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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雪地之虎》作者:布條飛揚【完結】(人獸,前世今生)

《雪地之虎》作者:布條飛揚【完結】(人獸,前世今生)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novelfly 您是第35501個瀏覽者
西伯利亞的冬天冷得刻骨。  
泰爾一直送我到了海參崴機場。他的眼裡寫滿哀傷,高大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  
心痛得麻木。我腦中只剩下要遠遠離開這裡的念頭。  
快要走出他視線的一刻,泰爾瘋狂地強行通過安檢衝到我面前,拉起我往外跑。  
我死命掙扎,他回頭髮狠地衝我吼:「岳樺!我不是要強留你!聽我的,你等下一班飛機再走!」  
工作人員用聽不懂的「鵝」語狠狠訓了我們一頓,我最終還是錯過了飛機。  
時間在沉默中緩緩流走。  
他有些遲疑地開口:「把zippo的打火機留給我做紀念好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我的自尊和我的愛情都留在這裡了,一個小小的打火機算什麼。  
他慢慢接過,緊緊握在手心裡。  
「以後安心回來工作吧,你不會再看到我了。」  
低低的帶著痛苦的聲音,幾乎攻陷了我偽裝的堅強。  
為什麼?終是沒有問出口。  
泰爾輕輕撫了一下我的頭髮,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紐約後,我從報紙上看到了飛機失事的消息,正是我原定乘坐的航班。  

1  

2002年5月底,我和其它兩名同事受WCS(國際野生生物保護學會)派遣來到俄羅斯遠東錫霍特山脈地區的西伯利亞虎科研站工作一年。  
作為體型最大的貓科動物,西伯利亞虎是大自然最完美的傑作之一,它魁偉雄壯的身軀,粗獷華麗的斑紋,不怒自威的神態,造就了卓爾不群的森林之王。西伯利亞虎正面臨著滅絕的困境。野生老虎從眼睛到尾巴都能成為藥材,因此偷獵行為屢禁不止,不止如此,老虎需要極大的活動空間,但人類對森林的過度砍伐將其逼得無路可退。西伯利亞現在只剩下不到300只。我們希望這次研究能對拯救瀕臨滅絕的西伯利亞虎有所幫助。  


同行的瑞特和喬都是經驗豐富的動物學家。瑞特是個鬍子亂糟糟的胖大叔,他學識淵博,對我們很親切,不過單就他的身手而言真的不適合叢林作業。喬是個熱情的小伙子,總是很照顧身邊的同伴。和喬在一起最讓我鬱悶的一點就是,我們所做的本來就是接觸野獸比接觸人還要多的工作,而接觸異性的時間就更少,但每當幸運地碰到和女孩一起合作的機會時,對方的目光肯定是牢牢鎖在高大英俊的喬身上,根本就不會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我。我猜這大概也是別的研究小組堅決不肯收留喬的真正原因。  

我們並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三人之間已經建立了默契,所以研究工作進展得非常順利。我們尋找西伯利亞虎留下的蹤跡,對它們進行觀測。這比研究室裡枯燥的試驗要新鮮刺激得多,儘管充滿了危險。  

一次我們趁著深夜母虎出外覓食的機會,來到它的巢穴為出生不久的小虎做記錄,身在幾公里外的母親聽到呼救聲立刻有了反應,火速地往回趕。我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瑞特手握監測器不停地提醒我和喬加快速度。我們把齜牙咧嘴的小虎放到袋子裡測了體重,然後在它的耳朵上做了記號,最後還給小虎塗上了別的母虎的尿液--它的媽媽嗅到了別的老虎的氣味只會細細把孩子舔乾淨,但如果讓它聞到人類的氣味,很可能會把孩子扔掉。千鈞一髮之際我們終於完成工作逃離了現場,避免了和憤怒的母虎產生正面衝突的機會。如果讓那些總是發愁自己不能跑得更快的運動健將來嘗試一下我們的工作,我相信他們打破世界紀錄指日可待。  

觀察工作有一部分在研究站裡就可以完成,這裡飼養著幾隻被母親拋棄的小虎和年老力衰的老年虎。新成員「悠娜」是一隻剛剛成年的漂亮雌虎,它和野豬搏鬥時折斷了犬齒,我們為它做了治療並決定收留它。  

悠娜養傷期間一直由我來照顧,它恢復得很好。由於虎天生具有謹慎多疑的性格,所以它恢復精神後,每當看到我走近就會試圖伸出巨掌來抓我。我保持一個適當的距離,然後故意發出嘸嘸的鼻音,以它能聽懂的語言來表示好感,這樣過了幾天它終於體會到我的善意不再對我張牙舞爪。  

喬和瑞特都受不了我和老虎親密過頭的樣子。喬和我開玩笑說,他有時真的懷疑我究竟是他的同類還是悠娜的同類,而且還建議我將來娶隻老虎回家比較好。  

悠娜到來後不久,研究站為了使我們能和幾名俄羅斯當地的工作人員更好的合作,特意從附近的城鎮找了個生物專業的大學生做翻譯。這個名叫布裡斯的青年對我很感興趣,他毫不掩飾地用一種類似於地球人看ET的眼神打量我,對我說他是讀了我的論文後自願到這裡工作的,只是原本以為寫出那篇東西的會是個年紀一大把的科學怪人,沒想到卻是個瓷娃娃般的人物。我氣結。  

布裡斯所說的那篇論文是我半年前發表的作品,論述了關於中國稀有虎種黑藍虎的一些問題。通過分析比較從清末到20世紀70年代間黑藍虎留下的多處蹤跡,我做出的假設違背常理--我認為這些很有可能是同一隻虎留下的蹤跡。為了進一步闡述觀點,我將中國民間野史中黑藍虎是清代帝陵守護神的說法也引用了進去。一般虎的壽命不過20年左右,但如果不把這點看作必然因素的話,那麼我的論點倒是可以解釋不少科學上對於黑藍虎的疑點。  

我沒什麼信仰,對於中國也只有十幾歲的記憶,但到美國後出於遊子的依戀我讀了不少關於中國歷史的書,漸漸相信在古老的中國有著超乎人們認知能力的存在。可是把這些引入到生物學論文中畢竟太過匪夷所思,難怪會被人想像成神經錯亂的科學怪人。  


難得有人肯對我那篇備受嘲諷的作品感興趣,可惜卻是個這麼不可愛的傢伙。布裡斯無視我黑了一半的臉色,興高采烈地宣佈:他要為我的研究提供一個重要的線索。  
布裡斯指了指窗外望不到邊際的森林對我說,錫霍特山脈裡有一隻比黑藍虎更神秘的老虎,它長著美麗的火紅色皮毛,守護一片被當地人稱為「禁入森林」的地方,沒有人能說清它究竟活了多少歲。他相信這是一隻神虎。  

看到我無法置信的樣子,布裡斯有點沮喪,他建議有機會帶我到禁入森林的邊緣碰碰運氣,或許可以看到它留下的蛛絲馬跡。雖然布裡斯一再強調他的祖父曾見到過神虎,但我堅信眼見為實。  


我們乘著假日去了神虎居住的地方,這裡極富神秘色彩。布裡斯說在政府沒有宣佈禁獵西伯利亞虎的時候,有些獵人覬覦它的皮毛走入了它的領地,但是沒有一個活著出來;而且禁入森林裡有種奇特的力量,走在裡面會讓人無法分辨方向,只能在一塊地方不停繞來繞去。  

事實上,這片森林看起來和普通的白樺林沒有什麼不同,但布裡斯卻堅持不准我到裡面繼續探險。我們在林子邊緣徘徊了很久,沒有發現虎留下的任何蹤跡。奇怪的是,這裡也看不到其它動物留下的蹤跡。  

這片死氣沉沉的森林真是太怪異了!我決定用遠紅外線拍攝技術來碰碰運氣。我們把隨身帶來當作食餌的牛肉放在了森林邊緣,並把遠紅外線照相機架設到距獵物十幾米遠的小樹桿上。第二天我們再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食餌不見了,原來放置食餌的地方散佈著一些虎的足跡。這真是一個驚喜!再次仔細搜索現場時,發現遠紅外線照相機的計數器清楚地顯示出從「1」走到了「4」。我們激動萬分地卸下照相機,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研究站。每兩張之間相隔1分鐘自動拍攝下來的照片呈現在面前時,我和布裡斯看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一幕:照片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食餌被移動的過程,但是卻看不到動作的發出者!  


2  

我和布裡斯無法解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從照片上看到血淋淋的牛肉離開了地面,然後被弄出了相機的鏡頭之外,但是卻看不到究竟是誰做的。  
布裡斯臉色蒼白地看著我,似乎盼望我說出什麼能讓他安心的解釋,但此刻我也被嚇得厲害,只說了句「這和你想像的神虎可能不太一樣」就再也接不下去了。  
既然有虎的足印那麼證明它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個體,但是為什麼相片上無法顯示?只看到一塊自己不會動的牛肉憑空消失掉,這是恐怖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效果吧。  
人們對無法解釋的現象和無法征服的東西都會產生恐懼,但是不同的人面對恐懼會有不同的態度,據說這和人的遲鈍程度有著密切的關係。從那天開始,布裡斯絕口不提神虎的事,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甚至連我的臉孔也不想看到,那會讓他想起不愉快的回憶。不久他就離開這裡回了學校,我們只好繼續過語言不通的日子。  

我也感到很害怕,但好奇心終於還是佔了上風。一周以後,我帶著辛苦完成的虎模型再次來到了禁入森林的邊界。  

這個模型和成年西伯利亞虎一般大小,我用了好幾天的功夫才把它身上繁複的斑紋畫好,基本上樣子還算逼真。西伯利亞虎成年後是不允許自己的領地裡出現其它雄虎的,幸運的話,用這個模型可以引出上次的那個傢伙。以前有工作人員在別處做過這個試驗,結果使領地的主人暴怒,撲上來把模型撕咬得粉碎。  

我壯著膽子向禁入森林裡面走了一小段距離,以我還能看到自己進入森林的出發點為極限。然後我把模型固定在了一塊視野比較開闊的地方,並在它身上塗上雄虎的尿液,最後在幾米外的地方再次放置了遠紅外線照相機。做完一切後,我迅速跑離了現場,天知道我的腿已經在發抖了。出了禁入森林,我遠遠找了一個地勢比較高的地方,躲到樹上用紅外線望遠鏡監視我的模型。  


儘管已經是夏天,西伯利亞的深夜還是很冷的。我躲在樹上長時間沒有活動,渾身幾乎僵硬了。每隔幾分鐘我就用望遠鏡看一下模型,不知重複了多少次這個動作後,一個不速之客闖入了我的視線。  

這是一隻成年的西伯利亞虎,體形比其它虎似乎要大些,毛色很深,偏紅,看起來就像一團絢麗的火焰。  
它的出現剎那間令我興奮得幾乎停止了呼吸。我看到它慢慢踱到模型旁,圍著它嗅了嗅,突然間猛擊一掌掃倒了假冒的老虎,然後把它拖出了領地,最後用尾巴狠狠抽了假虎一下才心滿意足地轉身走開。  

它的舉動不像是一隻虎,反而像個被惹毛的小孩子,我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視線裡的傢伙立刻警覺地看向我。不會吧?以我和它的距離,它是不可能聽到我發出的聲音的,更何況我的聲音很小,還混合在風吹動樹葉引起的沙沙聲裡!  

那個傢伙死死盯著我這裡不放,我覺得自己的背上滲出了一層冷汗。就算今夜月光如水,就算虎有夜視的能力,它也不可能看這麼遠吧……但我知道,它真的是看見我了,而且正在考慮要不要跑過來把我扯下樹吃掉。  

我抱著樹幹,全身都在抖,虎口脫險的成功幾率有多大?我悲哀地得出結論大概是零。  

看到它向我這邊衝了過來,我絕望地放下望遠鏡準備等死。我現在真恨不得扔了我的博士學位換一付武松的身板李逵的膽,只怕還不一定對付得了這隻虎,別說還手之力,招架之功都沒有。  

因為根本沒有考慮到會發生和虎正面衝突的可能性,我一時大意竟連防身武器都忘了帶,這回可真害死自己了……不要告訴我現在應該立刻下樹逃跑,沒有比在夜晚和一隻猛虎拼賽跑更糟糕的事情了。與其逃跑後被它撲倒悲慘地被虐殺,我寧可選擇稍稍體面一點的死法。

不知道它打算怎麼弄死我。對待不同的獵物,虎攻擊時的手段也是不同的。有時只需猛擊一爪,即可打死對方。有時則按住獵物的頭,用爪撕裂其喉嚨;或用兩掌抓住獵物的頸和吻,猛力扭其頭部,甚至擰斷。對更強大的對手,虎除了動用爪外,還用牙咬,用上下四枚強大的犬齒,咬住頸部,上下相合,好比刺入四根匕首。  


沒等我心驚膽戰地把老虎擊斃獵物的方法通通想上一遍,它已經到達了樹下並仰起頭打量我。月色下,火紅色的西伯利亞虎靜靜地坐著,健壯的身軀充滿了力量,慵懶的神情配合著勢在必得的狂野眼神看向它的獵物。我有片刻的恍惚,這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野獸吧,隨即想到了目前的處境,頓時覺得樹下的惡虎面目可憎。  

我們就這樣對峙著,我不敢移開眼睛。一旦那樣做很可能它會立刻撲上來把我拖下去,因為貓科動物把對視看作一種較量。又累又怕的情況下,我很快就堅持不住了。  
看它從容不迫的樣子似乎不是很餓,如果它把我拉下樹不是馬上吃掉我,而是像貓對老鼠一樣先把獵物玩弄個半死,那我豈不是很慘?我可是最怕痛了。所以,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決定把它惹怒,等它捉住我的時候可以讓我死得痛快點。  


在心裡為自己默哀了一下,我咬咬牙,把手裡的望遠鏡狠狠地砸在了它的腦袋上。  
它痛得低吼了一聲,猛地躥上了樹三兩下攀到了我這裡,粗暴地把我拖下了樹。  
我極其狼狽地摔到了地上,如果不是厚厚的落葉,可能我已經把全身骨頭都摔斷了。腿上好疼,濕濕熱熱的,被它利齒扯出的傷口肯定在流血。  
看來我成功地惹惱了它,這也意味著我的生命很快就要結束了。我原本打算一輩子獻身虎研究的,不知道現在葬身虎腹是不是也算適得其所?我對準備享用大餐的老虎苦笑了一下:「打傷你對不起,拜託你痛快點咬死我吧。」  

它用前肢壓制著我的身體,沒有馬上開動,先是歪頭瞅了瞅我,然後從脖頸開始在我身上不停地嗅來嗅去,也許是發現了悠娜的味道吧。  
腿上的傷口不輕,大概流了很多血,意識漸漸模糊之際,我心裡十分慶幸自己可以不必清醒地去體驗死亡。  

3  

我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研究站裡,喬正在床邊擔憂地望著我。  
「喬,是你救了我?那隻虎呢?」沒想到能撿回一條命,我迫不及待活動了一下身體,馬上又被喬按了回去。  
「不,我們是在研究站門外發現你的,我不清楚是誰救了你。」喬露出了迷惑的神色,「錫霍特山脈地區自從禁獵後應該就沒有人居住了。」  
原來,半夜的時候他們聽到了悠娜驚恐的嘶吼聲,出來一看發現我倒在門外,腿上的傷已經被包紮過了,身邊放著砸壞的望遠鏡。  
會是誰救了我?難道是偷獵者?這決不可能,畢竟我們這些人是和偷獵者誓不兩立的,他們不可能不恨我們。  
沒有容我再想下去,喬很嚴肅地質問我發生了什麼事,他看出這是被虎咬傷的痕跡。喬對我一個人擅自外出很是惱怒,更何況我還差點把命丟了。  
我含糊地交待了一下可怕的遭遇,但是沒有告訴喬禁入森林和神虎的事,只是簡單說自己在觀察時不幸被虎襲擊然後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畢竟瑞特、喬和我的專長不同,我們都有需要通過自己獨立研究來完成的報告,所以喬沒有過多地責備我,只是細細叮囑下次外出一定要叫上同伴。  
其實不必他說我以後也不會再去招惹那只所謂的神虎了,這次的命是撿回來的,活著的感覺真好。  

由於傷的不輕,而且有些輕微的感染,這讓我足足休息了半個月。  
喬剛剛允許我恢復野外觀察的工作,我就迫不及待跑回了禁入森林。我的寶貝相機還在那兒呢,一直沒敢拜託別人幫我取。  
虎是夜行動物,白天遇上的可能性很小,何況這次我帶著防身武器,所以心裡倒也並不怎麼害怕。  
小心翼翼摘下已經髒得不成樣子相機,我高高興興往回走,順便決定以後再也不來這裡。  

一個男人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你怎麼還敢來啊?難道真是不怕死的傻瓜嗎?」說得竟然是無比熟悉的中文。  

我大驚轉頭,看到剛才放相機的地方此刻站著一個人。頎長的身材,完美的五官,長長的黑髮柔順地散落在肩上。  
片刻的驚艷後我心裡不免有些嘀咕,西伯利亞的深山老林裡怎麼會有這樣俊逸出塵的中國人?而且他的衣服也滿古怪的,長長的袍子繡滿了奇特的圖案,怎麼看都像是古代神話裡的妖怪……一想到這裡,我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沒跑出幾步就被拎回原地,清清冷冷的聲音在耳邊又響了起來:「你看到老虎不跑,看到我跑什麼?」  
那是因為我確信老虎追得上我而你追不上我!  

咦?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你……你怎麼知道我碰上過老虎?!」  
等等!既然他知道我碰到老虎的事,那說明極有可能就是他救了我,想通之後我立刻堆起燦爛的笑臉:「一定是你救我吧?真的是非常謝謝你!」感激涕零之下我忘了確定眼前的救命恩人究竟是人是妖,撲過去抓住人家胳膊使勁和他握了握手。激動中還不忘追問一句:「你怎麼制住那隻虎的?」  


某人居高臨下看著我的神情裡竟然多了幾分戲謔。  
掙開被我死死攥住的手,他向後退了退才回答:「我沒救你。」  
幹什麼像躲垃圾一樣躲著我?顧不上在意他的潔癖,我再接再厲地求證:「那周圍還有沒有其它人?」  
「沒有。」我以為他會說不知道,沒想到蠻坦誠的。  
「那除了你還有誰能救我?」這次聲音提高了八度,我的表情說不定像極了催債中的南霸天。他幹嗎不承認呢?沒想到這個時代竟然還會發生要逼著別人認領功勞的怪事。  

他沉默了一下,慢慢低頭凝視我的眼睛:「不管你怎麼活下來的,以後不准再到這裡來。下次再碰到那隻虎你就不會這麼幸運了。」這種充滿野性的眼神觸動了我記憶裡的某個角落,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我的嘴巴趕在大腦思考前做出了回答:「我是個動物學家,這只奇特的西伯利亞虎很有研究價值,我不會就這麼放棄的。如果真有一天葬身虎腹我也認了,就當早已死在那天夜裡。」  

倒!真想撕爛自己的嘴……我在說什麼阿?不是下定決心再也不招惹那只惡虎的嗎?  

