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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桃之夭夭》作者:衛風【完結+番外】

《桃之夭夭》作者:衛風【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yanyan_lala 您是第14668個瀏覽者
[發帖際遇]: yanyan_lala向管理員賄賂不果, 罰了現金16Ds幣.


這是關一部關《戲夢》中各位主角的兒子的文,可以算是《戲夢》的續集吧。不錯的文喔,請多多支持。


我覺得吧,最笨的最常見的對話,就是一對正在玩追跑跳的人,追的那個不停的在喊:“不要跑,你站住!”每次聽到都會覺得這人太笨,難道你喊不要跑前面的人就不會跑了麼?你讓他站住他就會站住了?那要真這麼靈驗,你還追個什麼勁啊,直接站在原地喊著讓他不要動不就行了。不過事到臨頭我就發現,這個“站住不要跑”,實際上也是有很大威懾作用的。

    我據著玉椅的一邊,滌塵站在另一邊,看我的眼光好比毒蛇盯著青蛙。

    “不許跑。”他黑著臉說。

    我,我,我:“你別追我當然就不跑了。”

    “你不跑我自然也不追了。”他又逼近了一點。

    “喂喂,你別過來啊……”我欲哭無淚,不跑?不跑還不被你馬上分尸凌割碎剮了!

    “江于風是怎麼一回事?”他沈聲問。

    “啊,怎麼,怎麼一回事?”我結結巴巴,抱著椅背:“他,好,好好的啊!”

    滌塵臉更黑了:“我問你,你不是去追殺媚狐妖的麼?”

    我點頭:“是啊。”

    “那你倒是解釋下,爲什麼江于風沒被殺,反而舒舒服服的躺在你床上吃葡萄?”他聲音很慢,很低,簡直就是山雨欲來的前兆啊。

    “我……”我搔頭:“這個,還需要理由麼?”

    “需要!”他斬釘截鐵的說。

    “那個……”我陪笑臉:“你難道就沒發現?他的眼睛長得和你很象吖,我怎麼能殺一個和你眼睛這麼象的人?”

    滌塵手一擡,嗖地一響,有樣東西劈面砸來。我本能的頭一縮,那東西擦著頭皮飛了過去,砸在身後的粉牆上。

    嘭地一聲響,好不嚇人!我戰戰兢兢回頭看。好麼……居然,居然是書桌上那塊沈甸甸硬梆梆的鎮石!這要砸在頭上,非給我開個大口子不可!看來這次滌塵是真的氣得不輕啊。

    三十六計之上策,腳底抹油啊!

    我撒腿就跑,滌塵操了我的寶劍在後面追:“不要跑,你給我站住!”

    我一面逃命一面想,其實這個,這個,滌塵真的不笨,不但不笨,還很聰明。我這一片領地里,就數他是最聰明的人了!可是這麼聰明的人,被氣瘋的時候還是會做傻事說傻話。

    比如,他是個文弱書生,書生吖,怎麼可能跑得過我!我這腳底抹油逃之夭夭的功夫可練了不是一天兩天的!

    可是他居然想不開來追我,你說他這不是做傻事是什麼?

    而且他還一面跑一面喊傻話。

    笨蛋,被你捉住肯定沒好事兒,我怎麼可能不跑啊!

    我是個地方小官兒,自己有一片管地,蓋著個小行宮,大事沒有,小事不問,日子過得真是悠哉悠哉。

    滌塵是……我,我,嗯,人家都說他是我正宮大老婆。我還有一堆……嗯,是一堆,繞過一叢樹,拐了七八個彎,滌塵和我距離是越來越遠了。就說嘛,他根本跑不過我還來追,真是……智者千慮,也有一失啊。

    說到哪兒了,啊,說到我還有一堆小老婆。

    說是一堆,太夸張了。

    外面的人八成覺得我這間小行宮里塞滿了美少年。

    其實也就……一,二,三……嗯,六,七,八……

    也就十几二十來個吧。

    多麼?多麼?

    這怎麼可以叫多啊?

    和我鄰界兒的夢妖頭子小列列,那才是洞房夜夜換新娘,一雙……一雙熊掌萬人枕啊!

    我這才多少多少……

    滌塵對此的說法是:“那是人家能養得起!你倒也想弄這麼多的老婆來,就是你供不了人家吃香喝辣,誰跟你啊!”

    由這句話可以推斷,滌塵一點兒也不聰明。

    我沒錢給他穿金戴銀,不能讓他意氣風發縱馬夸富,也沒有好吃好喝的讓他享受。

    可他還是一直在我身邊的嘛,你說他是不是很笨?

    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後面早就沒有腳步聲了。

    我一頭扑倒在長草里,痛痛快快打了几個滾兒。

    啊,肚子有點餓了,咕咕叫。

    我才想起來我一直沒吃過東西……一,二,嗯,三天沒吃了。

    都是江于風那個騷狐狸精啦,害我追得那麼辛苦。

    結果事到臨頭,我居然沒下得去手。

    他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沖我一瞟,我已經舉起來的劍又放了下去。

    最後只廢了他的道行,把他的皮剝了下來燒掉,又把上次辛苦找到了定魂珠給他吃了。

    雖然我壞了他千年修行,可是定魂珠入腹,不老不死與天人一樣的長命。

    我對他真的真的夠可以的了。

    就沖我這份作爲,把他抱回家來養著玩,也不算過份吧?

    他狡猾得很,一看出我沒有殺他的意思了,馬上開始作威作福,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

    不知道我這個好色的名聲在外面是不是傳的很響,反正他看我的目光就象看一個普通色狼。

    讓他跟我回來,他媚眼一拋:“我元氣不夠,走不動路呢……”

    我睜大眼看他:“那你要怎麼辦?爬回去?”

    他扯著我耳朵狠狠一撕:“死相!你不會給我點元氣啊!”

    我嚇得馬上退避三舍,離了八丈遠,膽戰心驚的模樣象是要馬上被辣手催花采陽補陽的良家少年:“喂,我說……我可不賣藝也不賣身的……”

    他翻白眼:“那你背我回去!”

    我又搖頭:“不,我不背,你身上一股子騷味兒哦!”

    他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真是可惜他的花容月貌:“你嫌我有味兒?”

    我老實地點頭:“你是有味兒啊。我家小塵塵(滌塵昵稱)啊,小落落(碧落昵稱)啊,小悠悠(悠怨昵稱)啊,還有小月月(玖月昵稱)啊,都香香的,沒一個象你這麼難聞!”

    本來裝得嬌弱無力的狐狸精一躍而起,張牙舞瓜向我扑了過來。

    “啊啊啊啊,救命啊,狐狸殺人啊……”

    “你別跑……站住,你個欠揍的家夥……”

    那時候我一邊兒跑一邊兒想,人家都說狐狸狡猾多計,可是我看江于風……啊,現在改叫他小風風吧,畢竟我家里已經有一個小江江了……他也是夠笨的啊!

    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我站住了還不被你的狐狸瓜子搔花了臉啊!

    你看你看,上到小塵塵,下到最新出爐的小狐狸老婆小風風,怎麼都這麼笨的捏?

    不過話也說回來,他們要不笨,早該去找個有錢有勢的靠山去吃香喝辣了,哪里還會便宜我啊?

    扯了一根草莖在嘴里嚼啊嚼,草汁兒有點甜甜的,可是……并不壓餓哦。

    越嚼越覺得餓了。

    翻身坐起來多揪了几根草吃。

    咦?

    咦?

    這種荒涼地方的草叢里還有野草莓?

    小塵塵可是最喜歡吃這個的,雖然弄不懂這麼酸的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我笑逐顔開,脫掉衣服墊在地主,把已經成熟的野草莓摘下來放上面。

    撥開長草,一片紅紅翠翠擠擠挨挨,好多的草莓。

    嗯,小塵塵吃不了這麼多,剩下的我給他做成草莓果醬……不過做醬的話就是籽兒多……上次做了回,他不怎麼愛吃的。那就,釀酒。野莓子酒也不錯。

    我越摘越開心,一件外袍包不下,把里衣又脫了一件來打包。

    背著滿滿的兩大包野草莓,我認一認方向往回走。

     
慢慢走到大道上來,遠遠的還看不到我家的燈火。

    其實不是離得太遠,只不過……我家這個月的錢又不夠花了,小塵塵說,又出現了什麼什麼赤字,所以,大家晚上用的燈油和蠟燭統統減半。

    前天小落落說要把松柏枝當蠟燭點,可是剛一點著滿屋都是煙氣,薰得人直流淚,頭發里衣服上全是那股焦煙味。

    他一氣之氣干脆不要點燈了。

    天一黑大家就好象一群小瞎子,在院子里摸過來摸過去。

    我沒有什麼收入,雖然說著有一片領地挺好聽的,可實際上我不收田租,只收一點買賣稅頭,偏我這里買賣不興隆,稅也抽得可憐。要不是小塵塵長袖善舞,時不時弄些珍貴草藥轉轉手,或者弄好多兼價絲綢倒買倒賣,我家可能連粥都喝不上了呢。

    其實他被人家說是大老婆,一點都不冤枉。

    真是賢惠大方持家有道……

    嗯,這些個野草莓吃兩頓也夠,又可省下一筆飯錢,小塵塵一定會開心。他一開心,肯定就會忘了追究我又帶家一只米虫的事。

    我一邊甩開大步往家走,一邊哼小曲:“一到那個山邊,山呀麼山青青。遠遠野村上孤煙,戶戶門前挂祭飯……”

    不行,唱這個容易餓,再換一個。

    “二到那個水邊,水呀麼水波生。一條條的魚兒游呀游,我那個口水流……”

    不行,也……也會餓。

    咋唱來唱去也離不了吃啊!

    啊,我真笨了民。背著這麼多的草莓,都沒想到要吃一把填填肚子!

    把包袱解開一個角,抓了一把草莓吃。

    唔,酸酸甜甜,味道真好。

    腳下不知道踩到什麼,差點跌我個跟頭。

    這路不行耶,明天得想著讓人過來修他一修……不過,我已經請不起聽差的門房丫環打掃的……要不,明天我得記著自己過來修一修。

    不過,小石兒在家里也是閑著,他成天還喜歡搗鼓泥呀瓦呀的,拉他來一起幫忙好了。

    好不容易摸到了家門口兒,遠遠聽到里面一片淅瀝嘩啦的響聲好象下大雨。

    我笑一笑,推開了門。

    有人提高聲音問一句:“誰啊。”

    我應了一聲:“我回來啦。”

    里面有人“哦”一聲,接著扯著嗓子罵:“還以爲你死在外頭了呢,居然還知道回來!白板!”

    另一個聲音說:“沒給你留飯啊,餓的話自己喝點茶……幺雞!”

    “茶葉早就喝完了,再說今天也沒燒熱水。相公啊,你自己打點井水喝喝啊……二條。”

    “碰。一餅。”

    啊,還一餅咧。

    我還真想弄一塊餅吃。

    不過想也知道,小塵塵今天是肯定不會給我留飯的。

    真是服了他們了,不點蠟燭照樣搓麻將,聽動靜還是兩桌。

    趁黑摸到廚房,把那兩個包包放下,摸到水缸,果然缸里也沒有水了。

    只好再提著拎桶去找水井。

    灌了一肚子水,摸著牆回屋。

    小塵塵的屋今天是肯定不敢進了,他不把我打出來就算很給面子,還想上他的床,那根本是白日做夢。

    再數著門向後摸。

    落落在搓麻,嗯,可以想見從這一間向後數,八間屋都不會有人。

    不知道新來的住哪間啊。嗯,趁著夜,看那一雙美麗的眼睛,想一想真叫人心癢癢。

    我輕手輕腳往後摸,鼻子輕輕抽動。

    那個狐狸身上有股香味兒,說濃不濃,可是離老遠都聞得見。

    摸到最東邊的一扇門,味道更濃了。

    沒錯,就這里。

    輕輕推開門,高擡腳輕落步,再反手輕輕把門關上。

    屋里昏昏黑黑的,隱隱看到床上睡著人。

    嘻嘻,不點燈有不點燈的好,刺激嘛。

    屋里沒什麼家俱,順順當當摸到了床邊,來不及脫鞋子,從床邊摸上了床。

    “喂,你怎麼才來。”床上那人出聲抱怨,打呵欠的聲音很明顯:“我等半夜了,都快要睡著了。”

    我嘻嘻一笑:“這麼想我啊,我這不是來了嘛。來來來,讓相公我親一個。”

    小狐狸精,啊,現在他不是狐狸精了,從善如流的翻過身,手腳一起纏上來。

    我捧起他的臉,他身上一股清涼的水氣,上床前肯定是沐浴過的。

    想一想真的……覺得挺不住我這一屋的大小老婆。

    我要是會賺錢就好了。

    偏偏一點生財之道都不會。

    害得他們綺年玉貌卻要過這種粗茶淡飯的日子。

    我在他左邊眼睛上親親,又在右邊眼睛上親親。

    舌尖在他的眼角打著圈圈,輕輕舔動。

    然後……舌尖從他的眼角輕輕向里探。

    他身體顫了一下,但是沒有反抗。

    我的舌尖觸到了他的眼珠。

    他想合起眼,卻被我按住了眉梢:“不要動,讓我親親……”

    有點咸咸的味道。

    我想,那大概是眼淚的味道。

    兩邊都親密的吻過,我心滿意足抱著他:“睡吧。”

    我抱著他躺在枕上。

    雖然床不夠大,不夠軟,但是睡兩個人還是剛剛好啊。

    小狐狸精風風卻推了我一把:“喂,你這麼就睡啊?”

    我打個呵欠:“啊……我也困了啊,乖,快睡吧。”

    他奇怪的問:“不做啊?”

    我更奇怪地問他:“做什麼啊?”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2-9 22:5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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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來及再說,門上砰砰有人用力砸敲:“相公,快出來,有客人來了!”

    我啊了一聲,翻身坐起來。

    這時候兒有什麼人來啊。

    我一邊摸著穿鞋子,一邊跟小狐狸說:“你自己先睡,我出去看看。”

    他也坐了起來:“我也去看看。”

    推開門便看到正屋那里有燈火,在一片黑暗中顯得那麼明亮珍貴。

    感動啊……當光明就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不珍惜,等失去了才後悔莫及。現在這個客人一來,居然給了我一個又看到光明的機會……啊,我太感動了。

    小風風不解地看著我低頭抹淚:“喂,你哭什麼?”

    我一挺脖子:“我不是哭,我是高興得流口水啊!你不知道的,客人一來,肯定要備茶,我都三個月沒見到茶葉長什麼模樣兒了啊……”

    小風風不知道怎麼著沒站穩一個趔趄,我大步向前走,他在後面跟著,念叨著什麼誤上賊船之類的話。

    廳里一片光明,居然點了四盞燈!

    小塵塵好舍得!這得費多少燈油啊!來的是什麼客人啊?

    屋里分主次坐著几人,我眼睛一掃,打麻將的几個都不在其中,估計是一圈兒沒摸完不方便來見客。

    我一進門,主人客人一起轉頭來看我。那個客人居然是站著的,塵塵怎麼不給人看座呢。結果客人一回頭我就愣了,他朗聲說:“見過三公子。”

    我哦一聲,小塵塵站起身來說:“相公家里送了封家信來。”

    我點點頭,走到中間的位子上坐下:“請坐。”

    那人躬身說:“小人不敢。主人說此信公子當面拆看,小人這就再把回覆帶回去。”

    我點點頭,塵塵把信遞給我,我一看封皮,奇道:“你沒看?”

    他道:“相公的家信,還是你自己看吧。”

    我兩把撕開封皮,把信紙掏出來看。

    信是我爹寫的。

    就兩行字,干脆利落:“不孝子,你老爹我要做大壽,你給我滾回來露個小臉兒,把你一幫子大小老婆也帶回來我看看,少帶一個我打你一下屁股。”

    我倒。

    老爹就是老爹,說話就是簡練干脆。

    幸好小塵塵沒看,不然我本來就萎靡不振的夫綱更加要灰頭土臉。

    我也不含糊,指著那送信的說:“信我看過了,回復就一句話你帶回去:我籌不到路費,不回去。”

    塵塵在後面踢了我一腳。好厲害的無影腳嘿,真疼!我說的是實話啊!這年頭兒,說實話也有罪啊!

    那人一躬身:“公子不必挂慮,小人來時,主人已經命小人帶足了盤纏,連車帶馬共二十一乘,足夠公子和內眷們出行。”

    我啊一聲張大了嘴:“咦?老爹好厲害,真是足不出門戶能知天下事。我今天才娶了第二十一房小狐狸老婆他都知道了?居然正正好好讓你帶了二十一輛馬車?”

    那人有點尷尬,估計他一向嚴肅沒人跟他開過玩笑,碰上我有點招架不來。咳嗽一聲說道:“主人倒不知道公子又新娶一房……咳,其中一輛原是爲公子自己備的。”

    我哦了一聲,搖頭晃腦:“嚇死我了,我還以爲老爹真變得這麼厲害了呢。真是那個什麼什麼之中,什麼什麼之外……小,嗯,滌塵,那話怎麼說的來著?”

    一點不意見,塵塵又給了我一腳。

    真是啊……有話直說不行,我現在放下架子虛心問你你還要打。

    這大老婆實在蠻橫啊!

    可我還是喜歡他喜歡得不行。

    “公子?”那人問:“公子是不是准備一下,明天一早起程?”

    我歪頭想了想:“這個,我一個做不了主,還是得跟他們都商量一下,看他們誰愛去誰不愛去,才好決定。”

    那人一點頭:“如此小人先行告辭,明日一早來接公子。”

    咦?我都沒說要去,他怎麼這麼會自說自話就給我決定了呢?

    等他施了禮出去了,我才回過神來。

    小塵塵咳嗽一聲,我立刻知機的站起來把椅子讓了給他,自己乖乖站到了一邊。

    看他端著大老婆的架子坐下,我馬上指手划腳:“客人都走了,還不把燈都滅了,多不會持家過日子啊你們,這燈油多貴啊……”

    旁邊几個人懶懶洋洋,打著呵欠去滅燈。

    塵塵又咳嗽一聲,我立馬肅手站好。

    “老爺子做壽,論理是該回去……”他慢慢說。我點頭道:“很是很是,應該應該。”

    “我們一干人,雖然都和你在一起了,可是沒有經過家中長輩點頭,總是名不正言不順……”

    我點頭加搖頭:“哪里哪里,又正又順再順也沒有了。”

    他怒了:“你給我少耍貧!”

    我立馬兒閉嘴。

    “你在家里是排行第三,上面還有兩個哥哥?”

    我連連點頭,馬屁拍得山響:“塵塵真是天資聰慧明察秋毫,一點兒不假,我上面還有倆哥,我是老三。塵塵真是足不出門戶卻知天下事……”

    他兩眼憤火,我趕緊省了那一千零一句的溢美之辭。

    “我和你在一起,也有十多年了。你居然一個字也沒有說過……你家住哪里,父親叫什麼,做什麼營生?你又是怎麼跑到這里來當一個小小窮官兒的?”

    我翻翻眼睛:“我沒說過嗎?”

    他一字一字咬得狠:“沒,有。”

    我搔搔頭:“那就奇怪了,我明明記得我有說過啊……”

    一看他臉色不妙,有向鍋底發展的勢頭,我趕緊站直了,誠誠懇懇解釋:“那個,你看。我家里倒是挺富貴的,你遇見我的時候我不是還大包袱小行李的嗎。主要是,那個,我上面倆哥哥太能干,就顯得我太不能干了。這個家里一說到分家産的事情,我……我覺得我肯定是分不著,所以背著包兒就出來自己單過了。可沒想到剛出門不遠就遇上了你,塵塵啊,我們這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有緣千里來相會,心有靈犀一點萬通……”

    連茶帶水迎面潑過來,我又是機靈的一閃頭。

    好麼,這下又碎一杯。

    塵塵真是,明明家道艱難,他這麼強的破壞力還不收斂一下。

    難道要哪天把鍋也砸了,他才開心麼?

塵塵深呼吸,胸口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我有點著迷的看著我的大老婆。

    要不我說呢,就算給我天帝的位子,我也不換。我這麼漂亮這麼賢惠這麼有魄力的老婆,翻出大天找不出第二個來呢。

    “好,我不和你廢話。”他臉一板,雖然板臉,可是美人還是美人,板臉都板得那麼與衆不同。你看你看,那細長的眉峰微蹙風流,薄薄的唇邊匯集淺香……

    啊,我的美人大老婆……

    “每次一扯到這個,你馬上給我顧左右而言他,非氣得我發火……要麼你就腳底抹油。”大老婆終于總結出了一條寶貴經驗:“我不和你再閑扯。總之,這次我就非得去你家看看不可,你到底住在哪個耗子洞里,這麼怕我知道!”

    小石兒小葉兒居然在一邊幫腔:“是吖是吖,你想讓我們這麼名不正言不順做你姘頭可是不行。見過了長輩,那才算是板上定釘不能悔賴的事情。要是你哪天一翻臉對我們始終終棄,我們都好有個哭的地方啊。”

    我……

    我倒。

    你們一個兩個千伶百俐人見人愛的,還怕我始亂終棄?說反了吧……

    不過,大老婆拿定了主意的事情,一般來說,是不能更改了。

    我哭喪著臉,被老婆拉起來拖著回房去……恐怕今晚又要受愛的再教育了。

    走到門口,忽然袖子一緊。

    我回頭看到小狐狸精風風。

    他睜著一雙明澄澄的叫我無法抗拒的眼睛說:“相公……你不陪我?我剛到家中什麼人都不認識,晚上一個人睡,好害怕喲--”最後一個字拖得又軟又膩,聽得人骨頭發酥恨不能化成一灘春水,果然媚狐不是白叫的,剝了皮照樣風流!

    沒等我開腔,大老婆一踢房門把我拖了進去,小小老婆拉住我的半截袖子硬是不松手。

    小老婆俏目一翻,大老婆柳眉一豎,空中劈啪亂響火花四濺……哇,好激烈的場面。

    結果大老婆開口,不緊不慢,不溫不火:“你喜歡他的袖子?那你把袖子帶回去枕著睡吧。”手起掌落,嘶拉一聲響,我的袖子被他硬撕下一大幅來。

    哎喲,人家多不好意思……手臂都露出來了。小老婆看著手里的袖子,好象是被大老婆英明果決的舉動嚇到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把胳臂向後縮縮,大老婆橫眉冷目:“走好,不送!”

