不過他不敢確信,輕聲問:“你說……他會來天鴻……是為了……為了……”
  “為了你。”蘇雲生眼神平淡如水,沒有絲毫責難之色,只是淡淡地陳述事實:“淩曦只對他喜歡的人一味忍讓,像他那樣嬌生慣養的孩子,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少爺脾氣?”
  俞楚冉又是驚喜又是汗顏,沒想到蘇淩曦對他的感情如此之深,甚至為了他而調職,結果自己這個笨蛋不僅沒有珍惜,還把對方的順從當成沒原則,直到逼得人家忍無可忍了之後才後悔地想要挽回。
  一想起蘇淩曦受傷的表情,他就想找塊磚拍死自己,不,拍個半死,剩一口氣去求淩曦原諒。
  “不知道他還肯不肯理我……”俞楚冉慚愧得抬不起頭來,蘇雲生凝視了他片刻,送給他一句老實話:“事在人為。”
  看得出來淩曦還是愛著這個男人,這個被偏見蒙蔽了眼睛的年輕人,如果他肯放下固執、誠心以待,還是有諸多優點的,兩個人重歸於好也不是件壞事──淩曦是個善良的孩子,即使受了傷害,也不會把真誠的懺悔拒之門外,蘇雲生歎了口氣,真心希望面前這個EQ不高的男人能夠早日覺醒。