「你想捉它回去研究?」他的問題用了肯定的語氣。  
「它在這裡活得好好的我幹嗎捉它?難道要我回咬它一口報仇嗎?」我可是WCS的成員,會幹那種沒品的事嗎!「我希望能接近它,多瞭解它。」  
遠遠地傳來了一聲虎嘯,我大大顫抖了一下住了嘴。  
面前的傢伙看著我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不要忘了剛才的豪言壯語。再見了!」  
我呼吸一窒,他壞壞的笑容真的很好看。腦子裡忽然想起剛才握手時的情形,他的手掌很乾燥,溫度有些低,接觸時摩擦起來的感覺好舒服。  

怔怔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半天我才反應過來,那邊是禁入森林的深處阿!  
怪不得他能發現我被虎襲擊,原來他就住在這裡。  
這個禁入森林真是詭異,住在裡邊的虎怪,人也怪。  
我還是乖乖抱起相機走人吧。  
回到研究站,我看著空有數量沒有目標的照片哭笑不得,若不是看見上邊有東西的位置發生改變我還以為相機出了毛病呢。  

也許是出於躲避危險的本能吧,接下來的日子我沒有再去那片神秘的森林。在固定流程式的一天天裡,除了研究工作,我幾乎都和悠娜待在一起。現在我已經和它成了朋友。我有時會摟住它給它抓抓毛,它也非常高興,會用牙齒輕輕地咬我一下,或者乾脆咬住我的大腿,就像貓一樣跟我玩。雖然這是它親熱的表示,但它畢竟不是貓,它的牙齒和舌頭會弄傷我,這時候我會拍拍它的頭抱它一下,它一高興就會放開我然後把頭蹭在我身上。  

但是,看著悠娜的時候我常常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只火紅的西伯利亞虎,它盯著我的眼神令我終生難忘。我不明白為什麼相機無法拍攝它,但我知道它是真真實實存在著的,它銳利的犬齒曾深深刺入我的身體,留在腿上的疤痕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片森林留給我的另一個後遺症來自那個奇特的男人。他幾乎夜夜出現在我的夢中,我們不發一言開始纏綿,但總在即將接近愉悅的頂峰時他抽身離去,驚醒後我不得不用手解決掉自己一觸即發的慾望。快感過後接踵而來的空虛令我再難入寐。  

據說夢境是一個人內心願望的最真實表露,難道這意味著那天匆匆一見他就已經令我深深著迷了嗎?我知道自己一向對特別一點的人感興趣,而這個人無疑是最特別的一個。他獨特的氣質,絕美的容貌令我心動並不奇怪,可關鍵問題在於他和我是同性,我從沒想過自己竟會將一個男人當作性幻想對象。  

微微苦笑一下,原來我並不瞭解自己,二十八歲了才發現自己還有這樣的潛質。  

我想起了自己曾深愛過的一個女人。在大學的入學儀式上我們以非常戲劇化的方式結識,而後就成了要好的朋友。那年的聖誕節舞會上,我們跳了整整一夜的舞,誰也沒有開口說愛,但是都懂得了彼此的心意。她的笑容陪伴我度過了人生中最美麗的十年。  

就像大多數人的初戀一樣,我和她擁有了美麗奇妙的開始,但卻得到了最現實的結局。她選擇了一個和她身份般配的富少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這段感情就這樣在我的舞台上落幕。  
我消沉了些日子,直到把這段感情在心中鈍化。我不是王子,但我知道,即使我愛上的人是個灰姑娘,我也會同樣好好待她一輩子。也許男人和女人在這點上有本質的不同吧,這我真的不懂。唯一明白的是,摻雜了功利性或別的前提的東西,一定不會是真正的愛情。  

這個男人是我生命中的意外,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吧。  
我決定不給這份心動添加任何限制,是同性又怎麼樣?我不想錯過這個人。即使會被拒絕,我也該讓他知道。  
就像我所鍾愛的野生動物一樣,我一向忠實於自己的感覺行動,這次也不會例外。  

4  

要去禁入森林裡找那個人的話,首先要解決一個問題,就是怎樣才能避開那只恐怖的西伯利亞虎。雖然它炫目的紅色身影令我著迷,但上次被咬傷的記憶已經成了困擾我的噩夢,光是想想已經讓我不寒而慄。  

我決定在它身上裝個「電台」,使我隨時可以掌握它的動向。這樣既可保證我的安全,又可以讓我在日後的研究中不會失去它的蹤跡。  
帶著麻醉設備,我再次來到了禁入森林。其實瑞特和喬使用槍支都比我熟練,一般是由他們來作射手。但這次我不敢邀他們一起來,畢竟這隻虎太詭異,我不能讓同伴遭遇危險。  

我放置好食餌,按照槍的射程選好藏身之處。這次我挑中一棵非常高的樹,落腳之地選在一個剛好禁得住我重量的樹枝上。這個位置我待著沒問題,但對於六七百斤的西伯利亞虎來講可就困難了,如果它來捉我的話,一定還沒接近我就會踩斷樹枝掉下去。  

下面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夜晚的來臨了。我一邊享受著枝葉間透過來的陽光,一邊慢條斯理地檢查帶來的工具。  
在野外,即使身處老虎的領地裡,也不是想遇就能就能遇上老虎的,因為老虎的領地非常廣闊,等上十天半個月才能見上一面的可能性比較大,除非你的運氣很好,或者有和我一樣的災難體質--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那隻老虎就溜溜躂達地出現了,看樣子是在悠閒的散步。奇怪大白天的它不好好趴在窩裡睡覺出來幹什麼!嚇得我差點把瑞特的望遠鏡掉下樹。我的望遠鏡已經毀了,再弄壞一個會被他們罵死的,而且喬肯定不會答應再把他的借給我了。  


我迅速從致冷裝置中取出麻醉彈裝進槍筒,再抬頭時,它已經停在了食餌前面。  
老虎看到好吃的東西一般會先嗅嗅,然後警惕地環視周圍,確定安全後就把美食叼到別處的草叢裡慢慢享用。這只西伯利亞虎也不例外,它聞了聞食餌,然後轉身看向四周。嗯,它的反應還是很正常的。我在心裡暗暗祈禱,你快把肉叼走吧,等你吃東西的時候我好開槍。  

不過……它環視周圍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而且一直抬頭往樹上看,這是什麼習慣啊?  
呃?它怎麼看向我這裡?這次我保證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我確定它看見我是因為,它自從把眼神移到我這裡後就死死盯住,再也沒有看向其它地方。  
難道悲劇又要重演了?我果斷地舉起槍,瞄準,扣動扳機,一氣呵成。由於太緊張,我竟然連手都忘了抖。以前射麻醉彈時,瑞特和喬總看不過去我端著槍手發抖的毛病,乾脆搶過去自己射。  

這次形象上大有進步,只不過沒有射中老虎而已。請相信我是那種在關鍵時刻能夠超常發揮的人,所以不是我的槍法不准,而是它竟然輕巧地躲開了子彈。  
在它衝過來之前一定要射中才行,我只好硬著頭皮又開了一槍。還是沒有打中。它好像在耍我似的,就在原地站著,不發怒也不跑,等子彈過去時它就躲開,然後繼續看著我。  

接二連三的失手後,子彈夾裡只剩最後一顆子彈了。我的手心都是汗,手也抖起來了,幾乎無法握住槍。  
勉強做了瞄準,射擊後我腦中一片空白,閉上眼睛不想知道結果。  
也許過了一秒,也許過了很久,我睜開眼睛,看到遠處的西伯利亞虎踉踉蹌蹌地朝我走來,終於摔在地上不動了。  
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眼睛出現了幻覺,那哆哆嗦嗦發出去的一槍怎麼可能射中它?這絕對是比小泉純一郎會拆掉靖國神社的可能性還要低得多的奇跡啊!  

麻醉彈的效力只有5分鐘,我懶得深究為什麼了,手忙腳亂地溜下樹跑到它身邊。  
我先取下了紮在它右腿上的針管,然後飛快從包裡拿出無線電項圈給它戴在了脖子上。這裡面有個小型發報機,根據其使用不同的頻率區分跟蹤的對象。項圈的設計很獨特,會在兩年後自動脫落。  

給它戴好項圈後,我大大鬆了一口氣,這樣它的行蹤我就盡在掌握了。  
老虎中了麻醉彈後,一般昏睡過去時是張著眼睛的,為了避免它醒來後覺得眼睛乾澀,我扶住它的頭給它上了一點眼藥水。接著又往它的舌頭上倒了一些水。

忽然有些害怕起來,即使它能夠清醒過來,但我已經開始草擬破解這只神虎秘密的研究計劃準備上報給WCS,如果我的申請能夠通過,那將意味著這隻老虎的生活會被完全破壞,必要的時候我們甚至會把它捕獲送進研究室。  

如果有朝一日我的研究成功了,或許我可以借此反擊一下那些嘲笑我的學者,但那個時候這隻虎的命運會怎樣?人們會允許一隻虎怪存活在這世上嗎?  
曾經因為自己的疏忽我失去了一個小生命,這一次,我絕不能再讓這個老虎因為我受傷害。  
我默默下定決心,如果這次它能平安地度過這一劫,我一定不再給它帶來更多的麻煩,就當我從不曾知道有它的存在。榮譽對我來講,遠遠不及它能夠好好活著重要。  

夜半的時候老虎還在昏睡,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閉起了眼睛。我再度測量了它的脈搏,沉穩有力的跳動讓我稍稍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今天受了太多驚嚇,精神一旦放鬆下來再也抵擋不住濃濃的睡意。  
寒氣逼人的夜裡我裹緊了衣服仍然睡不安穩,迷迷糊糊中碰到了一個很溫暖的東西就本能地靠了過去,緊緊抱了個滿懷繼續睡。  

醒來的時候,臉頰上溫暖細緻的觸感令我一時有點恍惚,睜眼仔細辨認了一下才認出眼前的潔白是一片柔軟的細毛。稍稍起身,我和面前的物體拉開了點距離,當熟悉的斑紋映入眼睛時,清晨會習慣性N機的大腦頓時恢復運轉,我竟然把一隻活生生的老虎當作了抱枕!而且整整一夜都睡在它的肚子上!  

第一反應是要趕快逃離現場,但是我的腳已經軟了,整個人坐在地上動不了。  
一時間我幾乎有仰天長嘯的衝動,我可真夠英雄的!一犯起困來連危險都不顧了竟對一隻老虎投懷送抱!  
這絕對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壯舉,如果被我那個同樣愛虎如命的雙胞胎妹妹知道我曾有過這麼一個驚人的抱枕,一定會把她羨慕得兩眼放賊光外加流口水,當然前提是我還有命離開這裡回去對她炫耀的話。  


「咕嚕--」老虎的肚子突然叫了起來,我怔了怔,側頭可憐巴巴地看向它的臉。  
它已經醒了,保持著側臥的姿勢抬起眼睛正瞪著我,好像還做了個吞嚥口水的動作。  
看起來它想吃我,只是暫時還動不了,否則剛才我趴在它身上時它已經直接咬住我。  
終究還是很高興它能恢復意識,我興沖沖拉過扔在一邊的包包,從裡邊翻出一大塊牛肉,用刀切成一片片的,放到它嘴邊餵它,可它竟然扭過頭不理我。  
是不是睡太久口渴了?我拿出水壺想往它嘴裡倒些水,不過在它的不配合下浪費了不少。我一氣,強硬地抱住了它的頭餵它水喝。  

真是個彆扭的傢伙!明明很餓很渴的樣子還擺什麼架子!你想在人類面前維持森林之王的自尊也請你等到能活動自如以後好不好!  
我知道老虎是不喜歡親近人類的,野生虎大多時候看到人會採取躲避的方式,人們印象中老虎喜歡吃人其實是誤傳所造成的後果。著名野生動物學家吉姆.科貝特做過一個估計:一千隻老虎中只有三隻是吃人的,而且是在捕不到別的獵物的情況下。  

這隻老虎當初會來攻擊我大概說明它剛好是只喜歡吃人的虎。這樣的虎肯和人類親近的可能性太小了。我看著它美麗的皮毛,猜想它或許是以前碰到了太多想要獵殺它的人所以變得仇恨人類吧。  

同情心頓時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很快就氾濫成災。  

我把切好的肉片放在它嘴邊的地上,用一種溫柔似水的聲音勸它吃東西,怕它被我剛才粗暴的灌水動作嚇壞了,我還安撫性地拍了拍它的額頭。  
儘管我已經盡力模仿童話裡住在森林裡的惡婆婆誘騙小孩進糖果屋時的神態,某虎還是不肯買我的帳。它的虎眼一眨不眨的看著我,等著我繼續出醜。  
這種反應也可以理解啦,它現在的樣子是我造成的,怎麼還肯吃我的東西呢。我心虛地嘀咕了一句:「我幫你按摩一下,這樣恢復得比較快。」然後就不敢再看它責備的眼神(我覺得是這個意思),埋頭幫它按壓四肢的肌肉。  


嗚……我現在也好餓哦,摸著它健壯的四肢我不由自主想到了香噴噴的烤肉,這次兩眼發綠光吞口水的人換成了我。  

精神一不集中,我手上的動作也出現了偏差,不小心從它的後肢滑到了某個重要部位。  
它的後腿猛然發力,一下把我踹到了一邊。我有些茫然的看著它,它的反應怎麼這麼強烈?踹得我好疼。  
從它踢我時的爆發力判斷,大概很快它就能站起來了。我本想扶它一下,但它似乎沒有原諒我剛才的行為,發出低吼阻止我靠近。等它完全恢復過來一定不會輕饒我,於是我權衡了一下眼前的情況決定馬上跑路。  


一直到離禁入森林很遠了我才敢放慢腳步,因為跑得太著急我還搞錯了方向,現在必須想辦法找回原路。  
這時意想不到的狀況發生了,我竟然遇上了傳說中的西伯利亞棕熊。而且這只熊體形龐大,吃兩個像我這樣的不在話下。  
來西伯利亞兩個多月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棕熊,沒有瑞特和喬在身邊我總是災難重重。我盡力表現出不在意的樣子,慢慢將懷裡的小刀摸在手裡。去年我的一個同事就葬身熊腹,所以對於面前的野獸,我格外小心翼翼。  


有人試過用大聲唱歌來驅趕棕熊,但好像我吼不出難聽到能把熊都嚇跑的歌聲。  
如果轉身逃跑的話,棕熊的時速在65公里以上,比我跑得快多了,再者,逃跑會激發熊類的生物捕食本能,讓它對逃跑者緊追不放。  
假如我現在倒地裝死會怎麼樣?答案是一定會被吃掉,因為別人都是在熊發現自己前躲進樹叢裝死的,現在我才在它眼前倒下的話,是不是過於藐視動物的智商了?而且這個選擇的成功率完全要視熊的飢餓程度而定。棕熊餓極了連腐敗的東西都吃,更何況對手只是個裝死的活人?  

棕熊不太擅長爬樹,這個辦法倒不錯,只可惜我現在正身處河邊的空地,周圍根本沒有樹。  

只有最後一個辦法了。我舉起手裡的刀,重重敲擊在槍桿上,發出尖銳刺耳的金屬聲。  
我一下一下賣力地敲著,有研究證明熊最討厭這種恐怖的聲音。  
但是,眼前的熊除了憤怒沒有表現出要走的樣子。  
我這才發現,它身後跟著一隻小熊。原來是個給孩子覓食的母親。  
它的孩子餓了,所以它不願意放棄我。  
棕熊一步步走了過來,我只好握緊手中的刀,準備做最後一搏。  

那只熊突然停在了離我幾米遠的地方。它看著我發出一種意味不明的嘶吼,僵持了一會轉身帶著小熊笨拙地跑了。  
我一下癱在了地上,以為這次死定了呢,剛才腦子裡全是同事被吃掉的慘狀。  
休息了片刻,我緩緩爬起身來打算繼續趕路。抬頭的瞬間,意外地看見了那只火紅的西伯利亞虎。  
它趴在不遠處看著我,尾巴還一甩一甩的。  
我呆住。剛才的棕熊母子是看見它才嚇跑的吧。老虎可以捕捉體形上強於自己的熊,在冬天的時候甚至會把冬眠的熊從洞裡拉出來吃掉。所以再兇猛再厲害的熊看到老虎都只剩下乖乖逃跑的份。  

現在我不能肯定的是,這隻虎是特意來救我的,還是追上來找我報昨天的一槍之仇的。後者的可能性最終取得壓倒性勝利。  

我站在原地看著它,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好想跑,但是我不敢。  
老虎懶洋洋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土,然後走到河邊一下一下用舌頭卷水喝。  
虎大哥,您這是在喝水開胃嗎?我趁它不注意開始一步步往後蹭。  
它喝飽了水,舒展了一下身體,緊接著「撲通」一聲跳進了水裡。  
貓科動物裡,老虎是最喜歡水的。這隻虎興高采烈地玩著水,根本就忘了岸上還有一個我。  
看來它真的是要救我而不是要吃我,我真是錯怪它了。也許是我敲擊出的刺耳金屬聲把它引來的吧,老虎走出自己領地的可能性是很小的,除非是發生了什麼迫不得已的重要情況。  
雖然它曾傷我一次,但現在又救了我一次,我們算是扯平了。以後我還會去禁入森林的,只是不會再見到它了。我在心裡默默想,你真的很可愛,如果可以我非常願意把你帶回家照顧你,可是我更喜歡你在森林裡自由馳騁的樣子,再見了。  

我辨認了一下方向,然後離開了水邊的西伯利亞虎,走回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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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novelfly食霸王飯被捉到, 罰了現金42Ds幣.