    砰一聲關了上門。

    震得梁上灰簌簌地掉下來,落了我一頭。

    “過來!”他一拍桌子。我嚇得一哆嗦,向前走了一步。

    “近點兒!”又是一拍。

    我趕緊搶上一步堆起笑臉:“哇,老婆,你好厲害!三言二拍就把我嚇得服服貼貼,怪不得人間有本書就叫這名字啊,老婆你妻爲夫綱,振興家門,真是豪杰無雙英雄蓋世……哎喲喲--輕,輕點--”

    老婆揪著我的耳朵我把我往床前一按:“趴好。”

    嗚……不是吧……

    啊呀呀……

    褲子被一把扯了下去,屁股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氣中,冷得我打個哆嗦。

    “老婆……不要吧……”嗚,我欲哭無淚……

    眼角的余光瞄到老婆從枕頭下抽出又長又寬的戒尺板子……

    啊啊,救命啊……

    老天無眼啊!

    我明明離開書院N年了,居然還要被竹板打!

    就是想當年,也沒哪個夫子敢拿竹板打我啊!

    手怯生生向後捂……被一把拉開!

    竹板在空中划了個圈,挾著呼呼風聲,“啪”一下抽在屁股上。

    “啊!”我疼得差點跳起來,結果腰被老婆按住了掙不開。

    “叫你給我耍滑頭!叫你給我色瞇瞇!叫你娶了一個又一個!”他越打越狠,一面打一面發狠:“我把你打得下不了床,看你還給我出去花!”

    “嗚哇哇……老婆我不敢了啦,嗚嗚,痛啊,痛死啦,救命啊,老婆饒命啊……痛死啦,我再也不敢啦,嗚嗚,痛死啦痛死啦,老婆老婆我不敢啦,嗚嗚,別打了,疼死了……我知道錯了……嗚嗚……”

    劈啪的竹板炒臀尖兒,一直打到我哭得氣噎倒喉時才停。

    老婆把竹板收起來,把我抱到腿上,很粗魯的給我擦眼淚:“疼嗎?”

    “嗚……疼……”我抱著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屁股上象火灼似的辣辣的痛。

    “痛就給我老實點。”他抱著我放到床上:“老實睡覺,明天我們一起回你家去。”

    我睜著朦朧的淚眼看他:“老婆,我不是有意不想說,可是,我離家之前做了一件讓家里人追殺我的事情,實在是不敢提起,也不敢回去。我老爹根本不記得他自己是哪天生的,作壽什麼的都是白扯,只是想騙我回去,不知道是想煮了我還是燉我的,老婆,這是鴻門宴,千萬去不得。”

    他冷冷一笑:“有什麼可怕?就是龍潭虎穴帝都深宮我都去得,你家里有什麼了不得?”

    我捧著頭呻吟了一聲:“老婆……啊,啊啊,你既然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就不說啥了……不過,有話我要說在前頭啊……”我抽抽鼻子,捂著屁股:“如果去這一趟,我可能就得和你們分開了,你也不怕麼?”

    滌塵側過臉來,面無表情的樣子象足了一個人:“如果你心中有我,又怎麼會和我分開?如果你心中無我,那麼分開又有什麼要緊?”

    我呆呆地看著他,神思恍惚,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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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真叫丟臉,第二天上車的時候,我根本站不起來,還是大老婆把我抱上了車。

    我睜著眼睛不知道看天看地不是該看人,干脆兩眼一閉裝死得了。

    反正臉都丟光了也不差這一點點。

    車子上鋪陳整齊精美,要不是塵塵就當大老婆了麼,就是有氣派。穩穩一坐,把我放在腿上,根本對這車里富麗堂

    皇一眼也不掃。

    余下的老婆們上了後面的車。前面趕車的人一揮鞭子,馬車潑喇喇向前駛。

    走了沒多遠,秋水不知道的和小風風一起摸上我們這輛車來,秋水一看我趴在那里有氣無力就忍不住笑:“相公昨

    天夜里又辛苦了。”

    我有氣無力的唉了一聲,根本懶得再遮掩。

    轉過頭裝睡。

    小風風就不夠上路了,在後面扯我頭發:“喂,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啊?”

    我聲音細得象蚊子哼哼:“回我家。”

    他不滿的繼續扯:“你家在哪里啊?居然有這麼多的下人車夫,你都沒看到我那輛車子里,居然在車壁上嵌明珠。

    我說你,你家這麼有錢有勢,你干嘛窩在這麼個窮山僻壤里吃糠咽菜?”

    我懶懶的答:“我喜歡啊,不行嗎?”

    他哼了一聲,看在我這里問不出什麼來,松開了手。

    秋水靠近了問:“疼不疼?給你找點藥涂涂?”

    我大叫一聲:“千萬別!就你們知道就行了,不過只是沒有里子。要讓別人知道,我面子里子一起沒有!太丟人了!”

    秋水笑一聲:“好吧……不過也沒有誰不知道了呀。今天早上誰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哀叫一聲,拉過塵塵的衣擺蓋住頭學鴕鳥。

    塵塵冷淡的聲音說:“你們沒事回自己車上去,別吵著他休息。”

    秋水一點兒不怵他:“滌塵哥,你辦事大家是放心。不過這次不一樣啊,這一路去真的不怕麼?”

    滌塵頓了一頓,聲音平平的沒一點兒情緒起伏:“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就算是龍潭虎穴,我們手里也有這麼一塊肉

    票左右是不還他們,有什麼好怕。”

    秋水由衷地贊道:“滌塵哥說的有理。”

    我叫得更響了,頭深深埋里枕頭里。

    不用問,那個大肉票,指的就是我。

    這叫什麼事兒啊。

    怎麼我老婆們象一窩土匪似的。

    我這夫綱……嚴重萎縮中。

    不過,家里等著我的,也不是好果子吧……

    嗚嗚,人家能不能變成一只小虫鑽土里不要爬出來呢。

    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滌塵敲敲我的後腦勺:“起來吃飯。”

    我哦了一聲。

    端上來的飯菜盛在紫金托盤里,細薄的白玉碗碟,銀箸金芽。滌塵拿起碗筷來看我一眼:“難道還要我喂你?”

    我打個哆嗦,急忙爬起來:“不必不必。”

    碗里盛著碧綠清香的米飯,四道菜,一個涼拌筍絲,一個菊花爆兔,一個蘭花湯餅,一小碟子蜜棧。

    滌塵吃得很少,我反而吃得很多。

    雖然心里象壓著石頭,可是,這兩個菜是我在家里最常吃的東西。

    就這麼看,待遇是真不錯。

    不過再一想。殺豬之前總是要好好的養肥,于是心情又一落到底。

    早晚一刀是跑不了。

    吃完飯我繼續趴著。

    滌塵問我:“我給你涂點藥?”

    我想了想,說:“好,你看看左邊第二格抽屜里,應該有藥。”

    滌塵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打開瓶塞,清淡的香氣逸滿小小的車里的空間。

    “這是……”

    “碧晶膏……”我有氣無力:“拿來擦屁股真是明珠暗投大材小用,不過擦了能舒服不少。”

    滌塵褪下的我的褲子替我擦藥:“你怎麼知道那里有藥?”

    “我家的車子都是一個格局,左右就是四個抽屜,裝什麼東西是固定不變的。”藥膏抹上來,那痛頓時消了下去:

    “塵塵,你好狠的手。”

    他冷笑一聲:“靜公子,你好狠的心。”

    我一下子扭過頭來,嚇一大跳:“你?你怎麼知道?”

    塵塵冷冷的看著我:“這些排場,這些從人,用度吃食,我再看不出來?你騙得我好!什麼窮苦困頓身世飄零?”

    我結結巴巴拉他的袖子:“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塵塵,我不是有意要瞞你,不過我真的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一揮手甩開我,逼近臉前問:“那就從你做什麼改名換姓離鄉背井說起吧。”

    我……

    嗚……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苦著臉看他:“塵塵,你別逼我……我真的,真的,說不出口啊……”

    他眨眨眼睛:“不要緊,慢慢想,慢慢說,我等著。”

    他冷眼的樣子我特別受不了。

    所有的大小老婆里,最最讓我無力的就是塵塵。

    他長相風范說話行事,無一處不讓我心悸。

    我聲音小得象蚊鳴:“我……”

    他湊近了些:“大聲說。”

    我聲音提高了些:“我……哥哥……”

    他不耐煩了,眉頭一皺:“你耍我麼?”

    我心一橫眼一閉:“我侵犯了自己的哥哥。”

    悶悶的說完這句話。如我所料,塵塵安靜下來了。

    這個答案真的很打擊人。

    不過打擊了塵塵,連我自己也被狠狠打擊了。

    雖然屁股已經不痛了,還是趴在軟錦堆中裝孬。

    真是,干嘛一定要問。

    打破砂鍋之後,有什麼結果?

    還不是湯湯水水破竈爛泥灰?

    有什麼好看?

    過了半天,他在我那個挨過打又擦過藥的部位拍一記:“別再捂了,小心憋死。起來喝口水。”

    我耷拉著腦袋,接過水杯喝了兩口,又遞給他。

    他接過杯子,用力在我腦門上磕了一下:“行了行了,別跟死了半拉一樣。當我剛才什麼也沒問過了。還疼不疼?”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里,有點受寵若驚,一手伸後面摸摸屁股,陪著笑說:“不疼了。”

    他把我拉了讓我趴在腿上,解開褲子看看:“還有點紅,再涂點藥?”

    我一邊提褲子一邊說:“不用。這個藥滿金貴的,還是省著點用。”

    他冷冷一笑:“藥金貴也沒有三公子的玉體嬌臀金貴。這麼隨便就放在車里任你取用的藥,你還怕用光了讓人心疼不成?”一邊把我剛提起一點兒的褲子又扯下來:“給我趴好!”

    “哦。”我迫于大老婆的淫威,乖乖趴在他腿上。

    沾了碧晶膏的手指在皮膚上游移,清涼淡香。

    這樣溫柔的午後,久違的藥香。

    突然讓我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也有人,如此溫柔的給我涂過藥。

    一切,猶如夢中。

    “好了。”

    真的,每天每天都自己騙著自己,過去并沒有遠離。

    “喂!”大老婆手起掌落重重打我屁股一記:“涂好了還不起來。”

    我啊一聲,趕緊著提褲子挪開身。

    呼--打得真結實。

    一邊涂藥一邊打人……不知道這藥涂得還有效沒有效。

    大老婆真是強悍啊。

    “既然說都說開了,那好好詳細說說,你家里的事情。”大老婆袖子一攏,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式。

    我咽咽口水:“哦,其實沒什麼好說。這個,大家不是都知道麼?

    老婆大人眉頭一皺:“誰知道?那種大人物的事情我們怎麼會知道,快點一五一十的給我說清楚。”

    我低頭,揉揉鼻子。

    “我有四個父親,其中一個是生我的人。家里的龍頭老大是輝月爹爹,也就是現任天帝。二把手是給我另一半生命的親生爹爹,他叫平舟,曾經是三殿之一的無憂劍,現在是五宮之首。還有一位爹爹是現在三殿的第一人,名叫行云,年輕時有綽號叫孔雀公子……我還有兩個哥哥,一個綽號叫火云,真名叫楊丹,現在是三殿之一。另一個……有綽號叫一江秋水,真名……叫水笙,也是三殿之一。那個,直系親屬,就這麼多……”

    大老婆不愧是大老婆,聽話聽音,聽戲聽聲,一下子抓住重點問:“那被你非禮的,是哪一位殿下啊?”

    我扭手指,扭完手指扭衣角,扭完衣角……老婆已經不耐煩,眼看我要再不吱聲兒他的手就要扭上我的耳朵了。

    我小聲地說:“是二哥。”

    大老婆輕輕嗯了一聲:“那你爲什麼脂油蒙心吃了熊心豹子膽去非禮這位二殿下?據我所知他可不是個軟腳蝦。”

    嗚,老婆說了句至理名言。

    二殿下何止不軟腳……他,他全身上下由里至外就沒有一處軟的地方。

    要是有人被他溫柔的聲音騙了過去,認爲他這人溫和謙雅,那……那情等著好看了。

    “說話!”老婆一拍茶几我嚇得一哆嗦。

    “說,說什麼啊……”把自己蜷起來,再蜷得小一點。

    可惜車上沒有個縫子讓我鑽。

    “你爲什麼要非禮二殿下,還有,二殿下居然讓你太太平平活到今天?你倒也算有本事了。”

    我捂著臉,頭埋得象鴕鳥:“我,我喝多了酒啊,不知道,怎麼著,就摸到二哥床上去了……還,還那個,亂了,亂了一把……”

    咽口口水,接著說最困難的部分:“二哥他是有愛人的……天色大亮,東窗事發,要不是爹爹護著我,二,二殿下他一刀早把我閹了……”

    “然後……然後,我又闖了個大禍,爹爹也不護我,所以我……行李都沒收拾就跑路了……唉,早知道錢這麼難賺世道艱辛,我真該摸几樣古玩珍寶出來,起碼現在我們不用天天愁吃愁喝了……”

    大老婆嗯了一聲,沈思不語。

    我也不敢吭聲。

    過了會兒,他又問:“現在你回去,二殿下是不是還要找你麻煩?”

    我抓耳搔腮,這個問題真叫人難答。

    我又不是他,我哪里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磨好刀擦淨了砧板,打算把我活龍打鱗啊開膛剖肚……順便燒熱鍋做一鍋龍肉湯?

    咦?

    好象……嗯,忘了一件什麼事情。

    我抓著耳朵想啊想,啊,我想起來了。

    我好象沒跟老婆說過,我其實是龍族血源,不是……不是正經天人……

    汗,現在說,會不會又被老婆打,說我騙他?

    既然……那個,既然老婆沒問,我,那個,我也就不說了吧……

    反正,那個,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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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搖搖晃晃,速度是著實不慢。

    晚上我們歇在一家大的驛館里。

    洗臉洗腳換衣服。

    驛館里顯然早得到了消息知道我們晚上會在這里停留,熱食熱水床鋪都預備得好好的。

    吃飯的時候,一屋子四張桌坐得滿滿的,好不熱鬧。

    我坐在大老婆身邊,掃眼看一看屋里。

    紅紅翠翠一片,花容月貌滿眼。

    嘖嘖,吞口口水,好養眼啊。

    要說我失敗的人生……或者說是龍生經歷中,能稱得上成功的事情……

    大概就是我娶了這麼些個漂漂亮亮的老婆吧!

    大家招招呼呼吃得熱鬧,好象沒有一個人擔心前途問題。

    塵塵大老婆給我挾了一片肉脯,我感動的熱淚滿眶,哆嗦著把肉吃了。

    “雖然前頭有虎豹等著,你也不能當餓死鬼不是。”老婆溫柔地說著冷血的話:“吃飽點,早死早投胎時,也有力氣跑快點。”

    我……

    我……

    我可不可以再把那肉吐出來啊!

    有我老婆這麼勸人吃飯的麼!

    捧著碗往一邊挪一挪,小石擡起頭來朝我微微一笑:“坐了一天車累不累?”

    啊啊啊啊……感動啊,小石好體貼……

    我扑上去蹭蹭蹭……:“小石你真好,真溫柔,真體貼……不象某人……”

    打個哆嗦,那個被提到的某人的方向,眼光如刀似的刺在背上。

    “那個,我晚上跟你睡好不好?”

    小石爲難了一下說:“我也很想抱你睡,不過小江說晚上來找我睡。”

    我失望的垂下頭:“喔,知道了。”

    忽然外面有侍從的聲音說道:“李公子來了?”

    李公子?

    我擡起頭來,有人大步的進了飯廳。

    黑衣如墨,金邊象流動的夕陽。

    我握著飯碗的手緊了一緊。

    那個進來的人左右看了看,發現了坐在一邊的我。

    大步走了過來。

    “靜靜!”他微笑:“聽說你回來,我特地來迎你一程。”

    我哦了一聲。

    放下吃了一半的飯碗,抹抹嘴角的飯粒。好在頭發梳過,衣服換過,不是灰頭土臉不能見人的樣子。

    “有勞你了,李大哥。其實不用特意來接我……”

    “喂,小靜靜!”一個飛揚清亮的聲音在飯廳外喊:“我也來接你了,快快出來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樣子了!”

    我啊一聲張大了口,怎麼也閉不攏。

    這個聲音,好耳熟啊!

    那個人性子急躁,等不見出去,自己跨進了廳里來。

    “喂,你還是只小貓樣啊!”他哈哈大笑,一把把我提起來……汗,是提起來,不是抱。

    “嘖嘖,輕得沒二兩肉。你天天都喝西北風過的?怎麼也不長啊!”

    我嘴唇動了兩下,慢慢說:“永樂,你也來了!”

    他重重一拍我的背,差點把我拍個趔趄:“是啊,你哥哥我也來了!哈哈,你小子啊,不賴啊,居然娶了這麼一屋的老婆啊,不錯不錯,挺有出息!”

    難道遇到一個欣賞我夸我有出息的人,我立馬兒覺得腰也粗了氣也壯了,挺直了脖子說:“過獎過獎,這算啥啊,不值一提。”

    萬萬料不到他下句口風一轉:“不過你從小就笨不拉嘰,這麼多老婆你養得起啊?吃啥穿啥?身上都沒件值錢的裝點……嘖嘖,真是瞻前不顧後,有面兒沒有里兒。”

    我……差點一口血吐他臉上……

    不過轉念再一想,這個,這個我最近也是怪貧血的說,補血也要花不少錢吃補品,大老婆肯定不會給我買好補品吃的……我,我,我忍……

    硬生生把怨回去,我擠出一個笑臉:“永樂,多年不見,你風采依舊啊!”

    他立刻橫眉豎目,一手來揪我的領子:“小樣兒你說啥?我這麼意氣風發風流倜儻瀟灑過人卓然不群你居然敢說我風采依舊?依你個大頭!我明明就是舊貌換新顔煥發青春美……你你你,你再給我胡說八道一個試試!”

    李爾伸出後來在永樂臂彎輕輕一拂,笑著解圍:“行了永樂,靜靜一路辛苦。再說,這麼久沒見了,你別嚇著他。這里……可還有這麼多,咳,這麼多人。”

    我估計他是沒找著合適的辭兒,所以‘這麼多’三個字重復了一次,還是只說這麼多人。

    可能他不大好意思象永樂這樣大大咧咧的說‘老婆’二字吧。

    “嗯,你們吃了嗎?沒吃的話一塊兒吃點兒。”我招呼他們在桌邊坐下來:“太客氣,干嘛特地來迎我……”

    永樂迎面搶白我:“我也不是特地想來迎你,我主要是想看看你這些收集了多少漂亮老婆。”

    我嘴角的笑容有點抽搐……個王永樂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欠扁。

    “喂,”他得寸進尺看准了我好欺負:“你給我介紹介紹啊,從大到小還是從小到大都行。我不介意次序啦。哎哎,那邊穿綠的那個很有靈氣嘿,叫什麼……”

    我無視這家夥,轉頭跟李爾笑笑,他也跟我笑笑。

    鼓足勇氣問:“那個,我哥……二殿下,還好麼?”

    他道:“挺好的,一直也都挺記挂你的。”

    聽前一句還是滿冷靜的我,聽到後一句終于破功。

    情不自禁往後縮縮,靠在塵塵大老婆身上。

    我,記挂我什麼啊……

    不會是記挂著我大好的一顆小頭,總想著要把我……那個,這個的,咔嚓了吧……

    “我爹爹……他們好麼?”

    李爾笑了笑:“都挺好的。子霏將軍風采不減當年,要是和你并肩站著,頂多也就象個大哥哥。”

    我勉強陪他一笑。

    塵塵老婆的筷子伸過來敲敲我的碗:“快些吃,這會不吃看碗上又餓。”

    我哦了一聲,捧起碗來扒飯。

    有侍從斟茶上來,李爾慢慢的啜飲,也沒有再和我說話。

    王永樂一頭扎到了左邊桌上,頭碰頭和小風風挨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全不知道晚飯都吃了些什麼東西,也無從辨認滋味。老婆一放下碗筷起身,我立馬兒跟緊緊的拉住他袖子。

    近鄉情怯說得可能就是我這種人。

    明明快到自己家了,卻覺得只有靠近塵塵才有點安全感。

    我在害怕。

    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最怕的是什麼。

    怕二哥的報復,還是怕爹爹的懲罰。

    未知其實是最恐怖的。

    我們起身,李爾也跟著站了起來,塵塵的視線和他對上,我才想起……我一直沒介紹我老婆和他認識……

    好像是有點失禮。

    “呃,那個,這個是我老婆,滌塵。這個是,嗯,李爾,我表哥,”搔搔頭,我有點拿不穩,扭頭問他:“你是我表哥對吧?”

    李爾一笑:“是,沒錯。我比你大著好几歲,你自然是該叫我表哥。”

    老婆的眉頭輕輕皺了下,和和氣氣對李爾說:“天色不早,我們也就不陪你了。明天還要上路,大家都早些歇下吧。”

    老婆拉著我向外走,我只好匆匆忙忙回頭跟李爾說句晚安。

    他站在原地回我一個笑容。

    老婆的手握得太緊,手腕上好像是套了一個鋼箍子,我疼得愁眉苦臉。

    “你表哥都不認識?”他聲音滿是慍怒,肯定是嫌我又丟了他的面子。

    “那個,他小時候就被壞人拐走了,長老大了才找回來,我和他不熟的……”

    我搔頭:“再說,好多年不見了,誰記得那麼清楚啊……”

    老婆凶巴巴地說:“閉嘴,回去再跟你算賬。”

    嗚,說話也是錯不說也是錯。反正左右都不對,我還是閉上嘴巴悶聲大發財了……

    回去算賬?

    回哪里呢?

    是回驛館的房間里,還是說回到帝都我的家里?