  要怎麼去挽回一個被自己狠狠傷害過的人?俞楚冉失眠了好幾夜,終於相通了──什麼花招都不要使了,最原始的方法最有用,三個字:對他好。
  這天,蘇淩曦懶得出去吃晚餐,又抱著零食看他的電視劇,俞楚冉當然是抱著望遠鏡偷窺人家──他發現自己已經上癮了,每天都片刻不離地關注著對方的生活,蘇淩曦被電視劇逗笑的時候,他會忍不住莞爾,蘇淩曦情緒低落地滿屋子亂走的時候,他也會跟著煩躁起來,恨不得穿空而過,狠狠地抱住那個人,摘星星摘月亮地哄他開心。
  他從來沒有這樣在乎一個人,以前的情人們偶爾鬧鬧脾氣,他只會覺得好笑或者心煩,從沒有一個像蘇淩曦這樣,完完全全地佔據了他的心神,即使這樣時刻密切注視也不夠,看得越久就越貪心地想要更多,胸口像牽連了一條無形的線,另一端拴在蘇淩曦身上,他的每一舉一動都會引起自己的情緒起伏,俞楚冉幾乎按捺不住這種衝動──想耗盡百般溫柔求得他的原諒,然後一輩子守著他,盡自己所能,讓他幸福和滿足。
  不過老這麼被拒之千里之外,什麼幸福滿足全是空談,男子漢大丈夫,該出手時就出手,當機立斷,俞楚冉拿車鑰匙出門,去蘇淩曦常去的飯店打包了一堆他愛吃的菜,又繞路去買了一盒芝士蛋糕──雖然那傢伙老吃這些甜膩膩的東西,卻沒見多長幾兩肉,那天一抱之下,還是瘦巴巴地硌人。
  拎著一堆餐盒,俞楚冉樂顛顛地跑去敲蘇淩曦的家門,聽到裡頭懶洋洋的應聲,他連骨頭都酥了。
  蘇淩曦一打開門,眼中的溫度急轉而下,一臉俊臉板了起來,當下準備甩他一記閉門羹,俞楚冉厚著臉皮擠進去,提提手上的餐盒,說:“你有沒有吃飯?我帶了晚餐過來。”
  燒鵝的油香和蛋糕的清香最先搶佔了嗅覺,緊接著是黑椒牛肉丁混和著蔬菜片的饞人味道,讓他拒絕的話被淹沒在口水中,蘇淩曦覺得自己肚子開始叫了,在接受美食和把俞楚冉同他的好意一起掃地出門之間猶豫,再加上面帶悔意,眼神中明顯的哀求之色讓他更加難下決心,就這麼一遲疑,俞楚冉已經見縫插針,殷勤地把餐盒擺了一桌子,還端出一罐熱騰騰的冬瓜排骨湯,招呼他道:“快來吃,涼了味道就不好了。”
  蘇淩曦咽了口口水,不明確拒絕或同意,只是彆彆扭扭地說:“我要看電視。”
  “吃飯的時候看電視對身體不好。”俞楚冉直覺地反對,結果在看到對方的臉色時,他妥協地歎了口氣,又把餐桌上的食物全挪到客廳的茶几上,對蘇淩曦做了個“請用”的手勢,然後像餐廳服務生一樣規規矩矩地站在旁邊。
  這種轉變太突然了,讓他一時間根本無法反應,想不明白這個霸道專制的男人怎麼會變成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樣,蘇淩曦提防地看著他,雖然被美食勾得流口水,又怕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你不餓嗎?”俞楚冉又催了一次,蘇淩曦猶豫再三,從皮夾裡抽出兩張鈔票丟給他,說:“給你,可以走了。”
  雖然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俞楚冉這麼柔和的樣子他確實拉不下臉來拒絕,不過這只是因為他很餓,絕對沒有別的原因!
  俞楚冉被嗆得很沒面子,不過在愛人面前面子最不值錢,他硬著頭皮收下錢,說:“訂餐附贈額外服務哦!”
  說完,他蹲在茶几旁邊,把鵝肉和醬料用生菜卷起來,遞到蘇淩曦嘴邊,熏魚挑掉刺,蝦子剝掉殼,完全像個周到的家庭煮夫,把蘇淩曦搞懵了,他向後躲躲,靠在沙發上,問:“你幹什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俞楚冉抓起他的手,塞了一碗飯過去,柔聲道:“好好吃飯,當我是空氣就行了。”
  蘇淩曦整個人傻掉了,呆怔怔地被他牽著鼻子走,乖乖地吃掉給他夾到碗裡的菜──這團“空氣”有時候甚至直接喂到他嘴裡,直接把他撐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俞楚冉才心滿意足地拍拍手,好像完成了一樣大工程似地,端著晾到溫熱的湯給他,盯著他一口口喝完,然後在蘇淩曦狐疑的目光下站起身來,說:“要按時吃飯,明天我再過來。”
  說完,他沒再囉嗦什麼,直接收拾了垃圾走人了,蘇淩曦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坐在沙發上,電視劇早演完了都沒反應過來,飽腹的感覺讓他沒多少腦力思考,唇齒之間猶有餘香,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
  “來,張嘴。”
  蘇淩曦面無表情地含下一口蟹黃,貌似專注地看著電視,其實胸悶得要死,都怪他當初沒有堅持原則,結果這廝得寸進尺,天天換著花樣帶各種菜色過來,讓他覺得自己沒出息到了極點,幾下就被美食和俞楚冉溫柔的笑容收買,放鬆了警惕讓這傢伙登堂入室。
  呃,目前為止,這男人除了總逼著他吃很多東西之外,倒也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
  這讓蘇淩曦更加鬱悶,他矛盾極了,有的時候寧願希望俞楚冉依舊展露混蛋本色,好讓他可以硬下心腸趕他滾蛋,但是有時候也希望對方的溫柔永遠持續下去,甚至產生了不該有的依賴感。
  不知道這算不算記吃不記打,蘇淩曦有些沮喪,怎麼可以這麼沒志氣?喂,姓俞的,你不要一直喂過來,這種親昵的方式不太適合已經分手的“前伴侶”了吧?!
  他有些賭氣地抓起一隻螃蟹,說:“我自己來。”
  俞楚冉縱容地看著他,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說:“淩曦,我終於意識到,自己錯得多麼離譜。”
  蘇淩曦手上的蟹應聲而落,呆呆地看著他,俞楚冉按住他的手,說:“這些天我沒有一刻不在想你,你不在身邊我都會覺得心裡空了一塊,淩曦,我不求你原諒我,我只希望你能讓我這樣接近你,照顧你,也許……我是說也許,我們可以像所有情侶那樣,平靜地生活在一起。”
  蘇淩曦不禁動容,又把螃蟹拿起來,借著猛挑螃蟹的動作來掩飾心中的波蕩,他清了清嗓子,說:“別忘了是誰毀了我們的關係。”
  “是我。”俞楚冉臉上流露出幾分愧色,說:“我能不能把那些混帳話收回?”
  “說出去的話你想收回就收回?”蘇淩曦一想起那天晚上就心痛,少爺脾氣也跟著冒了出來,想也沒想地諷刺道:“那你拉的屎能不能吃回去?”
  話一出口,手裡的蟹又掉了下來,蘇淩曦暗罵一聲,自己怎麼也變得口不擇言了,硬是把胃口完全倒光。
  俞楚冉坐到他身邊,說:“對,就是這樣,你有什麼委屈就朝我吼出來,這樣我才能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了……淩曦,你覺得我這種人有玩猜心遊戲的本領嗎?”
  完全沒有,這一點他們倒是能達成共識。蘇淩曦扭過臉,努力加強心理防線──雖然俞楚冉肯反省已經讓他無比意外了,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同樣的錯誤他絕對不要再犯。
  “淩曦,讓我開始追求你好不好?”俞楚冉看到希望的曙光,他坐得更近了些,拉著蘇淩曦軟磨硬泡,“你氣我恨我都沒關係,但是別拒絕我,淩曦,你是讓我動心的人,放棄的話會是我一生的遺憾。”
  蘇淩曦心臟狂跳,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既矛盾又懷疑地說:“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覺得我是那種見異思遷……”
  “別說了。”俞楚冉掩住他的嘴,又拉起他的手到自己臉旁,說:“你願意抽打幾下抽打幾下,我對不起你。”
  他早該發現自己錯了,卻仍固執己見地誤解著淩曦,心是不會撒謊的,它能感受到淩曦的美好與單純,所以才會在不知不覺中深陷進去,並且滋生了遠遠超越床伴的感情,他關心他,在乎他,捨不得他,這一切,都只說明了一件事──
  “我喜歡你,淩曦,我愛你。”俞楚冉深深地看著蘇淩曦的眼睛,像祈禱一樣低聲表白,蘇淩曦渾身一震,眼圈開始泛紅。
  俞楚冉趨前抱住他,哄道:“回到我身邊吧,監督我改掉所有的錯誤,然後……好好地愛你。”
  “你混蛋……”蘇淩曦哽咽出聲,隱忍了許久的淚水沾濕了他的肩膀,在他溫柔的撫慰中不停地顫抖,不知過了多久,那雙手遲疑地、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俞楚冉,痙攣的手指像溺水的孩子一樣,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
  “淩曦,淩曦,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傷心了。”俞楚冉一遍遍地在他耳邊低喚,聲音溫柔得醉人,懷抱收緊,用力摟住他清瘦的身軀,蘇淩曦在他肩上擦乾淚水,腫著眼睛抬起頭來,臉上還帶著賭氣的神情,說:“我要考慮考慮,你這種人太容易翻臉了。”
  “不會了不會了,答應我嘛!”俞楚冉順竿往上爬,摟著他搖來晃去,膩聲道:“求你了,淩曦……”
  蘇淩曦很想咬自己一口確定不是在做夢,這男人溫柔寵溺得讓他不敢相信,如果能早一些聽到這些甜言蜜語,他一定會欣喜若狂,他又退縮了起來,小聲威脅道:“你再催我,就乾脆絕交。”
  好像被欺負了的小學生在撒嬌一樣,明明沒什麼震懾力,俞楚冉還是妥協了,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好不容易進展到可以摟摟抱抱了,他可不想把人逼急了再一退三千尺,於是他親了親蘇淩曦淚濕的臉頰,柔聲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晚上不要吃冷飲。”
  蘇淩曦悶不吭聲地點點頭,坐在那裡沒動,俞楚冉拿起外套,說:“明天早晨我帶早點給你。”
  蘇淩曦猶豫了一下,說:“我要睡覺,你來了不要吵我。”
  “那我總要敲門吧。”俞楚冉有點無奈,以為自己被列為不受歡迎訪者,沒想到蘇淩曦耳根有些泛紅,輕哼了一聲,說:“你不是有鑰匙嗎?”
  太可愛了!原來他的情人在害羞!俞楚冉強忍著想撲上去的衝動,告誡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匆匆道了句晚安,然後一刻也不敢多待,落荒而逃。