6  

我的直覺一向是比較靈驗的。走在路上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收住腳猛地轉身,我發現幾十米遠的地方那只落湯虎正跟著我。見我停下來,它也停下來坐著,我走它就跟上來。  

我感覺它沒有惡意,那就讓它跟著吧。要是走在街上有人跟著我一定會嚇得腳軟,那種情況下通常不會有好事。但被這只西伯利亞虎跟著就單純多了,我確定它不會傷害我,有它做伴我還不用擔心再碰到熊了呢。  

快到研究站的時候,它停了下來,我看它沒有跟上來的意思,就沖它揮了揮手道別。  
回到研究站,我回頭望去,紅色的身影還是坐在原地遙望著這裡。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天比一天更不安。監測器上顯示,那隻虎已經三天沒有移動過位置了。它一定是出事了。  
第三天的下午,我實在坐不住了,丟下手裡的工作背著藥箱直奔禁入森林。  
到達那裡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向了森林的深處。布裡斯說過,闖進禁入森林的人都會迷路,我這次便驗證一下這個傳說的真實性吧。  
一心惦念著那只西伯利亞虎是否平安無事,我甚至顧不上去考慮這個神秘的森林會不會存在致命的危險。我也不明白為什麼這隻虎如此牽動我的心神,但我就是沒法對有關它的事置之不理。  


按照監測器的顯示,我慢慢向信號的發出地靠近。  
這裡不愧稱為禁入森林,山路真的很不好走,確切說,根本就沒有路。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不小心還陷進了一個兩三米深的坑裡。四壁上突出的樹根劃破了我的衣服,我用手臂緊緊的護住頭臉,把身體盡量縮成一團直到滾落到坑底。  
躺在地上我不敢馬上起來,先小心地活動了一下全身,好在骨頭沒有受傷,但檢查隨身物品時卻發現帶來的照明設備摔壞了。  
好不容易爬了上來,手上已經被剮了好幾道傷口,我簡單包紮了一下就繼續上路。  

信號越來越強烈了,我加快了腳步。又走了一會,眼前竟豁然開朗,白樺林到這裡已是盡頭,前面是一小塊開滿了野花的草地。雖然在暮靄中有些模糊不清,但我還是可以肯定不遠處有一大片湖泊。  

這裡已是信號中心。我看到了那隻虎,它就在離湖水不遠的地方。  
它一直沒有回頭,甚至我離它只有幾步之遙了,它還是一動不動。  

看清它的時候,我的滿腔擔憂化為迷惑和憤怒。這哪裡是那只可惡的老虎,分明是我前些日子放在禁入森林邊界的虎模型,而且它的脖子上正套著我的無線電項圈!  
難以想像那隻老虎怎麼用虎爪子把項圈解下來再給模型戴上的,這裡邊肯定是人在搗鬼。  
我現在十分十分的肯定,這絕對是那個出現在禁入森林的奇怪男人幹的。  
腦海裡又浮現了他絕美的容顏和壞壞的笑臉。  
早就覺得他們共同生活在這片林子裡很奇怪,現在看來他竟能接近那隻老虎,或許那隻老虎根本就是他的朋友或者寵物。  
今天是注定要白跑一趟了,那隻虎也許此刻正在哪裡睡大覺呢。我不由得暗笑自己多事。枉費我走了這麼遠的路,還受了傷。  

天已經黑了,沒了照明設備我只能呆在這裡等天亮了再走。回頭看看那片林子,我心有餘悸。雖然沒有出現迷路的情況,但那真不是人走的路。更令我苦惱的是,明天沒了監測器做嚮導我很可能連回去的路都找不到,早知道也給悠娜戴個無線電項圈就好了。  

我想起了喬平時常問我的一個問題:像你這樣只憑直覺做事不懂得考慮後果的人,從事這行這麼久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  
現在的我,比任何時候都更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如果能順利走出這裡,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反省自己的魯莽。  

坐在湖邊的平滑如鏡的岩石上,我迫不得已再次享受西伯利亞野外的夜色。由於空氣極為純淨,所以在這裡看星空絕不是種浪漫的享受,滿天都是密密麻麻的閃亮星斗,不一會就看得我頭暈眼花。  

索性向後仰躺在了石上,朦朦朧朧之際,好像有一股熱氣噴到了臉上。  
我睜開眼睛,猛地看到一張放大的虎臉。  
「嗚--哇--」我嚇得大叫出聲,反射性地伸手一推老虎的下巴,迅速爬起身來退開幾步。  
它又靠了過來,在我衣服上蹭了蹭。  
最初的驚嚇過後,我已經清醒了過來,看見是老朋友也就不再害怕任由它接近。  

從我遇熊那天開始這隻虎就不再對我抱有敵意,它不僅特意跑來救我,還把我一路送回了研究站。它接受我的速度遠比悠娜要快,可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使它願意親近我的?  
我迷惑不解地看著它,順手撫著它的背。  
它興致勃勃地坐在我身邊舔爪子,柔軟的舌頭一卷一卷的,好可愛。  
「我還以為你病了呢,結果發現被耍了,」我抓抓它的耳朵對它抱怨:「現在我不知道怎麼走出去了。」  
如果它真是一隻神虎的話,最好它聽得懂我說的話,此刻能對我口吐人言說它會送我出去當然更好。  
我半是期待半是玩笑地等著看它的反應。  
它的回答是用舔得乾乾淨淨的爪子開始洗臉。  
我翻翻白眼,決定不再對它抱有白癡的幻想。  

它側過身來開始舔肚子。我懷念起那片柔軟的細毛也把手放了過去。這樣一來,它的舌頭舔過來的時候我竟沒來及躲開。  
手上的傷口被它弄得生疼,我縮回了手對它笑:「手上的傷可是為你受的呢,你要不要以身相許跟我回家啊?」  
它「呼」地一下把腦袋扎進了我懷裡,我為這突如其來的高級待遇剛剛高興了一下,下一刻就發現它咬住了我的胳膊往外扯。  
我不敢硬拉回手臂,只好像對付悠娜那樣用另一手輕拍它的頭,但它似乎越咬越緊。  

為什麼它突然間翻臉了?我一時也沒了主意。  
它似乎是想把我拽下岩石,我本能地不肯合作,用另一隻手牢牢勾住了岩石的邊緣。  
爭持不下之際,它竟然如我所願地鬆了口,在我全身的重量都壓向後面的時候。  
於是我背後落空,一下栽進了冰冷的湖水裡。  

我不會游泳,這裡離岸邊不遠,但我卻游不過去。  
掙扎了幾下,有什麼東西纏住了我的腳,我連浮上水面都做不到。  
忽然我背後的衣領被拉住了,身體似乎猛地上升了一些,腳上纏著的東西又把我拽回了水底,背上的力量拉著我再次上浮,還是不成功。週而復始了幾次,來自背後的拉力消失了。  
我這時已經有些昏沉沉的,胸口好悶,現在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屏住呼吸不讓水進到肺裡。  
腳上好像被什麼握住了,很快身體就獲得了自由。我感覺有雙結實的手臂從背後緊緊抱住我游上了水面。

7
接觸陸地的感覺真好,今後我再也不想看到游泳池一類的設施了。  
我跪趴在岸邊不停地咳嗽,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我抹抹臉看向我的救命恩人,果然是那個男人。  
他一臉擔憂地看著我,濕濕的頭髮貼在臉頰上,全沒了那日的瀟灑。  
勉強擠了一絲笑容出來,我說:「你又救了我一次,這次來得真是時候,再晚些就只能撈起屍體了。」  
他忍不住也笑:「這湖裡面只有這一帶長水草,偏偏被你趕上了。」  
我想回答:是啊,在別人看來根本不可能的事也會發生在我身上,誰讓我沒有信仰沒神保佑呢。  
但在看清他此刻的狀況後我張開了嘴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過了好一會後,我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你的衣……衣服呢?」  
他眼睛閃閃地看著我:「我們都是男人你說話結巴什麼?」  
我承認我心裡有鬼還不成嗎……我天天在夢裡抱你吻你,此刻看到你這麼性感的裸體你叫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阿,這要求太過分了吧?  
我喜歡你,正想逮著你就對你表白呢,只是現在時候不對,地點不對,情況也不對。拜託你不要再用比星星還亮還炫目的眼神勾引我了好不好!  

「你能穿上衣服嗎?」我的眼睛左顧右盼,不知道此刻是維持非禮勿視的禮貌比較好,還是小小滿足一下自己的色狼心理比較好。  
他丟給我一個「你是白癡」的眼神:「哪兒來的衣服?」  
無語問蒼天啊!剛才為什麼不讓我直接淹死算了?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如果我受不住考驗把你壓倒你可不要怪我!  
他看著我納悶:「你怎麼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  
忽然想起我好像帶了多餘的衣服出來,於是手忙腳亂地爬起身,撿起一直被丟在草地上的背包,從裡邊找出了件為了對抗夜晚的寒冷特意帶來的外套。  
大大鬆了口氣,我把衣服遞給他:「你穿這個吧。」  
他看著衣服似乎有些迷惑,鬆鬆地在腰間一圍用袖子打個結了事。  
多少也算遮住了重點部位。  

我們兩個人現在一個衣不蔽體,另一個渾身濕透,當務之急是要生火取暖。  
折了不少樹枝回到了岸邊,我從包裡摸出打火機點燃了枯枝,和他一起湊在火邊烤火。  
他看上去一點也不怕冷,坐在一邊像個孩子似的擺弄著我的打火機。  
我笑了起來:「有時候真覺得你和那隻虎好像。」  

他抬頭看我,臉上的表情寫滿古怪。  
我直覺自己說錯了話,趕快岔開了話題:「你喜歡這個zippo的火機嗎?我好不容易才買到的。」  
說起自己喜歡的東西,我滔滔不絕:「你看,上面印有虎的圖案,很好看吧?我就是屬虎的。我從小就特別喜歡老虎,天天跑到動物園對老虎發呆,後來工作也--」  
我聽到他低低接了一句「我知道你喜歡老虎」。  

正想繼續說下去,他卻盯著我身上說:「你不覺得它掛在你身上很不舒服嗎?」  
我這才感到自己的T恤空蕩蕩的,脫下來發現衣服背後從領子到腰部的一段已經被扯爛了,看得出是虎牙的痕跡。  
這麼說那隻虎曾跳下來救我,它咬住我衣服想拉我上去,結果衣服破了也沒掙脫下面的水草。  
那時這個人就出現了,他握住我的腳扯斷水草救起了我。  
如果單純從時間上判斷,要麼這個人住在水裡,要麼他是那隻虎變的。  

他知道我被虎咬的事,我遇襲時周圍根本沒人……  
我被送回研究站時腿上的傷被包紮得好好的……  
他突然地出現在水裡……  
那隻虎在他出現後就不見了……  
他沒有穿衣服……  
……  

「該不會你就是那隻虎吧?」我恍然大悟:「你是為了救我才在水裡變了身對不對。」  
他一點也沒有被人拆穿後的驚訝:「你真是個小笨蛋呢,其實一上岸你就該明白了,還要我提醒你才發現啊?」說著幽幽歎了口氣,「你果真不是他。」  
「他?誰啊?」  
「我一直在等的人。」  

不要怪我笨好不好,我以前沒有遇到過可以變身的物種所以請原諒我的遲鈍。  
讓我更加震驚的是他後邊的話,他說他在等人,那個人肯定不是我。  
剛剛意識到我喜歡上他了自己的感情就被判了死刑,這滋味真不好受。

「原來你也有這種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衝我笑笑,「該不會是被嚇呆了吧。」  
我馬上為自己伸冤:「當然不是,如果你就是那隻老虎那再好也沒有了。」我很喜歡你,也很喜歡那隻老虎,如果你們是一體的我高興都來不及啊。  
他聽到我的答案很高興的樣子:「我叫泰爾,你呢?」  
「我的中文名字叫岳樺。」我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扯了個苦苦的笑臉給他。  
他索性把手伸過來擺弄我的臉:「月下的白樺林,好美的名字,可是你的表情好醜。」  
原來他還有這麼孩子氣的舉動,我比較喜歡這樣子的他。  

他又揉又捏地折騰夠了,突然說了句「好滑」。  
這話聽在我耳中極為曖昧,臉頰頓時像著了火般的燙:「這是日本鬼子調戲大姑娘的戲碼裡常用的台詞,拜託你別說得這麼色情好嗎?」  
泰爾迷惑地看著我:「你在說什麼,什麼是『調戲』?」  
原來滿腦子色情想法的人只有我。  

我和泰爾離得很近,他寬闊的胸膛,結實的肌肉,修長的雙腿強烈衝擊著我的視線。  
看著他野獸般純真的眼神,我忽然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慢慢湊了上去,我問:「你想知道什麼叫『調戲』?」  
他求知若渴地猛點頭。  
我仰頭將嘴唇熊熊地堵在了他誘人的唇上,溫暖柔軟的觸感真是美味極了。  
依依不捨地離開他,我深呼吸了幾下調整狂亂的心跳:「這個就是『調戲』了。」  



8  

泰爾此刻的表情像是剛剛生吞了一隻蜥蜴。  
「你親我?」  
我不敢看他,剛才的舉動透支了我今後所有的勇氣。  
「我親你是因為我喜歡你,泰爾。不論是你作為人,還是作為虎,我都喜歡。」  
現在的氣氛有點糟糕,可是心裡的話遲早是要說給他聽的。吻都吻了,不告白也不行了。  
看著跳動的火苗,我索性把心裡的話一口氣說完:「我也沒想到同性之間可以有這麼強大的吸引力,我天天都會夢到你,除了愛上你之外,我想不出其它的理由了。我和你都是男人,你不接受也沒關係,這我能理解。」  

他的方向好久好久都沒有聲音。  
泰爾,你可以拒絕我,但請不要不說話一點點地凌遲我。  
就在我以為他已經丟下我離開的時候,泰爾用兩根手指輕輕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轉頭看他:「你不是我要等的人,但我也喜歡你。」  
說罷,他低下頭在我的唇上輕輕擦了一下:「這次不是『調戲』。」  

「泰爾,你可不可以再說一遍?」我緊緊盯著他的嘴唇等他開口,怎樣才能證明剛剛聽到的話不是我的幻覺?  
「雖然你不是我在等的人,但剛才我好好想了一下,我覺得自己可能也喜歡上你了,」  
他的氣息近在咫尺,「我喜歡你這個看到老虎連逃跑都不會,被我咬了一口還敢再跑來招惹我,打我一槍卻還要整整守我一夜的小傻瓜。」  
我聽著聽著忍不住笑了起來,有他這麼說喜歡的嗎。  
「我還是喜歡你當老虎的時候,不會說我笨。」而且還可以給我當抱枕。  

「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抱著樹瞪著一雙小鹿一樣的眼睛看著我,那時我就想這個人這麼可愛,欺負起來一定很有趣。」  
「我可以把你的話理解為讚美嗎?」我的臉皮有時候不厚不行,否則一定會嘔血,「可你當時好凶撲上來就咬我。」  
「你還提這個?我好好地坐在樹下你砸我幹什麼?」泰爾不服氣地敲了一下我的頭,「我當時感到你身上有恂兒的氣息,一時高興過了頭才讓你有機可乘。你知不知道重逢的一刻我等了足足一千五百年?」我一直以為活得最久的是一隻名叫白娘子的蛇妖,看來眼前的老虎和她有的拼。  

說到這裡,泰爾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你攻擊我的時候我才發覺,你也許不是他。」  

再遲鈍我也聽明白了,恂兒就是他等了很久的人。  
「那個人去哪裡了?」心裡有些酸酸的,這個恂兒在泰爾心中的位置,只怕是我終其一生也趕不上的。  
「恂兒很久以前就死了。我推算出恂兒轉世後將在壬午年來尋我,可我等了一個又一個壬午年,卻總也等不到他。」  
所以你以為我是他時是怎樣的狂喜。  
輕輕握住他的手,愛過的人都明白的,獨自一人品嚐寂寞的滋味有多麼難受。  

泰爾回報我一笑:「你出現的時間剛好符合恂兒轉世的條件。而且,除了師父和恂兒外,只有你說的話我能聽得懂。」  
我也沒想到會在遙遠的西伯利亞森林裡遇到古中國的神獸。可惜的是,我終不是你的恂兒。  

我覺得奇怪:「恂兒轉世後還會記得你嗎?」  
泰爾搖頭:「但他只要看到我就能想起了。」  
見到你的前提是他能找來才行啊!我問:「那你怎麼能肯定他會來找你呢?」  
「我把師父給我的神石化在了恂兒的靈魂裡,」泰爾說著用手輕輕摸了下脖子上的銀環,我隨著他的動作望去,銀環中間鑲嵌飾物的位置果然是空的,「那是我們赤虎一族世代相傳的寶貝,具有『還魂』和『重生』的神力。」  

我傻傻點頭,聽得一頭霧水,他的話已經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  
泰爾繼續解釋,「這個銀環和神石已和我融為一體。銀環是神石的『巢』,神石只要再現人間,一定會在冥冥中受到指引回到它的『巢』裡。」  
「然後呢?你通過這個人是否記得你就可以判斷他是不是恂兒了,對吧?」  
「不止如此,由於神石的力量,他轉世後會有一塊虎形的胎記,」泰爾的目光回到了我身上,「你昏過去後我仔細檢查過了,你的身體上沒有。」  
「你『仔細』檢查過我的身體?」免費送上磨牙的聲音,原來我早就被他看光了。  
泰爾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剛才不也看見我的了?」  
我的氣焰頓時矮了下去。  

「我當時雖然已經知道你不是恂兒,但還是有些不死心,心想說不定是轉世出現了偏差所以才這樣的。你再來這裡時我化成了人形試探你,發現你還是對我毫無印象。那次才是我徹底失望了。  

沒想到你喜歡上了這裡,沒過幾天又跑來了,我一看地上有塊肉就知道肯定是你在搞鬼,誰知你那次竟帶著槍。我本來很生氣,以前總有人想打死我,如果你和他們一樣我就要懲罰你。幸虧後來我忽然覺得好奇,想看看你究竟會對我怎麼樣。」泰爾說道這裡停了下來。  

我最喜歡聽人說故事了,此刻我正沉迷在他的回憶裡,見他不說了趕快催了句「然後呢」,完全忘了我也是當事人之一。  
他嘲弄地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對我說:「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被你打中的?你究竟是想射我還是想射天上的烏鴉?」  
原來這就是那一槍打中它的真相。  

我覺得自己還是向他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開槍比較好。  
「泰爾,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用麻醉槍打你嗎?因為我想到這裡來找你,又怕被你吃掉,所以想給你帶個項圈避開你。你明白了嗎?」  
泰爾的表情怪怪的:「明白了,你打我是為了見我。」  
我自己都把自己說暈了,你是怎麼聽明白的……  