    還是,我們那個曾經住了這麼久的小窩。

    不知道他說的回去,是回到哪里去。

    抬頭看看天,好多星子,一閃一閃明亮極了。

    塵塵,我可能,沒辦法回去了。

    長夜漫漫,舊夢難醒。

    以前的事情象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晃。

    於是,我就挑著那些我喜歡的情景看,不喜歡的,就忽略掉它。

    龍的記憶是很奇怪的,出蛋殼之後的事情,每一件都記得。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看到陽光的那天的事情。

    四周全是人,都驚訝至極。

    “喂,你們龍族出殼就是人形嗎?可是當時笙笙不是啊!”

    “那是有原因的……”說話的人翻白眼:“要不是丹丹,笙笙哪有那麼早出殼!”

    “哎哎,有花瓣……”

    身上包著的花瓣兒滑落下去,飛天爹爹滿眼驚豔,轉過去看平舟爹爹:“蓮花……”

    平舟爹爹笑著把我掬起來:“嗯,沒錯。”

    第一個抱我的是爹爹,然後是平舟爹爹。

    行云爹爹看了我一眼,啊呀呀叫了一聲,道:“原來又是個帶把的。”

    我記得爹爹把我抱低了,讓哥哥可以看清我。

    丹丹哥立刻叫出來:“我要妹妹!不要弟弟!”

    爹爹的臉上有點冒汗似的:“丹丹,這個……這個是天意,不是人力所為。”

    丹丹哥一叉腰:“天意住哪兒?我找他去!”

    行云爹爹揪著他耳朵拉開他:“讓笙笙也看看弟弟,你給我哪涼快哪呆著去!”

    ……^O^

    笙笙哥的眼睛很美麗,像是一塵不雜的泉水。

    丹丹哥不知道從哪里把那個已經破了的蛋殼拿出來,沒頭沒腦扣在我腦袋上,眼前頓時一黑,我哇哇哭起來。哥哥就不把蛋殼拿開,碎碎念叨:“你再變一下,變成妹妹……快變啊……”

    最後那天的混亂以輝月爹爹處理完公事回來,丹丹哥被打了一頓屁股告終。

    我只想做這樣的美夢,一切都那麼完美。

    每次醒來我都很痛苦,抱著枕頭想多睡一會兒。

    大老婆總說我太懶惰,家里吃飯的嘴巴這麼多,身為一家之主還不去賺錢糊口。

    其實……我只是多做一會兒夢。

    況且,況且,這個一家之主,真的是我嗎?

    我真的很笨,不但笨,而且運氣不好。

    飛天爹爹也很笨,但是他運氣就很好。他,輝月爹爹,平舟爹爹還有行云爹爹,完全沒有什麼問題存在。

    七天一輪轉,一三去平舟爹爹的地方住,當然順便也陪我住。二五去行云爹爹那里住,順便陪丹丹哥。三六去輝月爹爹那里住,當然,笙笙哥哥也住那里。

    七天的最後一天,爹爹常常跑得人影不見,找也找不著。

    一直是個謎。他究竟去哪里了呢?

    我覺得這樣子的生活很不錯,於是,離開家之後不久遇到塵塵,立刻兩眼放光跑去英雄……那個,救美。雖然我不見得多英雄,但是美人我總是救下了。而且我立刻跟美人說,救命大恩你當以身相許報答我。

    塵塵美人當時想了想,很乾脆就答應了。

    然後我們一路走啊走,又遇到小落落,他粉慘,被人把內丹騙走了,奄奄一息。我正好有從家里摸出來的藥,本來是留著救命用的……很金貴的藥啊……可是,可是,要我見死不救,我真的干不出來。

    算了,本來就是要留著救命,救誰不是救啊。

    可是救也不能白救啊,所以……偶把小落落也收了房。

    以此類推,一直推到小風風狐狸精老婆。

    老婆多了之後才發現,要同時和這麼多美人在一起幸福快樂的生活,必須得有錢。

    可是……我發現我從小學了很多東西,可是沒學過賺錢。

    塵塵出主意,我揭了一張小小的榜文,帶著一堆老婆到荒山小鎮當小吏,住的地方於是解決了。

    所以每天在為吃奔波。替人保趟鏢啦,客串打手啦,冒充富家公子去相親啦,偶爾拔點草藥去賣賣。

    雖然沒餓死可也吃不飽。

    好在老婆們都不賴,熬得住窮,還沒有一個要爬牆要跑路的。

    我算是成功還是不成功呢?

    如果不成功,老婆們給我的快樂也不少啊。

    如果說成功……可是,為什麼,我總是沉浸在舊夢,不想醒過來呢?

    大老婆總是起的比我早,他穿衣的時候我翻了個身,他洗漱的時候我又翻了個身。

    有人輕輕敲門,老婆把衣帶系好,說道:“進來。”

    進來的人腳步很輕……嗯,怎麼個輕法……就是落葉沾塵,落花逐水那種輕盈。

    然後我聽到老婆很平靜地問了一句:“你是誰?要找誰?”

    那人不說話。

    我聽著動靜不對,翻身坐起來撩開帳子向外看。

    那個進來的人慢慢轉過頭看我一眼。

    我差點一頭從床上栽下來,七手八腳扯住帳幔,還顧著把被子緊緊裹在身上--我的肩膀後背都是光光的……我什麼也米穿。

    那個進來的人丰姿綽約,溫文爾雅,如晨風幽草,雪樹瓊花。

    他微微一笑:“靜靜還不起床?”

    我硬扯出一個微笑:“二,二殿下。”

    他的笑容淡似輕風,和塵塵老婆臉上有些僵硬的表情,成了一個鮮明對比。

    “那個,我這就起來,你,那個,勞煩二殿下移步到外間去坐等一下……”我頭一縮憋回帳子里,狠狠把拳頭塞進嘴里!

    我的天啊!

    為什麼怕什麼來什麼啊!我究竟是犯了哪路神仙作了多少惡業了!為什麼老天要這麼玩兒我啊!

    聽著那輕盈的步聲又出去了。老婆沖過來一把掀起床帳!

    我啊一聲,猛抬起頭看。

    嚇死我了。

    一大早的,我的小心肝兒可受不了這麼多的一個接一個的驚嚇啊!

    老婆一把揪著我耳朵扯起來:“小靜靜公子--”他從牙縫里向外一個一個字的擠出來:“你能不能解釋下,為,什,麼,二,殿,下,長,這,副,模,樣!”

    我哆嗦著護耳朵,一手還拉著被子提防春光外泄:“那,個,這,個,我,我,二殿下他從小就長這樣兒,沒整過容的!”

    老婆額角的青筋都綻起來了:“閉嘴!他為什麼長得和我這麼象?”

    我咬咬嘴唇,還是老實人說老實話:“那個,這個,應該是天生的吧,正好你們長得象……”

    老婆手指一扭,我痛得噝噝吸氣:“哎哎,輕點兒啊,耳朵要給你扭掉了!”

    他狠狠地一甩手:“我恨不得把你的頭給擰下來!你一直把我當他替身?你打量我是好欺負的?”

    我雪雪呼痛,淚眼汪汪地說:“不是的塵塵,真的不是的!我從來都沒欺負過你啊……”怎麼看也是你欺負我啊……

    他眼睛里直噴火:“你看到他剛才笑我沒?看到沒?他奚落我!我竟然長得那麼象他!他那副表情就是我是冒牌貨替身來的,次品差他一頭!憑什麼!我哪點兒對不住你你這麼害我讓他這麼侮辱我?”

    啊啊?

    剛才,剛才二,二殿下那個笑容里有那麼多含義麼?

    我光知道他瞅我那一眼很不善,倒不他笑里也藏著小飛刀,刺傷了塵塵的自尊心還有面子……

    嗚……

    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伸手一摸,濕濕的,縮回手來一看……嗚。

    見紅了。

    不是吧……老婆的暴力傾向越來越嚴重了……

    我猛然想起個問題:“老婆你出門上路之後吃藥了沒有?”

    他用力一甩頭,瞪我眼光像是瞪著生死仇家:“誰是你老婆!你給我閉嘴!”

    我哆哆嗦嗦拉過一邊的衣服往身上披,沿著耳垂滴下來的血落在雪白的里衣上,紅白交映分外刺眼。

    忽然門砰一響,有人蹬蹬跑了進來。人還未到聲音先到:“相公相公相公--啊呀啊呀,我剛才看到一個男人,好漂亮啊,好象滌塵,可是比滌塵還漂亮文雅的哦!你快去把他也抱回家,我們又多個作伴的!”

    話音落了那人也一頭扑進了我懷里:“相公你還不起啊,好懶哦,一家之主怎麼可以這樣!人家都起來了半天了啦∼∼∼∼”

    我苦笑,我哪算一家之主啊,有我這麼沒尊嚴的一家之主麼?

    小袖抬起頭來,高聲尖叫:“啊--------相公你流血了----”

    天哪,聽他這個叫法,好象我不是流血了而是流出腸子,馬上要斷氣一樣的恐怖。

    “小袖--”我忍無可忍捂住他嘴巴。真是受不了,明明一張嘴秀氣稍薄和……和那個人一樣,可是為什麼那張嘴就終年沉默這張嘴就喋喋不休還嗲聲媚氣??

    我受不了的直想一頭撞死在床柱上。

    塵塵叉著手在一旁冷笑,看我和小袖你扯我扯你亂作一團。

    他是真的生氣了。

    小袖手慌腳亂:“我去給你找點香灰敷一敷啊,還好口子不大,用布包灰裹上應該可以止血的……”

    我苦笑著把他推開:“不用,死不了人的。”

    衣服雖然沾了血,不過好在穿在里面應該看不到。

    拿汗巾胡亂擦擦血,把外裳套好,小袖子替我把衣帶一一綁好:“相公,我們今天晚上就到你家了對不對?你家住在帝都的什麼地方?”

    我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哦了一聲,又看看自己指間掌上都染了我的血,打個哆嗦:“那個,相公,我去洗手哦。”

    我無奈地說:“快去吧,回來別誤了車。”

    他象花蝴蝶一樣衣袂招展又跑了出去。

    我轉過頭來,塵塵站在那兒眼看著窗外。

    我有些畏怯的湊上去,拉拉他的袖子:“塵塵,你帶藥了吧?服一劑好不好?”

    他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直想哭。

    嗚,為什麼二,二殿下一大早跑來這里啊?還來敲我的門……

    本來,本來打算今天跟老婆說這件事的。

    其實,其實,真的不是有意拿他當替身的……

    誰知道會有那麼巧,我從家里跑出來第三天就遇到他,或者說是,遇到它……

    那會兒我就跟條喪家之犬似的只顧跑。

    塵塵那時候……被一群捉妖的人追殺,正好遇到了我。

    其實,就算塵塵長得不象二,不象二哥,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讓他報恩云云,也是信口說說。

    誰知道後來會發生的一切呢?

    唉,頭痛,耳朵也痛。

    二哥為什麼會來呢?

    後來,落落,小袖子,小葉兒,小狐狸精風風……多少都有象二哥的地方。

    可我真的不是刻意的。

    但是,二哥剛才也見到塵塵和袖子了……

    他會怎麼想呢?

    覺得我卑鄙齷齪?無恥下流?

    嗚,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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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招呼是不可能的。

    我怯生生走到二哥身後,輕聲喊:“二殿下。勞你親迎,實在是不敢當。”

    他負手站在廊下,身姿如風中一枝幽草--恰好穿的那件白衫上繡著淡青的草葉,風吹得衣襟輕輕翻擺,那草色也就飄飄搖搖,我不識得那是什麼花草,總之是他們說的很雅道的東西。

    他轉過頭來,聲音很柔,眼光卻冷:“自已兄弟,何用客氣。”

    我低著頭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覺得他的目光象實質的東西一樣,被注視的地方承受莫大壓力。

    “靜靜--”王永樂拉長了聲音在門外喊:“看看我做的新車!”

    我趕緊答應一聲向外走。

    想不到永樂做了將軍,還丟不下祖傳手藝。

    再走小半天的路,就回到帝都。

    塵塵沒和我同車,我只好去和永樂一起騎馬。可惜了他特地趕了來的車子,我沒那福氣坐。

    回頭看看那穩穩當當的車子,我由衷贊嘆:“永樂,想不到你現在不但會做車,也會領兵帶將。”

    他一笑:“彼此彼此,我只聽你這些年很會捉妖,把一個烏煙瘴氣的居仙鎮整得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不要說妖怪,就是略有點靈氣的鳥兒虫兒都要遷居……只是不知道你還練上了采補的門道,娶了這麼一堆妖怪老婆。”

    我洋洋得意,下巴也抬了起來:“過獎過獎。你要不要學學?我傳你几招。”

    永樂嘻嘻一笑:“算了吧,我怕家里人口太多了養不活。”

    我臉上微微一熱。

    永樂應該是無心之語吧,應該,不是諷刺我的!

    一定不是啦!

    他忽然壓了聲音湊近了說:“昨天坐靠牆那個穿黑衣的是誰?”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那邊坐了三個都穿黑衣,你說哪一個?”

    永樂比了一個手勢,小聲說:“那個笑起來……讓人摸不著南北的。”

    我哦一聲:“那是我最小的老婆,小風風最風情的。呵呵,你也注意他了?”

    永樂咂咂嘴:“他,也是妖麼?”

    我咯咯笑:“妖啊,妖得不得了!不笑的時候都讓人心砰砰亂跳的。他是只媚狐,雖然現在不能再修他的媚朮,不過原來的底子也是驚人。”

    永樂喃喃說:“怪不得,怪不得。”

    接下去卻象個悶葫蘆一樣,鋸了嘴兒不開口。

    我怎麼引他說話,他都不理。

    腳下方向一轉,上了大道。

    遠遠的,看到了巍峨的,帝都的城牆。

    迎著正午的太陽,城上的琉璃瓦閃閃發亮,城上似籠罩著祥云霽霧,一團帝王威嚴。

    後面車里老婆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停了下來。

    出身各各不同的他們,都沒有來過帝都。

    永樂忽然說:“還記得那年我們從九戒回來,走到這里事情麼?”

    我略略分心,愣了一下才回答:“記得。那時好象也是個正午。”

    他嗯一聲:“一兩百年對凡人來說,足夠物換星移,人事全非。對天人來說,卻不過是這麼彈指一揮間。你和你哥的口風都真緊,一直到那麼久之後我才知道你們的身份。”

    我有點過意不去,搔搔頭說:“那也不是我想隱瞞你。”

    永樂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是哥哥的小寶貝,哥哥不讓你說的話你一定不會說。我是那樣小心眼兒的人嗎?怎麼會因為這個記恨你。要是記恨,昨天也不來接你了。”

    我看城門已經越來越近,握缰的手里全是冷汗。

    永樂看看我,又看看前面的二哥的車子,忽然湊近了說:“你別怕。他近來心情大好,沒那個功夫找你麻煩。”

    我勉強一笑:“雖然他不計較,李爾可不是眼里能揉沙子的。”

    永樂哼一聲:“他敢。要是他有什麼地方為難了你,我們一幫子兄弟饒不了他。”

    我心里一酸,想到小的時候王司馬成天把我馱在肩膀上到處玩,王家兄弟几個都從小獨立,反而我得他關愛最多。他說平舟爹爹當年不止一次救過他命,從我一出生就格外喜歡我。

    永樂忽然嘆口氣:“你闖的禍……我可幫不了你。就是我爹也沒有辦法。當年那麼多人求情,也不行。現在……不過事情過了那麼久了,應該是不妨。再說,陛下也一向寵你,就算舊事重提,小小懲戒也就可以了。你跑了這麼久,平舟宮主很少笑容。”

    我想到爹爹什麼話都藏心中的性子,一時低著頭拼命眨眼,想把那些熱的東西逼回去。

    “其實當時是太膽小了,輝月爹爹也不會真殺了我。是我自己膽子小,偷偷跑掉。”

    永樂拍拍我肩膀:“你這也算因禍得了福了不是?要不是一跑這麼久,哪里娶來這麼漂亮老婆。”

    我跟著笑笑,眼里的水氣慢慢被風吹干。

    已經不象從前,動不動就哭泣。

    哭泣,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哭給人看的。

    四周有許多人寵你的時候,哭泣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等到沒有注意的時候,哭泣只會增添悲傷。

    小的時候太受寵,總覺得哭泣可以解決難題。

    後來經歷了一些事情,才知道哭泣是最無用處。

    尤其是,你最想打動的那個人不為所動的時候,那種失落不是人可以忍受得了的。

    我再抬頭的時候,車隊已經走到了城門下面。日光被城樓擋住,眼前忽然一黑。

    我心中有些惶恐,硬壓著回頭去看塵塵的沖動。

    馬速放慢,蹄鐵踏在石板地上咯咯脆響。

    我們終於是回到了帝都。

    整齊肅然的帝都的大道,與從前并無二致。

    我有些恍惚,似乎我昨天才剛剛逃出帝都,并沒有經過這些年的風霜雨雪。帝都與昨日一般,想必明日也是這般。

    這座城如此穩固,歷經動?戰亂而不倒。

    如果……人和人之間也能象這座城一樣,永遠維持在原狀不改變,可有多好。

    永樂看我抬頭看那城樓,笑說:“城樓年前整修過,瓦是新鋪的。”

    我心不在焉點點頭。

    前面車停了一停,我看到車窗動了一下,李爾湊近了去聽,然後馳馬向回,遠遠說道:“靜靜,你過來。”

    我看了永樂一眼,慢慢縱馬上前去。

    李爾淺笑溫和:“你那些小朋友不能住宮中,你也知道這規矩。讓永樂把他們安置到驛館,你先跟我們回宮中。

    我咬咬嘴唇,轉過頭看一邊的地面:“不用了。我和他們一起住慣了,分開了很不舒服。我也住驛館好了。”

    馬車的帘子輕輕掀了起來,二哥美麗的臉龐像是新月出云:“靜靜,不要任性。爹爹們很想你。要是知道你不肯回家,飛天爹爹必定要難過的。”

    我低頭不語,李爾長臂拉住我座騎的缰繩:“好了,不要小心眼,還跟小孩子一樣。跟我們回去。”

    我緊緊拉著缰繩不給他扯過去。他不好用力來奪,縮了手,有些訕訕的,看看我又看二哥。

    我後來一直都不喜歡李爾這個人。

    有的時候覺得為什麼輝月爹爹要把他留在帝都呢?

    如果他不在……

    我用力甩頭拋掉這個想法。

    當年輝月爹爹把這個和他同族的孩子留下來之後,我就充份認識到一句俗話真的很對。

    什麼叫由儉入奢易?

    這個李爾就生動活潑讓我上了一課,明白這話的意思。

    所有的舊衣舊物全部都丟棄了,連書本紙張都一樣不留。

    我站得遠遠的,看他象發狠一樣把所有的東西丟出來,宮人慌著亂撿著收拾拿走。

    心里覺得非常不舒服。

    絕口不提過去的事情,永樂有次提起來他當時如何如何,他立刻冷了臉走人。

    後來……後來我逃出帝都,自己又印証了那句話的下半句。

    由奢入儉難。

    過慣了舒服日子的我,什麼事都要自己來,沒有軟軟的床鋪,沒有可口的美食,沒有華麗的衣裳,沒有熱熱的浴水。

    露宿在野地里,被虫子叮得一臉是包。身上被露水打得透濕,裹上毯子就熱得難當,什麼都不蓋就冷得哆嗦。

    看著頭上星月滿天,寒氣侵人,真的是難過得要死掉了。

    遇到塵塵的時候,我和他的狼狽其實不相上下。

    他不算美人,我也不算英雄。

    哥哥語氣輕柔,但語意卻不可逆轉:“靜靜,聽話。先回去見過爹爹,你再要怎麼樣我都不攔你。”

    我看看哥哥,只敢飛快瞄一眼:“他們雖然是妖,可是……妖丹都被我煉過,不會為惡的,爹爹……不會,不會討厭他們的是不是?”

    哥哥淡淡地說:“我不是爹爹,不知道他們會喜歡還是會討厭。天時不早,先跟我們走吧。”

    我策馬回頭,有些猶豫地說:“那,我去跟他們說一聲。”

    李爾笑著道:“又不是要生離死別,做什麼這麼兒女情長啊,不過一天半天又見到了。快些走吧。”

    被一隊侍衛簇擁著,馬兒自己便向前踏步。

    我回頭看了一眼,身不由已,離塵塵他們的車子越來越遠。

    帝都的宮牆很高,一層層的殿閣依山勢而建,越遠越高,看去云騰霧繞。

    有侍從上來牽馬,我慢慢馬背上爬下來。

    哥哥下車的時候,李爾想上去扶他。哥哥只是站直了身,便自己走下車來。

    一個穿黑,一個穿白,倒真正是讓人眼目一亮的鮮明。

    哥哥沖我招手,我有些疑惑的走近。

    爹爹們是不是還怪我,竟然沒有一個來接我們。

    “這會兒應該所有人都在正殿議事的。”哥伸出手來輕輕拉住我的手。我猛打了個寒戰,瑟縮了下。

    哥哥好象沒有什麼感覺,溫暖的手握住我冰涼的手:“靜靜的玉蓮閣,平舟爹爹和飛天爹爹每天都會去坐一會兒。先回去看一看吧?”