  第十章
  次日清晨,俞楚冉起了個大早,跑到一家口碑良好的小吃店,耐著性子在一群大叔大嬸中間排隊買了這家的招牌生煎包和紅油抄手,還有熱騰騰的手磨豆漿,然後樂顛顛地送到蘇淩曦家。
  由於主人有令,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摸出曾經沒收了一直沒還的鑰匙開門,又輕手輕腳地關門換鞋,把食物放到廚房,注意到臥室門虛掩,他喜出望外,賊心不死地悄悄潛入臥室。
  晨光初照,床上的人把被子踢掉了一半,可憐巴巴地抱著一小截棉被取暖,身體蜷成一個蝦仁,腦袋鑽到枕頭底下以躲避光線。
  毫無防備的睡相讓人口水橫流,俞楚冉只覺得一股熱流從小腹竄起,燒得他坐立不安,多日來未紆解的欲望在這一瞬間蘇醒,叫囂著要求解放,他拉上窗簾,擋住那擾人清夢的陽光,然後一手撐在床頭,俯身貪婪地看著那寬鬆棉質睡衣下擺露出的優美腰線,兀自心癢難耐。
  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兩個人無數次的纏綿,柔韌溫暖的身體,緊緊纏著他的時候熱情的讓人快要融化,甜蜜的動情的呻吟,像是在鼓勵他的侵佔,隱匿於臀間的濕熱窄穴更是讓他為之瘋狂,只想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深埋其中。
  蘇淩曦睡得正香,完全沒意識到有一頭狼正雙眼發綠地盯著他,他夢囈了一聲,翻了個身,攤開手腳躺在床中間。
  就像打開蚌殼,露出裡頭鮮嫩的蚌肉一樣,讓人極力維持的理智瞬間煙消雲散──如此誘惑,能忍住他就不是男人了!
  被罵死也是死,憋死也是死,在欲望面前,再堅定的原則也決了堤──何況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有操守的人──俞楚冉不再猶豫,用最快的速度脫光衣服,然後爬上床,小心翼翼地覆上蘇淩曦,開始攻擊他的睡衣。
  一邊扒人家的衣服,一邊迫不及待地吻上他的嘴唇,溫柔而狂野,帶著忍得疼痛的饑渴,使出渾身的解數吮吻愛撫對方,蘇淩曦在半夢半醒中無意識地回應,因著以往的習慣,手臂軟綿綿地環上他的肩背,俞楚冉心花怒放,幾下把蘇淩曦剝乾淨,身體密實地壓了上去,腰部沉嵌入他雙腿之間,不懷好意地磨蹭著。
  沉寂的欲望很快被喚醒,和他的貼在一起,蘇淩曦夢到自己變成一團在火鍋中漸漸融化的奶油,渾身無力,任由那簇簇火苗舔舐著他的肌膚。
  好熱!但是又舒服得讓他忍不住低吟,被撩起情欲的身體誠實地追逐著快感,腰部弓了起來,像乞求更進一步的疼愛似地扭動著。
  造成的效果無異于火上澆油,俞楚冉手指探入他雙臀之間,挑弄著那個羞怯地緊縮起來的小小穴口,感覺到對方的緊澀與抗拒,他身體下沉,蘇淩曦身體一震,無意識地低叫一聲,露出被折磨得快哭出來的神情,身體不安分地躁動著,俞楚冉感覺到將要迎接他的地方已經不再乾澀,他扶著自己的炮身對準那裡,緩慢而執拗地撬開這具身體,一路侵佔到最深處去。
  火焰燒焦了他的血肉,燒透了他的骨髓,從內到外地燃燒著他,蘇淩曦在呻吟中清醒過來,發現兩個人光溜溜地摟在一起,他的腳勾在俞楚冉腰上,那裡……竟然正含著男人的那根,身體連接的地方灼熱難忍,甚至因為期待而疼痛,他害怕地看著對方,覺得自己快要和男人融化在一起,蘇淩曦胡亂地搖頭,摟著男人肩膀的手轉而推擋對方的胸膛,發出低泣般的抗議:“給我出去……我不要做……滾開……”
  還完全沒有允許更一步的親密關係,俞楚冉就急吼吼地吃起大餐來了,究竟把他當成什麼!蘇淩曦用力掙扎,痛恨自己一時心軟才會中了這王八蛋的懷柔策略,引狼入室任他為所欲為。
  吃到嘴裡的肉怎麼可能吐出來,俞楚冉趁他剛睡醒沒什麼力氣,無恥地壓著他不放,並且擺動著腰部撞擊他的後穴,可憐的蘇淩曦根本無力與身體的本能抗爭,很快沉淪在對方的狂野攻勢之下,禁欲了許久的身體完全打開,熱情地迎合男人的侵犯。

  實在彼此都饑渴太久了,頗有小別勝新婚之感,再加上經過這麼長時間冷戰,一下子短兵相接,完全是乾柴烈火,愈燒愈旺。
  他們在床上翻滾到日上三竿,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合,汗水混和著體液,弄得大床上一片狼藉,蘇淩曦嗓子都叫啞了,虛脫地癱在床上喘個不停,分開的腿連合攏的力氣都沒有,被過渡摩擦的穴口一時無法閉合,那個死男人射進來的東西黏膩膩地滑下來,讓他火大得想殺人,等好不容易順過氣來,蘇淩曦恨恨地詛咒道:“我……希望……你的小弟弟一輩子也站不起來……”
  “那可不行,我要保證你的性福。”俞楚冉賴皮地從背後抱住他,啃咬他的肩頸,含含糊糊地說:“誰讓你這麼誘人,讓我怎麼忍得住?”
  蘇淩曦不禁氣結,明明是個混蛋趁人不備搞突襲,吃飽喝足一抹嘴,竟然賴到他頭上來!
  “你放開我, 你這麼卑鄙小人!”蘇淩曦一巴掌拍過去,可惜數度高潮之後渾身軟綿綿,那力氣恐怕和摸一下差不了多少,腰更是痛得讓他動一動都會齜牙咧嘴。
  “喂,別這樣。”俞楚冉摟著他不放,嬉皮笑臉地說:“剛才是誰緊夾著我不放,一直纏著我叫‘還要、還要’的,怎麼一做完就翻臉不認人了?”
  “滾!離我遠點!”蘇淩曦羞惱交加地罵道,“死出我的房子去!我不想看見你!”
  罵人的話像罵在一塊木頭上,對方根本不疼不癢,強硬地抱著他去洗澡,還用手指伸進去清洗那些液體,這讓蘇淩曦備感屈辱,一種被強勢支配與佔有的恐懼感攝取了他的心,這情形好像又回到分手前,自己像個玩具一樣任男人擺佈的時候,蘇淩曦的身體迅速冷了下來,在熱水中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個男人一點都沒變,依然可惡地獨斷專行,依然是下半身支配一切,想做就做,根本不理會自己的意願,那些溫柔承諾,也不過是為之達到目的所使用的謊言罷了!
  俞楚冉把洗乾淨的蘇淩曦用大浴巾包起來放到床上,換掉了皺得不成樣子的床單,然後一把將沉默不語的蘇淩曦摟在身前,說:“餓不餓?要不要我拿點心給你?”
  “滾。”蘇淩曦只丟給他一個字,連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俞楚冉只當他在鬧小脾氣,攬到懷裡又哄又拍,蘇淩曦本來就累得半死,沒幾分鐘就忿忿不平地睡著了,俞楚冉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身心都得到滿足之後的疲倦感也潮湧而來,他拉起被子蓋住兩人,含著笑意沉入夢鄉。
  俞楚冉睡得很沉,一覺醒來,發現身邊的人早不知去向,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蘇淩曦跑路了,而且還小肚雞腸地卷走這房子裡的所有衣服以示懲罰,連條內褲都沒給他留下,俞楚冉如果想出門,除了打電話叫外援,就只有披床單了。
  他在所有房間都找了一圈,發現連之前放在洗衣機裡的髒衣服都沒了,看來蘇淩曦這回鬧彆扭鬧得很徹底,俞楚冉又好氣又好笑,還有些縱容的無奈──想討這個被自己傷害過的情人歡心,真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到的。
  沒辦法,只好急電召穆宇之過來救駕。
  那個傢伙見到他的狼狽樣,先是不厚道地嘲笑了一番,問清原因之後,連連搖頭,說:“你也太急了吧?人家才允許你進門你就連床都上了?”
  俞楚冉穿戴整齊,不滿地說:“我們本來就是情人,上床是天經地義的事。”
  穆宇之嘖嘖兩聲,說:“你腦袋裡肯定被人灌過水泥,是誰當初信誓旦旦地保證要重新開始的?哪有人一開始就進行到床上去的?你這分明是自打嘴巴嘛,怪不得小蘇會氣到跑沒影。”
  俞楚冉被說得有些汗顏,他自己也清楚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成不了大事,但是情人之間,有必要這麼較真嗎?難不成每對夫妻或夫夫吵架鬧彆扭都要來一場離家出走?
  “你這個人真是……”穆宇之見他毫無悔改之意,搖頭歎息,“小蘇以前真是把你寵壞了,簡直是對你百依百順,所有才縱容得你這爛脾氣毫不收斂,老大,現在狀況不同了,他本來就有點怕你,肯給你機會並不代表肯像以前那樣什麼事都依你,你還那麼霸道的話,只有再度被甩的份兒。”
  “有這麼嚴重嗎?”俞楚冉心裡泛起嘀咕,他承認自己是有點過份,不過蘇淩曦也太無情了點吧?
  “嚴不嚴重你打個電話給他就知道了。”穆宇之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提議,“如果他關機或者直接過濾你的話,大概就只剩下登報致歉順便上門跪地求饒了。”