提起泰爾中的那一槍,我頓時想起那擔驚受怕的一夜:「你中了麻醉槍怎麼睡了那麼久?我擔心得要命。」  
泰爾笑得好猙獰:「我很快就醒了,那個時候你記不記得你在做什麼?」  
看著一臉茫然的我,泰爾只好無奈地自問自答:「你對我又摸又親的,就差口水也流下來了。」  
想起來了,那個時候我正忙著吃豆腐。  
我忍不住大叫:「那你怎麼還裝睡?如果你動動的話我早就嚇跑了。」  
泰爾理直氣壯地吼了回來:「我覺得你的手又軟又暖就舒服得睡著了。」  
~~~>_<~~~~  
就算可以化為人形,泰爾的脾氣還是和任性的老虎一個樣。  

「第二天早上你是餓醒的?」  
「從你靠過來開始我就醒了,」他的臉居然紅了一下,「好久都沒人抱著我了我不習慣。」  
泰爾臉紅的樣子真是可愛,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你醒了怎麼不站起來?」害我自以為是地還幫你按摩。  
「如果我站起身,一定會嚇著你的,把你嚇壞了你不肯再來這裡該怎麼辦。」泰爾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心下一陣感動,原來他沒有因為我打擾了他的生活而生氣,原來……他也想再見到我。  
「可是……可是我怎麼覺得你早上想要吃我?」  
「誰想吃你啊?」  
「我記得你那天氣呼呼的。」  
泰爾很委屈的樣子:「那是因為你亂動我的身體。」  
「天地良心,我是在討好你幫你按摩啊……好吧,我不小心碰到你那裡了我承認錯誤還不成嗎?不是故意的啦,真的。」  
我認認真真地對泰爾檢討,「我不知道原來你就是那只西伯利亞虎。」如果知道的話,我一定變本加厲。  

我想到了後來發生的事情,這次不再用玩笑的語氣:「泰爾,謝謝你幫我嚇跑了棕熊。」否則我現在已經榮升為WCS歷史上又一位為工作獻出生命的英雄。  
「其實,那次我不該救你。」泰爾用溫柔的聲音說著冷酷的話語:「你不是恂兒的轉世,卻過於接近我。為了守護好這塊聖地,我真的不該留你性命。」  
我理解,但是請你不要講得這麼坦白好嗎,很傷人的。  
泰爾輕輕歎了口氣:「可是為什麼呢?我一察覺到你遇到危險就管不住自己的行動了。」  
有人肯破例為我改變原來的決定,這還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一刻,我真的受寵若驚無比幸福,只為了泰爾這一句話。  

「我本來已經決定不再打擾你的生活。如果不是發現我戴在老虎脖子上的項圈三天沒有變位置我也不會找來的。」  
「我不知道那個項圈是做什麼用的,一點也不好看,回來後就順手給假老虎帶上了。」  
說到這裡,泰爾好像想起了什麼,他迷惑地看著我:「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這片森林普通人是進不來的,你卻能順利地找到這裡,而且你走的就是以前恂兒常走的路。」  
「大概是巧合吧,我按著監測器的訊號找來的。」  
泰爾搖頭:「到了這裡一切訊號都會失靈的。」  
他又問我:「走在森林裡你有沒有看到什麼幻像?」  
「沒有。」就是普通的白樺林而已,只是路難走些。  
泰爾沉默了一下:「這裡佈滿了我的法術,但對你根本沒有起作用。」  
「這能說明什麼?」  
「我曾在恂兒身上施過破解的法術。」  
「你把我搞糊塗了,那我到底是不是他?」  
「你不是他,」泰爾若有所思,「所以我才奇怪啊。」

我低頭看向我們交握的雙手。  
我不是他,只是他的替代品而已吧。  
可是,面對苦候戀人千年的你,我竟無法狠下心腸離開。  
我不敢去想這個故事的結局。  
但這一次,我心甘情願。  









9  

火堆漸漸熄滅了。  
我想起身再找些樹枝回來,泰爾拉住我:「別找了,折騰了一夜該睡了吧。」  
我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我們兩個穿這麼少,還是把火燒旺些睡比較暖和。」  
「你轉過頭去。」泰爾說。  
我乖乖轉身。  
不一會,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響,然後腿上就傳來麻麻癢癢的感覺。  
我低頭一看,原來是虎尾巴在作怪,回過身時看到泰爾已經化成了虎形。  
下次他再讓我轉頭我一定不會傻傻聽話了,竟然錯過了精彩的變身鏡頭。  

泰爾側躺了下來。  
我站在原地猶豫,現在的情況不比那天,我貿然過去把它當抱枕會有些不好意思的。  
它等了一會見我沒動靜,拿虎爪拍了拍身前的地面。  
我只好走了過去,身體僵硬地躺在它邊上。  
它拿爪子撥了撥我的胳膊,我不明所以地仰起頭。  
這隻老虎竟然是一臉期待的表情。  
對了,它說過我的手很暖,喜歡我撫摸它的感覺。  
我抬手輕輕撫了撫它脖子上的毛,它滿意地發出一聲低吼。  
我的手撫過它的前額、後背,還有它的四肢,然後我親親它的鼻子,又給它抓了抓下巴,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享受地瞇起了眼睛。  

這一夜睡得好舒服。醒來的時候,我枕在它前臂上,緊緊摟著它的脖子。  
陽光已經灑了一身,貪睡的老虎卻還沒有醒,我偷偷親了親它的下巴,心想如果是泰爾溫軟的嘴唇就更好了。  
托起虎臂正準備起身,它睜開一隻眼睛看清是我,翻了個身把我壓得結結實實的,繼續呼呼大睡。  
重--重死了--泰爾你知不知道你變成老虎時的體重是人類的好幾倍啊?  
我四肢並用想推開它,它不耐煩地「啊嗚」一下咬住了我的脖子。  
我知道有些人每天清晨喜歡發「起床氣」,想不到老虎也有這一手。  
我只好呼吸困難地求饒:「泰爾拜託你放開我吧,我要被壓死了,到時候就沒人陪你了。」  

泰爾終於張開了眼睛,但是還不肯放開我,它用鼻子在我頸間使勁嗅著,後來乾脆舔了起來。  
老虎的舌頭柔軟中帶著粗糙,我被舔弄得又疼又癢。  
它的舌頭漸漸向下,竟然捲上了我的乳頭。  
柔軟至極的地方彷彿被粗糙的手指撫過,電擊一般的快感令我忍不住呻吟了出來。  
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興奮,反覆地舔著我胸前敏感的兩點。  
「啊--嗯--泰爾你放開我--我求你了--不行--」僅存的理智告訴我,接下來大概要上演獸奸的戲碼了。泰爾我是很喜歡你,但是我不想被一隻老虎上啊,光是想想它這種形態下的尺寸我就冷汗一背。  

泰爾把我的叫聲當成了鼓勵,越發賣力地挑逗我。舔遍我赤裸的上身後,它扯住了我的褲子。隨著「嗤啦」一聲,我身上唯一的遮蔽就只剩下一條內褲。  
它這次倒沒有忙著對付這層薄薄的布料,反而隔著內褲舔上了我的慾望。  
剛才被泰爾舔弄了這麼半天,那裡早就高高聳立了,此刻在它的舌頭一卷一卷地刺激下,我全身的血液彷彿都衝向了下體,關鍵時刻泰爾竟然用舌尖在最敏感的頂端打了幾個盤旋,我一下就射了出來。  


還沒有從欲仙欲死的高潮中恢復過來,我忽然覺得下身一涼,泰爾撕爛了我的內褲,溫熱的舌頭直接捲上了我的下體。  
早晨是人們精力最旺盛的時候,我剛剛發洩過的身體馬上有了反應。  
它舒緩有致地刺激著我的敏感中心,我的呻吟聲也隨之高低起伏。  
高潮的前一刻,它停下了動作。選擇在這個時候打住實在太殘忍了,我抱住它的頭想要它繼續,卻被它輕輕掙脫了開去。  
我已經被慾望主宰了頭腦,受不了這般折磨只好把自己的手伸向下面。  
再一次接近了高潮頂峰的時候,有什麼堵住了我的鈴口讓我想射卻射不出來,引起我一陣痛苦的顫抖。  
迷迷濛濛地張開眼,原來是泰爾的手在作怪。  

泰爾什麼時候恢復了人的樣子?我顧不得想那麼多了,唯一的念頭是拿開他殘忍的手。  


他卻將我的手固定在頭頂上阻止我「自救」,俯下身子欣賞我被情慾迷惑的臉。  
「泰爾,泰爾……」無意識地呼喚著他的名字,別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他低頭咬住了我的嘴唇,先是含住唇瓣細細地吮著,緊接著就把舌頭強勢地探入了我的口中。  
靈活的舌頭刷過了我口腔的每一處,我激動地回吻著,深深吮吸著屬於他的津液。  

泰爾鬆開了鉗制,我用雙臂緊緊摟住他加深這個吻。  
他一邊吻我,一邊用手惡劣地「照顧」我的慾望,卻又不肯讓我痛快地射。  
想不到有一天竟會被人如此玩弄,我受不了地在他懷中扭動呻吟。  
他的呼吸也漸漸粗重了起來。  

泰爾拉開我的雙臂,抬起了上身。  
在淚眼朦朧中我看不清他想做什麼。  
下一刻,他已經欺進了我的雙腿中間,抬起我的腿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不安地想往後退,他卻在這時鬆開了堵在鈴口的手指,我在一片白光中飄飄然彷彿看見了天堂。  
後穴一陣撕裂的劇痛又令我狠狠墜入了現實。  
「別--不要--快停下來--」我一聲接一聲地哭喊著,他固定住我掙扎的雙腿,無比堅定地緩緩刺入我的身體深處。  
原來世上竟有如此痛苦的刑罰,當他停住前進的動作時,我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只剩下低低啜泣的份。  
片刻後泰爾激烈地律動了起來。一頭黑色的長髮隨著他的動作飛揚舞動,迷惑了我的雙眼。  
最初的疼痛和不適過去後,取而代之的是難耐的麻癢,他彷彿對我的身體了如執掌一般,不停地摩擦著敏感的一點。  
挺進,抽出,週而復始,瘋狂的快感中,我的嗓子喊得失了聲。  
高潮的一刻,泰爾輕輕低吼,微仰起頭露出了迷醉的表情。  
我的身體似乎受到了感應,隨著他一起射了出來。  

縱慾的結果就是我躺在那裡一動也動不了。據說男人射精一次消耗的體力相當於完成了一個1000米的賽跑,我這種平時拒絕運動的人接連射了三次還能活著已經謝天謝地了。  
泰爾意猶未盡地伏在我身上舔咬我的耳朵,我輕輕掙動了一下,他抬頭親吻我的嘴唇:「再來一次好不好?」  
期待的眼神和低啞的嗓音讓我恍惚了一下,不知不覺點了點頭。  
泰爾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翻過我的身體覆了上來。  
我欲哭無淚地趴著,由於剛才的勞累胳膊使不上半點力氣,只好用一邊的肩膀勉強支撐在地上。  
泰爾扶住我的臀部一下下撞擊著,速度越來越快。  
高潮到來時他猛地拉起我,狠狠向上頂了幾下,射在了我身體裡。  
累到極點的我如願以償地昏了過去。  



10  

醒來後天色已近黃昏,不見泰爾的影子,我腳步虛浮地晃到湖邊的淺灘清洗了身體。  
上岸的時候一隻手伸了過來扶住步履蹣跚的我。泰爾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  
他順手給我披上了一件衣服,我一看,和初遇時他身上那件奇怪的袍子如出一轍。  
「晚飯吃烤魚好不好?」泰爾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清晨的親密彷彿是一場春夢。  
我的嗓子已經啞了,只好點點頭表示很樂意,現在的我餓得可以生吞一隻老虎。  

泰爾烤魚的技術真不賴,比研究站的大廚弄出的東西不知道好吃多少倍。我把優雅的用餐禮節統統丟在了腦後,吃相估計連非洲難民也不如。等到一條金黃的烤肥魚進了肚,我才得空沖泰爾豎起大拇指稱讚他的手藝。  

泰爾把他那份烤魚遞了過來:「這條也給你吃吧。」  
雖然我已經飽得很了,但美食當前撐死也要吃下去再說,這是我一貫的原則。  
可是泰爾還沒有吃呢,我疑惑地看著泰爾:你不餓嗎?  
泰爾看到我眼中的猶豫,乾脆把魚挨近了我的嘴邊,我反射性地咬住。沒辦法我和老虎打交道久了,行為上難免有些被同化。  
泰爾哈哈大笑:「我天天都吃這個從沒覺得好吃過,還是看你吃比較有趣。」  
原來他已經練了幾千年烤魚的技術,那確實沒人能比他烤得更好。  
泰爾接下來果然很認真地「看」我吃魚。  
我笑笑,請別用這樣的眼神好嗎,我會誤會你在寵溺著我。  

吃過晚飯,我本想聽泰爾好好講講他過去的事情,但泰爾已經熄了火站起身:「我送你回去吧,他們會找你了。」我只好跟著站起來。  

泰爾要我緊緊跟上他,然後就大步走在了前面。  
我的下體還在疼,怎麼努力也走不快。眼看前面的背影越來越小,我只有乾著急的份。  
實在疼得難以忍受的時候,我扶著樹站定,想休息一下再追上去。這時才發現,我的雙腿已經抖得厲害。  
嗓子火燒火燎地疼呢,我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若我不開口喚他,他便不會回頭看我一下。  
但我知道,對恂兒,他必定是呵護備至的。  

忽然看見泰爾遠遠地走了回來。  
他停在我面前:「你怎麼了?」  
泰爾的眼神真的是在擔心。人類會說謊,人類善於演戲,但泰爾是虎,他不懂得虛偽。  
我馬上就原諒了他,抱歉地衝他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腿,表示自己走不動了。  
泰爾看了一眼我發抖的雙腿,把我拉進他的懷裡。  
悶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都沒注意到你身體這樣,」我剛想搖頭,聽見他又補充了一句:「不准你生我的氣。」哦,這就是老虎的道歉方式,我受教了。  
我放鬆身體靠緊他,雙臂環住了泰爾的腰,默默表達著我的原諒。  
我真傻,怎麼能指望惟我獨尊的老虎去照顧別人呢。所有老虎都是很自我的,這不是他的錯。  
依偎著休息了一會,泰爾問:「要不要我變成虎背你走?」  
我搖頭,站直身體握住他的手,示意自己可以走了。  
泰爾眨著眼看看我們握住的手,一臉的莫名其妙:「為什麼拉起手你就不累了?」  
我苦笑了一下,若你所說的「喜歡」和我說的一樣,你便會懂了。  

泰爾停在了和上次一樣的地方。  
「你以後別來找我了,路上有野獸。」  
我斬釘截鐵地猛搖頭。只要能見到你,野獸算什麼。  
泰爾露出一個「我就知道你不答應」的欠揍笑臉:「我每天傍晚會在這裡等你。」  
原來是這樣,他竟然拿自己作餌來釣我的胃口,好可惡。  
那麼就這樣說定了!如果你不來,我就殺到你家去。狠狠擁抱了他一下,我這才轉身走回研究站。  
我知道他在目送我,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在內心不斷膨脹,此刻的我,必定是一臉幸福的傻笑。  

我像作賊一樣東瞧西望生怕和人碰上,現在這身打扮非讓別人誤會我被薩滿法師附了身不可。  
逃回自己的屋子,我趕快換了一身裝束,把泰爾的袍子仔細迭好放在了枕邊。  
敲門聲恰合時宜地響起,我打開門見是瑞特。  
他走了進來,開門見山地問我:「你最近忙什麼呢,常常一走就是一天,我和喬都很擔心你。今天喬來找過你好幾次你都不在,知道嗎,因為你的緣故我們的研究進程都落下了。」  
瑞特平時不太在意我和喬做些什麼,只有我們很過分時他這個組長才會出馬。一向都是喬把他惹得頭痛,這次終於輪到了我。  
我知道自己很過分,可是碰上和那傢伙有關的事我就管不住自己。  
「瑞特,我很抱歉,今後我會注意的。你和喬的關心我很感激。」我盡量言簡意賅。  
啞啞的低低的聲音真是難聽到極點,瑞特著實被我嚇了一跳。我趕緊解釋說這是季節變換造成的,我不習慣這裡乾燥的秋季。  
瑞特要我多注意身體,他見我嗓子不好也就沒再追問我什麼,只是慈父般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什麼困難記得告訴我。」  
我看著成熟穩重的瑞特,他寬厚的肩膀彷彿可以負擔起所有的問題,我羨慕極了,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成熟到像他這樣可以令人安心依靠該有多好。泰爾的身份過於特殊,現在的我最擔心的就是沒法好好保護所愛的人。  

瑞特臨走前通知我,明天我們要到一個離研究站很遠的地方去跟蹤一隻曾做過標記的西伯利亞虎。  

送走了瑞特,我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動。  
渾身像被車輪碾過一樣疼,不可告人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我暗暗對自己生氣,明明在夢裡是我親他抱他,怎麼在意亂情迷中竟被他壓在身下,還陶醉得不得了?那隻老虎橫衝直撞的一點也談不上溫柔,如果是我抱他的話一定不會讓他像我現在這樣痛!  

明天還要走很遠的路,我想想就覺得恐怖,但願我的雙腿能合作一點不要讓瑞特和喬看出破綻來,否則解釋起來可麻煩得很。  
因為這次去的地方比較遠,算上工作時間我們大概要一周才能回來,這幾天的傍晚之約我注定要錯過了。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出現在夢裡的,是一個少年清秀而憂傷的臉。  
沒有原因的,我直覺地認定這個少年就是泰爾口中的恂兒。  
他怎麼會出現在我的夢境裡?  
或許,是在怪我愛上他的泰爾吧。  

研究進行得不是很順利,這幾天西伯利亞的氣候有些異常,那隻虎生了病,我們幾個一直守到它的病情有了氣色才放心回了研究站。  
回來的當天下午,我顧不得勞累匆匆梳洗了一下就到約好的地方等他。  
這一次研究用去了近十天的時間,我擔心泰爾會認為我在耍他才不來見他,或許他因此再也不會理我。我決定如果天黑了他還沒有來我就去禁入森林找他。  

這幾天工作太累了,而且從出發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發低燒,因為得不到好好休息病情也時好時壞。值得慶幸的是,我自己偷偷吃藥扛著,工作上表現還算良好,沒有讓他們看出我不對勁來。  

正靠著樹迷迷糊糊睡得舒服,忽然感覺鼻子被人捏住,一個火熱的嘴唇隨即堵了上來,結結實實奪去了我的呼吸。  
這個吻讓我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溫柔的懲罰,身體裡的空氣被一點點搾乾的感覺混合在激情的吻裡,我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心裡嘴裡卻滿是甜蜜。  
這種吻法絕對會讓人短壽。身體重獲自由的時侯,我已經軟在了泰爾的懷裡,大口呼吸補充剛才消耗掉的氧氣。  

泰爾還肯抱著我沒把我扔一邊去,這證明他的怒氣指數不是很高。太好了,只要我現在表現好一點,和他解釋解釋說不定他很快就原諒我了。  
「這幾天我們去跟蹤一隻虎,來不及通知你就出發了。」我抬頭看看泰爾面無表情的酷臉,決定肉麻一下催化他原諒我的速度,「泰爾,我好想你。」  
為了增強效果,我湊過去在他唇上烙下一個吻。  
泰爾沒有反應。  
這幾天我確實備受相思之苦,沾了日思夜想的嘴唇,我再也放不開,用舌尖慢慢地勾勒他的輪廓。  
泰爾不為所動,我有些氣餒地縮回他懷裡老老實實待著。  

他的沉默令我不安,我寧可他現在狠狠地凶我。  
「對不起,讓你空等了這麼多天,原諒我好嗎?」其實我完全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換成我可能早已抓狂了。  
「我以為你離開西伯利亞了,」泰爾終於開口:「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我呆住,他想得這麼嚴重?我不過是離開幾天而已。  
泰爾垂下了眼睛:「我以為又剩我一個人了。」  
我心裡一痛,傻瓜,我怎麼可能丟下你。  
我知道自己喜歡他,但此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喜歡他。  
喜歡到我不願意看到他有一絲不快樂的表情。  
我緊緊抱住泰爾:「我離開你只可能在兩種情況下:要麼你離開我,要麼我離開這個世界。」  
我目前的身體狀況不太適合激烈的性事,但當泰爾壓倒我的時候,我無言地承受了他的火熱。我知道,他現在需要用最直接的方式來證明我是他的,證明我就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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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現在的天氣還不是太冷,我工作不忙的時候,就會和泰爾一起到禁入森林的那片湖泊陪他玩水。  