    哥哥聲音輕柔,我一剎那恍惚起來,好象回到了過去,喃喃吐出個字:“好。”

    李爾不知道去了何處,侍從離的遠遠的跟著我們。哥哥牽著我穿花徑踏石橋。

    時光像是倒流了回去。

    寧靜的陽光照在身上其暖融融。

    我歪頭看哥哥像是遠山起伏的側臉,眉宇間那一股飄逸出塵真讓人心醉神往。

    “哥……”無意中發出的聲音打破了這迷咒,我一下子清醒過來,忙扭過頭看一邊。

    “嗯?怎麼了?”他語氣溫和。

    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當時逃走,是我沒有擔當。”雖然話是這樣說,我畢竟還是不敢抬頭與他目光相對,飛快的說完下面的話生怕自己再怯懦開不了口:“做錯事,受罰是應當的。哥哥要怎麼樣處置我,我都沒有話說。這一次,我不會逃走了。”

    鼓起勇氣抬頭,哥哥淡淡一笑,眼珠像是浸在水中一樣的柔光融融:“好,我記得你說的話,你自己也要記得也好。”

    轉過一片小湖,遠遠的,湖心的玉蓮閣已經遙遙在望。

    忽然一線樂音遠遠幽幽,飄然而至。

    我立住腳,明明是滿滿含著欣喜的笛聲,卻讓我聽出苦辣酸澀來。

    “行云爹爹……”

    哥哥拉著我向前走:“想必爹爹們已經議完了事,知道你抵達的消息了。”

    遠遠的一聲清嘯由遠而近,快得不可思議,從山頂一路延綿下來。

    “爹爹……”我睜大了眼睛,眼睛熱燙驚人,聽那嘯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忍不住松開了和哥哥相握的手,向那聲音迎上去。

    銀影幢幢,像是一道流光。

    眼前一花,身體被大力抱住,胸口巨大的沖擊像是要擠出肺里所有的氣!

    我痛得閉了下眼,反手狠狠抱住爹爹。

    “靜靜……”爹聲音發顫。

    “爹……”我聲音更顫,比爹還少說了一個字。

    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見到爹爹的時候才知道,我自為是的獨立與成長,是多麼的脆弱和殘忍。

    對自己殘忍心,對爹爹也殘忍。

    “爹……對,對不起……”我抹一把臉,繼續抱著爹爹的腰哽咽。

    “不要緊,回來就好了。”爹捧起我的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眼圈也是紅紅的:“怎麼出去這麼一大圈,一點個頭兒都沒長過,倒還瘦了不少?”

    行云爹爹拖著有些懶洋洋的腔調,聲音一絲一絲聽得人骨頭發癢:“老婆娶了一屋,能胖起來才怪呢。”

    我臉一紅。

    行云爹爹自從有一天早上對我左看右看,摸摸下巴說了一句:“小肉球也長大了。”這話之後,就時不時說些曖昧不明的話,擦得人臉辣辣的他才開心。

    有這麼為老不尊的爹麼!

    當然……他也不算老,要是一起起在街上,他和丹丹哥就象兄弟兩個。

    “好啦,你也抱了半天了,輪到我抱了。”行云爹爹把飛天爹爹往旁邊推推,把我抱個滿懷。

    唔,行云爹爹衣服上總有薰香的味道。

    久違的香味,我鼻子一抽一抽的又想哭。

    “喂--”行云爹爹動作神速把我推到一臂之外,正好被在身後的二哥接住:“你不許把鼻涕弄我身上,我這件衣服是第一天穿。”

    嗚,太破壞氣氛了,我自己抹抹眼淚鼻涕。

    我知道家里爹爹分兩派。

    一派是沖動派,宗長就是飛天爹爹和行云爹。

    一派是保守派,宗長就是平舟爹爹和輝月爹爹。

    這麼一路從頂宮正殿跑也來的事情他們肯定不會做的。

    但我要是敢在這里磨磨蹭蹭不去見他們,肯定會被不動聲色的修理。

    ………………我是還未從失竊打擊中回復的分割線……………………

    晚上總是很害怕,鎖了窗子還是害怕……

    連放在枕邊的手機都偷了……那我的小命……兒……萬一下次爬進來的賊要我枕頭上的那顆小頭怎么辦啊……

    我的手機啊,我的MP3啊,我的生活費啊。。。

    這個世上有一種人,叫風華絕代。

    有一種境況,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我何其有幸,認識這樣難得一見的人中龍鳳。

    我何期有幸,成爲成這樣的人的親人,由他們寵溺愛護教養撫育長大。

    可是我何其無辜,成爲兩個這樣的人……所針對的對象。

    平舟爹爹,還有輝月爹爹。

    說真的,我情愿被行云爹爹暴打一頓,餓十七八頓飯,都照樣可以談笑風生。可是一看到輝月爹爹坐在陽光下,溫文爾雅的一笑,馬上開始小腿抽筋。

    平舟爹爹站在窗邊,輕輕向我伸出手:“靜靜,過來。”

    我鼻頭一酸,走過千山萬水,曾經行行復復,可是這一聲小名,還是讓我打回原形,變成那個只想要爹爹抱的小孩子。

    “爹爹……”我扑過去抱著他,覺得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爹爹身上有淡淡的,久違的香氣,好親切,好溫暖。

    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流,沾濕了爹爹的衣襟。

    爹爹他沒有勸慰我不要哭。

    他只是這麼溫柔的抱著我,任我的眼淚流到了他的袍服上。

    輕輕被撫摸的頭發,可以全心全意依靠的,只有父親。

    “淘氣鬼,這麼久不回家。”爹爹輕輕扶起我的頭,溫柔的替我把眼淚揩掉:“難道家里真的待不下你?”

    我別扭的搖頭,還是摟著爹爹不松手。

    “剛才說到原先的事情,靜靜……”他忽然嘆息。

    我睜大眼睛,不明白地看著爹爹:“嗯?”

    他捏捏我的鼻子:“你真的很笨。明明告訴過你,無論怎麼樣,爹爹都會保護你,爲什麼一定要自己偷偷跑了?”

    我眨眨眼:“可是飛天爹爹說第二天就要把我……讓我快跑的。”完全不自覺就把飛天爹爹出賣了,等發覺自己說漏了口才猛地想起來,慌忙掩飾:“是看守說第二天我就要……我才跑的!不關飛天爹爹的事!”

    爹爹一笑,把我抱了起來。

    突然兩腳懸空,我嚇得啊的叫了一聲,緊緊抱住爹爹的頭頸!

    “小靜靜,以後乖乖待在家里。你不在,所有人都很少開心。”爹爹在我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好了,跟你輝月爹爹說話去。”

    一句話我立馬兒從撒嬌的小雞變成受驚的小兔子,遙遙看到對面牆上的琉璃鏡中,我也活脫兒象一只兔子。

    披頭散發,兩眼通紅。

    嘴巴居然還撅著,趕緊抿起來。

    輝月爹爹一笑,向我招招手:“過來。”

    我牙齒直打戰,趕緊用力咬死了,一步三蹭往他跟前走。

    他坐在桌旁,安然的微笑,看我離他三步遠站住了,笑道:“走近些。”

    嗚……我害怕。

    雖然他不曾象飛天爹爹行云爹爹那樣把我扣在膝蓋上打過屁股……嗚,可是我情愿被打屁股。

    不情不愿又走近了兩步。

    他打開桌上的盒子,拿了一塊甜香的點心出來,遞給我:“吃吧,不是最喜歡核桃酪麼?”

    我猶豫著伸手接過來,三根手指捏著。

    核桃酪上面的糖粉沾在手指上,捏得重了怕捏碎了,捏輕了又怕會掉。

    “吃吧。”他說。

    我哦了一聲,張嘴咬了一口。

    本來害怕得舌頭都麻了,可是卻還是嘗出了核桃酪的甜香味道。

    “好吃嗎?”他輕輕拉起我一只手:“外面有人給你備吃的東西沒有?”

    我想了想,老婆們總是讓我餓肚子,很老實的搖搖頭。

    “也不關心你穿什麼?”

    我繼續搖頭。

    輝月爹爹笑著把我攬過來抱著:“你娶了一屋子什麼老婆啊,居然過的這麼落魄。”

    我打個哆嗦,核桃酪好象粘在嗓子眼兒,干干的咽不下吐不出。

    來了,來了。

    “靜靜,爹爹從不愿你吃苦,也不愿你難過,你知道麼?”他聲音低柔。

    我被動的點點頭。

    “如果我那時不松防,你也跑不了。”他的手輕輕揉弄我頂心的頭發。

    說老實話,我的個子始終長不高,個個老婆都高過我,和爹爹們站一起更象是小孩子。

    “彼時覺得棘手,覺得你避開也無妨,也可以歷練。現在卻覺得有些後悔。”他莞爾一笑,眼睛晶亮。就算從小看這張臉看到大,明明知道他是爹爹,可是就看他這樣子出去說是我爹爹誰信啊。

    “能讓我覺得後悔的事情可不多。前後數數不過三件,靜靜就占了兩件。”

    我有些僵硬的扯扯嘴角……我是不是該覺得榮幸?

    可我怎麼一點兒榮幸不起來啊……

    好象什麼事都瞞不過他。

    手指在背手扭啊扭聽。他笑一笑,把我的手拉到前面來:“靜靜爲什麼在發抖?害怕爹爹麼?”

    我眨眨眼,說害怕是不行的,說不怕那……好象也不行。

    輝月爹爹問問題好象兩頭尖的刀子。

    “好了,看你的樣子。”平舟爹爹遞了茶給我,搶過來喝一大口,總算把喉嚨里那塊糕給送了下去。

    “別嚇他了。”平舟爹爹摸摸我的頭發:“他這几年在外頭也很辛苦,而且一直沒有丟下他的堅持。”

    輝月爹爹淡淡一笑:“行了,知道你心疼。好,便直說。”

    我站直了身,聽輝月爹爹輕描淡寫的說:“靜靜,你燒了神殿,毀了祭壇,血污禮冊,我不能不罰。”

    我點了點頭:“是,當年我怕事跑掉了,現在不會。”

    輝月爹爹的手指輕叩桌面:“當年你還是個孩童,罪責雖重,但我們几人也有教養不當之處……所以,罰你禁囚。”

    我愣了一下。

    這麼簡單?

    禁囚?

    “多久?”我眨著眼問。

    “十年。”輝月爹爹笑微微地說:“一天不能少。”

    十年……

    我睜大眼,這也太便宜我了……

    別人倘若犯這等大罪,恐怕早死了十七八次,就算不死,關一輩子不見天日都算輕的。

    其實爹爹們對我何嘗不好過?只是,只是當時的氣氛太血腥暴烈,讓我害怕。

    “在哪里關呢?”我拉著平舟爹爹的手問:“爹你會來看我麼?”

    平舟爹爹一笑:“爲了讓你確能思過,就在已經修繕一新的神殿里待著吧。那里安甯靜寂,你也修修身讀些書。我們自然是時時會瞧你。”

    在……在神殿關禁閉?

    好優待我……

    趕緊追問:“爹,我可以帶我的老婆們一起去神殿里住不?”

    輝月爹爹臉上的笑意變深:“說了是關禁,你以爲是讓你去休閑麼?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小朋友,我讓笙兒一并替你打發走吧。”

    我心里叫苦,臉上僵硬,可是沒有立場反對。

    “可是,爹,他們都……都,離開我不行啊。”

    平舟爹爹興味的挑起了眉毛,還未開口,身後行云爹爹特有的慵懶腔調說道:“咦,小靜靜這麼有男人魅力,你那些老婆離你不行啊?”

    臉一下子通紅,行云爹爹說話總是……

    他們什麼時候進來的,我竟然沒聽見。

    “行啦,是你的怎麼趕也不會跑,不是你的挂在腰里面也留不住。”行云爹爹屈指敲我頭:“要是你關了十年出來了,他們還等你,你又有什麼好難過?要是他們一個不在都跑了,你就不用難過。好好兒念几年書,把劍練練,出來了也象你哥哥們一樣,好好做一番事業。男人總不能一輩子鄉野窩居沈淪不起。你年紀還小……”行云爹爹忽然頓住,回頭看看輝月爹爹,又看看飛天爹爹,最後看平舟爹爹。

    我怔怔看他發呆,不知道他突然神游天外是想什麼去了。

    行云爹爹忽然把我頸後的頭發拉開,伸手在我脖子上摸了一把,驚嘆出聲:“我的天,小靜靜這些年真是白混的,老婆娶了一屋子,人居然還沒成年!”

    腦子里嗡嗡響著,一團的亂,都不知道怎麼從爹爹他們那里脫身出來的。

    最後我記得我囁嚅道:“我,總得跟他們說一聲兒這事,道個別。”

    平舟爹爹一笑:“道別自是應當的。你不必擔心,他們愿走愿留,我總替你照看一二。”

    爹爹這話一說,我心里一塊石頭放下了一大半。

    就是擔心他們任性愛胡鬧,不會照顧自己。做事沖動率性,妖氣不脫,元神不牢。

    若是平舟爹爹肯這樣說,那自是另一番模樣了。

    當下感動地扑到爹爹懷里,重溫撒嬌的快樂。

    行云爹爹在後面笑說:“好啦,自己左擁右抱,要爹爹收拾爛攤子,小靜靜好不害臊!”

    我嘟嘴不要理他,吊在爹爹脖子上不松手。然後飛天爹爹來了,本來說的好好的,突然翻臉說我只抱平舟爹爹不抱他,把我按在腿上作勢要打我屁股|||∼∼∼∼∼∼∼∼∼我都多大人了,還拿我當三歲啊!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兩手胡亂張著亂抓。行云爹爹起哄喊:“快打呀快打,哎哎,把褲子剝下來,隔著衣裳打可是不算!”

    輝月爹爹和平舟爹爹也不攔一攔,只是在邊上笑。

    好不容易脫身跑出來,行云爹爹依稀還在喊:“哎,給我攔著……”

    “行了你,別逗他……”

    拍拍胸口。

    沿著長長廊道向外走。一路上遇到有宮人內侍。

    面孔都很陌生,不過從他們的神態可以分出來,是從前的舊人或是才進的新人。

    會恭敬的把腰彎到地上的,是舊人。

    那種會有疑惑眼神的,應該是新人。

    嚴重的問題--怎麼跟塵塵他們說呢?

    我覺得很對不住他們,好在平舟爹爹應承了可以照看他們。

    還算好。

    我實在不想看他們遇險,飄泊,淪落。

    遇到小憂的時候,他奄奄一息。

    人總說妖凶殘無情獸性難除,可是人心的凶殘比禽獸不遑多讓。

    天真痴情的小妖,遇到一個書生,一個又老又舊的故事。

    書生先是對他的美貌沈迷,甜言蜜語一車一籮。

    時間久了,熱戀淡了,書生想要更多。

    功名利祿,美女財勢。

    爲什麼人的欲望象是無底的深洞,怎麼填都不滿?

    小妖爲他張致,大屋,華服,美食。

    書生看中了小妖的妹妹。

    給小妖服一種會成癖的藥。

    小妖雖然是妖,可一樣是血肉之體,不久便依藥成癮。書生說,把你的妹妹帶來吧。

    小妖失望到心碎失神,他不肯。

    書生凶殘的臉孔比毒蛇還可怖,斷他的藥,把他困起來不給食水,引好色的朋友來凌辱他。

    小妖發狂咬死了書生……

    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堪堪一死。

    把這樣一只小妖帶回身邊,第一次看到塵塵偌大耐心,一點點喂藥喂食,更衣淨身都代他做。

    “小憂,我做你相公好不好?我可是很好很好的人,你不用出去拋頭露面,在家里洗洗弄弄就好……”我和塵塵都不會家事,衣衫洗一件破一件,燒飯總能燒穿了廚間的屋頂。他說沒有名字,我小妖喊著喊著喊成了小憂,他也不在意。

    小憂冷冷的一句話也不說,可是也沒有離開。

    後來遇到碧落。

    又是一只落魄的鬼。

    塵塵會抱怨,會狠狠沖我撒氣。

    然而還是留下他。

    用固元丹替他再做了一副身體。

    不知道是不是太……太想念某個人的緣故,碧落的相貌終于可以見光的時候,我嚇一跳。

    不知道是該說又來一個塵塵還是又來了……一個二哥。

    塵塵以爲我是照著他的模樣塑的落落,落落以前也是這麼想。

    現在他們當然……不會再這樣想了。

    塵塵會說:“嗯,眼睛不太象我,鼻子也不太象,不過臉型和嘴唇真是象到十足……小落,這眼睛和鼻子是你原來的相貌麼?”

    落落搔頭,一邊流淚一邊說:“不知道……我當鬼太久了,不記得生時長什麼樣子……啊,有身體了,有身體了……可以摸到東西……風可以吹在臉上……塵塵哥你是熱的……我好懷念溫度……”

    塵塵有點尷尬地抱著他,我在一邊興災樂禍。

    塵塵一把把落落丟給我:“喂,你撿回來的,要抱也是你抱。”

    于是開始了抱老婆睡覺的生活。

    有天下雨啊,我淋著雨到家,小憂晚上摸過來跟我睡。

    我抱著軟軟香香的小憂,心想著這香獐還真是怪好的怪適合妖化人形的小獸。

    香香軟軟啊,軟軟香香……

    外面下著雨,抱著漂亮柔軟清香的小乖乖在床上睡懶覺……

    有一就有二啊,有二就有三。

    因爲太愛這個享受,所以誤了好多次賺錢的機會。

    大老婆塵塵……啊,現在他已經是大老婆了。因爲我堅持說他們三個是我老婆,而小落落小憂憂又一致喊塵塵爲哥哥,所以他理所當然是大老婆。

    大老婆定了家規,我不能隨便去抱其他老婆睡覺。

    因爲其他人太縱容我。

    他說他得監督著我,我可是要養家糊口的人呢。

    腳步慢慢走到了宮牆邊,離門不遠了。

    我要跟他們說什麼呢?

    好象說什麼……都顯得那麼卑鄙。

    我說過永遠要保護他們的。

    可是現在我自身難保。

    走到宮門口,我才想起來我不知道那驛館在什麼地方,拉身邊的人打聽,他報了一條街名,我卻沒有聽說過。

    應該不遠吧……我沿著宮道拐進大道,左右張望。

    “靜靜。”

    我打個哆嗦,回頭往那聲音的來處看。

    二哥掀起了車帘,柔和平靜的眼光投在我身上:“上來吧,我送你一程。”

    我的猶豫只維持短短一下,哥哥的車已經駛到了我的身旁,他從車里伸出手來。

    那只手玉白修長,在陽光晶瑩似水晶菩蘭。我看著他指尖淡淡流轉的瑩光,鬼使神差似的就伸手握住他,然後爬到了車上。

    車上鋪陳精雅,我一看二哥一身雪白的袍服臥坐在車中,面容沈靜,馬上理智回籠,乖乖靠車邊坐下,眼觀鼻觀心,兩手平平擺在膝上,一動也不動。

    “要去驛館?”哥哥問。

    我嗯一聲,依舊低著頭。

    車子磷磷的向前駛。

    車里的空間不小可也絕不大,我能聽到二哥的呼吸聲。

    還有,他身上的淡雅的薰香氣。

    街上很甯靜,偶有人聲。

    馬蹄聲與車輪聲顯得有些單調,單調地象一根繩子,已經勒在了脖子上,沒辦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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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yanyan_lala見了帥哥而暈了,醒來不見現金28Ds幣.


哥一直不出聲。

    我還是沒能忍到底,偷偷從眼角看他。

    他斜斜靠在錦墊上,袍服下擺有些散亂,露出一雙赤裸的雙足,象是玉雕雪凝,極纖秀漂亮。他的木屐放在車帘外,我剛才已經看到了。

    不過哥哥也很少不著布襪的。

    他總是衣著整齊,紋絲不亂。

    順著散開的袍裾的邊再向上看,修長的雙腿閑適的曲著,柔滑的袍服勾勒出雙腿的線條。我眨眨眼,再向上看。

    腰間只松松系著織錦帶,一塊小小的琥珀墜子系在腰間。

    再向上……

    天,哥哥的領口居然敞這麼開!

    現在帝都流行這種式樣的衣服麼?

    連,連鎖骨都可以隱隱看到……頸項雪白優美,好似天鵝般高貴。

    我趕緊低下頭,心怦怦亂跳。

    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一直一直硬要忘記的舊事,卻一下子全翻了出來。

    心里亂成一團。

    說是要忘記,可是那天晚上一些細節,總是記得一清二楚,不曾或忘。

    畢竟喝了三盞梨花釀,絕不算多。

    說是酒後亂性……其實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是借酒裝瘋吧……恐怕,哥哥也知道。

    所以,事後他那樣的憤怒,從來沒看哥哥那樣過。

    其實,有個地方很不對。

    非常不對。只是當時的我沒有余暇去想。

    哥哥美麗的身體,哥哥喘息的聲音,盈滿水霧的眼睛……

    腦海中可能也模糊的想過,哥哥沒道理那樣軟弱……

    可是真的,真的冒犯了他……

    我記得很多細節。

    解開他的袍服,錦肩,玉帶,精致的頸間的環扣,安然的守在那美麗的鎖骨的中間。

    我輕輕的親吻,沿著哥哥漂亮的額頭,一直吻到嘴唇。

    哥哥喝的應該不是梨花酒,所以他的嘴唇上和味道和我不同。

    有一點淡淡的,青澀的味道,象是草莖的汗液。

    哥哥長長的睫毛上有淺淺的水霧,因爲的我動作,雪白的肌膚上泛起一層蒙蒙的紅暈,漂亮得如一朵春風含露的花苞。

    他的眼睛始終沒有睜開。

    我告訴自己,哥哥喝醉了。

    他明天才會醒來,他現在什麼也會不知道。

    手指顫抖著,把哥哥頸間的環扣解開,然後,是中衣,里衣。

    象水一樣的布料滑散開去。

    我心旌搖蕩,胸口象揣著一只不安份的兔子,不停的砰砰亂跳。

    折斷一朵美麗的花朵那種滿足感和負罪感。對哥哥長年的敬慕和喜歡,想到自己在侵犯一個絕不能碰觸的人,指尖都因爲強烈的刺激而麻痺了。

    哥哥,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永遠的,不分開。

    我不要旁人看你,不要你對他們那樣笑……你最近都沒對我笑過。

    丹丹哥哥說,兩個人,變成一個,方法很簡單。

    真的,很簡單。

    所以,哥哥,等你醒過來的時候,我們已經變成一個了。

    把最後一件底衣扯開。哥哥全無防備的身軀就完全呈現在眼前。

    修長,纖秀,雪白的肌膚有融融的瑩光,眉眼仿佛最美的山水。

    哥哥一向是最優雅美麗,即使是酒醉之後。

    哥哥,我們要變成一個了,你喜歡不喜歡?

    等你醒來之後,我們就永遠永遠也不會分開了。

    無論到哪里,無論做什麼,我們都在一起。

    哥哥,別離開我好不好?