  被一語中的,蘇淩曦自從包袱款款跑回父母那裡,手機就一直沒開。
  這個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俞楚冉。
  心情很複雜,負責得他只想縮回蝸牛殼裡,就算俞楚冉去死他也不想爬出來看一眼。
  “我是不介意回家盡孝,不過當鴕鳥絕非長久之計。”蘇雲生開車接他回家的時候曾經這麼說過,當時蘇淩曦的回答是:“我無法忍受和那種根本不懂得尊重別人的混蛋在一起。”
  “別鑽牛角尖就好。”蘇雲生寵溺地彈彈他的腦門,他家這個少爺脾氣來也是不得了的,那個年輕人恐怕要耗些時候來等淩曦消氣了。
  就這樣,蘇淩曦在父母家裡過起了米蟲生活,除了每天吃飯睡覺看電視之外,時間都花在發呆上了,而且總是時時刻刻都能想到俞楚冉。
  他發現自己沒有當時那麼生氣了,然而這項認知又讓他覺得太沒出息,所以當蘇淩曦抱著沙發墊看他的八點擋時,滿腦子想的就是怎麼維持及培養對俞楚冉的不滿。
  那個獨斷專行、拔刀至極的死男人,他蘇淩曦又不是充氣娃娃,哪有放在床上想插就插的道理?!混蛋俞楚冉,口口聲聲說什麼照顧他對他好,結果還不是像以前那樣,拿他當床伴而已,在一起只是為了上床上床上床!
  蘇淩曦有些沮喪,有些氣惱羞憤,要說完全死心、徹底放棄,他又十分捨不得,畢竟俞楚冉那些言語讓他心笙蕩漾,好不容易才有了雲開見月明的感覺,他可不甘心這麼白白浪費掉。
  但是俞楚冉許下那些承諾的時候,是發自內心還是出於下半身考慮,他就搞不清楚了。
  而且……蘇淩曦臉龐泛紅,每次在鞏固對那個人的差評時,總是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天的瘋狂,火熱得要把人燒起來的激情衝撞,讓他連想想都覺得躁動不已,身體的私密處仿佛還殘留著被侵入其中猛烈抽動的觸感,並且本能地收縮著想要愛撫,蘇淩曦對自己這種總是容易臣服於快感的身體羞憤極了,讓他覺得連責備俞楚冉都少了幾分底氣。
  這樣左右為難的狀況,讓他更不想見對方,儘管那傢伙已經快把他家裡電話打到爆線,連一向慈愛的老媽都忍不住想把他踢出家門了,蘇淩曦依然固執又沒種地縮著不肯露面。