被淹過的人都是怕水的,但看到泰爾熱心地想教我游泳,超沒原則性的我每每都看不下去他期待的眼神心驚膽戰地跟著他下水。在水裡我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只好任憑泰爾擺弄,他有時候會把我壓到深深的湖底吻我,有的時候在我身上摸著摸著乾脆就在水裡和我歡愛。  

他這種色情的教學方法見效極慢,我拖拖拉拉直到深秋的時候才算能在水裡撲騰幾下。  

這一天,我正在幫剛剛從水裡出來的泰爾梳理長髮,他忽然說要我陪他去一個地方。我從來沒有見泰爾露出過這樣嚴肅的表情。  
沿著湖岸走了許久,我們來到一片開滿白色野花的草地,眼前的景象令我有些渾身發冷:這裡零落地散佈著大概百十來座墓,陰森得有些可怕。  
泰爾走到一座高高的墓前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他說:「這裡長眠的是我師父,今天是他的祭日。」  

我聽泰爾提過他的師父,泰爾從小就跟隨師父修煉,對師父有著深厚的感情。在赤虎族遭遇劫難之後,兩人更是相依為命,情若父子。  
泰爾所在的赤虎一族奉天命世代在這裡守護聖地,本來與中原一帶的白虎族並無瓜葛,但白虎因其崇武好戰的天性被夏朝推崇為圖騰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禮遇,慢慢發展壯大,終於藉著「五星聚合」之際,將受到奇異天象影響、法力全失的赤虎族一舉消滅。  


泰爾的師父掌管著神石,是赤虎族法力最強的人,災難發生時,他正遵照族長的指示帶著幼主泰爾四處遊歷修煉。等到泰爾學成,他們重回故土的時候,已是多年以後的事了。就算神石的法力再強也無法再救活同伴,泰爾和師父只好安葬了他們。  

由於位置很隱秘,師徒二人發現聖地並沒有受到破壞,於是他們決定再也不離開這裡,好好地守護聖地直到死去。  
聽泰爾說,白虎一族因為擅自殺害別的神獸而受到重罰,不但失去了圖騰的地位,連化為人形的能力也就此喪失,從此只能像凡虎般生老病死匆匆一生。  

我走上前對泰爾的師父合十行禮,心中默念:謝謝您撫養泰爾長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決不會再讓他孤獨的一個人生活,請您安息吧。  
泰爾在師父的墓上加了新土,又撕下衣襟蘸了水細細抹拭碑上的灰塵。我從河岸上移了幾株美麗的野花種在了墓前。  
做完這一切,我忍不住問泰爾:「剛才我在師父的墓碑上看到兩個人的名字……」  
「另一個名字是我師父所愛之人的,她背叛了我師父,還引得他洩露天機,」泰爾臉上出現了少有的憤怒,「我師父整整受了八十一天的折磨才魂飛魄散。我想用神石救他,我師父不讓;我想找那個女人報仇,我師父也不讓。他說:『活著受思念的苦,不如為她死了倒好』。我只好按著師父的遺願將他和那個女人送他的定情信物共葬一穴。」  

原來如此,泰爾的師父癡情卻碰上無情之人。  
「我曾以為,人類都和那個女人一樣無情和嬗變,直到我遇到恂兒。」泰爾的眼光變得格外柔和,他牽起我的手走到不遠處的一座小墓前,「這裡葬的就是恂兒。」  

泰爾給我講了他和恂兒的故事。  
恂兒全名是拓拔恂,原本是北魏著名帝王拓拔宏的太子。  
拓拔恂十六歲的時候,拓拔宏開始大刀闊斧地推行漢化政策。  
這一舉動受到了來自各方面的反對,正當拓拔宏焦頭爛額之際,一個有名的相士對他說,他的新政之所以舉步維艱,是因為太子拓拔恂乃妖星轉世,只要他在拓拔宏的身邊,不但漢化之策無法推行,國家還會遭受覆滅的厄運。  

古時帝王有哪個不想建功立業流芳千古?拓拔宏思考良久,決定以江山社稷為重,信任了相士的斷言,請他教給自己破解之法。  
這時相士就說了,鮮卑人出源極北寒苦之地,能夠入主中原建立自己的政權全憑祖先神靈的護佑,如將太子作為祭品送回鮮卑人的發源地,必可鎮住太子身上的妖異不祥之氣,鮮卑人政權走向盛世一統天下將指日可待。  

於是,當時年僅十六歲,任職「監國」不久卻已創下纍纍政績的太子拓拔恂,被一紙詔書扣上了反對推行漢化政策的罪名。拓拔宏宣佈廢太子為庶人擇日處死,私下裡卻秘密把他押送到了遙遠的西伯利亞森林。  

在這裡,拓拔恂遇到了為鮮卑人守護聖地的泰爾。對於拓拔恂來講,他本是未來的帝王卻一日之間淪為祭品,這使滿腔抱負的太子殿下極難接受現實。而泰爾自從經歷了師父的死也變得仇視人類。於是兩個人天天鬥智鬥法(輸的常常是天真的笨虎-__-|||),慢慢竟有了感情。  

可惜的是沒多久後體弱的恂兒就病死了。泰爾傷心欲絕,將神石化入恂兒體內。由於他並非赤虎一族,神石無法使之重生,卻可以讓他再世為人。  
從此,泰爾就在森林裡天天盼著恂兒轉世回來。這一等就是一千五百年。  

直到今日我才敢確定自己一直以來的推測,原來泰爾口中的恂兒竟是和我一樣的男人。  
我聽著泰爾的娓娓訴說,彷彿看到了那個夢境中的清秀少年伴著火紅的西伯利亞虎漫步在美麗的白樺林裡,笑聲琅琅。  
沒來由的對這個恂兒心生憐惜,那個時代的他,竟能接受泰爾作自己的伴侶,比今天的我更加不易。  
「恂兒真的是妖星轉世嗎?」我問。我對算命的一向沒有好感。  
「他只是個普通的凡人。恂兒說他的母親林氏是名相比干的後世子孫,所以他自小聰慧招人嫉恨罷了。」  
我記得以前泰爾在說我遲鈍的時候感歎過「你真的不是他」,現在我總算明白為什麼了。  

泰爾沉浸在了往日的回憶裡,似乎在對我傾訴,又似乎在喃喃自語:「恂兒總說我並不是真的愛他,只是寂寞想找個伴而已。他總這麼說,我從沒放心上過。如果我早點對他說我真的很愛他的話,他就不會死得那麼遺憾了。」  

「你對他的感情他一定懂的,只是陷在愛情裡的人都會變得患得患失。你不要太自責了。」恂兒的感覺我明白,也許就是我現在看待泰爾的心情。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愛我,還是怕寂寞。  

可恂兒終究要比我幸福得多,因為泰爾是屬於他的,誰也奪不走。他死了,還會轉世再回來,我呢,只能用從他那裡偷來的時間陪伴泰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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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五星聚合」的奇異天象歷史上真實發生過,時間在公元前1953年2月26日。  
2、拓拔恂確有其人,身份年齡及死因和文中交待的一致。  
3、古代鮮卑出源並分居在西伯利亞。《黑龍江外記》(卷一)記載:「鮮卑乃部種,非地名,今錫伯及俄之西伯利亞皆鮮卑之音轉」。包爾罕、馮家升《西伯利亞名稱的由來》一文也認為西伯利亞的名稱是出於鮮卑。對這段歷史感興趣的大人請參閱http://xibe.51.net/trace.html  

12  

11月初的西伯利亞已經很冷了,只是尚未降雪出行還算方便。  
我生日這一天,和泰爾約好一起去附近的斯塔爾小鎮玩。  
泰爾的裝束一定要換換才行,我去向和泰爾身材差不多的喬借衣服。  
喬聽了我的來意,竟然誇張得用手托住了下巴防止掉到地上,他不敢相信地問我:「你該不會是暗戀上我要抱著我的衣服睡覺吧?」  
我確實每晚都抱著一個人的衣服睡覺,不過不是你的。  

泰爾在西伯利亞生活了這麼多年竟一直沒有離開那片森林,我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但是,現在的我十分後悔帶泰爾跑來這個小鎮,因為走在街上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看到泰爾一律都會多看兩眼,換了休閒裝的泰爾實在是太出眾了,他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吸引著每一個人的目光。  

但是泰爾沒有注意到這點,他只是對一下看見這麼多的人感到很不自在。  
泰爾也不清楚在人類社會裡,男男相戀是不被允許的。他若無其事地拉著我的手尋求安全感,我猶豫片刻,決定忽略路人的目光,也緊緊回握住了泰爾的手。  
我幫泰爾選了幾身衣服,他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麼都好看。有一套米色的休閒裝泰爾格外喜歡,我按照自己的尺寸買了同樣的一件。我們兩個人換上一樣的衣服走出時裝店的時候,我告訴他這叫「情侶裝」。泰爾好像沒在聽我說什麼,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冰激凌店傳出的甜香上邊。我滿懷挫敗感地停止自言自語,拉著他走進去吃冰激凌。  


本想和泰爾一起去看場電影,但到了影院我才想到我和泰爾都不會俄語。  
剛才吃冰激凌的時候我看到街上有彩車在做宣傳,說是今晚俄羅斯莫依謝耶夫國立模範民間舞蹈團將在這裡演出。  
想不到這個世界著名的舞蹈團會來這個小鎮上,也許他們正在搞全國性的巡迴表演吧。  
俄羅斯莫依謝耶夫國立模範民間舞蹈團成立於1937年,是世界上成立最早的民間舞蹈團。我曾在美國看過一次它的演出,非常有感染力。  
舞蹈是不需要語言的藝術,我立刻決定今晚的節目改成這個。  
我興沖沖地拉著泰爾來到小鎮中心的劇場,這裡的居民比較富裕,雖然演出票價貴得嚇人,但門票還是一售而空。我不想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咬牙從票販子手裡買了兩張高價票。  

演出開始前,我看到周圍的觀眾手裡都捧著爆米花,看來這裡看演出的習慣和美國不太一樣,於是我也入鄉隨俗買了好多零食堆在了泰爾的懷裡。  
泰爾每樣都嘗了嘗,最後只留下了爆米花其它的又塞給了我。我看看坐在我身邊的小姑娘很可愛,就逗了逗她,然後把零食送上,搏得了小美女一個換牙時期特有的燦爛微笑。  
演出開始後,我開始還專注地看著舞台,後來乾脆專注地看向了泰爾。  
這次的演出非常不錯,雖然我根本沒注意演了些什麼,但從泰爾興奮的表情,我知道這個表演非常對他的胃口,這就足夠了。  
離開劇院,我和泰爾漫步在小鎮的街道上。泰爾還在津津有味地回憶著剛才的表演,他最喜歡的節目是一個叫奧利夫的演員表演的《頑童的角鬥》,他覺得一個人竟能把兩個人打架的場面表現得這樣栩栩如生非常的不可思議。  

我微笑地聽著,心裡非常感謝那位演員,托他的福我看到了泰爾笑到流淚的可愛樣子。  

路過一個小型夜市的時候,我遇到了老朋友布裡斯。  
他看到我很驚訝,我本以為他會掉頭就走,想不到竟主動和我打了招呼,還邀請我一起去喝杯咖啡。  
我向他介紹了泰爾,說這是我的表弟。  
他友好地伸出手想和泰爾握手,泰爾卻充滿敵意地看著它,拒絕了他的好意。  
老虎的本性就是這樣的,喜歡的就是喜歡,討厭的就是討厭,學不會人類虛偽逢迎那一套。  
我沒有勉強泰爾,看到布裡斯有些尷尬趕緊和搭了句話,問他最近在做什麼研究課題。  
聽到我這麼問布裡斯來了精神,他看看被攤位上的小商品吸引過去的泰爾,拉住我興奮地說:「你知道嗎,那只禁入森林的虎怪快倒霉了。我已經和一個日本的靈異學會取得了聯繫,他們對這個傢伙很感興趣,準備對他做深一步的調查。」  
我大吃一驚,本以為布裡斯因為害怕不會再注意神虎的事,誰知他竟惹來這麼大的麻煩。  
看我嚇呆了,布裡斯得意得笑笑:「我就知道你會吃驚。本來我準備過兩天去找你的,現在碰上你就和你說了吧,你把上次的幾張照片借給我成不成?我要發給幾位大師看一下。」  
我不知道這件事已經嚴重到什麼地步,但我也許可以從他身上入手破壞他們的行動。  
我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可以,我對這件事很感興趣,如果有了進展請盡快通知我。」  
「那當然,我和幾個同學一起來看演出的,現在該走了,過幾天我們好好聊聊!」  
看著布裡斯遠去的背影,我身上一陣陣發冷,希望他所說的幾位大師都是飯桶才好。  
我一定要保護好我的泰爾,不管是誰要傷害他,我決不答應!  

回頭找泰爾,他正在夜市的一個小攤前和攤主有說有笑的,那個攤主說不上漂亮,但是個笑起來很甜的中國女孩子。  
我心裡很不是滋味,走上前拍拍泰爾的肩膀。泰爾看見我來了,興奮地想對我說什麼,我不聽,拉住他回頭就走。  
泰爾莫名其妙地被我拖著走,一個勁問我怎麼了,我不回答,總不能說我在吃那個女孩的醋吧,多丟臉啊。  
泰爾看我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乾脆猛地一拽我把我摁到了他的懷裡。  
我索性就趴在他的懷裡不動了,管他周圍的人怎麼看呢,反正他們我一個也不認識。  
泰爾問我:「我叫你停下來你幹嗎不聽?」  
我悶悶地回答:「我沒聽到。」  
泰爾抬起我下巴強迫我看向他:「真的嗎?」  
笨蛋,能是真的嗎!你想聽實話是吧?那好我說!  
「我不喜歡你和女孩子說話,我不喜歡和別人分享你!我愛你,我希望你只是我一個人的。」  
我倔強地看著他,好現在我說了,你能把我怎麼樣吧!  

泰爾看著我,把另一隻握緊的手伸到我面前。  
「這是要送給你的,猜猜是什麼?」  
我從沒為一份生日禮物這樣狂喜過。  
我用雙手包住了他握緊的手掌:「即使它只是一片草葉,只要是你送給我的,都是最好的禮物。」  
愛情會讓人變傻會讓人變酸,每個人都是這樣的,請不要笑話我。  
泰爾笑著攤開手掌,掌心裡有一枚藏銀的戒指。戒指的質地很粗糙,但上面的老虎雕刻得惟妙惟肖。  
我呆呆看著戒指,伸手想接過來,泰爾卻快我一步先行合上了手掌。  
看到我的愕然,泰爾微笑著拉起我的左手,不偏不倚地把戒指戴在了無名指上。  
泰爾不會懂西方人佩戴戒指的規矩,這肯定只是巧合,但我卻得到了大大的快樂和滿足。  
原來愛情不只會讓人變傻變酸,還會讓人變得脆弱。  
那一刻,我哭得淅瀝嘩啦,付出了這麼多,原來他都明白,本以為從始至終只是一場自娛自樂的獨角戲罷了。  

13  

這一天晚上,我和泰爾就在斯塔爾小鎮的旅館留宿。  
我教給泰爾使用浴室的設備,然後趁他洗澡的空檔到服務台給家裡撥個了電話,是妹妹岳林接的。  
她聽出是我後顯得極為高興,東扯西拉對我講了一大篇我離家後發生的事,包括媽媽和鄰居太太們打牌贏了幾次也在匯報之列。  
聽著媽媽和妹妹的消息我內心漾滿了幸福,出來這麼久了,好想念她們。  
「樺,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和傑夫瑞最近會去西伯利亞拍攝野生虎專輯,到時我們去看你!」妹妹高興地宣佈。  
我的妹妹為美國國家地理雜誌工作,她和傑夫瑞是一對非常默契的搭檔,已經共事了3年。在紐約的時候,我們三個常常陪我母親去郊遊或者看電影,相處得非常愉快。  
想不到很快就能見到他們,我忍不住歡呼:「求之不得啊,別忘了帶些媽媽做的點心給我。傑夫瑞的旅行包比較大,你叫他也多給我帶點。」  
妹妹哈哈一笑:「我們會想辦法滿足難民需求的。對了,除了點心之外你還要我帶點什麼,色情雜誌要不要?你們那裡有女人沒有?」  
我倒!這個妹妹自小就在美國的媽媽身邊長大,沒有受過中國傳統教育的熏陶,完全不理解什麼叫做含蓄。  
「你說話就不能注意下方式嗎?那些我不需要啦。」我咕噥一句,惹得她笑噴了出來,半天才緩過氣來:「親愛的老哥你不是害羞了吧,好了!體貼的我會給你打包帶去一份大大的禮物的,你等著感謝我吧,再見!」  

電話另一端已經傳來了「嘟--嘟--」的聲音,我還在握著電話筒傻笑,妹妹快樂的聲音彷彿依然迴盪在耳邊。  
很快就能見到可愛的妹妹了,真好!  

當我滿面春風回到客房的時候,泰爾還沒有從浴室裡出來。  
我敲敲門問他:「水是不是冷了?玩一會就出來吧。」然後就倚在床上看電視。  
等了一會還是不見泰爾出來。  
這隻老虎真是愛玩水,不過為了他的身體著想,我還是提醒他適可而止比較好。  
再度敲敲門:「泰爾,別玩了,會感冒的。」  
沒人理我。  
我一驚,這畢竟是泰爾第一次用人類這些東西,會不會出危險?  
該死!剛才我不好好守著他還出去打電話,真是太粗心了!  
想到這裡,我立刻衝進了浴室。  

浴室裡水汽氤氳,泰爾一動不動趴在浴缸邊上。  
是不是不習慣這種溫度昏過去了?我急匆匆想將泰爾抱出浴缸,誰知剛一挪動他的身體他就醒了。他掙開我的手臂不解地看著我:「你幹嘛啊?」  
我有種想掐死他的衝動:「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我在門外替你著急你卻在這裡睡大覺!」  
泰爾的臉上難得一見委屈的神色:「我沒在這麼熱的水裡洗過澡,覺得好舒服就睡著了。」  
我頓時心軟,想想自己還真是傻,老是這麼替他揪心的話我肯定會短壽的。  
看他沒事我轉身想出去:「天冷了,快洗洗出來吧。」  
泰爾一把拉住我:「我現在就出去。」  
我回頭看看他,又看看滿滿的兩小瓶浴液,他剛才一定還沒好好洗過。  
認命地脫下外衣把他按回水裡,我向浴缸裡加了些熱水,然後挽起袖子幫他洗澡。  

泰爾一動不動任我擺弄,大概是察覺到我不太高興,一眼一眼偷偷地看我臉色。  
我把一整瓶洗髮液都倒在了泰爾的頭上,動作不太溫柔地揉搓著他的長髮。  
「岳樺……」下面傳來泰爾遲疑的聲音。  
「你又怎麼了?」我不耐煩地問,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伺候別人洗澡,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眼睛疼……」  
我停了手上的動作捧起他的臉,好像是洗髮液進眼睛了,趕緊打開花灑幫他沖洗,過了一會泰爾睜開眼睛,紅紅的跟隻兔子似的。  
我笑了一下:「還疼不疼了?」  

泰爾也高興了起來:「不生我氣了?」  
既然決定了和他在一起,我就得學著去適應他的性情習慣。  
我笑著搖搖頭,在他英挺的鼻尖上落下一個吻。  
泰爾立刻活躍了起來。  
那隻老虎也許根本就不懂我為什麼生氣,但他會因為我不再生氣而開心。  

回到床上的時候,我忽然想到,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在柔軟的床上共眠。  
我知道泰爾住在禁入森林裡,但不知道他在那兒有沒有可以擋風遮雨的房子,有沒有溫暖的床鋪,現在越來越冷了,他冬天的時候該怎麼辦?  
「你要不要搬來研究站和我一起住?我會好好照顧你。」 我對正坐在床邊擦頭髮的泰爾說。  
泰爾驚訝地回頭看我,含糊不清地答了句:「我有我的地方。」  
「這裡下雪後會更冷,你搬來好不好?」真的很希望它能答應,我猜測他很可能是化為老虎的形態硬撐過一個又一個的冬天,想想就心疼。  
泰爾神色複雜地看著我,終於點了點頭:「再冷些我就去。」  
我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那就這麼說定了,以後可以天天見到你了。」  
只是我心裡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猶豫不決呢?明明那麼喜歡溫暖,或許他是不願意和我的同事朝夕相處吧。  

泰爾在我身邊躺下的時候,我俯身過去吻他,在他嘴唇上留連了一會,我低頭吻他的脖頸。泰爾好像很滿意我的主動,大手插進了我的頭髮裡,輕輕摩挲著。  
我在泰爾的胸膛上烙下了點點吻痕,他吃痛,身體微微發顫。感受到泰爾敏感的反應,我的下身已經蠢蠢欲動。  
當我含住泰爾的慾望時,我聽見了他舒服的歎息聲,於是我用舌頭賣力地挑逗著他,那裡很快硬了起來頂住了我的喉嚨。  
我手口並用關照著眼前的碩大,泰爾的身體泛起了興奮的淡紅,美得令人眩目。  

看看時侯差不多了,我的手指撫上了泰爾的後穴。  
泰爾猛地起身把我按在了身下:「你幹什麼?」他的口氣有些氣急敗壞。  
幹嘛這麼大反應,我有點害怕,但還是盡量平靜地看著他:「我想抱抱你。」  
泰爾的臉色「唰」地黑了,他笑得好可怕:「你再說一次。」  
好恐怖的表情,我只好軟言相求:「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要你當我的生日禮物,讓我抱……」  