    不要走,別一個人去那麼遙遠的地方。

    我追不上。

    我追不上你,哥哥,你太耀眼,永遠神采出衆,所有人都仰望你。

    我追不上你。

    我長不高,始終這麼笨,學什麼都學不好。

    所有人都說你優秀出衆--哥哥,你離我越來越遠了。

    所以,我們變成一個好不好?

    所以我讓丹丹哥哥幫忙把你灌醉,摒退所有人。

    他們都放心我,因爲我是你最疼愛的弟弟。

    琉璃燈太亮了,耀得我眼前白茫茫一片。

    我伸手去熄滅了最近的燈。

    紗帳里幽暗了許多。

    遠遠的燈光映進來,哥哥靜靜的一動也不動。

    我看哥哥的手,看得很仔細。

    這麼漂亮的手,會寫錦繡文章,會揉弦奏曲,會碧海潮生按玉簫……以前總是牽著我的,現在卻離得那麼遙遠。

    我著迷的把哥哥的手捧起來,輕輕的,帶著一點心酸,慢慢親吻指尖。

    舌尖在掌心輕輕揉動,哥哥。

    我喜歡哥哥。

    可是,哥哥要離開我。

    和李爾一起,到無相界去,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哥哥,哥哥。

    我心里難受,你知道麼?

    你說過我們永遠也不分開的。可是,現在你不喜歡我了,所以,不要和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啊,差點忘了。

    從藥師那里摸來的藥。

    我聽到有人神神祕祕的說過,這藥是很好很好的。

    可以把你喜歡的人,變成你的。

    哥哥,我把我變成你的,也把你變成我的,就好了。

    哥哥的唇嫣紅微翹,象是五月的櫻桃。

    我把那個偷來的藥水,給他喂進嘴里去。他無意識的吞咽,還是有些藥汁從唇角流下,沿著漂亮的下頷的弧線流淌。

    我伸出舌尖去承接那些藥水。

    有點苦。不大好喝。

    對不起哥哥,我不知道,這個藥是苦的。

    要是知道的話,我會逼著藥師做些甜甜的,好吞咽的藥水來。

    我以爲我用力很輕柔,可是我擡起頭來的時候,看到哥哥的頸子上有一點紅痕。

    被囁出來的一點血色,象一片桃花的花瓣,安靜的沾在雪白的頸項上。

    我伏在哥哥的胸口,雙臂緊緊抱著他。

    感覺到哥哥身下有樣東西硬硬的掙了起來,抵在我的腿上。

    我俯下身去看那個有變化的部位。

    哥哥的身體熱起來,淡緋的霞色遍及全身。

    包括,那個豎直的東西。

    這個,會讓我和哥哥變成一個嗎?

    我的身體也慢慢的變熱了,原來溫軟的絲綢衣裳現在變得不能忍受,十分燥熱。

    我七手八腳扯開自己身上的束縛,緊緊抱住哥哥,和他毫無間隙的貼在一起。

    想一想,那些圖畫上是怎麼畫的?

    我從被丟散的衣服里摸出小瓶子,似乎,還要用這個東西。

    哥哥的呼吸不穩,臉色越來越紅。

    我坐在一旁,打開自己的雙腿,手指沾了小瓶里的脂膏,涂抹在自己的腿上。唔,膝蓋應該不用涂了……

    應該是這樣的……沒錯吧?

    應該是沒錯。

    慢慢扶著哥哥的腰,向下坐下來。

    熱……而且痛……

    哥哥的呼吸急促,我專注地看著我的身體和他的身體接觸的部分。

    是不是真的是這樣做的?也許我弄錯了?

    可是,我的身體只有這一個小孔啊……沒有別的孔洞了。

    應該……就是用這里吧。

    咬緊牙,皺著眉頭再向下沈腰。

    嗚……感覺,感覺那里已經緊到了極限,再用力也沒有辦法。

    “靜……靜?”忽然聽到喊我名字的聲音?

    身體僵在原處,維持著那個痛苦而難堪的姿勢,我擡頭看。

    哥哥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眼睛迷蒙的看著我。

    “你在……做什麼?”哥哥聲音不穩,呼吸急促。

    我的僵硬只維持了短短的時間。

    這個,應該是……他們說的,箭在弦下,不能不發吧。

    不顧一切的向下用力坐下去。

    “嗚--”已經咬住了嘴唇,還是被那種尖銳的撕裂似的痛楚逼得眼前猛然發黑。

    雖然應該是沒有聲音,但是身體一下子破開,那種脆裂的感覺,象是耳朵里也聽到痛苦的破裂聲。

    哥哥的眼睛一下子睜大,身體撐著坐起來。

    我無力的向前仆,倒在哥哥胸前。

    痛……痛死了……

    爲什麼這麼痛啊,沒人告訴過我會這麼痛的。

    “快……出去!”哥哥眉頭皺了起來,表情絕不愉悅。

    嗚,是不是哥哥也很痛?

    我試著想擡起腰,可是動一動,那種痛苦就成倍打滾的向上翻騰,腿一軟,不但沒擡得起來,反而更向下沈。

    “嗚……”

    “唔……”

    異口同聲,我和哥哥都發出呻吟的聲音。

    “對……對不起……”我咬著牙:“很,很痛麼?我,我這就,這就……”

    “別動……”哥哥伸手按著我的肩,美麗的眼睛里煙水流蕩:“你給我吃了什麼?”

    我聲音里全是哭腔,面對自己痛的禍不知如何是好:“我不知道……是什麼,從,從藥師,那里拿的。”

    哥哥沈聲低叱:“胡鬧!”

    聽不出他聲音里憤怒,我可是白認識哥哥這麼多年了。

    從來沒聽哥哥用這樣的口氣說過話。

    本來強忍著的,在眼眶里轉來轉去的眼淚,一下子滴落下來,沿著燙熱的面頰向下滾。

    身體痛得受不了,哥哥還這麼凶……

    從來沒有這樣委屈過……

    好痛……

    身體里的異物有火熱的脈動,急燥的鼓動著。

    搭在哥哥肩上的手扭得緊緊的,握著拳,試圖從哥哥的身體上離開。

    “別動……”哥哥好象很痛苦,秀美的眉毛糾結著,手扶在我的腰上:“你這壞孩子……”

    嗚……

    好痛。

    對不起哥哥,真的,對不起……

    我不知道,這個讓兩個人變成一個人的過程,原來這麼痛。

    對不起……

    嗚,我不想讓你痛的……

    兩個人這樣僵持著。

    哥哥吁了一口氣,象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

    “靜靜,爲什麼……要這樣做?”

    痛得找不回清醒的神智,我不停落淚,聲音斷斷續續象貓兒叫:“我,我要和哥哥永遠在一起……你不要去無相界,我不要哥哥離開……”

    哥哥的身體象是繃緊的弓弦,細微的顫抖漸漸變的明顯。我著慌的想撐起自己:“很,很痛嗎?我,這就走……”

    “算了,不用走了。”哥哥在我唇上輕輕觸了一下:“自己惹禍,就自己收拾吧。痛也不許哭,誰讓……你自己淘氣!”

    紗帳里有薰香和血腥的味道……好象還有些別的其他。

    熱,兩個人的身體都熱得厲害。

    哥哥的托在我的頭後面,唇貼上我的。

    ……

    “想什麼?”二哥不知道什麼時候坐起身來,臉龐竟然近在咫尺:“叫你几聲竟然都聽不到。”

    我啊了一聲,身子猛向後縮,撞在車壁上,背隱隱作痛,臉上燙熱……我竟然,竟然在二哥眼皮子底下回想那段被他痛恨的往事:“沒……”

    哥哥只是看看我,并沒有說話:“你不是要去告別?驛館到了。”

    我嘴里應著:“哦,多謝你,麻煩了……”根本頭也不敢擡。

    要是二哥知道我在想什麼,剝我的皮都有可能吧!

    ………………我是被雷到體無完膚的分割線…………………………

    本來在寫H。。后來,,誤踩地雷…………華麗麗地被雷飛鳥……

    所以,這個H。。嗯,掐一半先發,另一半,,我要到自己被炸飛的殘骸中去再好好翻翻

    匆匆忙忙跑進驛館的門……臉上滾燙得象是要燒起來。那天……那天夜里的事情……

    後來就是一片混沌的熱和痛。

    哥哥對我做了什麼,我又對他做了什麼,都模糊不清。

    後來再有意識的時候,我軟軟躺在哥哥的床上,唇上溫香滑膩,清甜的水流進口中,我吞咽著淡香的茶,慢慢找回身體的感覺。

    嗚嗚,我的腰要斷了……我的腿要斷了啦……好痛好痛,屁屁痛死了……好象火在燒一樣。

    “哥……哥哥,痛……”眼淚從兩邊的眼角滑落,我顫抖的手指拉住哥哥的手:“痛死了……”

    “知道痛了?”哥哥的別開頭,把茶盞放到一邊:“叫你胡鬧!下次再不許這樣!”

    哥哥好嚴厲……嗚嗚……

    “我不要你去無相界……嗚,李爾的仇讓他自己去報嘛,我們和無相界又沒仇……”我涕淚齊下,現在肯定很難看……嗚嗚,哥哥一定討厭我了……

    可是,我的確沒聽人說,這個事情會這麼痛的啊……

    “好了,不要哭了……”哥哥俯下頭來替我抹抹眼淚,又拿了絲帕給我擤鼻涕:“我不會不回來的。”

    “對不起……哥哥,你,你別討厭我……”

    “他們說,做過這件事以後,我們就是一體的,你不可以丟下我不管……就是走,也要帶我一起去……”我還是壯著膽子把最終目標說出來。

    哥哥不說話,也不笑。

    天還是黑的,琉璃盞里的香燭氣息很重。

    “哥哥,”我膽怯的扯扯他的發梢:“你最近都不理靜靜……你是不是喜歡李爾哥哥,不喜歡我了……”

    哥哥垂下眼帘看我:“沒有的事。靜靜,你體質與我不同,成年之前,我們不宜太過接近,你知道麼?”

    我拼命搖頭,兩手抱住他的手臂,心里痛得比身體的痛還要痛:“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分開……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哥哥……你忘記你跟我說過的話麼?”

    哥哥心腸真的很硬,用力拉開我的手:“聽話,靜靜!”

    “我不要聽話!聽話就不能跟你在一起!”我睜大眼睛,想要坐起來,可是才剛動了一下就扯動了那個痛的不得了部位,悶哼一聲又倒在榻上。

    哥哥嘆了口氣,站起身走開。我急著想起來,叫他不要走,可是身體重得象壓了大石頭,一動也不動不了。

    “哥哥……嗚……不要走,哥哥不要走……”扯著嗓子哭泣,可是喉嚨很痛,即使這麼拼命的想叫出聲音,發出來的聲音也不比一只貓大多少。

    “哭什麼?”哥哥披了一件絲袍走了回來,我呆呆看他,失而復得的喜悅一時間漲滿胸口說不出話。

    “好了,洗一下……弄成這樣子……”哥哥把我抱起來,動傷輕柔,可還是牽動到受傷的地方,痛得我瑟縮一下。

    哥哥眉頭又皺起來:“笨蛋,真是胡鬧!”

    嗚……哥哥不喜歡我了……

    他以前從來不這樣訓斥我的。

    攀著哥哥的肩膀,聞到了熱泉的味道。

    被哥哥抱著慢慢入下池中,傷處沾到熱水,痛得猛打哆嗦。

    可是哥哥心腸變得好剛硬。

    我這麼痛,痛得都喊不出場的來了,哥哥還是硬把我按在水里洗啊洗。

    不光身上洗,還……

    嗚,痛死了……

    看那一絲一絲在漂浮的白色濁物,還有漸漸變淡消散的血絲……

    我抱緊了哥哥的脖子。

    我不怕痛,可是,我怕哥哥生氣,不再理我……

    可是我也弄痛了哥哥吧……他應該也很痛……

    嗚,我要怎麼做,才能不失去哥哥啊……

    被哥哥抱回寢殿,擦干淨水,別扭萬分讓哥哥替我上藥。

    清涼的藥膏撫慰傷處,火灸似的痛楚慢慢消退,可是,心里恐慌卻有增無減。

    藥堪堪涂完,哥哥的手指離開。我顧不上身體會牽扯得疼痛,回身抓住哥哥的手,努力擠出討好的笑容:“哥哥,你也痛對不對?我替你上藥好不好?”

    哥哥哼一聲,我從未見他如此喜怒鮮明。

    他的不悅離著八丈遠外也聞得到。

    訕訕縮回手。

    哥哥把藥放在一邊,冷著聲音說:“還不睡?再胡思亂想?看明天你有沒有那個膽子去見爹爹們。”

    打個哆嗦。

    身體蜷起來縮回絲被底下。

    哥哥的臉色慢緩和下來:“好了,快睡。”

    明明不想睡,有好多話想和哥哥說,想再三向他宣告他和我是一體的了,他不能丟下我和李爾去無相界,不可以……

    可是,身體中有巨大的疲倦,是劇烈的痛楚過後,那種非常非常無力的感覺……就象是取髓的那一次……啊,不象,也不象

    。那次,非常非常冷。好象的所有的的熱量都隨著著那根冰冷長管的移動而流逝……我貪婪的想多看一眼哥哥,卻沒辦法抵

    擋的睡意,上下眼皮象是有自己的意識,合在一起就是張不開。

    明明疲倦得很,可是卻睡不實在。象是醒著,又象是睡著。耳邊能聽到隱隱的聲音,只是很遙遠,象是在隔著屋層院子的外面,有人走動,說話的聲音。

    心里隱隱的知道,那些聲音就身旁。可是,身體好沈,眼耳都閉塞得象灌滿了沙子,睜不開,聽不清……

    不,誰也先別去說……

    我自有分寸……

    可是太出格……怎麼可以如此……

    有哥哥的聲音,還有其他人在說話……

    是誰……

    笙笙……

    是李爾!

    我猛然張開眼,一把掀起紗帘。

    門口處,哥哥背對著我,正和李爾說什麼,那家夥的手甚至已經搭在了哥哥的肩膀上!

    “喂!”沙啞的嗓子意外的喊出沒有什麼威懾力的恐嚇:“把手拿開!”

    哥哥意外的回過頭來:“靜靜?”

    硬撐著沈重的身體爬下床,步子僵硬,恨不能這一步一步是狠狠踩在某個人的鼻子上!

    “你手拿開啊!”聽不懂人話嗎?

    硬站到他們之間,用力推了李爾一把:“你最討厭了!爲什麼要和我搶哥哥!干嘛哥哥要跟你去無相界!你走開,不要再出現在我哥面前!”

    李爾站的穩穩的,反而我腳下虛軟向後倒,哥哥伸手抱住了我,輕聲喝斥:“靜靜別胡鬧!”

    我受不了!哥哥爲什麼會這麼對我!他以前不會對我這麼冷淡,這麼凶!

    都是這個李爾來了之後!

    一切都變得古怪,哥哥變得那麼忙,很少理會我!現在居然要和這個人一起去什麼無相界,那麼渺茫的傳說中的地方!我們現在的生活不好麼?爲什麼還要讓哥哥去冒那樣的險!

    “你不要再靠近我哥!哥哥已經是我的人了!”指著李爾的鼻子大聲喊了出來:

    他睜大眼看我,看什麼看!再看你也休想從我這里把哥哥搶走!

    “我和哥哥上過床了,哥哥已經是我的人了!”

    背對著哥哥,不敢回頭去看哥哥的表情,可是抱著的手臂那突然間的僵硬……我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害怕。

    李爾臉上的表情堪稱五光十色精彩萬端。

    嘴巴半張著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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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尖的小石頭一眼看到我,興高采烈叫出聲來:“相公,相公,我們在這邊!”

    我跟他揮揮手。

    接著好几個老婆從屋里出來奔過來迎我。

    好感動……這些年真沒白疼他們。

    可是,看著他們笑逐顏開的臉,下面要說的話,反而更覺得難以出口。

    忽然小石頭咦了一聲,看著我身后,半張著嘴卻不說話。

    我有些疑惑,卻看見二哥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下了車,裹著一件黑底銀龍紋的斗篷站在驛館的庭院中,正遙遙看著我這邊。

    几個老婆也都看到了二哥,表情各各不同。

    我簡直想掏條地縫鑽下去,不知道為什么,讓二哥看到我被一群老婆包圍著……而且這些老婆中的几個,長得還或多或少跟他有些形似神似……

    怎是尷尬二字了得。

    二哥款款走來,長袍曳地,風華絕代。

    這一份如明珠涵輝的光采……是獨一無二的。

    手足無措站在原處,除了看他慢慢走近之外,我竟然想不出一句話說。

    小石頭拉拉我的袖子:“相公,這是二殿下是不是?”

    我呆呆點個頭。

    二哥走近我們,伸手挽住我,微笑著說:“不是來看人的么?怎么倒站在門口發呆?”

    我垂下頭,視線掃過二哥牽著我的手。

    可是一抬眼,居然又看到李爾的臉。

    他什么時候來的?

    竟然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哥哥一笑,完全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剛才他騎馬同來的,你沒注意?”

    ……我確實沒注意,看到哥哥的時候我眼里哪里還容下其他人其他事了。

    很別扭,干嘛……哥哥走哪里他也走哪里,關心體貼也有個分寸吧?

    不能明目張膽瞪他,我低下頭偷偷腹誹。

    小氣鬼,沒見過世面……心胸狹窄……

    眼睛垂下來,看著哥哥和我的,牽在一起的手……好象上一次哥哥牽我的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好象還是從前一樣,又好象……沒有和從前一樣的地方了。

    “上次我見到和你在一起的是滌塵,他不在么?”哥哥溫和地問:“似乎他是可以作主的人物。”

    我囁嚅:“嗯,塵塵是我大老婆……”

    哥哥微微一笑,忽然左邊廂房的窗子吱呀一聲推開,塵塵站在窗口,臉上冷冰冰的,聲音也是冷冰冰的:“請二殿下進來說話。”

    哥哥抬眼,塵塵注目。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對,都沒有什么動容。

    為什么……這么平靜的時候,我卻覺得有點隱隱不安呢。

    “靜靜這些年還是多借你們的照顧。”李爾端坐著說。哥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氣度雍榮一如輝月爹爹,任誰一眼也可以看出他們是親父子……

    相比之下我和平舟爹爹站一起,也,也就是長相略有形似……

    哥哥一直牽著我的手,弄得我從進屋到現在,沒功夫聽李爾都說了些什么,心里覺得有點滿,又覺得有點空。可是自己也不知道滿在哪里,又空在何處。

    塵塵淡定若水:“李公子客氣。靜靜與我們朝夕相處,一家人互相照應當屬應該。”

    李爾三言兩語,把我現在的處境說個清楚明白。當時闖了彌天大禍,現在關一關禁閉,一是為了讓我自己多長長耐心,修身養性,還有,一些因為我這些年在外面,荒疏蹴的功課劍法也都要好好再教習。說是關禁,其實也是為了我好。但是,也就要與……與塵塵他們分別。

    雖然天人的生命很久,十年不算什么。

    可是,十年,畢竟也不是一眨眼的功夫。

    誰知道十年里會發生多少事情。

    塵塵一下子沉默了,眼睛也不看我。

    我倒是拼命的向他注目,可他不往我臉上看,我的眼色一點作用都發揮不了。

    其實,其實就算塵塵看我,我的眼睛里除了能表達我的不安,歉疚,還有眷戀,其他的,我也沒有任何辦法。

    畢竟……分別已經無法避免。

    大家都挺客氣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有點不踏實。

    “靜靜當初負罪出走,現在平安歸來,父親們都覺得十分欣慰,也十分感謝你們這么多年的陪伴和關照。”二哥一笑:“眼下分別在即,若是有我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請你們一定不要客氣。靜靜的朋友,也就是我們全家人的朋友,有話大可以直說。”

    本來來的時候還在想著怎么開口比較好,小葉子很愛哭,塵塵大老婆動不動就會掀桌子扁人……可是現在這樣看我來不來根本無關緊要啊,他們兩個人把話都說光光了,還有我什么事兒?我就是站在這里當陪客……兼聽客?

    塵塵大老婆不緊不慢,輕聲細語,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認識這么久我什么時候也沒聽他說話這么慢條斯理過!

    “靜靜和我們共同生活了這么久,現下不過是短暫分別,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還勞二殿下和李公子來訪,實在不敢當。”大老婆微微一笑:“雖然家里清寒,不過日子也不要依靠旁人周濟才得過,二殿下好意,我們心領。昨日我們已經在西門外看了一處房子,房主要去旁處,急著售出脫手,我已經買了下來,今天收拾一下就打算搬過去了。靜靜在神殿里修養暫住,我們每月去看他一次,應該是沒什么問題的吧?”

    小石頭在一旁點頭道:“就是就是。相公他一天晚上沒人陪都睡不好的。讓他一個人住神殿,我們實在放心不下,就近住著,能時時看到他才放心。”

    門口小風風溜了進來,走路悄沒聲息,扯扯我的袖子,一雙美眸泫然欲泣:“相公你……要丟下我們啊?”

    我咬咬嘴唇:“不是啊,只是十年見不到面,怕你們老拘在這里覺得不自在,所以,大家要是開心去哪里就可以去啊……”

    塵塵打斷我的話:“你在哪里,我們自然也在哪里。”

    李爾咳嗽了一聲,說:“論理說,靜靜的朋友我們理當好生款待,只是靜靜現在便要去神殿禁閉……”

    小風風搶著說:“我們是靜靜的老婆,不是朋友。再說,我們自己能照顧自己,不必你操心。”

    哥哥不說話。李爾笑笑:“靜靜是孩子脾氣喜歡鬧著玩兒,娶親一說,只是戲言不能作真。各位不必受這個的拘束,白白虛耗十年光陰在這里。”

    塵塵一挑眉:“何以見得我們和他不是夫妻?”

    李爾帶著些不耐煩的氣色:“無禮証無婚書,怎么是夫妻?”