  讓一個快要變成宅男的傢伙出門,大概只有婚喪嫁娶這類推不掉的應酬,沒過多久,陳秘書發來請貼,由於以前受她的關照頗多,于情于理蘇淩曦都應該去參加人家的婚禮才對。
  當然他要排除顧慮先,蘇淩曦打電話給阮亦傑問俞楚冉的行程,再三確定婚禮當天那傢伙會在德國出差,他也就放心了,等到婚禮當天,封了個大紅包去向陳秘書賀喜,結果一入席他就傻眼了,屁股還沒把椅子坐熱,那個原本應該滾到國外的俞楚冉像鬼一樣突然出現,還笑吟吟地坐在旁邊和他打招呼:“淩曦,好久不見。”
  蘇淩曦差點從椅子上翻下來,完全措手不及,俞楚冉帶著貓抓老鼠的戲謔神情,一條手臂繞到他肩上來,說:“你還想當鴕鳥當多久?真的怕我怕成這種程度?”
  “怕你個鬼!”小小的激將法起了作用,蘇淩曦不屑地冷哼一聲,說:“你算哪根蔥?本少爺懶得理你!”
  “那我理你好不好?”俞楚冉曖昧兮兮地湊了過來,搭在他肩上的手還不著痕跡地摸來摸去,蘇淩曦只覺得後背的寒毛都立了起來,他扯開對方的手,怒目而視,說:“別亂動,我又不是你的玩具!”
  情急之下,忘了控制音量,導致這桌和鄰桌的客人不約而同地看過來,俞楚冉食指在他嘴唇上點了一下,說:“蘇少爺,你不想被記者在報紙上亂寫的話,最好對我溫柔一點哦。”
  這個混帳是不是只會趁人之危?!蘇淩曦悻悻地閉上嘴,裝模作樣地灌了口果汁,以消去被碰觸過的雙唇間灼熱的感覺,定了定神,他不悅地瞪著俞楚冉,說:“你不是應該在德國嗎?別告訴我你是專程跑回來參加陳姐的婚禮。”
  俞楚冉笑得欠扁,說:“當然是聲東擊西,不然怎麼把你這條笨泥鰍釣出洞?”
  不愧是臉厚心黑的混蛋一枚,蘇淩曦雙手握拳,忍住想掀桌的衝動,冷冷地說:“幾歲的人了,還玩這種幼稚無聊的把戲!”
  俞楚冉執起他的手送到唇邊一吻,說:“幾歲也不過時,幸好我這幾天惡補了一下你常看的八點擋。”
  蘇淩曦頓覺顏面無光,他轉過臉去,說:“我想給你機會,可你總是讓我失望。”
  “喂,講點道理好不好?”俞楚冉叫冤,“我是因為愛你才會對你有衝動有欲望,那麼長時間沒做過,你看起來又那麼香甜可口,我怎麼可能忍得住嘛!”
  “你是愛我還是想找人發洩?”蘇淩曦沒好氣地頂回去,“我都說了不要你還一直做做做,你當我是什麼?你養的狗嗎?”
  “你怎麼這麼愛鑽牛角尖?”俞楚冉也不高興了,抓著他的手說:“我只是欲火上來沒忍住而已,你何必把我的感情曲解至此?”
  雖然他一開始比較卑鄙,但是結果還是雙方都滿足到了,情人之間有必要搞得這麼草木皆兵好像隨時要對薄公堂嗎?
  “曲解?”蘇淩曦不爽地看著他,故意給他曲解到底:“你敢說你回來找我不是因為知道了我的家世?”
  “SHIT!”俞楚冉也顧不上壓低音量了,氣急敗壞地說:“你這顆腦袋在想什麼啊?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嗎!?我告訴你,就算郭台銘提出要委身於我,我也不會要他的!”
  “那是因為他沒有我帥!”蘇淩曦梗著脖子,一張俊臉板成撲克,俞楚冉哭笑不得地拎著他的耳朵吼:“對,你最帥最有魅力,我不愛你難道還會去愛別人嗎?!”
  周圍寂靜了片刻,接著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驚歎聲,俞楚冉才意識到他們剛才的表現已足夠列入“婚禮上最不想邀請的客人名單”了,沒想到蘇淩曦卻笑眯了眼,像一隻剛偷了雞的狐狸,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到的音量說,“總算出了這口鳥氣。”
  俞楚冉無力地看著他,一臉黑線地對新人揮了揮手,然後拖著蘇淩曦離開宴會大廳,一出門就把他抵在牆上,做了見面起就一直想做的事:狠狠地吻他。
  走廊裡沒什麼人經過,又有柱子打掩護,蘇淩曦比方才乖順多了,仰著臉任他親到盡興,兩個人互喂了不少口水,一直親到化干戈為玉帛,俞楚冉才意猶未盡地放開他,低聲說:“別再誤會我了,那滋味真不好受。”
  “你也知道了?”蘇淩曦有些委屈地看著他,說:“比起你罵我的那些話,只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對不起……”俞楚冉又親他一下,柔膩道:“別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甜心,看在我這麼愛你的份上。”
  蘇淩曦像是被電到一樣,雙眼放光地看著他,小聲要求:“再叫一次……”
  “我的甜心……”俞楚冉抱緊了他,輕柔的吻落在他臉上,說:“你真是讓我愛到心坎裡去。”
  蘇淩曦滿臉通紅,環住他的頸項,說:“以後不許再這麼叫別人。”
  “好。”俞楚冉柔情款款地看著他,覺得自己一顆心快化成水,恨不得為愛人赴湯蹈火,什麼都願意,他痛下決心,低聲道:“我絕對不會再欺負你了,你不想做,我就不做,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最好先分房睡,否則我沒把握能忍住。”
  這傢伙還真是坦白!蘇淩曦臉更紅了,虛張聲勢地低吼:“你忍個鬼啊!回家啦,我現在就想做!”
  既然已經確定了彼此的愛,接下來當然要盡情地做愛,他蘇淩曦又不是柏拉圖主義者,就算俞楚冉突然發神經想禁欲,他還不願意呢!
  “淩曦,我愛你。”俞楚冉又驚又喜,擁抱的力度像是要把他揉進自己身體裡,蘇淩曦把臉貼上男人的肩膀,唇邊漾起溫柔的笑意,低聲回答:“我也是。”