「別想!」泰爾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給我。  
拜託,我們都是男人,為什麼被上的那個總是我啊?  
我盡量做出惡狠狠的樣子:「你不答應我就硬上!」  
泰爾似笑非笑地瞅我一眼:「那你就試試啊。」說著,他就著現在的姿勢,把我的雙臂壓制在身側,俯下身子吻住了我。  
他的吻又霸道又舒服,我從陶醉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泰爾放開了對我的鉗制,但我卻正用雙臂緊緊摟著他不放。  
「被我一親就這樣了,我看你還是省省吧。」可惡的泰爾,你幹嘛還要說出來!  
吃干抹淨後,泰爾心滿意足化成虎形睡下(這好像是他的習慣,一定要變成老虎才睡覺),我只好躺在他懷裡欲哭無淚。  
泰爾用行動讓我徹底明白了,我一輩子也不可能翻身了。  

突然間,壓制我雙腿的力量不見了,我爬起身來看到布裡斯躺在幾米遠的地方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死是活。山田和花白頭髮站在他邊上,一臉戒備地看著我這裡。  
一件衣服落在了身上,上面有我熟悉的味道。泰爾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穿上,站到一邊去。」  
我把他的衣服扔在了一邊,撿起自己被撕爛的那身衣服勉強套在了身上。泰爾,你不是不管我了嗎,現在還出現做什麼。  
泰爾天神一樣的站在我身前,白衣飄飄,丰神俊朗。這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和他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我聽見泰爾在對他們說:「你們就這麼想死嗎,我成全你們。」不禁肚子裡暗笑:他們怎麼會聽得懂中國話,你別白費勁了。  
花白頭髮緩緩開口,竟是生澀的中文:「你還記得47年前被你殺害的中國獵人嗎,我就是他的兒子。我輾轉到了日本,學藝多年,就是為了今天的一刻!我要殺了你!」  
說著,他雙手合十,念了句咒文,眼中精光大盛,頓時一道黑氣筆直地刺向了泰爾。一邊的山田也不示弱,掏出了一把閃著紫光的貼身匕首,催動咒語,剎那間一柄匕首化成了千萬道光芒鋪天蓋地地罩了過去。  

泰爾的身影消失了,我隨著山田的目光,看到泰爾出現在半空中,他右手握拳,豎起食指和中指貼在嘴唇上,輕喝了一聲「守護聖跡!吾以赤虎之榮耀起誓!」頓時脖子上的銀環發出了清脆的碎裂聲,碎片圍繞在他飛舞,瞬間聚合成了一把雪亮的長劍。  

泰爾手握長劍揉身撲向了山田二人,三人斗在了一起,他們變幻位置的速度太快我看不清楚。過了一會戰團中有個人被拋了出來,我一看是山田,他心臟的位置插著泰爾的那柄劍,正在汩汩向外冒血。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泰爾失了這柄劍不會有事吧,我有些擔憂,隨即想到這純粹是自己發傻,如果不是今天親眼看到泰爾殺人的樣子,我一直還以為他是個需要自己呵護的笨老虎呢。其實他跟本就不用我做這些,完全可以照顧自己和保護自己。我將雙臂攏在了胸前,嘲笑自己的愚蠢:我這些日子究竟在做什麼啊,為了一個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完全沒有相信過自己的人,傻傻地愛得那麼投入,卻險些落到一個被強暴都沒人管的下場。  


頭上忽然被重重敲了一下,我回過神,發現泰爾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面前:「你笑什麼呢?我和人拚命你都不好好看著。」  
這是什麼撒嬌的語氣,不是你剛才冷冷趕我走的時候了?我抬頭木然地看著他:「你需要我看著你嗎?」  
他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你怎麼啦?又不高興了?」  
我無言,和他永遠都無法溝通,索性一個人繼續發呆吧。低頭的瞬間,我看見一團黑氣從泰爾的背後壓了過來,還沒來得及提醒,黑氣就已經鑽進了泰爾的身體。  
花白頭髮的聲音遠遠傳來:「被我假死騙過去了吧,你這個笨蛋,現在要死的是你了!」  
泰爾臉上出現了極為痛苦的神情,豆大的汗珠滾落了下來。  
花白頭髮冷冷看著,突起飛起一腳踹到了泰爾的肩上,泰爾重重撞到了幾米遠的樹幹上又摔落到地上。  

我拔起山田胸口插著的劍,奔過去擋在泰爾身前:「不准你傷害他。」  
花白頭髮一點也不把我放在眼裡:「滾開。」  
「你比泰爾差得遠了,一把年紀了還要用假死來騙人,丟不丟人啊你。」我的口氣非常激動,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簡直想撲上去咬死這個傷害泰爾的老混蛋。  
「呵呵呵呵,說得好!我給你個機會在你情人面前表現一下怎麼樣?」他陰森森地看著我笑:「我給他施的法術叫做『死降』,沒有破解之法,但是如果有人心甘情願替他死,這個法術就可以轉嫁到這個人身上,他就能活命了。怎麼樣,你要不要試試?」  

這個老頭十有八九說的是假的,他怎麼可能給我救泰爾的機會?但我看著泰爾痛苦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我該怎麼做才能轉嫁?」這輩子真是欠了他的,下輩子別讓我再遇到這個笨虎了。  

花白頭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好啊,還真有人願意為他死,我成全你好了,讓你和他死一塊。」言畢他目露凶光,瘋子一樣衝了過來,我晃動手中的劍想刺他,一個溫暖的手掌握住我的手把劍接了過去。  


我徹底傻在了那裡,泰爾剛才不是很痛苦的樣子嗎,怎麼一下又好了?只見泰爾的劍飛快地劈向了花白頭髮,那個老頭一邊打一邊對著泰爾冷笑:「小子,你知道剛才我一共施了兩道法術在你身上吧,就是為了防止你能抵抗『死降』。」泰爾不答,手底下越打越快。
花白頭髮見抵抗不住索性停了手:「你殺了我好了,反正殺了我你也活不成,我報仇的目的總算達到了。另一道法術是『附鬼』,我花了近二十年獨創出來的心血。中了這個法術的人如果殺了施法者,就會萬蛆附骨而死。」  

泰爾停了手中的長劍,對花白頭髮點了點頭:「不錯,確實很厲害,我試過了但破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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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花白頭髮看了泰爾片刻,得意得仰天狂笑,笑著笑著竟然嗚嗚咽咽哭了起來,他用手捂著臉,嘴裡發出模糊不清的自語:「我贏了……我贏了……」  
泰爾趁他放鬆戒備,欺身過去手起劍落,斬下了花白頭髮的雙臂。兩條手臂滾落到地上,似乎手指還在顫動。花白頭髮不敢置信地看著泰爾:「你竟敢殺我?!你……你也活不成!」  

泰爾冷酷地衝著他笑,用似乎在問他疼不疼的柔和語氣說道:「你的法力很強我承認,但是這個同歸於盡的法術有個致命的弱點:現在可以殺你的人不止我一個!」說著他把長劍遞給了我:「岳樺,殺了他。」  

我接過長劍,走到了花白頭髮的面前。他臉死如灰地瞪著我:「我一直以為……要對付的只有他一個,從沒想過決戰時能有人能幫著他,帶你來是我的失誤,我敗得無話可說。」  
「讓你二十年的研究付諸東流我很抱歉,但我只能這麼做。」我將劍插入了他的心窩,沒有一絲猶豫。為了泰爾能活著讓我自己拿命來換我都肯,更何況是殺死傷害了泰爾的你。  
花白頭髮不甘心地怒視著我,又是一個死不瞑目的。你們為什麼來西伯利亞,為什麼要來招惹我的泰爾,好好待在日本怎麼會落到這種下場呢。對你們,我無法同情。  
泰爾的身體散出了一團黑氣,轉眼間消失在空氣中。  
我問:「法術散了?」泰爾點點頭:「幹得好,你很勇敢。」  

我轉手將劍還給了泰爾:「把他們葬了吧。」  
「好了,我會處理的。」泰爾走了過來,好像是要擁抱我的樣子,我不著痕跡地躲開了,走到布裡斯的身邊:「他也死了嗎?」  
泰爾也走了過來:「沒有,只是震昏了。現在殺了他就是。」  
我伸手攔住:「放過他吧,有沒有可以洗去人記憶的法術?讓他忘了這裡忘了你就行了。」  
泰爾冷哼一聲:「他剛才還想抱你來著,這筆賬怎麼算?」  
如果你沒有丟下我就走,他有機會那樣嗎。真正能傷害到我的人,只有你而已。  
忍住苦澀,我勉強笑笑:「算了,他沒做什麼實質性的壞事,好好的生命毀了可惜。」如果不是他,我也遇不到你,光憑這一點,我也不會讓你殺了他。只是我現在已經不能分辨,遇到你究竟是我的幸還是不幸了。  

泰爾沒有堅持,用手在布裡斯頭上晃了晃,一道耀眼的光芒沒入了布裡斯體內,過了一會,那道光芒又慢慢滲透了出來,回到泰爾的掌心裡。  
「好了。」泰爾把那道光拋在了一邊,像扔完垃圾一樣在衣服上抹了抹手,然後低頭邀功似的衝我笑。  
我看著泰爾的眼睛:「我求你件事。」  
泰爾聽到我的口氣愣了一下:「你求我?什麼事?」  
「如果有朝一日你不要我了,也請消除我關於你的記憶,這樣我會好過一點。」  
泰爾看著我,最終也沒有點頭。  

等不到他的回答就算了,我拉拉自己身上破爛的衣服,辨認了一下方向,向著來路走了回去。  
泰爾跑上來拉住我:「你到底怎麼了?幹嗎給我看臉色?」  
我沒抬頭:「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想你和我的事。請放開我。」  
泰爾立刻甩開了手,他被我惹得不耐煩了:「你帶人來這裡我都不怪你了,你還有完沒完?要走就走好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回身看他的背影:「人不是我帶來的,我只是妄想保護你才跟來的。」說完強迫自己挺直了背,一步步走出了禁入森林。  
如果兩個人到了需要解釋才明白對方的地步,是否是一種悲哀。  
接下來的日子一團亂麻,想見他和不想見他的心情在我腦海中持續掙扎,白天我用拚命工作麻醉自己,晚上我只好瞪著天花板失眠發呆。夢裡都是他,我不想睡。  
我想不起來自己是幾時陷得這麼深的,知道他不在乎自己了,現在卻已經沒有力量全身而退。看來我這樣的傻瓜是沒有愛情的天分的,愛了一次,失敗,用了十年的時間;再奮不顧身地愛一次,只用了幾個月就發現再次失敗,還好沒讓我又賠上十年。  

如果我不再見他,他會不會想我?耳邊彷彿又聽到泰爾在低訴:  
「我以為你離開西伯利亞了。」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我以為又剩我一個人了。」  
想著他落寞的身影,我的淚一下湧了出來,我向他保證過:  
「我離開你只可能在兩種情況下:要麼你離開我,要麼我離開這個世界。」  
這樣的誓言相當於斷了自己的後路,把命運完完全全交給他了。所以他有權選擇珍惜,或者不。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他可以怪我沒有信用、怪我失言,可是我真的撐不下去了,愛一個人的感覺好累。再這樣下去也不過是飲鴆止渴,我何必自虐。  

今年的降雪特別晚,第一場大雪來勢洶洶地席捲了西伯利亞的時候,聽見喬感歎「再忍半年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媽的!我想女人已經想瘋了!」我才注意了一下,現在已經是12月中旬,離上次我和泰爾不歡而散已經過了近一個月。  

我整天渾渾噩噩夢遊一樣,倒也沒覺得日子怎麼難挨。這些天來我總是想辦法把自己搞得很累,不然晚上就睡不著,那種空洞的滋味比什麼都可怕。  
大雪已經連下了幾天,我們無法外出只好做些整理工作,畢竟半年來也收集了不少資料。這個工作滿辛苦的,喬和瑞特幹得滿臉不耐煩,我卻主動把最麻煩的資料整理一手給包攬了下來,他們倆感動得差點以身相許。  

離開工作室回到自己的住所時已經很晚了,看看別的宿舍都已漆黑一片,我羨慕極了:能夠輕鬆入眠真是種奢侈的幸福呢。  
回到自己的小窩前,我掏出鑰匙想開門,牆角的陰影裡發出了幾聲響動,隨即走出一個紅色的身影,全身的毛都立著,一副凍壞了的樣子。  

它走到我身側坐下,可憐巴巴望著我。我定定看了它幾分鐘,推開門走進屋子,然後隨手關上了門。  
背靠在門上,我在心裡痛罵自己不爭氣,一看見他這副無助的樣子就心軟了,明明知道他是裝的。  
門被大力地推開,我撞到了牆上。恢復成人的泰爾衝了進來,從背後緊緊抱著我。他的身上好冷。  
泰爾開口,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慌張:「你真的不原諒我了?」  
我的額頭抵著冰冷的牆壁,彷彿是抵著泰爾冰冷的心腸:「如果我說是,你能放過我嗎?」  
他一把翻過我的身體,捧起我的臉想吻我,我奮力把頭扭向一邊:「你走吧,別再碰我。」  

泰爾愕然地看著我,我冷冷回視著他。片刻後,他委屈地低下頭:「你不是願意為我死的嗎?怎麼又趕我走……你知道下雪了找你的氣味有多難嗎……我好不容易確定是這裡你卻不在……我整整凍了一天……是你說下雪了讓我住到你這來的……」  

他斷斷續續地對我抱怨,孩子似的抓著我胸前的衣服不放。我最受不了他這副樣子,雙手反射性伸了出去想抱住他,中途又被我硬生生收了回來。  
痛苦像爆炸般一下充斥了心頭,我對著他慘慘一笑:「我可以為你死,是因為我愛你;我不想再和你一起,是因為你不愛我。懂了嗎?」  
泰爾茫然地看著我:「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真的很想。」  
「想在一起能代表什麼,你可以為我死嗎?」我冷酷地問他,也問自己,這個答案不必他回答我也一清二楚,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泰爾果斷地搖搖頭:「不會。」
17  

我哈哈笑了起來,他可真是坦率,以前真該教教這隻老虎什麼叫做善意的謊言。  
「你怎麼哭了……我的意思是說,我是神獸,要好好保護聖跡,不能為了誰去死。」泰爾抬手想擦我的眼淚,我推開他的手,自己胡亂抹了抹。  
今天晚上已經很疲憊了,我現在一點也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拉開門,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走吧,回你自己的地方,我累了。」想了一下,我又加了一句:「祝你早日等到恂兒的轉世。」  

大風捲著雪片「呼」地衝進了屋子裡,泰爾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雪片砸在他身上,融化成水珠,還沒來及流下來就已經凝成了冰。  
泰爾顫抖了一下:「我能不能暖和一晚再走……真的很冷……」  
我手握著門把內心激烈地掙扎,如果我妥協了,只怕會就此萬劫不復。  

門就這麼大大地開著,很快屋裡屋外成了一樣冰冷的溫度,我和泰爾身上都是雪。  
半天得不到我的回答,他終於慢慢轉身走向外面。  
我腦子裡一片空白,看他經過身邊我下意識地拉住了他。  
是誰曾對我說過:「先愛者先輸」。現在我深深體會到了這句話背後的無奈。  

關上門,我抱起被子給泰爾披上:「我去給你倒一杯熱水。」  
他拉住我,張開被子把我也裹了進去,我順勢抱住他冰冷的身體,狠狠咬住了眼前的肩膀,直到嘗到了血的味道。一個月來的心理建設徹底宣告失敗。  
「好疼……你是老虎還是我是老虎啊……」泰爾的喉結在我眼前一動一動的。  
「不服氣啊,那我讓你咬回來好了。」 我不打算向他坦白其實我剛才想咬住的是他的喉嚨。  
泰爾委屈地哼了一聲:「誰像你這麼狠啊,又是凍我又是趕我,然後又咬我。」  
竟然跟我抱怨!不是你氣我的時候了?我忍住想海扁他的慾望,拚命告訴自己不要和老虎一般見識。  

我讓他在床上躺下:「等我去打點熱水來,你變成老虎睡吧,會比較暖和。」說著給他壓緊了被角。  
泰爾有些為難:「你的床太小了。」  
「足夠你睡了,別挑三揀四的。」說完我轉身想去打水。  
泰爾還是抓住我衣服不放:「那你睡哪?」  
「我去和同事擠擠就行了,你乖乖睡,過一會就暖和了。」我盤算等會去找喬,因為他至少比瑞特苗條一點,不會把我擠到床底下。  
泰爾一臉警惕的樣子:「不准!我不變虎了,就這樣睡,你進來幫我暖身子吧。」說著掀開被子等我進去,大有我不聽話他就下來捉我的架勢。我只好脫下外衣壓在被子上,然後鑽了進去。  

泰爾的身體好冷,大概是真的凍透了,我衣衫單薄的挨近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泰爾抱住我倒是舒服得歎息了一下,然後就像章魚一樣緊緊巴住不放。  

過了許久泰爾的身上才慢慢有了暖意,我在他懷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合上眼睛。有多久了,入睡前找不到這樣平和的心情,不見他的日子,我一天也沒有快樂過。  
朦朧中,我感覺自己的頭髮被溫柔地摩挲著,泰爾輕輕地說:「你總是對我很好,原來也有這麼倔強的時候,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永遠不會來見我了,對不對?」  
我困得睜不開眼睛,恍恍惚惚地在心裡答了一句「不會」。  
「我發現自己放不開你了,你擋在我身前不准別人傷害我的時候,我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好像孤獨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依靠一樣。那一刻我真希望,能永遠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他接下來說的是什麼?我很努力地去聽卻聽不清楚,睡意如潮水般湧來,我沉沉地睡在了幸福裡。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抱著他滾燙的身子難以置信:「泰爾你不是神獸嗎,怎麼會發燒的?」  
泰爾衝我痛苦地眨著眼睛:「天冷的時候我一般不會變成人的樣子的……岳樺我冷……你還有沒有被子了?」  
昨天他凍太久了,我心裡泛起深深的罪惡感,披衣下床翻出了感冒藥和退燒藥給他。  
「這是什麼東西?」泰爾嗅了一下,厭惡地推開我的手。  
「吃了你就不難受了,聽話!」哄小孩一樣的口氣。泰爾的回答是用被子蒙住了頭。  
我哭笑不得地把被子拉開,抱起他上身摟在懷裡,將藥送到了他的嘴邊。泰爾見躲不開才乖乖張嘴含住,我又餵他喝了幾口水讓他嚥下去。看他吃完,我仍然抱著他不放,拉高被子裹住了他。   

僵持了一會,泰爾愁眉苦臉地看著我:「再給我喝幾口水吧。」  
一大杯水見了底,泰爾惡狠狠瞪我:「你怎麼知道我沒把藥嚥下去?」  
我笑笑:「想等我不注意時再把藥吐出來對吧,這套把戲是我幼兒園時玩剩下的。」  

下午的時候,大雪已經停了,陽光給大地鋪上了一層金光。我透過窗子看著如洗的碧空,心情也和這天氣一樣開朗了起來。因為藥效的緣故泰爾還在昏睡,我把今天的工作帶回了宿舍,一邊做一邊陪著他。  

想想他大概快醒了,我跑到廚房自己動手做了碗麵,小心地端了回去。一進門就聽見泰爾不太高興地聲音:「你去哪了?」  
「煮麵去了,」我放下碗走到床前:「起來我餵你。」  
泰爾坐起了身體,我抱起預備好的厚衣服給他披上,然後拿起叉子餵他。  
泰爾嘗了一口,撇撇嘴:「比烤魚還難吃。」  
「對我的手藝很不滿是嗎?」我亮出一口尖尖的白牙,索性把碗塞進他手裡:「全部都嚥下去,一口也不准剩。」  
泰爾只好苦著臉大口的吃麵,一看就是食不知味。逼著老虎吃素是我的不對,可是他病還沒好吃肉的話不利於消化。  
伸手摸摸他的額頭,熱度已經退了。泰爾吞完最後一口面,哀怨地瞪了我一眼躺下繼續睡,留給我一個背影。  
枉我這麼細心照顧你,真是好心沒好報!如果我現在手裡有朱自清的橘子,一定朝他扔一個過去。  