    大老婆不緊不慢,笑了一笑:“天帝陛下與子霏將軍有禮証有婚書么?靜靜他們兄弟三個不是照樣出生?是不是天帝陛下與子霏將軍……也是無媒苟合?”

    哇咧!塵塵不愧是我大老婆,說話真是有條有理擲地有聲……不過,不過,他這個例子,是不是舉的也太貼近太刻薄了……我家爹爹……和我的情況,可是不一樣。雖然,好象也沒聽說過爹爹他們有什么儀式,也肯定是沒有寫過婚書之類的東西。但是他們四個人的關系……還有我們一家七口這個家庭,應該是全上界公認的五講四美三熱愛的模范家庭吧?

    不過被老婆這么一說,好象……還真有點不對勁似的。

    李爾臉色鐵青,表情象是生吞了一只蒼蠅,盯著大老婆看就是說不出什么話來。

    大老婆一笑,沖二哥說:“二殿下以為呢?”

    二哥臉上表情溫和,吐字清楚:“滌塵說的有理……只是靜靜離成年還有遙遙的一段時日,孩子脾氣未免還是重了些。況且,未成年的天人,也的的確確不能私訂婚約,這個,滌塵也不會不知道。”

    我十分十分想插話,畢竟,主角應該是我吧?

    要關禁閉的是我,要和老婆分別的也是我,可是從頭至尾我就沒插上什么話?

    “那個……”

    大老婆與二哥同時掃我一眼。

    大老婆亮晶晶的眼睛里分明在說“閉嘴”,二哥眼波盈盈,應該是在說“安靜”。

    嗚……

    我就知道我在公開場合沒有發言權……大老婆也好,二哥也好,都是那種喜歡掌握一切的人物。

    小風風扯著我低聲問:“喂,關神殿苦不苦?會不會沒有吃的給你?有沒有鋪蓋?”

    我翻翻眼珠,想了想:“應該都有的吧。”

    他咋舌:“那你這也算受罰啊?這不和休假差不多的舒服么?”

    我苦笑:“那我和你換換,你去休個假試試”

    他皺皺鼻子:“才不要!一定悶死。”

    是啊,一定很悶……

    發了一下子呆,再看坐著的三個人,居然二哥已經站起身來,笑著說:“探訪的事,我會與祭神大人商議,有回音會通知你們。等下安排驛館的人手幫你們搬送行李,安頓好之后差人跟我說一聲,缺什么短什么,或是有什么不便,只管說不要客氣。”

    塵塵大老婆說:“二殿下有心了,多謝。”

    咦咦?

    已經談完了?

    二哥看我一眼:“你們再聊几句,道個別,我出去等你。”

    二哥步履從容邁出了門,李爾的氣色就有點不大怎么好的。

    我還有點回不神來,老婆們已經蜂擁而上把我圍了個結實。

    “嗚,相公……”

    “我們舍不得你呀……”

    “坐牢很苦的……”

    “你可要保重……”

    “你別忘了我們啊……”

    “我們一有機會就去看你……”

    “相公啊嗚嗚……”

    “相公……”

    “一切當心啊……”

    “我們不要分開啊……嗚嗚……”

    七嘴八舌堪比一鍋沸水,我是頭暈腦漲根本分不出哪是南哪是北更分不出誰是誰!

    “行了,安靜。”大老婆沉聲說。

    真有效!

    他一聲說過,余人立即閉口。

    “大……”我想想又改口說:“塵塵,你們不用為我浪費時間,大家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好了。十年很快過去的,等我出來,大家還可以見到啊,以后就好了。”

    他面無表情,眼睛里也沒有什么波動。

    老婆很少這么沉默的,他都是有話就說。

    現在突然變這么沉靜,讓我有點害怕。

    “靜靜……”

    他輕輕拉起我的手:“以往我對你太凶,你怪我么?”

    我的頭搖得象波浪鼓:“怎么會,我最喜歡塵塵了。”

    他的笑容里有點澀然:“話雖然是這樣說,剛才對著二殿下我一分也不相讓。只是,此后十年,恐怕真的是難以相見的。你始終是高門深院里的公子,與我們這樣的山野小妖不同……”

    我急得臉發熱:“不是的塵塵,我很喜歡大家,我們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也都很快樂啊。雖然我沒本事賺錢,不能讓大家過好日子……”

    塵塵的手指按在我的嘴唇中間,把我下面的話都攔住了:“靜靜,我們這些人的命都是你救的,這些年也都是你在照顧我們。若是你回家之后過得更快樂開懷,我們也希望你回去。”

    我愣愣的看著塵塵。

    什么時候我最開心?

    明明只分開了很短的時間,為什么塵塵他們好象一下子和我就生疏了呢?

    有人輕輕拉我的發梢,回頭一看是小袖子。

    “相公,你家里人好象不喜歡我們的樣子。”他笑瞇瞇地說:“不過沒關系,你喜歡我們就夠了。我們的新房子很寬敞。你不知道吧?塵塵哥攢了好多的積房錢,要不我們哪來錢買房子哦!要是你家里人對你不好,你就跑出來,咱們住一起不是一直很開心的嘛。”

    我鼻子有點酸,十年見不到他們的面,本來只是想想就覺得有些難過。現在分離的事實分明的攤在眼前,覺得心里揪得難受。

    我們一群人,共患難共貧賤,他們對我不離不棄。

    我有些手足無措,低頭在衣服里摸摸,把一塊玉璧摸出來,遞給塵塵:“那個房子,要是住的不方便,就去帝都西面落霞山庄,那是我幼時我親生爹爹給我置的産業,一直空著,你們在那里住,絕沒人敢來欺負你們的。吃的用的,也不用費心張羅。”

    塵塵接過那塊玉,還沒有說話,嚶嚶泣泣的有人哭了起來:“靜靜,我們舍不得你啊。你要自己多保重的。沒有我們陪你,你晚上也要好好睡覺,不要到處夢游了知道不知道……”

    我摸摸鼻子,安慰小葉子:“沒關系,神殿里也會有人陪我的,就算沒有你們陪得這麼周到,也不會一點都不照應我。再說,我爹爹也說了,你們可以時時去看我。你們要多當心,帝都的人……都挺勢力的,你們要是受了欺負,拿這塊玉去找我爹爹平舟……”

    “我們不要找別人,我們不要和你分開啊!”小風風一頭扎進我懷里:“你干嘛要回來這里啊,這里有什麼好的?千里迢迢就爲了回來坐牢麼?”

    我扎著手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眼眶發熱鼻子發酸。

    塵塵看看我,我以爲他最後會說句什麼話的。

    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說。

    只是沈默地把小風風拉開一邊。

    我一步三回頭,看老婆們個個都面露淒惶之色。

    十年。

    十年中,會發生多少事。

    “你們要保重,記得有事一定要去找我爹爹。”我扶著門邊回頭說。

    塵塵只是點了點頭。

    二哥站在院中,一樹新綠,他身上的銀龍墨黑斗篷有種讓人驚心動魄的鮮明。我咬了一下嘴唇,向他走過去。

    他卻沒回頭看我,指著枝頭的嫩芽說道:“綠葉已萌,想必紅花不遠。”

    我不知道說什麼,應了一聲:“一定是繁華滿枝。”

    二哥回過頭來,秀眉鳳目,微微一笑:“走吧。”

    他伸出手來,纖秀的手指在陽光下有淡淡的融融的光。

    我伸手去和他相握。

    不敢用力。

    他握住了我,手卻緊了一緊。

    渾渾噩噩,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出的驛館。

    老婆們盡管舍不得我,卻沒有一個追出門來的。

    我卻忍不住回頭。已經上了車,放了下車帘,車輪向前動,我打起車窗帷向回看。

    驛館門口空落落的,并沒有人。

    有些悵然若失的回過頭來。

    二哥的手撫在一卷書冊的封皮上,輕輕捻捻頁角,沒有要翻開看的意思。

    我覺得喉嚨發干:“現在……就去神殿麼?”

    二哥溫言道:“你不用怕,就當是住家里一樣,只是不得隨意出門。想做什麼事,都只管做,不妨事的。”

    我點點頭:“現在的祭神……還是休禾大人麼?”

    這個人當初咬牙切齒要把我嚴辦了的,現在會對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二哥一笑:“不是。”

    我問道:“換了人?”

    問過了才發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既然不是他一定就是換了人的。應該直接問是換了誰的。

    二哥垂下頭,長長的睫毛象是扇子一樣遮住了翦水雙眸:“第二十二任祭神,是我。”

    我悚然一驚,背上竄過一陣子不知道是燙是冰,麻酥酥的極無力的感覺。

    二哥擡起頭來,微微一笑:“哥哥會好好照應你,靜靜也要聽話。”

    和二哥……共居在神殿里……十年?

    ………………………………………………………………

    車子平穩的停下。有人來掀車帘。

    我看看二哥,他沈穩的微笑。

    扶著車轅跳下車來,然後二哥才拾階而下,向一邊侍立的人道:“三公子的東西,都搬過來了麼?”

    那人躬身道:“回殿下,盡數搬好了,只是擺放方位,還是要三公子看一看才好定。”

    我茫然的任哥哥牽著我向神殿里面走。

    神殿是全新的,每一塊石,每一方磚都與從前不一樣。

    云石砌得平平整整,長長的象一條玉的帶子,一直向神殿的深處蔓延。

    看著被濃綠掩映,時隱時現的這條路,我突然想起哥哥一直牽著我的手,當著所有人的面。

    他是祭神,我是要來被拘禁的帶罪之身。

    這樣子不避嫌疑,讓人看到了,會說他的閑話吧。

    哥哥步履不疾不徐,我垂著頭,忽然停了下腳,順勢把手抽了回來。

    哥哥回頭看我:“怎麼了靜靜?”

    我蹲下身,手摸著靴子:“鞋帶松了。”

    把并沒有松開的系繩又緊了緊,哥哥仍然站在原處等我。

    其實……雖然分別的時間久,可是,看哥哥的姿態,我卻還是一下子就明白,他在等著我再握他手,然後一起走。

    我把手向後縮了下:“剛摸過鞋,臟。”

    這算是個最好最自然的借口了。

    哥哥不計較從前,也不看重現在的名聲。

    我卻不能不替他著想。

    很久之前,有人說,你光說你喜歡他,要和他在一起。你倒底是有沒有替他想過?你只說你和他在一起快樂,他和你在一起是不是也快樂?倘或他離開了你才更是快樂,你能不能自己走開,讓他去得到快樂呢?

    那一句話,象是當頭棒喝。

    從小到大的我,都心安理得享受家人的愛護哥哥的寵溺。

    我從來沒有問過,哥哥他到底想要什麼,想成爲什麼樣的人,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和什麼人在一起最快樂。

    我只想著自己。

    只想自己快樂,自己要和哥哥永遠在一起,不能失去哥哥……

    後來,還對他做了那樣過份的事……

    哥哥一笑,卻依然把我手拉起來握住:“好了,小靜靜什麼時候這麼狷介了。”

    我懵了。

    哥哥究竟知道不知道讓人看到他這樣包庇護短,對他的名聲不好啊。

    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任他牽著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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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湖上的停步居依舊安詳,只是長橋上人來人往,搬運箱籠木器。

    我眨眨眼。

    看來這十年是真的要在這里住著了,爹爹他們把我原來玉蓮閣里的東西全都給搬來了。

    哥哥停下來看了一眼,柔聲說:“現在正收拾,住不得人。先住偏殿,明天收拾好了你再過來。”

    我點點頭,跟著哥哥繞過湖堤向里走。

    和風吹卷著長長的柳條翻飛,綠絲如織。

    我伸手去撥開擋住前路的柳枝,哥哥也擡手,大風吹得柳縧亂卷,繞在他的臂上。我很自然的伸手去代他拂開。

    哥哥轉過臉來微微一笑。

    心緒和以前不同。

    從前覺得都是理所當然的。哥哥對我溫柔,對我關切,對我呵護,爲了我不惜把元珠釋出來給我續命。

    現在卻知道,這世上,一般的兄長對待幼弟,決無這般好。而我居然以爲這一切都是我應有的。

    其實,沒有誰天生該對誰好。即使是血親兄弟。

    不要說那些驚心動魄的事,就算是現在這樣一個小小的微笑,我也覺得十分珍貴。

    這條生滿了垂柳樹的長堤走過了無數次,可是沒有一次,我這樣小心翼翼。

    每一抹綠,每一絲風,都彌足珍貴。

    因爲知道一切都十分值得珍惜,所以加倍的認真。

    已經到了正午,在小廳里,侍從擺飯,圓桌邊只坐了我和哥哥。

    我有些奇怪:“記得以前是張長桌。”

    哥哥淡然說:“燒掉了。這張是新的。”

    這張也并不顯得新了,起碼不是這一兩年的木器。

    不知道是從哪里搬來的吧。

    上面的邊棱已經圓滑生光,油油潤潤的晶亮,有點老舊的溫情。

    飯菜簡單也精致,哥哥的一貫口味。

    差不多七分飽了,呈上來一只缽,揭開蓋子是濃濃的香氣。湯汁是琥珀一樣,明亮沈郁,既漂亮又誘人。

    我吸吸鼻子,哥哥的銀箸敲敲缽子的邊:“鹿脯蒸核桃,趁熱吃。”他吩咐:“給三公子斟酒來。”

    我有些遲疑,哥哥挾了一挾菜遞到了嘴邊:“嘗嘗。”

    卻之不恭。

    想替他保持個公正嚴明的形象,可是哥哥自己不合作。

    旁邊侍立的人倒都是目不斜視。

    好吧。

    哥哥和輝月爹爹平舟爹爹十分相象的一點就是御下有方。他手下用的人,都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出去後不會扯開嗓子宣傳,說祭神大人和帶罪關禁的小弟親熱非常公私不分。

    張嘴把肉咬進去。哥哥微微笑著:“好吃嗎?有次進膳我看到這菜,想著你喜歡,所以今天吩咐再做一回。”

    我一邊嚼一邊含含糊糊說:“好香。”

    “多吃些。”哥哥笑。

    玉壺端上來,哥哥倒了一小杯給我遞過來。我把嘴里的菜咽下去,然後張嘴喝酒。

    說出去,這關禁如此舒服,好吃好喝有酒有肉,還不氣壞了那一幫頑固的老頭子。

    哥哥……是真的不氣我了麼?

    當時他那樣的惱怒,從來沒有看過他那樣的……

    突然想起時過境遷這個詞。

    我和哥哥,還有沒有可能……

    我不奢求太多,真的!

    我不奢求其他的,只要,能常常見到哥哥,能和他,平和的相處,我再沒有別的想往。

    兩個人離得很近,我說話的聲音也放小了:“哥哥不吃嗎?”

    他笑:“我几時喜歡核桃了。”

    那這菜純是給我做的。

    “那,一起喝一杯。”我給他的小杯里也斟上酒:“我們這麼多年沒見了。重逢喝一杯,也算是添點喜氣。”

    哥哥溫柔地說:“好。”

    手有些抖,酒灑了几滴在手指上。

    和哥哥碰杯,“叮”的一聲輕響打破寂靜。

    停了一停,并沒有立刻移杯就口。

    哥哥也沒有動。

    有些說不出來的慌亂,莫名的。

    其實我慌些什麼呢?

    不是已經下定決心要做一個安分的聽話的弟弟了麼?

    擡頭,視線不敢直視,有些飄忽。

    可是卻在寂靜中,與哥哥的目光相遇。

    他的眼波漫漫如水,溫柔深邃象是深潭一般。

    手哆嗦了一下,一杯酒几乎有半杯都潑了出來。

    哥哥無聲的輕笑,仰頭喝了他那杯酒。

    我垂下眼帘,然後喝干了自己這已經潑灑了的半杯。

    完全不知酒味。

    用過午飯,哥哥有正事做,我去湖心看屋子是不是已經收拾好。

    那些人作工分外仔細,正在精心的挂紗帷貼窗子。看我去了,一溜兒站好,請我指點怎麼擺排。

    我有些悶,搖搖手隨他們便。

    好長時間沒有領受家里這種作風派頭,一時還真的習慣不來。

    我在那里他們不自在我更不自在,不如我出來大家都自在的好。

    有小侍亦步亦趨。雖然我在這里是應該被管束的罪人,可是看他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我一點被看管的感覺都找不到。

    除了不能出神殿的大門,我根本就象是回到了從前,在家中那種感覺。

    那時候覺得一切理所當然,現在看我從前過的那種生活真是幸福的完美無暇。

    午後陽光很烈,身上居然出了許多汗。

    轉了一圈還是回了偏殿。

    和玉蓮閣差不多,偏殿左手轉就是浴池。

    我遣退侍兒,自己寬衣步下水中。

    略溫的池水,也不象以前夸張,必定滴入香精再灑花瓣。

    那待遇只適合招待不通世務的孩子和嬌女。

    掬起一捧水,覺得有些好笑。

    有次和小袖子聊天,偶然提起有人洗浴是這個作派。他駭笑不已象聽天書,從不認爲世上真有其事。

    我當然沒告訴他,那種沐浴方式我一直保持到離家出走時爲止,足足洗了百年有余。

    那時候的事,想來恍如隔世。

    長得肥白圓潤似粉色小豬,嗜吃嗜睡,只關心美食和今天的玩樂,天天早上要哥哥爹爹們喚起床,穿衣裳,香面頰,在人手中抱來抱去。

    現在想來真是不可思議。

    水滴從身上一滴滴的蜿蜒而下,再無聲的沒入池中。

    從何處來,回何處去。

    我生在帝都,也長在此處。

    闊別了許久又重回來。

    可是,帝都是不是真的……是我可以停留的地方?

    我有些出神,竟然沒有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

    池水有些微的動蕩,水波在肌膚上晃出波紋,我擡起頭來,看到哥哥站在池子的淺水處,向我微微一笑。

    我過了一刻才反應過來,啊了一聲,嘴半張著說話不利索:“哥……哥要沐浴麼?我這就出去。”

    哥哥沒有穿正裝,外衣也沒有穿,身上就只有一件紗袍,腰里松松系著一根銀縧,流光閃動的絲穗映著離離水光,讓人不敢盯著他看。

    很久之前,有人說,哥哥的眉目中似有千山萬水,每一次看上去,分明還是那樣,卻沒有一次一樣。象是山中離霧,水漾生煙。我後來端著哥哥的臉龐看了許久,看到哥哥不耐煩把我抱開。

    那時候我不懂得風情二字怎生書,只是覺得哥哥真的很耐看,每個細微的神情變化都很好看。

    現在懂得許多了,卻再不敢擡頭看。

    “頭發還干著呢,你是不是光在玩水?”哥哥慢慢步下水中,走近了,手輕輕拈起我的發梢:“不習慣的話要告訴我,難道在自己家里也要見外?”

    我有些口吃:“不是。這里到底是神殿,不是自己的地方……那個,哥哥你先用,我等下再來。”

    池水淹至齊腰,似乎比方才要熱了些。

    有些水霧氤氳,迷迷蒙蒙的。哥哥朝我微微一笑,一手解散了頭發,如水青絲悄無聲息流泄了一肩一身,襯著雪白的肌膚,那一份黑白分明讓人覺得異樣。明明是不染一絲塵埃,又有些妖異。

    “真和哥哥生分了?”他輕聲問。

    明明哥哥只是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卻覺得胸口一緊,好象整個心神都被他握在手里。

    “不是……”我略有些局促,把頭別過去:“我洗好了。”

    “是麼?”哥哥嘴角彎起,淺緋色的唇上有一層水光:“那哥哥來檢查一下。”

    檢查一下。

    腦子里有瞬間的空白。

    被這句話一下子拉回了過去的時光。

    那時候自己還是個胖胖的肉球兒,爹爹他們不放心自己用池浴,怕太大自己會在里面睡著……并不是杞人憂天,是真的在里面睡著過,所以,

    都是很精致寬敞的浴桶,香木的玉石的寒玉暖玉的……有一大堆,按季節不同天氣不同換不同的浴桶和浴水,哥哥會坐在一邊看書,膝上捧著大綢巾。

    那時候洗澡喜歡玩水,濺得桶四周全是水。哥哥會笑,把綢巾抖開:“讓哥哥檢查一下小肉球干淨了沒有?”

    “干淨了!”脆生生奶味十足的回答:“從頭到腳都很干淨,靜靜很香很香哦。”

    被大綢巾當頭罩下來,哥哥把自己從桶里抱出來,身體懸空,眼睛被擋住看不到東西,感覺到自己在旋轉,卻一點兒都不害怕。

    “啊啊,哥哥壞人,我頭暈了--”

    “暈了好呀,哥哥把小靜靜洗洗燒燒吃掉……”

    眼睛低垂著看水面。

    池水清澈,可以看到哥哥的紗袍下擺在水中飄蕩,半透明的輕逸如一片天空中的云朵。秀美的玉足踏在池底,我真的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哪里才好。

    “啊--”腳下突然一滑,失去平衡差點跌倒,前仆的身體被哥哥一把抱住。

    赤裸的身體,和哥哥的肌膚之間只隔著一屋紗袍。

    肌膚上的水珠都印在哥哥的袍子上,半透明的衣料濕了水變得毫無遮敝的用處,我擡起頭來,手慌腳亂想站穩:“對,對不起……”

    聲音突然一窒,從我現在的高度,眼睛平視,正,正看到……

    兩點嫣紅在紗袍上清晰可見,我几乎聽到了全身的熱血一下子沖上頭頂,嗡一聲響。

    什麼想法也都被沖的再也找不到。

    “我來看看……”哥哥溫熱的氣息吹到了耳際:“有沒有哪里沒有洗干淨的……這里呢……還有這里?”

    腳下發軟,殘余不多的理智讓自己慢慢向後退,又要不著痕跡又要退得干脆,著實是爲難人。

    哥哥并沒有拉住我,順勢便松開了手。

    我退了一步,背已經靠到了池壁上,眼睛看著別處:“我,我出去了。”

    “靜靜已經不喜歡哥哥了是嗎?”輕輕的嘆息似午夜微風:“連和哥哥共處一室都這麼厭惡不能忍受?”