  <全文完>


  番外一 我的甜心

  “嗯……嗯……慢點……“
  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阻隔了第一縷晨曦,使得房間內一片幽暗,軟膩的呻吟聲伴著肉體撞擊的淫糜聲音縈繞在室內,大床上,兩個人正抱成一團進行晨間運動。
  俞楚冉一直沒放棄過把蘇淩曦拖出去晨跑的努力,可惜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成功過一次,那個小子實在太會撒嬌了,每次都會又耍賴又哀求地打混過去,讓俞楚冉總是心軟,這次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無視他的哼哼唧唧,一定要把這身懶骨頭拎起來抖一抖,結果蘇淩曦乾脆使出壓箱底的勾引大法,光溜溜地從被子裡翻出來,把修長勻稱的軀體毫不遮掩地攤開,又騷包至極地抬起一隻腳踩在俞楚冉胸前,故意露得門戶大開,還嫌不夠撩人,一隻手緩緩地從喉結摸到小腹,用懶洋洋的聲音命令道:“我想要,你快給我。”
  比起汗流浹背地跑步,他寧願汗流浹背地做,反正出力的不是自己,他只管躺著爽就行了。
  俞楚冉果然上鉤,以餓虎撲羊之勢撲過來,把蘇淩曦壓成一張薄餅,上上下下摸了個夠,直挑逗得床上那個氣喘吁吁,渾身發燙地在他身下蹭個不停,俞楚冉從枕頭底下摸出潤滑劑,剛擰開蓋子,蘇淩曦已經超級配合地弓起腰分開腿,露出被撩撥得饑渴難耐的後穴,結果那個死男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故意停下,把潤滑劑塞到他手上,說:“想要就自己來。”
  蘇淩曦欲哭無淚,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被吃得死死的,他想索性縮回被子裡算了,可是被撩起的欲望正灼燒著他,這種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滋味太難受了,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恨恨地屈從於身體的本能,他拉起被子蓋住下半身,手指顫抖地朝後穴探去。
  嗚……他是天底下最可憐的0號,連預備工作都要自己完成,蘇淩曦咬緊牙關,艱難地探入兩根手指,怪異的感覺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眼圈泛紅,委屈兮兮地看著俞楚冉。
  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真後悔隨便勾引這頭禽獸。
  自己伸手捅菊花的姿勢真是又彆扭又猥瑣,才進去兩個指節就卡住動不了了,蘇淩曦挺起腰,從鼻腔裡哼唧了一聲,俞楚冉立在床邊監督,不僅沒有出手相助,還瞅準時機落井下石,在他進退不得的時候猛地掀開被子,讓蘇少爺猝不及防地來了個完全曝光,難堪的姿勢全收入眼底。
  “你……你混蛋……!”蘇淩曦快哭出來了,只覺得丟臉丟到姥姥家,他抽回手指,把那管潤滑劑摔在男人身上,翻個身鑽進被子,打死都不肯出來。
  俞楚冉又扯又拖地哄了半天,傷了自尊的蘇少爺怎麼也不肯放開緊裹著的棉被,他眼珠子一轉,也脫掉衣服爬上床,跪在蘇淩曦面前,在對方又惱又羞的瞪視之下,竟然厚顏無恥地開始自慰。
  蘇淩曦先是驚呆了,隨即滿臉通紅,像看仇人似地死盯著他胯下那根,還隱隱地咽了口口水。
  “唉,小甜心不肯要,只好勞動我的右手了。”他一邊漫不經心地撫過昂然挺立的欲望,一邊笑得淫褻地調戲著蘇淩曦,後者被他弄得面紅耳赤,連人帶被子一起往他這邊蹭蹭,仍在猶豫不決,俞楚冉身體前傾,又下了一劑猛藥:“看來,還是自己的右手好用啊!”
  “你這個畜牲!”蘇淩曦咒?一聲,從被子裡一躍而起,把他撲壓在床上,拍開他的右手,一邊關照他憋得快爆掉的小兄弟,一邊軟綿綿地在他身上蹭,聲音帶著鼻音,乞求道:“你也……摸摸我……”
  俞楚冉不再逗弄他,大手沿著腰背滑下,探向臀縫之間不斷收縮的小地方,沾著穴口的潤滑劑插入手指,不緊不慢地擴張著,蘇淩曦低叫一聲,身體緊貼著他,連腳趾頭都繃了起來,意亂情迷地在他肩頸上啃來啃去,俞楚冉也快忍不住了,潤滑充分之後,扶起蘇淩曦的腰,讓他對著自己堅挺的欲望坐了下來,相同的火熱溫度融合在一起,讓兩個人同時發出滿足的歎息,蘇淩曦軟手軟腳地趴臥在他身上,腰部打著哆嗦,輕聲哼道:“要不要換個姿勢?”
  他最不喜歡騎乘位,總覺得這男人絕對是故意欺負人才讓他“坐”,果然,俞楚冉輕拍他的屁股,說:“為了達到晨練的目的,你自己動。”
  你有沒有人性?!蘇淩曦眼珠子快瞪出來,往下看看,兩個人還密密地連接在一起,體內的硬物燒得他渾身顫抖,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他輕哼一聲,勉強坐直身體,然後活學活用,在俞楚冉面前自摸。
  一邊用右手安撫被冷落多時的小兄弟,一邊下意識地收緊臀肌,聽到對方突然變得粗重的喘息聲,蘇淩曦得意地一笑,說:“賤招也是跟你學的。”