第二天早上,泰爾已經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樣子。我告訴他自己要去斯塔爾小鎮一趟。  
既然泰爾要住在我這裡,我打算幫他添置幾件冬衣,我的衣服他穿著太小。我們這裡同事間經常互相串宿舍,在別人發現他的存在之前我得給他換換裝束介紹給大家才行。  
泰爾聽我這麼說,皺眉說太麻煩,他還是住在自己那兒好了。  
看我一臉失望,他伸手掐掐我的臉:「我以後晚上常來找你就是了,天氣太冷,別去老地方等我了。」  
我只好點點頭。我沒有勉強過別人為我做什麼,但這次我真的希望他能留下,早上一睜眼就看到泰爾,會令我產生「家」的感覺。  

聖誕節的時候,瑞特、喬、還有我坐在工作室裡對著發呆,整個一下午各想各的事找不出什麼可聊的話題,在西伯利亞這麼久了,什麼消遣都沒有,我們把能說的話早都說了一個遍。不過如果這裡坐的是三個女人,相信又是另一番光景,男人之間總是枯燥一些。  

從院子裡傳來一陣喧嘩,喬晃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驚呼了起來:「是Yuki來了!哦上帝--她越來越漂亮了!」  
我不等他說完已經跑了出去,Yuki是我妹妹岳林的英文名字。  
妹妹俏生生的站在院子中央,和幾個俄羅斯工作人員微笑著打招呼,害得一大群人都圍了過去獻慇勤。我費了半天勁才殺到了妹妹身邊,她撲過來親了我一下:「嗨,看到我高興嗎?」  

「如果你不是每次都故意製造這樣的動亂場面的話,我會更高興的。」我掩飾不住喜悅的心情,心裡著實為有這樣一個出色的妹妹感到驕傲。  
妹妹毫不客氣地把沉重的行李扔給了我:「樺,傑夫瑞被女朋友抓去結婚了,這次拍攝你得幫我。」  
怪不得沒看到傑夫瑞,看來他最終還是對我妹妹死心了,三年的付出終是沒能打動我這個感情超級遲鈍的妹妹。  

回到宿舍,妹妹從包裡翻出足足有五公斤的雜誌畫冊遞給我:「一進研究站我就看出來了,你們這裡已經鬧了嚴重的旱災。」  
別人大概是的,但有泰爾在我怎麼可能鬧旱災,用洪澇災害來形容還差不多。尤其冬天是西伯利亞虎的發情季節……總之對我來講苦不堪言就對了。  
我懶得理她,拉過她的包探頭探腦:「媽媽的點心呢,想死我了!」  
妹妹乾笑兩聲:「我給忘了……」看我臉色不善,趕緊補充了一句:「我還有別的禮物送你。」說著獻寶似的從手提包裡拿出幾張光盤:「這是真人版AP,絕對夠刺激,我讓傑夫瑞幫著買的。」我徹底無語。  

換個話題吧,再說下去真的要被活寶妹妹給氣吐血。我問:「這次拍攝的專題片是什麼內容?」  
妹妹看我不追究點心問題了,也鬆了口氣坐在我身邊:「哦,關於西伯利亞虎的,名字暫定是《雪地之虎》,我特意趕在大雪後過來的,很敬業對吧?」  
避開妹妹活潑過頭的個性不談,她對工作真的是超認真的,在美國國家地理雜誌這個精英薈萃的地方,好勝的妹妹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同事們的認可。  
我笑笑,由衷地稱讚她:「你是我們家的驕傲,比哥哥強多了。」  
妹妹聞言小鳥倚人般靠了過來:「不,哥哥你是我和媽媽的依靠。大概我是嫁不出去了,等我老了丑了的時候哥哥你可要照顧我。」  
「胡說!」我寵溺地刮了下妹妹的鼻子:「我的妹妹這麼可愛,一定會找到最好的男人嫁出去。」

18  

晚上,研究站為我遠道而來的妹妹特別舉行了聖誕舞會,我見妹妹玩得很開心就提前退了場,泰爾說過他今晚要來。  
回到屋子裡我看見泰爾正在翻騰那些雜誌,不禁心裡暗呼糟糕,這麼惹眼的東西我該藏起來才是。  
「這個……是我妹妹給我帶來的禮物……」我走過去從他手裡拿走雜誌扔到床底下:「我保證我還沒看過,以後也不打算看。」  
泰爾眼神古怪:「你抱過女人嗎?」  
猶豫再三我決定說實話:「抱過。」不准責怪我,你不是也抱過恂兒。  
「和男人有什麼不同?」泰爾一臉好奇。  
「你……你先讓我抱抱看,然後我再回答你!」我笑著撲了過去,泰爾躲開,回手呵我的癢,我閃避不及被他抱了個滿懷。  

妹妹的聲音隨著推門聲響了起來:「喂!把我一個人扔在一群色狼中間是不是做哥哥的失職啊?」我嚇得掙開泰爾的手飛快站了起來,沒讓妹妹看到曖昧的一幕。妹妹發現屋子裡多了一個人,好奇地看向這裡。  

我趕緊拉起泰爾給他們介紹:「這是我的妹妹,岳林,這是我在西伯利亞認識的朋友泰爾。」  
妹妹不作聲,眼神卻漸漸不對勁起來,她有些恍惚地看著泰爾,嘴裡說出了莫名其妙的話:「……神跡裡有七根按北斗七星排列而成的巨柱,『天樞』位那根上我刻著你的名字……你說,這柱子一日不倒,你就會等我一日……」  

話音未落,泰爾已經失聲喊道:「你是恂兒!」妹妹跑了過來,和泰爾兩人緊緊擁住。  
我呆呆站在一邊,保持著剛才介紹他們認識時的姿勢,一瞬間泰爾那天晚上對我傾訴的話語中,我總是想不起來的那句清清楚楚地浮現在腦海:「……只是,我要等著恂兒回來。」  

和泰爾在一起的每一天裡,我都在擔心恂兒的轉世會突然間出現,心裡祈禱過無數次希望他在我的有生之年不要回來。但是命運就是這麼殘酷,它不僅讓恂兒在我最幸福的時刻出現,更為諷刺的是原來我想像中的情敵竟然就是自己最愛的妹妹。  

兩人好像在商量什麼,我除了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什麼也聽不到。過了一會妹妹走了過來:「樺,我從小就一直做一個夢,在美麗的白樺林裡和只火紅的西伯利亞虎一起等夕陽西下。這次來西伯利亞沒想到真的找到了它,」妹妹回頭看了一眼泰爾,臉上漾起幸福的笑:「看到他的剎那,我有種覺醒的感覺,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我們前世就在一起了,這一輩子還會在一起。」  

我傻傻「哦」了一聲。妹妹繼續說:「請你代我好好照顧媽媽,我可能不會再回去了,要留在這裡陪它。」  
「好的。」我機械地點頭。  
妹妹吻了我的額頭:「泰爾說你們是好朋友,謝謝你把戀人帶給了我,親愛的哥哥。」  

泰爾讓岳林出去等他,然後走到了我身前。我想我現在的臉色一定蒼白得像鬼一樣,全身的血液彷彿都被剛才的一幕抽空了,不然為什麼會這麼冷?  
泰爾看著我,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胎記就在你妹妹身上,你卻將我一直蒙在鼓裡。你以為這樣就能留住我了嗎?太小看神石的力量了吧!」  
絕望一點點在身體裡蔓延,但我仍然想試著為自己爭辯:「我不知道恂兒的轉世就是岳林,十五歲我才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妹妹,她身上有胎記的事我真的不知道……還有,我從沒敢奢望過能留下你。」你總有一天會因為恂兒而離開我,我一直知道。  

泰爾的眼中清清朗朗的,看不出一絲猶豫:「那就好。不管怎麼樣吧,恂兒離開我這麼多年終於回來了,我不能辜負她。」  
你是在說分手吧,我明白。  
「泰爾……」拚命忍住想哭的衝動,現在的我,不管是以第三者的立場,還是以哥哥的立場,都沒有資格留住他:「我的妹妹是個有些迷糊的女孩,需要人好好愛護,請你好好珍惜她一輩子……走吧,她在等你了,門外站久了會冷的。」輕輕推了他一把,我轉過身,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怎麼也止不住。早就想到是這樣的結局了,但親身走上一遭,還是一樣的難受。  

回過身來的時候,只剩下了空蕩蕩的屋子。  

天上掉下的林妹妹就這樣突然消失了,研究站裡炸開了鍋,我硬著頭皮把不知道是第幾批前來打探消息的人請了出去。喬來折騰我也就罷了,你們這些俄羅斯兄弟來做什麼?我說她到月亮上去了,你們聽得懂嗎?  


好不容易清靜了下來,我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昨天我整整想了一夜,決定離開西伯利亞,忘記這裡的一切。  
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來到工作室,剛好瑞特和喬都在。  
「瑞特,我想辭職,到一個不必看到老虎的地方去。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請什麼都不要問我,尊重我的決定,可以嗎?」一口氣說完,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瑞特和喬都站了起來,他們驚訝地看著我,不知道我在發什麼瘋。  
瑞特沉默了一會,走過來擁抱了我一下,對我說:「祝你好運。」  
喬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謝謝你們對我的關照,也祝你們好運!喬,請幫我好好照顧悠娜。」  

和他們簡單告別之後,我走出屋子,喬也跟了出來:「去我那裡喝杯咖啡好嗎?以後可沒有機會再喝到了!」這傢伙八成是瑞特派來當說客的,可是他後邊那句話卻讓我心裡一陣難受,無法拒絕地點了點頭。  

喬的屋子瀰漫著淡淡的煙草香,是我喜歡的味道。過了一會,喬將一杯香氣濃郁的咖啡放到了我的面前:「嘗嘗還可口嗎?希望你對我的服務感到滿意。」  
我哈哈一笑,捧起咖啡深深吸了一口它的香味。喬煮的咖啡非常地道,雖然以後喝不到了,但這個令人幸福的味道我絕不會忘記。  

喬微笑著看我小口小口啜著咖啡:「知道我為什麼從來不喝咖啡嗎?」  
我愕然抬頭,他接著說:「為了紀念我的初戀。那個人極愛喝咖啡,我們分手後,我下意識地避開她的喜好,因為做同樣的事只會讓我更加忘不了她。我以為這樣就能永遠不再想起她……慢慢的,也就成了習慣。」  

我不想再看到老虎,大概也是一樣的緣故吧。  
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對我說起了這個,我捧著咖啡有些坐立不安:「我……我本以為你在情場上打遍天下無敵手呢。」  
喬笑彎了腰:「那只是你看到的而已。」他拉過椅子坐在我邊上,溫柔地看著我:「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處理有些事情,可以有比拋棄一切更好的選擇。」  

我心裡一動,他是不是看出什麼了?索性如實回答:「喬,我失戀了。」  
他笑了笑:「是那個穿過我衣服的傢伙嗎?」  
我一驚,沒有想到他的心思如此細密。既然他已經猜到了,我也不想再隱瞞,乾脆地點了點頭。  
喬用一種瞭然的目光凝視我:「這些日子你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看得出你在戀愛。」他頓了頓,為我的杯子裡續上一些咖啡,「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我羨慕這個傢伙。」  
我失聲笑了出來:「喬,謝謝你,可是想勸我也不用這麼犧牲自己吧。」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偉大了,共事這麼多年我竟沒有發覺。  

「很好,你就當個玩笑聽吧,這樣對你對我都有好處。」喬仍然溫柔地望著我笑,我卻漸漸笑不出來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知道我為什麼總是堅持和你搭檔嗎?因為--」喬拖長了聲音,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無奈:「我一直很喜歡你。剛來WCS的時候我很受排斥,只有你對我從來不吝嗇笑容。」  
我呆呆看著他,生平第一次有人對我告白,卻是在我剛剛失戀的時候。  
「但我看得出來你和我不一樣,聽說你當時有個快要結婚的女友……我知道什麼是分寸,本想就這樣和你做同事做朋友就好,可是來到西伯利亞後,我發現你身上常常有吻痕……」我的臉「唰」的紅了,泰爾粗心也就罷了,怎麼我也這麼不注意小節,現在有種被人捉個現形的感覺。  

「……後來你來找我借衣服的時候,你拿著我的衣服那副含情脈脈的樣子,好像已經看到情人把它穿在身上了一樣……那時我就確定了,你愛上的,是個男人。」  
「喬……」我剛想說話,他用手指抵住了我的嘴唇:「也許……今天是最後一次相聚了,聽我把心裡話說完,好嗎?」我點點頭。  
「如果你和他已經不可能了的話……是否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來照顧你,我們可以做一輩子的搭檔和--伴侶,好嗎?」他慢慢說完後,緊張地盯著我的嘴唇等我的回答。

說實話我心裡真的很感動,從沒有人跟我說過要照顧我之類的話。可是,我是一個成年人,不會像言情劇裡說的那樣,失戀時因為感動就會再愛上某人,那樣做的結果只會使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喬,你知道我剛剛失戀,是比較脆弱的時候,現在任何人對我伸出溫情的手,我都沒有勇氣拒絕的。」我決定把自己真實的想法告訴他:「可是,這對你不公平。因為我並不愛你。」  

喬走到我背後,試探著環住了我:「你沒有聽懂我的話,小傻瓜。我要的不是你能愛我,而是讓我來愛你--這是完全不同的。」  
我從來不知道,喬可以這樣對待感情,這樣對待我。那一刻,我怔怔地靠在他懷中,什麼拒絕的話也想不出來。喬的吻落上來的時候,我心裡滿是愧疚,為什麼你竟心甘情願被我利用呢,明知道我要的只是你的溫暖。  


我曾以為,同性之間的愛更純粹,如果不是愛瘋了另一個人,有哪個男人是願意被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下的。現在,這份信念就被我自己打破了。我不愛喬,但此刻我心甘情願躺在他的床上。只要能給我一點安慰,現在躺在我身邊的,大概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喬像品嚐美味的食品一樣一點點的輕噬我的身體,他的熱情和不經意間流露的珍惜讓我感動地幾乎落淚。此刻我想要的,不就是這樣一個屬於我的懷抱嗎。  
後穴傳來的疼痛把我從迷情中驚醒,腦海頓時滿滿都是泰爾的臉,熱情在剎那間降到了冰點。推開喬,我倉惶地逃下床,連道歉的話都沒來及說出口就狼狽地逃回了自己的屋子。  

直到進了門我才鬆了口氣,摸索著想開燈。  
「岳樺,我是來--」我一驚,黑漆漆的屋子裡怎麼會傳來泰爾的聲音?他是現在世界上最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隨即身子落入了熟悉的懷抱裡,我在剎那間渾身僵硬。  
泰爾清冷的聲音顯得有些陰沈:「怎麼有另一個男人的味道……」  
真是可笑,他現在還有什麼立場和我說這些話,我又不是你的恂兒。更可笑的是,我現在竟然有心虛的感覺。  
「我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有個同事說喜歡我,我就給他抱一下當留念了。」完全是賭氣的口氣。  
「是你自己讓他抱的?」黑暗中看不到泰爾的表情。  
我故意笑得滿不在乎:「我慾求不滿找人發洩關你什麼事?」  
泰爾猛然用一隻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想掙開沒有掙動:「看來我努力得不夠,竟然滿足不了你,那個男人比我好是嗎?」  
我困難地點點頭,然後咬牙切齒地請他滾出這裡。真是受夠了,你憑什麼一副捉姦在床怒火中燒的樣子?明明不要我的人是你!  

事實說明,給一隻狂怒中的老虎火上澆油是很不明智的。  
泰爾用手在我喉嚨上一抹,我的嗓子頓時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了。他冷冷地問:「還讓不讓我滾了?」說著粗暴地撕裂了我的衣服,一把把我摁到了冰冷的地上。  
泰爾大力地捏住我的下巴:「我的東西別人可以碰得,我卻碰不得了,我今天就好好滿足你一次,讓你永遠都不想再找別人。」我的肌膚上傳來了毛茸茸的感覺,泰爾竟然化身成虎覆了上來。以它現在的尺寸要是強行進來的話,我一定會死。但我連喊停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顫抖著等待接下來的貫穿的劇痛。  

可是,想像中的撕裂遲遲未出現。我看不見泰爾在做什麼,也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突然嗓子一疼,我聽見一個不安的聲音啞啞地在喚泰爾,但是沒人回答。  
爬起身來,我卻不敢開燈,至少這樣我就能騙騙自己他還沒走。  
徹夜無眠,我點起一支煙,看著它在黑夜裡慢慢燃盡。  

清晨,我像往常一樣拿了悠娜最喜歡吃的東西去餵它。悠娜看見我開心地靠了過來和我親熱了一下才開始吃東西。  
我有些不捨地抱住了它。我對你好,你就會對我好。但有的人,不管我對他多好,他都不領我的情。  
「以後要好好吃東西,好好保重自己,我不能再來看你了,但喬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請你別忘了我。」  
我知道悠娜不懂我在說什麼,它只是在我的眼淚落在它耳朵上的時候抬頭看了看我,但這已經夠了。  

留下告別的書信起身去機場,忍不住最後望了一眼泰爾常常等我的地方。  

無比意外的,看見他正站在那裡,身上是我們一起去小鎮上買的那件米色外套。  
他有些猶豫地開口:「我不生你的氣了,別走行嗎。」  
泰爾,你的純潔不通世故曾經是我的最愛,但此情此景你對我說這句話,我卻恨你。  
我生硬地擠出一句:「我的笑話鬧得還不夠嗎,還要留下來繼續娛人娛己?」  
說完我轉身就走,他跟了上來,一直送我到機場。  

我想抱住他哭,問他我們為什麼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我想強打笑容,祝福他和岳林能夠幸福美滿。  
我想向他解釋昨晚的事,讓他不要破壞對我的印象。  
但我什麼都沒有做,因為一切都無濟於事,我注定要失去他。  

回到了紐約,西伯利亞已經成了遙遠的名詞,但我永遠會記得,在廣闊的白樺林裡,有只美麗無比的西伯利亞虎,他曾是我的愛人。  









結尾獻給每一位支援、關心過這篇文的大人,布條深深地感謝你們。  

19  

我用最短的時間辦理了辭職手續,也不急著再找一份工作,平時就在媽媽開的小型超市裡幫忙。  
媽媽一向主張每個人的路只有自己能夠決定。她看到我做的一切,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默默地給我關懷。我很感激媽媽無言的支持,不管孩子長到多大,母親的作用都是不可替代的,現在我受了傷,更是貪戀母愛的溫暖。僅僅是聞到母親的氣息,我就會覺得自己很安全,在被人保護著。  

也許我身上發生了連自己都不得不承認的改變,我走在街上或者坐在酒吧裡的時候,開始有男人向我表示好感。他們不知道,我的愛情已經患上了名為「記憶」的絕症。  

不知不覺已經回來了兩個多月,我每天陪伴著媽媽,漸漸找回了快樂寧靜的感覺。  
接到妹妹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往貨架上擺商品。電話那一邊的聲音就像我們的距離一樣遙遠:「樺,你回來好不好,泰爾快死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那只可惡的老虎活了好幾千年,怎麼會說死就死呢?我半點也不相信,聞言冷哼一聲:「我去有什麼用?你現在應該去找個大夫才對。」  
妹妹的聲音又急又氣:「岳樺!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怎麼了!可是泰爾他現在快死了你還不能原諒他?!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我剛想罵回去,妹妹已經哭了出來:「哥我拜託你好不好,他這幾天狀況越來越差,老是把我當成你,你回來見見他吧。不然……不然我恨你一輩子。」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  