    我急急回頭:“不是的……”

    哥哥站在池水中央,亭亭如一枝蓮花,向我伸出手來,眉宇間有淡然的輕愁:“靜靜,過來。”

    這樣的哥哥,比微笑如花開的哥哥,還要致命。

    根本,連一點抗拒的念頭也沒有,本來已經要離開浴池了,可是身體象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步一步,朝哥哥走了過去。

    哥哥比我高出不少,我們并肩站在齊腰深的池水中。

    淡淡的幽香,不知道發自何處。

    哥哥的手撫過我的面頰,眼睛里浩翰如云海深湖。

    “還記得你從嬰兒這麼大的時候,就一直喜歡黏人。”哥哥的笑容很柔軟,用手比划了一下:“給你建了玉蓮閣,可是你不肯自己住,每天晚上都拖著小被子小枕頭跑去找爹爹……”

    我臉上發紅:“嗯……”基本上,那個時候不明白爲什麼行云爹爹他們總是青著臉,很不歡迎我的樣子。

    後來跑到輝月爹爹的正殿寢宮里去,被衣衫不整滿面通紅的爹爹拖出來丟給了哥哥。

    當時覺得天大委屈,抱著爹爹的腿不撒手,哥哥看著我直笑。

    現在當然知道……自己算是擾人春宵的不討好角色了。

    “後來哥哥抱你睡了一段時間,還記得嗎?”

    應該是,記得吧……

    哥哥說我身上有香氣,天氣冷的時候抱著可以取暖,天氣熱的時候抱著軟軟的香香的,象是抱著一池的蓮花。

    我記得他說那話時候的表情。

    “靜靜……”

    “嗯……唔……”

    本來漫不經心的回答,終止于眼睛突然睜大的瞬間。

    唇上柔軟而清香……

    我,

    睜得大大的眼睛只看到哥哥長長的眼睫,濃麗而纖秀。

    哥哥在……

    親我?

    下一刻視野忽然改變,宮殿穹頂的渦形花旋一下子晃動著呈現在眼前,兩腳離開了浴池的底下的地面,身體從水中被橫抱了起來。

    “哥……”手撐在他胸口,口吃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做什么,眼睛呆呆看著哥哥,可是那張略有些紅暈的面龐上什么也看不出來。

    “噓……”哥哥把我放在池邊的涼榻上,手指豎在唇邊,眼神有几分俏皮嫵媚,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靜靜記得跟哥哥保証過什么?你說你會聽話,不會反抗哥哥。”

    “是……”可是,現在的這種情況我事前怎么可能想得到會發生?

    可不可以,再多給些時間,讓我想一想,我現在應該怎么應對?

    可是顯然哥哥不認為我需要時間考慮。

    溫柔中帶著灼熱的親吻落下來,紛紛如蝶翼沾花,在額上眉上郟上鼻尖流連……最后落在唇上,輾轉著加深的吮吻,半張的口方便了哥哥的進入與掠奪,舌尖被迫隨之舞動纏綿……

    “唔……哥……哥哥!”終于掙脫,密合的唇瓣因為乍然分開,有輕輕的脆響。來不太吞咽的唾涎在兩個人離分的嘴邊拉出銀絲:“我……”

    “靜靜。”哥哥的眼睛注視著我的,那深海一樣的目光象是要把我淹沒:“怕我嗎?討厭我嗎?”

    “不,當然不……”我喃喃的說:“我喜歡哥哥,比喜歡任何人,都更喜歡哥哥。”

    哥哥微笑著,美麗逼人,在我唇上輕啄了一下:“哥哥也最喜歡靜靜。記得我們以前說過的話嗎?我們要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熱……很熱……

    熱得我無法思考。

    哥哥在說什么?

    那些小時候的戲言,不是,早就,被風都吹走了嗎?

    哥哥怒發沖冠用劍指著我的時候……

    那時候就知道,無論你是否戀棧不舍,一切終究會成為過去。

    如果可能,我希望永遠不要成長,永遠不明白這道理。

    忽然唇上一痛,哥哥笑得露出珍珠樣的貝齒:“又走神?”

    呀,哥哥居然……咬人?

    這種,這種事情,我也只在不懂事的時候做過而已。

    “有個問題,我想問問靜靜。”耳珠上濕熱麻癢,我有些不安的蠕動身體。可是哥哥和我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我的動作除了增加了兩具身體之間的緊密摩擦,互相交換著兩個人都升高的體溫,逃開……好象是辦不到的一件事。

    “哥哥,……問吧……”結巴著說,嘴的動作甚至不敢太大。哥哥的唇移了回來,和我的唇之間……不到一指寬的距離,似乎說話的時候口型大一些,就會觸到一起。

    哥哥微微笑起來,我們的唇離得更近,似乎馬上就要觸到一起,卻偏偏離著一張紙的距離,熱的呼吸吹到彼此的唇上肌膚上又回旋著再卷蕩回

    自己的唇上的肌膚上,癢得讓人覺得渾身上下都要燒起來。

    “當年你……燒的禮冊上面,寫的什么?”

    我一下子懵了。

    哥哥美麗的眼睛里深不見底:“來,靜靜,告訴哥哥,你先是弄污,后來撕掉,最后干脆放火燒了的,是什么書?”

    “我……”咽一口口水:“忘了……好象就是一些禮法規范,我看著煩,才……”

    哥哥不贊同的輕輕皺起眉,眼睛里有些危險的光芒:“靜靜很不乖……”

    “呃……”我無意識地看著哥哥湊近。

    不能說……一定不能說……

    殺了我也不說……

    “真的不說嗎?”哥哥一笑,可是眼睛里并沒有笑意:“那,我作為第二十二代的祭神,為了查明數十年前的一樁懸案,不得不用些逼供的手段了……”

    身體忽然驚跳了一下,哥哥的手,居然不知道什么時候……

    按在……

    按在……

    “嗚……”奇異的感覺,象是痛楚又象是酥麻,我仰起了脖子吸氣,可是胸口的無力感怎么也驅不散。

    哥哥……要做什么啊……

    “嗯……”哥哥一手按在我胸口,他分明也沒有使力,可是我一點力氣也沒有。

    哥哥低頭向下看,長長的頭發垂下來,有的拂在身上,有的垂在身體兩側,美麗得象青黑色的瀑布,一泄無際。

    “嗯,顏色很淺……”哥哥輕輕撥了一下:“樣子也很可愛。靜靜一直都可愛得不得了。”

    我覺得所有的血全沖著頭頂流上去,臉熱得要燒起來,而且還越來越熱……如果這會兒的我頭發梢著火,我一點也不會奇怪。

    哥哥為什么……

    這么奇怪的動作。

    讓我想起很久之前,驚鴻一瞥的一些圖畫。

    “嗯嗯……哥哥……”

    哥哥停了一下:“想說了?”

    我吃力的擠出聲音:“不是的……”

    哥哥哦一聲,也不象是很在意:“沒關系的,你慢慢想,想好了再說。我們有的是時間,我等你,不用急。”他的頭又低了下去:“嗯,很可愛,象是要流淚了呢……”

    張大了口卻發不出聲音。

    陌生的奇怪的感覺,象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引到了……那個被哥哥關注的部位。

    被手指極盡所能的挑逗玩弄,我的身體很快就起了讓我不知所措又羞愧難當的變化。

    明明是自己的身體,可是一動一靜全操縱在哥哥的手里,他松緩的時候我連連吸氣,他……那個的時候,我就氣也吸不進。

    哥哥的手指以我做夢都想不到的方式,在我的身上游移,濕熱而柔滑的舌舔弄胸口一邊的突起,象是要把它咬掉吞下去一樣,我感覺到自己的……在哥哥的齒縫間被磨得刺痛。

    熱,哥哥的唇舌和手指上好象都有跳動的火苗,在灼燒我的肌膚,點燃我的理智,燒化我的抗拒。

    身體的熱流一股一股,一波比一波還要更強。

    象是被狂風卷著向一個巨大的巔峰前進著。

    一次比一次被托得更高,身體里的熱與奇異的流竄的酥軟麻痛象是崩緊的弓弦纏緊了喉嚨。

    我本能的懼怕。

    不知道這陌生的感覺,會把我帶到什么地方去。

    完全的沉溺,身體本能的抗拒,可是又象是在渴求。

    越來越高……熱,沒法呼吸了……

    背脊全麻掉了,象是驚濤上的小船,被大浪推送著沖上了最高的浪尖。那根崩到極限的琴弦突然斷了,整個人失序的痙攣顫抖,在虛空中膨脹炸裂了一般!

    有什么東西從被哥哥掌握的部位噴礡而出,帶著奇異的味道。

    眼前一片白光,耳朵里什么也聽不到,身體好象已經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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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會被這陌生的強烈的感覺推至一個什么境地。

    哥哥的唇堵上來,深深的索取吸吮。

    “靜靜和我的體質不一樣。”哥哥笑著,把手上晶瑩的液滴給我看:“香極了,象荷露清芬。”

    我的臉象火燒的一樣,上氣不接下氣,沒法……說話。就算能說話,我,又該說什么?

    這是……

    哥哥和我,這算是什么呢?

    “唔……”身體慢慢找回感覺,腰好軟,腿也是……

    哥哥正分開我的雙腿……

    “哥……”

    “靜靜,來,老實說,當年是誰教你去爬我的床?”哥哥的舌尖在唇上輕點,一下一下,癢而溫軟,說不出的難受和舒服。

    我哆嗦了一下,哥哥居然……

    那里……怎么可以……

    有些涼滑的感覺,在那里輕輕打圈按揉。那涼滑的,應該是我剛才……

    身體軟得找不出一點力氣來。

    “也不肯說?”哥哥輕輕笑了一聲:“好,那我也不客氣了……”

    “嗚--”眼睛一瞬間睜大,哥哥的手指……竟然……

    幼細的,濕熱的內壁緊緊吸附著哥哥手指,象是抗拒,又象是極眷戀的纏膩。

    “唔……唔嗯……”并不算太痛,只是不舒服。

    那樣脆弱的地方,好象……好象會從那里被傷害,被侵入……

    感覺好惶恐,好古怪。

    靈活的指頭,似乎在開拓,又象是在尋找。

    身體繃得緊緊的,手無助的捉住了不知道是誰的頭發,滑得象水……

    “呃啊……哥哥……不要了……”聲音里帶著些哭腔,第二根手指也……

    身體無助的掙動著,和哥哥緊密糾纏。

    腿似乎是糾連在了一起,潮熱的身體緊緊相貼……

    在吻與吻的間隙里拼命喘息。

    “呀啊啊--”居然,三根手指一起……

    眼睛睜大了卻根本看不清東西。

    很久之前的回憶,一下子扑卷了來。

    爬上哥哥的床去胡為,曾經……曾經和哥哥緊緊的結合在一起……

    那樣對哥哥的我……

    現在哥哥無論對我做什么,都不算過份吧……

    身體痙攣著,汗如雨下。

    翻側,糾纏,吻與撫觸……

    忽然身體懸空,陡然間向下墜落!

    我來不及驚呼,和哥哥相抱著,落入了榻邊的浴池中。

    綿密的水滿滿包圍身體,哥哥的手離開了一下,我伸出手胡亂的摸索,想找一個支撐讓身體平衡。

    慌亂中吃了兩口水,耳中一悶,水流漫進來。

    腰被扣住,哥哥……

    身體被翻轉過去,極凶狠的壓在池邊。

    “哥哥……”

    回不過頭,看不到哥哥的臉。

    腿被用力打開,剛才被哥哥挑逗玩弄的部位,暴露在空氣中,微微的涼和……剛才那些動作留下的不適……

    灼熱的硬物抵上來,我有瞬間的迷茫,然后是刺痛的回憶……還有,還有……

    “嗚--”手指徒勞的屈起,可是池邊的云石光滑堅硬,連一條細痕都抓不出來。

    異物破開身體的痛楚,是再怎么心甘心情愿也不可能習慣的。

    身體本能的瑟縮著抗拒著侵犯。

    “靜靜……”哥哥的聲音并不象他的動作:“喜歡哥哥么?”

    我咬著牙,強忍著羞恥的疼痛,艱難地說:“哥哥……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曾經,因為這樣而被你討厭的……為什么現在你卻要這樣做……”

    “笨蛋靜靜,”哥哥頓住動作,輕輕吻著我的耳垂:“這種事,是要和最喜歡的人一起做的……當年你還不懂得歡愛真情……我氣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還有,居然膽大妄為對我下藥……”

    “哥哥并不討厭靜靜……也不討厭和靜靜做這件事……”

    他的聲音很輕,聽在我的耳中卻象是驚雷閃電。

    哥哥說……不討厭我……

    不討厭我……

    和最喜歡的人一起……做這件事……

    哥哥現在為什么和我,這是不是,是不是,哥哥是不是說,他最喜歡的人,是我?

    身體顫抖著,哥哥深深的進入。

    哥哥喜歡我么?

    是不是喜歡我?

    手指屈伸著試圖抓住些什么,握緊又放開,然后又握緊。

    壓抑的聲音逸出喉嚨,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本能。

    破碎的呻吟,無助的啜泣。

    身體的感覺全被忽略。我只在心中不停重復,哥哥他不討厭我,他喜歡我……他和我結合,我們在做最親密的事情。

    除了他我從來不要和別人這樣親近,我心中只有哥哥。

    即使是哥哥生氣發怒趕我走,分別了那樣久的時間,我對哥哥的心意,從來也沒有變過。

    身體被充滿,心中也被說不出的情緒漲滿。

    “唔……嗯嗯……”哭泣著哀求哥哥慢一些。

    不知道為什么,剛才是強忍著不肯叫痛,現在卻軟軟的求饒。

    人會對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示弱……

    是吧?

    在哥哥說那句話之前,我想也沒有想過要求饒。

    可現在卻很自然的哀泣懇求他。

    哥哥緩下來,輕柔的吻我:“好了,不要哭……痛么?”

    我伏在自己的臂彎,哥哥的長發和我的混在一起,纏在我的背上和臂上。

    象是一個溫暖的保護。

    “也不是……很痛……”聲如蚊蚋。

    哥哥還是笑了一聲,輕脆悅耳。

    然后,他慢慢的動作,一手伸到前面……

    不知道在溫水中待了有多久。

    激狂的,溫情的,讓人臉紅心跳而迷惑不已的……

    突然明白了丹丹哥那時說那些話的意思。

    明明身體疲倦不堪,記不清几次起落,几番苦樂。

    是冷靜的祭神,是高貴的殿下……也是,我的哥哥。

    我最喜歡的人……

    好象一切都沒有改變,又或是,一切都回到了從前。

    意識模糊不清,身體沒有一處舒服。抱著哥哥的手臂就是不松開。

    嘴巴不停的嘟囔著,說著自己都不知道的,無意義的話。

    哥哥的懷抱,好懷念……

    哥哥主動和我……我們以后,會一直在一起吧……

    腦袋沾上了枕頭,我立刻沉沉入睡。

    一夜無夢。

    耳邊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我翻一個身再翻一個身,聽著那溫柔的綿綿的雨聲,一時想不起今世何世,此身何身。

    腰背酸軟,腿好象找不到在什么地方。

    我把臉埋在暗香浮動的枕頭里,只想在這場雨中好好睡一場。

    “晚上想吃什么……?

    我嗯了一聲:“什么……都行……”

    “吃百菌湯好不好?現在當季……”

    我懶懶的唔一聲,把臉埋得更深。

    忽然間想起來這是什么地方,和我說話的是什么人,驚得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

    “啊啊--”慘叫聲響徹這間寢殿。

    我的腰啊,哎喲喲,要斷掉了啊--好痛好痛。

    身體硬得象塊石頭,嘭一聲又倒回錦墊中去。

    幸好那些錦墊夠厚啊……要不我肯定又要把頭碰個大包。

    哥哥坐在床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絲袍,身形無限美好,正支頤微笑:“醒了?”

    我眨眨眼,又眨眨眼,哥哥伸手在我鼻尖彈了一下:“眼珠子要掉出來了。身上疼嗎?”

    我愣愣點頭,接著又用力搖頭。

    哥哥只是笑,伸手撫順我的頭發。

    “哥……”只說了這一個字,下面卻不知道要說什么,嘴唇動了几動,還是閉起來。

    “嗯?”他美眸流盼,眼中似有千山萬水:“要喝水嗎?”

    我只懂傻傻點頭。

    哥哥端過一個杯子,我伸手去接,他卻把杯子遞到了自己的唇邊,喝了一口,然后向我俯下頭來。

    我愣愣的睜著眼,哥哥的長發披泄下來擋住了光,昏暗中,唇上一暖,清香的甜蜜注入口中。

    哥哥輕輕向后移了几分,暖暖的氣息吹在我的肌膚上:“小笨蛋,咽下去啊。”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哥哥讓我張嘴我就張嘴,讓我吞咽我就照做。

    他輕聲笑起來,臉孔埋在我的頸側:“靜靜個子沒怎么長,心眼兒也沒怎么長,還和以前一樣呢。”

    我張了張嘴,還是只說了:“哥哥……”這么兩個字。

    “身上疼嗎?”哥哥又問。

    我說:“不疼。”

    哥哥伸手在我臉上捏了一把:“說實話。”

    我老老實實說:“疼。”

    哥哥笑了一聲,慢慢把我翻過身來,手扣在背上輕輕按揉。

    我趴在那里老實的和床上的枕頭被子一樣,聽任擺布,憑他搓扁揉圓。四周很安靜,隱隱聽到有鐘聲,一響,接一響,悠遠綿長。

    鼻端是淡淡的甜香,分不清是薰香還是花香。

    這不是夢……是吧?

    這不是夢。

    我和哥哥在一起……

    我身體處處不適,那,剛才我暈去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也不是我的幻想。

    突然撐著坐起來,飛快的轉頭。

    哥哥停下手,安靜的看著我。

    “哥……”我的手顫著,慢慢挨近他。

    象是觸摸一個珍貴的美夢一樣,輕輕的,輕輕的,湊近他的臉。

    “哥哥?”指尖觸到了他的肌膚,美好的感覺一瞬間從指尖那小小接觸的一點傳遍全身,我軟軟的嘆息:“是真的……不是我做夢。”

    這樣荒唐的一句話,哥哥卻沒有笑。他托著我的手,臉頰貼著我的手心,輕聲說:“我不是夢,你不是在做夢。”

    我的手繞上他的頸項,頭靠在哥哥的肩膀上:“肯定是夢……哥哥早就不理我了,只有夢里見到他的時候他才會這樣對我說話。”

    “靜靜……”

    “噓--”我豎起手指:“別說話,我不想現在就醒,我要多夢一會兒。哥哥,我很想你,很想你。你還生我氣嗎?我知道我做錯事,惹你生氣。我以后不會再犯錯了,我都改,哥哥不要怪我了好不好……真的,我以后再也不做錯事了……”

    唇被輕輕的堵住,所有的話都咽了下去。

    淺淺的啄吻,聽到哥哥的聲音在說:“傻瓜靜靜,那你就把這個夢一直做下去吧。來,告訴我,你在夢里,見到哥哥的時候最想做什么?”

    我迷迷糊糊,歪頭想了想。

    偏頭左看,右看。

    哥哥靠在玉床的床頭含笑看著我。

    扯過一根不知道是誰的衣帶……

    拉起哥哥的手……

    繞一圈……

    系上……

    再綁到床頭上……

    然后整個人壓上去,兩手牢牢抱著哥哥的腰……

    哥哥輕聲說:“靜靜這是要做什么?”

    我咬咬唇,小聲說:“把哥哥綁起來,不給別人看。”

    他含笑,說:“好,不讓別人看。那靜靜是不是要這樣一直看?不做些什么別的?”

    我歪歪頭,扑上去重重在他唇上親了一口:“要親親。”

    哥哥笑容不變:“嗯,還有沒有?”

    我想了想:”沒有了,等我想到再說。”

    頭靠在哥哥肩膀上,滿足的嘆氣:“真是個好夢,我都不想醒了。”

    “那就不要醒……”

    “不行啊,一會兒就會醒了。塵塵一定會把我喊醒的,我得賺錢養活老婆……你知道不,我有一堆老婆呢。”

    哥哥點點頭:“的確……是有一堆。”

    “噓,小聲說,別吵醒別人了。”我抓抓頭:“他們都對我挺好的。我很窮他們也不嫌棄。”

    哥哥看著我,輕聲說:“哥哥對你不好么?”

    我抱著膝坐在一邊,悶聲說:”哥哥不要我了。”

    哥哥輕聲的嘆息,似夜風縈面:“靜靜,哥哥在世上,最喜歡的人,只有你一個。相信哥哥,好不好?”

    我抬起頭來,迷迷瞪瞪地看著哥哥:“可是……哥哥說過,再也不想看到我……哥哥說,李爾聰明懂事,年少有為,比我好百倍。”

    那時候的心痛事隔多年,重新翻出來,依然是鮮血淋淋,慘不忍觀。

    我抱緊了自己的膝頭,像是要以此來支撐軟弱的身體和意志。

    “我多想忘記過去。”

    “可是,又舍不得。”

    “哥哥也曾對我好過的。”

    我愣愣看著被我縛在床頭的人,爬過去,把縛住他手腕的帶子松開。

    “我其實是不想忘記。哥哥,我不要忘記你。每次看到塵塵他們,我都會想起來你。其實,就算他們不在眼前,我也不會忘記。哥哥,我知道我對你心思不應該,可是我就是舍不下。”

    哥哥的手輕輕撫我的臉頰:“我也不要你舍下。在這世上,你只要喜歡我,也只能喜歡我。”

    我疑惑地看著他。

    “當時那些話,我是怎麼說的?”

    我看著哥哥美麗的眼睛,一時舌頭打絆,越想說想說不出。

    “好了,不要急。”哥哥輕聲安慰:“想起來的時候再說,不用急。累不累?想吃東西麼?”

    哥哥的手心溫暖柔軟,這種讓人只想沉溺的溫柔中,我卻落下眼淚。

    “哥,我不想醒,你不要走……我們這樣,多待一會兒,好不好?”