  不過他沒得意多久,就如願以償地被男人翻了個身壓在下面,然後舒舒服服地躺平開始爽。
  然而爽到後來他就開始吃不消了,這頭發情野獸不知疲倦地在他身上貢獻精力,直做得他低叫連連,無窮無盡的快感逼得他喘不過氣來,蘇淩曦眼淚橫飛,低泣著求他慢點,又忍不住扭動著酸軟的細腰迎合他的撞擊,卻不知道自己這種委屈又迷醉的模樣更加激起男人的獸欲,俞楚冉壓著他做到日上三竿,才心滿意足地喘著粗氣收兵。
  “你……早晚有一天會……精盡人亡……”蘇淩曦啞著嗓子抱怨,恐怕還沒到那時候,自己已經被做得氣絕身亡了。
  俞楚冉低笑,依然壓著他不放,纏綿地親吻他,說:“這種鍛煉方式也不錯,甜心,以後請盡情地勾引我。”
  聽起來好像吸大麻一樣容易上癮,蘇淩曦身體僵了一下,有氣無力地給了他一拳,說:“你給我適可而止,我還想爬起來上班。”
  “放心,你的上司不會怪你的。”俞楚冉咬住他的下巴,聲音含含糊糊,蘇淩曦冷哼一聲,說:“那是因為你已經爽夠了。”
  “當然。”俞楚冉輕拍他的肩背,說:“以後我們可以天天……”
  “你閉嘴!”蘇淩曦炸了毛,戒備地瞪著他,說:“我明天跟你去跑步。”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可不要被這個欲望超強的傢伙榨成木乃伊。
  不知道這算不算無心插柳柳成蔭,俞楚冉狀似無辜地眨眨眼,虛情假意地勸道:“別勉強別勉強,我還是比較喜歡你賴床的樣子。”
  “不勉強不勉強,運動男兒最有魅力。”蘇淩曦胸悶得要死,還得打起精神應付,俞楚冉哈哈大笑,摟著蘇淩曦不肯放,說:“甜心,我真是越來越愛你了。”
  蘇淩曦被哄得轉怒為喜,親親熱熱地窩在他懷裡,說:“我也是,而且我愛你好久了。”
  “真的?”俞楚冉挑眉,“我回國才沒多久,你什麼時候認識我的?”
  蘇淩曦笑而不答,撐著快散架的身體爬到一邊,從床頭櫃裡翻出一樣小東西遞給他,俞楚冉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枚制服紐扣,背後還刻著“雲城高中”的字樣,他皺著眉看向蘇淩曦:“你是我高中的學弟?”
  蘇淩曦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說:“你肯定不記得我,那時候一群女孩子圍著你轉。”
  “我有印象,離校的時候被一個冒冒失失的小男生搶了扣子。”俞楚冉捏捏他的臉蛋,說:“沒想到那個不起眼的小傢伙後來會長得這麼漂亮?”
  蘇淩曦美滋滋地抬起頭,說:“你應該趕到榮幸,我對你可是長期抗戰呢。”
  “是是。”俞楚冉心裡甜得快要化掉,激動得手腳都不知道往那兒擺,在蘇淩曦微微翹起的嘴唇上啾了一下,喜形於色地把那枚扣子環在手心,他想了想,又問:“喂,當年那個被我從水裡撈起來的小笨蛋是不是也是你?”
  蘇淩曦面帶羞色,彆彆扭扭地點頭,俞楚冉拍掌大笑,說:“怪不得我一見到你就覺得很親切,甜心,你當時那種呆呆笨笨的氣質幾乎一點也沒變呢!”
  這是什麼混帳話?!蘇淩曦氣呼呼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滿意地看著兩排清晰的牙印,他不悅地說:“你當時那種沾花惹草沒皮沒臉的氣質也一點沒變。”
  “反正有人愛得要死。”俞楚冉樂得嘴巴快裂到耳根,抱著他磨來磨去,說:“沒想到我無意間撿了個寶貝,我的甜心,幸好我沒有錯過你。”
  “你不要再發神經就好。”蘇淩曦橫了他一眼,說:“真不知道你什麼眼光,我這樣一個品行端正的大好青年竟然被誤會成那個樣子。”
  雖然已經不再傷心了,但是一想起這樣他還是會氣不打一處來。
  那個臉厚心黑的男人竟然破天荒地臉紅了,而且開始耍無賴地顧左右而言他,後來在蘇淩曦的逼問之下,才支支吾吾地道出原委,結果當場把他的甜心惹火了,蘇淩曦對他怒目而視,罵道:“笨蛋!我們只是喝多了沒辦法開車,所以去打牌而已, 你用腦袋想一想,如果我跟人玩4P,怎麼可能在星期一正常上班?”光你這一頭畜牲就總是害老子爬不起床了,還4P?!
  俞楚冉面有愧色,把他摟得更緊,低聲下氣地哄道:“對不起嘛,我知道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搞不清楚狀況就對你亂吼了。”
  蘇淩曦斜著眼睛看他,問:“你這種爛脾氣會變好嗎?拿什麼保證?”
  “我的後半生。”俞楚冉虔誠地拉起他的手輕吻,說:“我發誓一輩子愛你,絕對不再傷害你,甜心,我們今天去訂一對戒指好不好?我想時時刻刻套住你,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
  蘇淩曦被哄得飄飄然,當然不會拒絕,俞楚冉揉揉他的頭髮,說:“你再躺一會兒,我出去買早點。”
  “嗯。”蘇淩曦打了個呵欠,突然想起什麼,說:“先打電話去請假,隨便蹺班的話穆總會抓狂的。”
  “嘖!”俞楚冉根本不把這些瑣事放在心上,不過既然甜心發令,不得不從,他撥通了穆宇之的手機,結果在對方接起來之後唇角微勾,綻開一個詭異的笑容,並且什麼都沒說就結束了通話,對上蘇淩曦不解的目光,他笑意更深,說:“放心吧,今天穆宇之也鐵定上不了班。”