傻妹妹,我有預感,如果我回去了,你可能才真的會恨我一輩子。  

直到站在海參崴機場的大廳裡,我還不能斷定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離那次通話已經一周了,不知道泰爾現在的情況怎麼樣。我知道自己很傻,我知道自己不該回來,可是自從那天和妹妹通電話後,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泰爾和我告別時的樣子。他說「以後安心回來工作吧,你不會再看到我了」,當時聽起來很平常的話,現在卻總是讓我不安地聯想到「遺言」二字。與其在美國日思夜想,不如親自回來看看,如果他沒事,我再離開就是了。  

為了節省時間我沒有回研究站,直奔了禁入森林。地上的雪已經融化了,一些早醒的植物抽出了嫩芽。我看著生機盎然的大森林,竟有種恍若隔世的迷惘。我記得每當有人踏入這片禁地的時候,泰爾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氣」。可我往森林裡邊走了很久,直到看見那片湖水的時候,泰爾仍然沒有出現。我心底涼涼的,不安地猜想他是已經病得不能來見我,還是他根本就不想再看到我。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個可怕的念頭佔領了我的腦海:泰爾他會不會已經……死了……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妹妹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那天你說的那麼決絕,我還以為你真的不會來了。」  
回過頭,我下意識地抱住撲過來的妹妹,身上結結實實挨了她幾拳。  
她趴在我的懷裡痛哭,我的心涼得更加徹底:「泰爾是不是已經死了?」。  
妹妹抬頭:「沒有啊,他剛剛還讓我來接你呢。」  
我心裡的大石終於落了地,忍不住對著一臉梨花帶雨的妹妹發作:「那你哭什麼?」  

妹妹扁扁嘴:「我擔驚受怕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看到你哭一下都不可以了?」  
我自知理虧,太過擔心泰爾的安危竟然忽略了妹妹的感受。仔細一看才發現,她的樣子好憔悴,可以想像這些日子她照顧泰爾一定很辛苦。  
我幫她擦擦眼淚:「泰爾怎麼樣了?」  
妹妹眼圈又有些紅了:「他現在……唉……等會你自己看吧。」  

原來有條隱蔽的路直通湖水下面。妹妹說這就是泰爾守護的神跡。  
想不到這裡竟和陸地上一樣可以呼吸!我驚訝於眼前超自然的景象:七根類似圖騰的巨柱支撐起天幕一般的湖水,使湖底成了溫暖如春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妹妹告訴我,這七根巨柱是靠泰爾的法力來支撐的,分別叫做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和搖光,也就是北斗七星的名字。其中,天樞之柱是所有力量的中心。我看了看,那根柱子確實很明顯,柱身上鏤刻著一隻威風凜凜的雄虎。  

遠遠地可以看到「天權」之下有一棟小小的房子,不像我印象中古代人居所那般雕樑畫棟刻,流露著一種溫馨古樸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泰爾的傑作。  

妹妹推開門對我說「請進」的時候,我心裡一陣難受。和泰爾一起生活了幾個月,他提都沒提過自己還有個家,想必是要把這裡留給恂兒真正的轉世。  
進了門,妹妹停了下來,她轉頭看我:「樺,那天泰爾把你送走後就不對勁了,我問他什麼他也不肯說,如果你們吵架了等會好好談談。他的脾氣就跟老虎沒什麼兩樣,你能原諒他嗎?」我看著妹妹眼中期待的目光,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妹妹放心地笑笑:「走吧,我們去泰爾的屋子。」  
我奇怪地看著妹妹,語氣裡多少有些吃味:「幹嗎還要分開住這麼麻煩?」  
妹妹白我一眼:「你願意一睜眼就看到一張虎臉嗎?」  
我在心裡苦笑一下,當然願意。  

泰爾的屋子裡很昏暗,我們進去時他正靠在床上,我不太適應這裡的光線,一時看不清他的臉。妹妹把我讓到床邊坐下:「你們聊聊吧,我先出去一會。」轉頭又警告泰爾:「你們不要再吵架,我誰也不幫著。」  

岳林出去後,氣氛變得很尷尬,我不敢抬頭看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泰爾先開了口,他的聲音啞啞的,聽不出情緒:「這兩個月你過得還好嗎?」  
「很好。」我的嘴裡有些發苦:「你的病……」  
沒等我說完,泰爾已經不耐煩地打斷了我:「那你還回來做什麼?捨不得我是不是?又巴巴趕回來投懷送抱了?」  
我難以置信地抬頭,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幾個月來一個人苦苦承受被離棄的滋味我認了,緣分不到我無話可講,但他不能把我形容得如此不堪!我氣得渾身發抖:「我是傻傻愛上你了,可我還沒到要和妹妹搶男人的地步,如果不是我妹妹說你快死了我一輩子也不會再回來找你!」  

泰爾一抬手把我揪到了他的懷裡,粗暴地吻了下來。他的味道充滿我口腔的時候,我推開他狠狠甩過去一記耳光。  
泰爾撫著臉,語氣裡是毫不掩飾的輕蔑:「怎麼,被我說中覺得難為情了?下手還真狠!」說著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房門的方向:「你的身體比香香軟軟的女人差遠了,如果還有點自知之明的話,拜託你別再纏著我了行嗎?」  

我立刻起身衝向房門,這次回來西伯利亞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這個混蛋哪有一點要死的樣子!我何必要擔驚受怕地跑來探望?他對我所有的侮辱全部都是我咎由自取!

「等等!你把岳林一起帶走!」身後又響起了他的聲音。  
我僵在了原地,一瞬間怒火燃燒了我所有的理智:「你玩夠了?不要我妹妹了?她不是你在等的恂兒嗎?!」  
「她是假的,我說過最恨別人騙我。」泰爾的聲音平淡的就像在談論天氣:「如果你不願意帶她走也行,我殺了她就是。」  
我一時無法消化眼前的情況:「她怎麼騙你了?她不是記得你們前世的事嗎?」  
泰爾冷哼:「她的胎記是假的,不是我的神石。這個理由夠了嗎?」  
「夠了。」你既然可以扔下我,自然也可以拋下我的妹妹。自始至終,你想要的人,只是恂兒而已。我們不過是命運試探你對恂兒感情是否執著的試金石。你贏了,恂兒也贏了,輸的只有我和妹妹。  

我拉起呆立在門口的妹妹:「聽到了吧,我們該走了。」  

直到返回了湖岸上,妹妹仍然乖乖跟著我不哭也不鬧,我看著她恍惚的樣子心裡有些發慌:「林,你還好嗎?」  
「我很好,」妹妹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一下:「我只是在想,一直以來我念念不忘前世,所以認為和他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事。其實,我好像並不愛他。」妹妹看著我微微一笑:「也許神石不在我身上反而是件好事,這樣我就可以好好過今世的生活。」  

你知道你這樣說讓我有多麼的安心嗎?我情不自禁地擁抱住她:「你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  
妹妹回抱了下我,然後挽起我的手:「走吧哥哥,我們忘了這裡,回家吧。」  
我對著她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以前我總是不相信女性在面臨挫折的時候比男人要堅強,現在我的妹妹卻令我由衷地折服。  

沒走多遠,身後的湖中傳來了隆隆的巨響,似乎是巨型建築倒塌的聲音。  
妹妹臉色一變:「是湖底的柱子倒了!泰爾不行了!」  
沒等她說完我已經沖了回去。  
妹妹跟了上來,我大吼:「你不會游泳別跟著添亂!到時候我救你還是救他?」  
看到妹妹乖乖停在了那裡,我鬆了口氣,拚命向湖底跑去。  
泰爾,你是個冷酷自私的混蛋,但我要你好好活著!  

20  

衝到湖底,我向四周眺望了一下,那根名為「搖光」的柱子已經倒在地上碎裂開了,它支撐起的那片天地此刻已被湖水吞沒。離「搖光」最近的「開陽」柱身上也出現了幾道嚴重的裂縫,看樣子快撐不住了。妹妹說過這裡的柱子是靠泰爾法力支撐的,現在柱子一根根倒了,這大概意味著他就要死了。  

地面震動得厲害,我用最快的速度衝進了泰爾的家裡。屋子裡一片狼藉,四壁的東西都掉在了地上。我跑進泰爾的房間,卻發現他不在床上。  
老虎這類貓科動物死的時候非常有尊嚴,它們喜歡找個安靜的角落默默死去。我一邊喊著他的名字,一邊把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找了個遍--但根本不見他的影子。  
爆裂聲越來越強烈,「開陽」的方向傳來了坍塌的聲音,這間小屋的牆壁晃動得厲害,我還是不肯放棄,執拗地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想找到他。耳中突然聽到泰爾有些模糊地語聲:「岳樺,我在屋子外邊。」我驚喜地衝了出去,剛邁出門房子就在我身後塌了。  

顧不上後怕,我只是為了門外空無一人而深深失落。我急得大喊:「泰爾--你在什麼地方?」  
泰爾的聲音又傳入了耳朵:「我在出口等你。」這次的聲音好像比剛才更虛弱。  
直覺告訴我,泰爾在騙我,他根本就沒有離開。守護神跡是他使命,我打賭他會選擇和這裡共存亡。剛才他精神奕奕地趕我和岳林走,大概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卻硬打起精神不讓我們看出破綻,希望我們能趕快離開這裡。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時傳來了第三根柱子「玉衡」碎裂的聲音,湖水一下湧了過來,停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再往下就輪到小屋所在的「天權」了。  
耳中傳來了泰爾的歎息聲:「我在天樞,你過來吧。」  
得逞地笑笑,我用百米跑的速度衝到了「天樞」之下。在雄偉的柱子背後,我找到了趴在地上的老虎。它的毛色顯得很昏暗,亂蓬蓬的還打著結。  
「我現在已經沒力氣變成人了……只能用意念和你說話,」泰爾衝我困難地抬抬眼睛,「這麼醜的樣子我不想讓你看到。」  

我喘息著想拖起它:「泰爾你躲在這裡做什麼,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泰爾痛苦地渾身一顫:「別動我身體……我的法術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現在全身疼得像刀割一樣。」  
「有什麼方法能救你嗎?」我平靜地看著它。  
「沒有。這裡過一會就會被淹。你快走好不好,你想見我我也讓你見了……」  
「你的法術不管用了是嗎?那就好,這樣你就趕不走我了。」說完我索性靠著它坐了下來。  
泰爾虛弱的聲音裡透著氣急敗壞:「你要是陪我死了我一定不饒你。你知道我為什麼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哦?為什麼?」我打定主意不管它說什麼就是不走。  
「記得我阻止你上飛機嗎?」  
我點點頭。  
「我改變了你的命運,所以受到了懲罰。」  
突然想起泰爾曾說過,他的師父曾因洩露天機而受了八十一天的折磨,魂飛魄散死得極慘。  
「赤虎族有種奇特的能力,可以預感到所愛之人的死亡。這樣的預感我有過兩次,一次是為了恂兒,另一次是為了你。你離開這裡的前一晚,我眼前全是你渾身浴血的畫面,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對你的感情已經不是『喜歡』,而是『愛』了。」泰爾輕輕歎息了一下:「可是我發現得太晚了。」  

「我第一次感激自己有這種能力,可以讓你好好活著。我的父親也是為了我母親死的,等一會我就可以見到他們了。」泰爾語速越來越慢,說話很吃力的樣子:「你走吧,別讓我白白受了苦。」  

「泰爾,我也愛你。」心臟突然一陣絞痛,我咬緊牙關接著說:「剛才我回來這裡找你的時候就想好了,救得了你,我們就一起出去;救不了,我就留在這裡陪你。」  
彷彿是在呼應我的話一般,不遠處傳來了「天權」塌落的聲音,出口勢必已被湖水淹沒了,這下泰爾休想再說服我離開。  
「你真是傻瓜一個。」泰爾的聲音滿是無奈。  
「做傻瓜有什麼不好,可以和你一起長眠湖底,我覺得很幸福……很幸福……」  

心臟越來越疼,我再也沒法說話,腦海中卻清晰地回想起我和泰爾在一起的一幕一幕。記憶是如此真切,彷彿都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泰爾像野生動物般單純可愛的個性吸引著我,他的任性和冷酷曾深深傷害了我,但我仍然無可救藥地愛著他。  

上面的湖水失去了多根柱子的支撐,雨點般的落了下來。我微微前傾了身體,替泰爾擋住落在他身上的雨水。  
突然眼前一黑,緊接著從四肢產生出一股熱流慢慢湧向了心臟,等到劇痛停下來的時候,我看到自己的胸口多了一個指頭大小的虎形胎記。它慢慢的、慢慢的凝成了一顆火紅的珠子,離開我的身體滾落到我的手上。  


「泰爾,這是怎麼回事?」我隱隱想到了什麼,但是又不敢確定。  
泰爾沒有回答。「天樞」此時「轟」的一聲裂開了一道巨縫。我這才發現,其它六根巨柱都已經倒塌,天樞成為了最後的支撐。  
泰爾大概已經不能說話了。情急之下我只好自作主張地將珠子送入了他口中幫他嚥了下去。心裡默默祈禱:如果你真的是赤虎一族的神石,請你保佑泰爾大難不死!  
被湖水吞沒的時候,我緊緊地抱著泰爾,直到眼前漆黑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多久以後,我睜開眼睛,眼前一片刺目的陽光,還有泰爾的臉。  
祈禱應驗了,我喜極而泣:「你還活著……」想抬手碰碰他確定一下,卻發現身體不聽使喚。  
泰爾低下頭在我眼角落下一個吻:「是,我們都還活著。」  
我看著恢復成人的泰爾,想起了昏迷前的疑問:「神石好像在我身體裡。」  
泰爾微笑:「知道嗎,我們都被恂兒整得好慘,其實我一直在等的人就是你。」  
泰爾說,他失去知覺後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恂兒對他說,因為生前一直不確定泰爾是否真的愛自己,所以他利用轉世的機會投身在一對雙胞胎裡,把記憶和胎記給了女孩,把靈魂給了男孩。隨著命運的轉輪,這一對雙胞胎都會遇到泰爾,但只有泰爾愛上擁有他靈魂的男孩時,神石化成的真正胎記才會出現。  

我搖頭苦笑,這個恂兒真是精靈古怪,這種整人的方法險些害死了我和泰爾,換了是我,說什麼也捨不得。  
但如果沒有恂兒的巧心安排,我也不可能遇到泰爾,心底終究還是感激的成分多些。好在他沒有把記憶留給我,這樣我才能真正以自己的身份和泰爾相遇相愛。至少我很慶幸,泰爾不是因為我是恂兒的轉世才愛上我。  


泰爾告訴我,由於我不知道神石的用法,把珠子直接讓他吞了下去,這樣一來他雖然留住了性命,但失去法力成了和我一樣的普通人。  
我心底隱隱有些遺憾。泰爾看著我:「怎麼,你不高興我變成和你一樣的普通人?」  
「對不起,讓你失去了神石。」世代相傳的寶貝竟被我這樣毀了。  
泰爾倒是一臉無所謂:「如果不是你讓我把石頭吞下去,現在我已經死了,那神石世上既然沒有人會使,留著也就沒用了。」  
對阿,泰爾能夠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我變成普通人,可以和你一起變老,不會再孤獨了。」泰爾一副「我活夠了」的樣子,逗得我忍不住發笑:「是啊,我們可以一起慢慢變老,我會一直陪著你。除非你離開我,或者我離開這個世界。」  

泰爾吻我:「我也是。」  
我輕輕歎息了一下,「只是,有點遺憾不能再看到你變成老虎的樣子了。」  
「可化身為虎是我與生俱來的體質,和法力無關。」  
有這麼好的事?我高興得吻了回去,天知道我多麼喜歡他變成老虎的樣子。  

正吻得如醉如癡的時候,突然傳來了岳林不耐煩的聲音:「你們親來親去我看半天了,怎麼一點進展也沒有?拜託老哥你會不會接吻啊?這個時候要去蹭他的胯下……」  
「停!」我紅著臉爬起來:「不准再說下去!」  
妹妹正抱膝坐在不遠的地方,她對泰爾笑笑:「這位帥哥身材真是一級棒,有沒有興趣讓我的朋友拍幾張照片?」說著站了起來走到我們面前對泰爾伸出手:「我叫岳林,是岳樺的妹妹。」  

我和泰爾都是一頭霧水:「你不記得他了?」  
岳林看看他又看看我:「我只記得去研究站找你,然後好像昏倒了,一醒來就在這片林子裡看你們卿卿我我。」她拍拍我肩膀:「老哥你真是出手不凡,男女通吃啊!可惜的是,原來你是下面那個……」妹妹一臉遺憾。  

看來她已經想不起來關於泰爾的事,隨著真正胎記的出現,岳林的命運之軌已經脫離了我和泰爾,獲得了真正的自由。  

「泰爾,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神跡已經毀了,去哪裡都可以。」泰爾拉起我的手:「和你一起就行了。」  
「那,我們回家吧。」  
今後的路上,都會有我陪著他,走過幸福的每一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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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 !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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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的文呢!!
人獸之戀蠻特別的的
還好泰爾最後等的人是岳樺
真是感謝大大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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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等待換來的真心......

愛情終於使人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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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以為是悲文
沒想到是HAPPY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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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睇呀∼
我好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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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喔…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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