    哥哥輕輕親吻我的額角和面頰:“我不走,我們一直在一起。這十年你想不和我待在一起都不行的。”

    就著哥哥的手喝水,吃東西,然後還軟臥不起,由哥哥上藥按摩。

    我一直睜大了眼睛,眨都不舍得眨。

    這是……最美的美夢中,也未曾夢過的情景。

    好象一切變故發生之前,也曾經這樣幸福過。

    哥哥把一勺粥遞到嘴邊,我先伸手摸摸他的手碗手背,才張口喝下粥。

    哥哥笑著回手,替我拭拭嘴角,再喂下一勺。

    拿香噴噴的軟巾擦手擦嘴巴,哥哥讓我側身臥著,替我梳順頭發。

    在浴池里弄濕的頭發,後來……揉得一團亂也沒有整理過。

    哥哥拿了一柄小小的象牙梳子,替我把糾結的部分細細打順,然後一一梳通。

    “靜靜氣血不足呢。”哥哥把梳子咬在口中,拿了一根發帶替我結好,潔白的貝齒比那溫潤的象牙小梳還漂亮十分。系好發,拿下梳子,哥哥朝我微笑:“哥哥替你好好補一補,要把小靜靜養成小時候那樣圓胖可愛才行。”

    我半張嘴:“那時候?象小豬一樣有什麼好看的。”

    哥哥笑得極愉快:“很軟,抱起來肉肉的手感不知道有多好。冬天你鑽進我被子來的時候,像是一團熱呼呼的小肉圓,又香又軟。現在也不是不好看……不過,”哥哥的手向下滑,在腰際停下:“瘦骨支離,昨天硌得不痛麼?”

    “我硌到……”說了半截又咽下去。

    這,這……我硌到他了麼?可是,又不是我抱著哥哥要硌他的……

    昨天,昨天……

    啊呀呀,好混亂的昨天。

    哥哥笑笑,遞水讓我漱口。

    我老大不自在。

    左看右看,卻不見一個侍從。

    “這里別人不能進來。”哥哥輕笑:“神殿的奉禮晨,只有我一個人能在這里停留住宿。”

    我驚訝:“那我……在這里也不合規矩吧。”

    哥哥笑得好開心的模樣,伸手撥我的頭發:“你還知道規矩啊。你要眼里還有規矩當年就不會放火了吧?好了,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我抱著哥哥的手臂:“我不想睡。”

    哥哥愛憐的拍拍我:“好,不睡。那,想不想看書?還是出去散散步?天還沒亮,外面有些冷。”

    “不用。”我攀在哥哥身上,眼睛都舍不得眨:“不用看書,不散步……就和哥哥一起說會兒話。”

    哥哥輕輕點頭應聲:“好。”

    我大喜過望,拍拍身邊的空位:“哥哥,我們一起躺著說話。”

    “靜靜,我有事問你。”

    “嗯。”我臉頰緊緊貼著哥哥的肩膀。

    和哥哥溫軟的肌膚只隔著一層紗,這樣近的距離……

    “你和滌塵他們……都不同房同床麼?”

    我咬咬嘴唇:“不是……我們,同房……嗯,也同床……”

    哥哥似乎并不生氣,輕聲笑了:“嗯,二十來個人,一天抱一個,也要大半個月能抱一個遍,沒看出小靜靜這麼愛新鮮熱鬧。”

    我汗顏……

    這……這個新鮮……這個熱鬧……

    要是別人這麼說,我一定是覺得在打趣我。

    可是哥哥這樣說……我覺得好怪……

    不知道是個什麼怪法,反正覺得好怪……

    “平日吃的用的東西,習慣不習慣?”哥哥摸摸我的頭發:“你可沒有往時氣色好了呢。”

    “那個……鄉野地方,肯定和帝都不一樣。”這個我是有些氣短……人窮志短嘛,沒辦法,怎麼可能還象在家里一樣錦衣美食養尊處優的。

    “嗯,這個也不要緊。”哥哥說:“好好兒給你補回來。”

    補……回來?

    可不要一天照七餐的把我當……當成某種動物來養啊。

    “哥,你什麼時候成的祭神?原來的祭神哪里去了啊?”

    “他自然是退休頤養去了。”哥哥輕描淡寫的說:“享他的清福。”

    是麼?

    不過,那個原來的祭神年紀不大呢。

    哥哥這麼年輕就做了祭神,實在是很了不起。

    “靜靜。”

    “嗯?”

    “上一次的交火節之後,我從來沒離開過宮中。”哥哥輕聲的說話,卻仿若晴天霹靂:“醉酒縱欲其實不算什麼,但是,那天夜里我的食物中,混了其他的東西。我不知道,你此後再見到的我,是不是你的幻想,或者是別的什麼緣故。但是,我從交火節的隔天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你,一直到你離開帝都時為止。”

    這番話說的平平靜靜,我呆呆聽著,一時沒反應過來哥哥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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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翻身坐了起來,呆呆看著哥哥。

    哥哥也坐起來,我們面對面,膝頭頂在一起,鼻息相濡,離得極近。

    “哥哥……”我聲音抖得說不成話:“你說什麼?”

    哥聲音很輕,但一字一字說的清清楚楚:“從你那天跑出我寢宮,我神智昏沉,足睡了三十多日方能起身,那時你已經離開帝都。你所見的,那個對你說了無數狠話的人,絕不是我。”

    我嘴唇輕輕哆嗦,整個人像是中了定身咒,僵在那里一動也不能動。

    一陣痛一陣涼,最後卷在一起變成滿天的熱。

    來不及去想是誰騙了我,為什麼會有這樣事,心里翻來覆去只念叨一句話,哥哥沒有恨過我,沒有恨過我。

    哥哥他沒有恨過我。

    那些話不是他說的。

    哥哥他沒有恨過我,那些話不是他說的。

    熱流在全身上下亂竄亂突,眼睛熱漲,太陽穴一下下跳。

    我張了張口,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哥哥伸手輕輕托住我的下頷:“怎麼哭了?”

    哭了麼?

    呵,是。

    有水珠從面頰上滾落。

    水珠子熱,臉也熱,我覺得皮膚麻麻木木,竟然不知道自己流了淚。

    “哥,”聲音噎在喉嚨里,我猛扑到他懷里去。

    手緊緊勒在哥哥腰間,恨不能把他壓到我的身體里去,一絲縫也沒有,什麼間隙都不留下。

    哥哥反手抱住我,同我抱他一樣緊。

    疼。

    因為太用力的擁抱,覺得很疼。

    眼淚止不住,一直朝外涌。

    不是哥哥,不是的。

    哥哥還是哥哥,是原來的哥哥,沒有變過。

    眼淚把哥哥的衣服都打濕了。

    可是,誰管它呢。

    我捧著哥哥的臉龐沒頭沒腦的親他。

    哥哥輕笑,一手托著我的頭一手攬住我的腰,一點也不介意我狼狽的熱情。

    還是我自己先止住動作,看哥哥臉上水光漉漉,不好意思起來,拉著枕巾給他擦臉。

    哥哥只是笑:“好了,不哭就好了。還跟我假客氣不?”

    我哽咽著想說話,可是嘴角一動,眼淚流進了嘴里,咸澀微苦,百般滋味。

    “哥哥……”我扯著哥哥,只會這麼反復叫他的名字。

    好象有數不清的話想說,可是又一句也說不出來。

    “好啦,不要哭。小靜靜一跑多少年,在外面吃苦頭,哥哥也心疼你不得了,可是靜靜你也夠可以,弄了一堆老婆在身邊,夜夜不空。”哥哥使勁兒在我臉上擰了一把,疼得我直吸氣:“真想好好揍你一頓。”

    我笑得皮皮的:“哥哥才舍不得揍我的,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啊。”

    哥哥眉一豎:“真學得油嘴滑舌。你當我真不打你啊。”

    我瞪眼看他。

    忽然天旋地轉,被哥哥倒扣在膝蓋上,剛剛攏好的袍子下擺散開,腿上臀上一陣涼意。

    “啪”一聲響。

    痛倒不是多痛,可是這個驚嚇實在是非同小可。

    我睜大眼,一時間竟然想不明白哥哥會打我。

    “啪”地又是一響。

    我才回過味兒來,扯著嗓子裝哭:“嗚哇,哥哥打人……打人……嗚,哥哥打人……”

    哥哥“嗤”的笑了聲,果然停手不再打,把我翻過身來抱在懷中:“好了,總算把客套腔兒丟一邊兒了。”

    以前好多次,犯錯淘氣哥哥要打我的時候,總是巴掌沒落下來就高聲叫痛,又哭又喊好象已經痛得不行了一樣,哥哥每每哭笑不得,十分力氣舉起來,落下來的只有一分不到。

    我抱著哥哥的脖子:“哥……”

    “嗯?”

    “其實你打我從來都不痛。”

    哥哥又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所以丹丹哥哥說,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啊。”

    哥哥又笑了一聲,伸手撫下去:“痛不痛?”

    我笑瞇瞇:“一點不痛……”最後一個字音調突然拐彎,聽起來極怪異……都因為,哥哥的手,撫……撫到了……嗯……

    我身子哆嗦,不過這與剛才無關,也絕不是被打得痛。

    “哥哥……”我有點結巴,手往身探想握住哥哥的手腕:“我,我還痛的……”

    “剛才看你笑得很開心啊,怎麼還會痛?”哥哥也是笑微微的,可是手上動作一點不停:“我看你精神得很,連哥哥也敢調侃了?”

    “不是不是,絕對不敢……”我抱著哥哥討好地說:“我是高興啊。”腦子轉得飛快:“哥,那,當年我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是有人對我……?”

    這句話倒是把哥哥的注意力岔開了。可是我立即就後悔了。

    從小到大,哪怕是……那次我對哥哥不軌,還有緊跟著來的那次不明不白的崩決,我都從沒見過哥哥這一種眼光。

    明明平靜若水,可是寒得讓人覺得全身血液都結了冰,牙直打顫。

    雖然只是一瞬間,哥哥立即就變了顏色,輕松和氣抱著我:“好了,要不要再睡一會兒?臉都白了……有膽子惹禍沒膽子擔當,真是個小笨蛋。”

    我松口氣,抱著哥哥躺好。

    雖然,知道那副神情不是對我。

    也知道哥哥永遠不會傷害我的,可是,還是有些怕。

    “哥……”

    “嗯。”

    “丹丹哥哥哪里去了?爹爹要作壽他不回來麼?爹爹定在哪天擺酒熱鬧呢?我能不能去?丹丹哥哥他回不回來?”

    哥哥摸摸我的頭發,隔了一會兒才說:“丹丹哥他……好多年沒消息了。”

    我吃了一驚,要不是哥哥按著我的肩膀,我一定又翻身坐了起來。

    “最後一次消息是從梧桐城傳過來的……還說一切安好。等過了半月,又來封信,是楚空大哥寫的,問丹丹哥是不是已經回來了。爹爹他們莫名其妙,遣人去報說并沒有回來,順便問一問丹丹哥是不是又淘氣去了。可是,回來帶的消息卻說,丹丹哥和淮戈不知道是什麼事情鬧翻了,吵得不可開交,還動了手,當天夜里他就離開了梧桐城不知去向。這麼些年……一點消息也沒有……”

    我驚得呆了。

    “一點消息也沒有?”

    哥哥點了點頭,聲音有些蕭索:“和你不一樣。你雖然跑得遠,可是并沒有潛蹤隱跡。爹爹他們還是有你的消息。丹丹哥卻不同,一點點消息都沒有。再沒人見過他,他也沒往家里捎過信兒來。”

    爹爹的生辰宴是設在三日之后的。

    說起來……真的很汗顏,這三天我根本沒出過屋子。雖然給我收拾的那間屋子已經准備好了,可是我卻一直賴在哥哥這里不走……說的再具體一點,我就沒下過床。

    吃吃睡睡,醉醉醒醒。神殿里應該是禁酒禁,咳,這個,不說也罷,反正禮冊早就燒光光了連灰都沒剩下,以前牆上鑿的那些字,也都因為重建而不見了蹤影。

    既然哥哥現管,而他又沒有說我不可以如此,所以……我就光明正大賴在他床上不走。

    手指交握在一起,哥哥一手執著一卷冊子不知道在看什么,我不懂神殿里的這些也不去關心,倚在他肩膀上,把一粒榛子酥送進嘴里。順便問一句:“哥要不要吃?”哥哥看我一眼,慢慢說:“老吃這些東西,小心你的牙。”

    我笑笑:“沒關系啦。你看,唔,十來種酥果,你嘗嘗看,總不會一樣你都不愛吃。”

    哥哥低頭看看我抱的盒子:“拿塊香榧的給我。”

    我唔了一聲,低頭在盒子里專心的找酥糖,一面不經意的問:“哥,滌塵他們現在怎么樣?你可不可以派人去幫我看一看?”

    哥哥輕聲笑:“好,我就讓人去看。”

    我翻了一塊酥糖來給哥哥,一面給自己又拿了一塊核桃酥。

    “其實丹丹哥也愛吃這些的……他也真過份,怎么一個信兒也沒有呢。”我腮上鼓起一塊,含含糊糊地說:“這么多好吃的他都吃不到,哥,要不要再來一塊兒?”

    “不要了,你自己吃。”哥哥翻了一頁,繼續看。

    我舔舔手指,把糖盒放到一邊,拿起床頭几上的紙筆做正事。

    哥哥探頭看了一眼:“你這畫的……是靈族的符咒?”

    我笑瞇瞇:“是啊。”

    “什么時候學的?”

    “嗯,好久了,那會兒我剛遇到滌塵不久,因為那時候在妖族靈族和上界的三不管地界,學了防身的。后來發現用處很大……這些年我捉妖啦都用得著,所以特地找了些古書去好好學了學。”

    “現在畫這個做什么?”

    “嗯,爹爹不是要做生日么,我沒什么禮物送。記得以前有道符說是挺有用的,我沒試過,現在試一試。”我咬咬筆杆,突然想起件事:“丹丹哥哥應該有許多舊東西留在帝都的吧?”

    哥哥道:“是啊,他的屋子一直沒人動過。”

    我一拍腿跳了起來:“那就行!有他的舊東西,我可以想辦法給他通個信兒,看他回不回來!”

    哥哥看看我:“用你畫的這個么?”

    我用力點頭:“是啊!有道符叫萬里牽魂。不管他在什么地方,有他一樣用過的舊東西,就可以把紙鳶送到他身邊去,萬無一失的。我試過的,真的很靈的。”

    哥哥把手里的書冊放下,雙掌啪啪一拍,有侍從走近來。哥哥道:“去宮中取一樣丹公子的舊衣來。”

    那人躬身領命去了。我趴在哥哥膝上問:“丹丹哥哥的上殿也不做了么?”

    哥哥摸摸我頭發不作聲。

    沒多久衣裳取來了。看大小應該是我離開帝都之后做的,說是舊衣卻依然簇新。我摸摸衣裳,那料子輕薄異常,長長的飄帶散滑落地,寂然無聲。

    “丹哥哥真的很過分……”回頭一眼看到哥哥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瞅我,臉上一紅:“其實,嗯,那個,好吧,我承認,我一跑好些年,也很過份。不過人家現在回來啦,他還不回來。說起來還是他比較過分一點。”

    不再多說話,找了一張平整挺括的白紙交給哥哥:“你來寫個短信吧。”

    哥哥提起筆來,想了一想,寫了兩行字。我在一邊往墨里調朱砂金粉,看他寫完了,拿細毛筆蘸了那調好的墨,在紙邊上畫了許多連綿不斷的符字花紋。哥哥負手站在一旁看我寫。

    放下筆,提起紙來吹干,折成了一只羽鶴的模樣。把那件衣裳扯下一塊布角來塞進了鶴肚子里。

    哥哥興味的看著我弄。

    我沖他笑笑,走過去推開窗子,將那紙鶴上向一拋,念了一句:“去。”

    那紙鶴凌空停著不動,頭在左擺右擺,似乎在辨識方向。頓了一頓,便消失在了眼前。

    哥哥訝然:“倒真有些靈通。”

    我得意洋洋轉過身來:“那是,我這么些年捉妖拿鬼也不是白吃飯的。”

    不過還是有些懸心。

    丹哥哥離我們應該是很遠,我這法子只試過不是太遠的人,不知道這一次行不行。

    再說,就算送到了他手里,他要是不愛回來,又怎么辦呢?

    ^^^^^^^^^^我么,么,么到一個說話不算話的某風寶寶^^^^^^^^^^^^

    今天頭不痛了,肚肚也不痛了,心情大好^繼續寫我的小毛桃^

    上班么魚中,中午接著么。

    三天眨眼就過,哥哥一早起來親自挑了衣裳來給我穿。淺紫的對襟長衫,絲繡外袍,織錦比甲,嵌玉圍帶。

    我好些年沒穿這么正式的衣服,一時覺得很不習慣。哥哥的一套全是白的,白衫白袍白帶,連頭冠都是羊脂玉。

    我支著手,哥哥替我一件件著衣,我一手把頭發拉出來,看哥哥給我整理領口。他的臉龐秀麗猶勝往昔,我嘻嘻笑,湊到他唇邊偷親一個。

    哥哥好脾氣的微笑,一點也不惱。我喜歡哥哥,怎么親近也不會覺得足夠。肌膚光潔似玉,不象那些女官和侍女們,小時個常蹭我一臉粉。

    親完了又有些不安,哥哥替我整腰帶的時候,小聲問:“哥……我親你,你不覺得討厭吧?”

    哥哥站起身,捏捏我的腮:“靜靜香香的,一點兒都不討人厭,哥哥很喜歡呢。”

    嘻嘻,偷笑。

    “那就再親一下。”

    目標是哥哥的臉龐。

    結果被哥哥抬起下巴,一個輕輕的啄吻落在我的唇上,輕輕點上來如蝶翼般輕盈。

    不知道是哥哥的香氣還是我身上的味道,纏綿而幽遠。“啊,”車行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件事。哥哥本來在閉目養神,睜開眼來問:“怎么了?”

    “我應該讓塵塵他們一起來熱鬧的,怎么說也是一家……”最后一個人字在哥哥溫柔的注視下縮了回去,改說:“怎么說也是好朋友,他們也是因為這件事才來的帝都啊。”

    哥哥一笑,握住我的手:“等你想到早來不及。平舟爹爹早就通知過他們,連禮服也是一人奉送一件,你今天是肯定可以見到他們的。”

    我高興至極,扑上去抱著哥哥沒頭沒腦亂親了一通:“謝謝哥哥。”哥哥淺笑:“他們好象是開了一間鋪面,在城東。回來要是有空就拐過去看一看,你也好放心。”

    “啊,可以嗎?哥哥,真的可以啊?”

    “嗯,晚上一定得回去就是了。怎么說你現在也在被拘管,這個規矩還是要守的。”哥哥聲音好溫柔,哪有半分要管束強制我的意思。我抱著哥哥的脖子,一點不怕揉皺衣服。奇怪的是哥哥這么講究儀表的人也沒有說話,好象不介意我弄皺他的袍子似的。

    從神殿到帝都就只有几步路,車子一直駛進宮門,有人來打車帘,我搶先跳下車來,呼……雖然神殿里空氣也不錯,可是不能出門總是讓人心里有些別扭的。好不容易出來轉一圈,提著袍子下擺又踢腿又跺腳。

    哥哥風度翩翩的下車,看著我發泄,只是微笑。我跳得兩腳發麻,笑著朝哥哥跑過來。哥哥伸手攬住我的腰,忽然說:“你來得倒早。”我回頭向后看,李爾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我竟然一點沒聽見。他點頭說:“嗯,我昨晚宿在宮中沒走。”哥哥攬著我的腰并沒有要松手的意思,我反手握住哥哥的手腕,有些戒備的看著李爾。

    李爾走近我們,他穿著一件湖藍的袍子,身材修長,算得上一表人才四個字……嗯,好吧,比一表人才還人才一些。

    不過,反正比哥哥差得遠。

    “靜靜氣色倒是好多了。”他說:“這些天都吃了什么好吃的了?”

    我咳嗽一聲,不大想說話。

    哥哥看我一眼,微笑著說:“淨吃甜點心,不老實吃飯。”

    “那倒好,回來我也弄些點心吃。”他笑:“這些天事多,忙得焦頭爛額。”

    我和哥哥走前頭,他跟在后面。哥哥偏過頭問他:“你不換正服?”

    他說:“等下再換,還要去張羅,換了正服不方便。”

    他們說話的口氣一聽就是特別熟稔的那種,熟得我從頭到腳都不舒服,拉緊哥哥的袖子。哥哥看我一眼,挽起我的手,大大方方向前走。

    我知道我有些小心眼兒……可是我就是不喜歡李爾。

    好在他也沒跟我們走多久,在長廊那里就分開了。

    我和哥哥走近正殿,哥哥說要去議事堂,我想了想,好几天沒見到,好想爹爹,于是告訴哥哥我去后面。

    哥哥一手點在我鼻子上:“可不許亂跑,別亂吃東西,回來跟爹爹一起去洗心殿,知不知道。”

    我笑著躲:“知道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看著哥哥轉身走開,侍從分做兩排在后面跟著,真是氣派非凡。

    我扯著袍子下擺拎在手里,沿著長廊向后面去找爹爹。

    今天他是壽星耶,不知道會穿什么樣的衣服。

    我記得小時候有次爹爹穿銀藍色衣服,和輝月爹爹在長橋上說話,遠遠的水霧迷茫,他象是要融進那水霧里一樣,銀發融融暖暖,流泄無限清光。

    攔住一個人問清楚,往平舟爹爹的寢殿那邊去。

    說起來,我也好想平舟爹爹。遠遠踏上了台階,忽然頑心大起,踮起腳來放輕步子,躡手躡腳走到窗下,窗里面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正是爹爹的聲音。

    “靜靜和笙笙,你看著怎么樣?”

    我心里突然一緊,連呼吸都停住了。

    我一直沒有想過,家里人,究竟會如何看待我和哥哥在一起的事情。因為哥哥的態度一直云山霧繞,偶爾想起來,也總是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不可能的事情,何必操那份心。現在卻又不同。我和哥哥之間再沒有什么阻礙,爹爹他們會怎么說如何做,就成了我們必須關心和面對的事情。

    哥哥他有問過爹爹們么?

    爹爹他們會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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