  番外二 愛吃醋的情人的日常生活

  前嫌盡釋,兩個人的關係可算是撥雲見日,如膠似漆,只是對於情人的霸道性格和超強獨佔欲,蘇淩曦也有些頭疼。
  再加上他那群看好戲的死黨們時不時火上澆油,蘇淩曦的少爺脾氣被挑撥起來,也會不知死活地抗爭俞楚冉的獨裁和霸權,當然結果多半是抗爭到床上去,最後不了了之。
  雞蛋碰石頭的戲碼經歷多了,蘇淩曦也學乖了,不再直著脖子和俞楚冉嗆聲,而是採取軟磨硬泡的迂回戰術,瞅准他的精神狀態放鬆的時候出擊,偶爾灌灌迷湯──實施證明那傢伙還挺吃這一套, 這麼一來二去,蘇公子爭取到每天晚上的電視劇時間以及早晨的賴床時間──雖然有時候也會變成激烈運動時間。
  俞楚冉雖然對情人愛若珍寶,恨不得捧在手心裡,但是他打出娘胎就是這種霸道性格,怎麼可能說改就改?而且他知道都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們在教唆他家小蘇,所以更是要把蘇淩曦看得死緊。
  除了正和自家大哥進行拉鋸戰的成詠德,剩下三個都是孤魂野鬼,自然見不得別人出雙入對,幸福得囂張,阮亦傑還算厚道,只是上下班的時候在電梯裡閒聊幾句,並且無視旁邊那頭狼犬凶巴巴的警告眼神──反正蘇淩曦神經粗又遲鈍,在人多的場合根本感覺不到那種火藥味彌漫的微秒氣氛。
  至於臨風和陸逐雲就遠遠沒有這麼寬厚的胸懷了,一想到從小玩到大的好哥們竟然被那麼討厭的傢伙獨佔、連一起打牌的樂趣都沒有了,當然是滿腹怨氣,巴不得那小子喝醋喝到胃穿孔。
  “又給你寄來什麼玩意了?”俞楚冉不滿地皺眉,語氣開始泛酸,蘇淩曦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拆開剛剛簽收的快遞,拈出兩張電影票以及一張便箋,高興地說:“臨風的新片殺青,請我們去看首映。”
  “哦。”俞楚冉沒什麼興趣,懶洋洋地說:“那種傷春悲秋無病呻吟的文藝片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在家睡覺。”
  蘇淩曦對他的毒舌評價雖然心有戚戚焉,不過出於朋友道義,他還是要說幾句好話的:“你這傢伙真難相處,臨風可沒忘了送你一張票。”
  “笨蛋。”俞楚冉敲了他腦袋一記,教訓道:“你看清楚,兩個座位根本沒挨在一起。”
  蘇淩曦定睛一看,不由得佩服這傢伙觀察力敏銳,而且,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搗亂行為確實像臨風會做出來的事,他有些理虧的看著俞楚冉,說:“那……我去找他換票?”
  原本以為對方會堅持反對的,沒想到俞楚冉委委屈屈地歎了口氣,說:“不用了,我知道你的朋友討厭我,如果你很想去,我就捨命陪君子吧。”
  這算是……撒嬌嗎?蘇淩曦有點適應不良,這人的脾氣一向能讓廁所裡的石頭甘拜下風,現在竟然軟得像棉花糖一樣,讓他原本就不怎麼堅定的立場一下子逆轉,聲音低低軟軟地哄道:“你別勉強,這次就算了,下次再一起去看阿風的電影好了。”
  俞楚冉當然是被哄得心花怒放,趕緊趁熱打鐵,讓蘇淩曦把票給了公司裡臨風的女影迷,然後開始無限暗爽地計畫週末的二人世界。
  沒到中午,前臺又簽收了一份快遞,是陸逐雲送來的,在俞楚冉的虎視耽耽之下,蘇淩曦心驚肉跳地拆開包裝,看到內容之後松了口氣,說:“情侶裝,這回你沒什麼話講了吧?”
  逐雲送來的是兩套男式休閒裝,款式顏色都挺般配,不過……俞楚冉皮笑肉不笑地把尺碼較大的那件拎起來,指著胸口部位的花紋說:“毒藤纏著一顆黑色的心臟,你朋友真有創意,你確定他設計的衣服有人買?”
  這個……蘇淩曦臉上有些掛不住,乾笑道:“你不覺得這樣比較另類?”
  “嘁!”俞楚冉把衣服丟回去,說:“你老公我今年二十八,不是十八好不好。”
  一句“你老公我”讓蘇淩曦心情大好,主動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啃了一口,膩道:“你啊,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死硬。”
  俞楚冉笑得有幾分邪氣,低聲說:“不硬的話,怎麼能滿足得了你?”
  蘇淩曦怔了片刻才領會這廝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嘴角抽筋,說:“你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啊?我看我還是搬回去好了。”
  “不行!”俞楚冉不由分說地阻攔,開玩笑,好不容易又把情人打包搬到自己窩裡,哪能讓煮熟的鴨子飛掉?
  蘇淩曦懶得跟他扯,看看時間,說:“中午想吃什麼?”
  “你。”俞楚冉給他一個缺乏新意的答案,死皮賴臉地扒著他不放,正在糾纏不清,內線打了進來,前臺小姐甜甜的聲音響起:“俞總,小蘇在你那裡嗎?有一位林瑞一先生找他。”
  已經滾到沙發上的兩個人又坐起來,蘇淩曦解開貼在他身上人肉膏藥,整了整衣服來到會客處。
  至於某個會移動的醋?子,當然亦步亦趨地跟了過來。
  其實蘇淩曦已經基本忘了林瑞一是何許人也,不過在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青年時,他有些驚喜地招呼:“原來是你。”
  “誰?”俞楚冉眯起眼睛問,蘇淩曦無奈地歎了口氣,說:“牌友,就是當時你誤會我玩4P的當事人之一。”
  “呃……”俞楚冉心虛地點點頭,雖然比較識趣地後退了一步,不過還是賴在這裡當燈泡,林瑞一有些拘謹,神態不安地看著他們,低聲說:“蘇先生,我本來不想麻煩您的,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雖然只有一夜牌桌緣,不過蘇淩曦對這個沉靜俊秀的青年頗有好感,他揮揮手讓俞楚冉端茶倒水,坐在林瑞一對面,說:“有什麼事你直說,我能幫上忙一定會幫。”
  俞楚冉眼皮跳了跳,坐到蘇淩曦身邊,用提防的目光盯著對面的人。
  林瑞一有些難以啟齒,猶豫再三,終於下定決心,說:“是……是這樣的,從上個月起,有位先生常去店裡捧場,後來他……他提出要包養我,我跟他解釋過我不做這個生意,但是……”
  “但是他還是纏著你不放?”蘇淩曦接了一句,同情地看著他,可憐的傢伙,能在那種紙醉金迷的地方堅守原則已經很不容易了,結果還被客人糾纏的敢怒不敢言。
  “是、是的。”林瑞一垂頭喪氣,“他有勢力,我們老闆都惹不起他,而且我辭職之後還會被他堵在家門口……蘇先生,我真的是走頭無路了才來找您。”
  蘇淩曦的眉頭越皺越緊,輕聲問:“那個傢伙,不會正好也姓蘇吧?”
  林瑞一眼底含著歉意,點頭道:“是……蘇銘鎮先生。”
  蘇淩曦無力地往後一靠,對著天花板歎了口氣,說:“我大侄子。”
  俞楚冉險些把茶水噴出來,蘇淩曦橫了他一眼,說:“少見多怪,他才小我三歲。”
  豪門多敗類,俞楚冉沒敢把這句話說出來,他清了清嗓子,說:“那你打算怎麼辦?家法伺候?”
  “如果被我大表哥知道,那小子會被打斷腿。”蘇淩曦思忖片刻,說:“這樣好了你先住我那裡,我來搞定銘鎮。”那小子雖然囂張,長輩的帳還是要買的,有他罩著,銘鎮應該不會對林瑞一硬來。
  俊秀斯文的青年明顯松了口氣,難為情地問:“會不會打擾了?”
  “不會不會。”俞楚冉搶著回答,“反正他那裡空著也是空著,你順便幫他看房子也好。”
  蘇淩曦沒想到一向最龜毛的傢伙會突然表現的這麼爽快,他又驚又疑地瞪著俞楚冉,說:“你不是總是看我的朋友不順眼嗎?這回怎麼轉性了?”
  俞楚冉一臉誠摯地看著他,說:“我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從來不會為反對而反對,淩曦,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要命,這傢伙,裝起無辜來讓他根本沒有抵抗力!蘇淩曦轉過頭來,說:“那就這麼定了,你收拾一下隨身物品就過來拿鑰匙吧。”
  林瑞一感激不盡,語無倫次地道謝,然後一刻也不耽擱地沖回去收拾行李,蘇淩曦抓起電話教訓他那個有辱家聲的大侄子,至於旁觀的俞楚冉,則是綻開一抹得逞的微笑,滿心想著:甜心啊,這下你就只能乖乖地住在我那裡了吧?

  番外篇 完


  後記

  我朋友習慣叫他們小蘇和老魚,雖然老魚只比小蘇大三歲,不過大概是總板著棺材臉的緣故,老氣橫秋的氣質撲面而來^^
  寫這本書的念頭來自一次閒聊,突然和朋友說起,想寫一個被不斷誤會的衰小受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霸道小攻,於是就有了小蘇和老魚的基本性格,小蘇因為愛老魚所以一直忍耐,終於到忍無可忍之後,少爺脾氣爆發,一巴掌把老魚打成比目魚──估計這一幕大快人心──而從此之後輪到老魚急巴巴地追求小蘇,拉鋸來拉鋸去,充分地滿足了我的“看別人走衰運心裡暗爽”的心態^^
  至於遺留的問題,例如老闆和助理,例如小蘇那一掛親友團,他們的故事,會在以後慢慢交待∼

  桔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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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看喔~
不過....
他們的誤會還真的很深ㄚ~
小蘇的好朋友们都被老俞晾在一邊了,
好可憐喔~   
話說老俞還真是個占有慾強+霸道的人ㄋ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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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dreamissky在路邊踩到糞便, 慌忙中不見了現金2Ds幣.


這位攻先生還真是霸道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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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得得很可愛的呢~~
不錯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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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霸道的攻配小受的故事讓人愛不釋手啊~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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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米糖贏了街頭賽車比賽冠軍,獲獎金現金150Ds幣.


好看~!!
謝謝大大的辛苦PO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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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楚冉好霸道喔!!!
而且超級固執的耶!!!
一旦認定了就不會改變想法!!!
所以小蘇就超級慘的!!!
不過老魚最後竟然還學會撒嬌!!!
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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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勢固執的攻
可憐的受
不過我覺的不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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