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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愛Ⅰ
狂愛(絕愛Ⅱ)
求愛(絕愛Ⅲ)
懲愛(絕愛IV)
熾愛(絕愛V)
簡介
他真是自作自受!
本來是計劃藉中情局之手讓礙眼的傢伙消失,
誰知雷伊竟挺身相救,害他不得不英雄救「美」換來槍傷一處。
不過……值得!看著心上人寸步不離在他身邊照顧的模樣,
他的心奇異地感到溫暖,「以餵藥為名行親吻之實」的遊戲更好玩得難以罷手!
呵,從不知當病人如此有趣,不玩久一點就太浪費了……
怎麼有如此不安分的病人?
藍身為美洲最大犯罪集團的首領受了槍傷竟不要專業醫療人員的照顧,
反而要他這個外行人兼保鑣隨侍在側?
吃個藥也要他餵,餵藥餵到「天雷勾動地火」已屬常態,他的槍傷更永遠處於「裂開」狀況!
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過勞死」,不行!得利用枕邊細語爭取點「人權」才行……
藍.尼亞.捷特.迪菲爾斯\雷伊.修馬赫
(飛象文化出版)
第一章
中南美加勒比海沿岸某處--
此地,終年長夏的氣候在盛夏的八月初顯得更是灼熱。
閃著刺眼的陽光,海水粼粼,耀眼奪目。
一棟豪華無比,無論是比佛利山莊或歐洲城堡皆無可比擬的豪宅,背山臨海地坐落在這美得讓人歎為觀止的海邊。
在警衛森嚴的宅第深處,一間視野寬廣的房間裡──
這幢豪門巨室的主人藍.尼亞.捷特.迪菲爾斯正斜倚在床上,微蹙的眉頭正說明他此刻的心情。
「唔……」
即使在這適溫的中央空調下,他的額頭上仍泛著薄汗,稍嫌紅潤的臉色則是因為發燒的關係。
很不可思議的,這略微憔悴的病容絲毫沒影響到他那驚為天人的美貌,彷如神祇下凡一般,讓旁人望而出神,他的美是難以形容的。
如水銀一樣的銀灰色長髮亮麗得引人注目,彷彿南極海域般的冰藍色眸子更是深邃得迷人。
令人稱羨著迷的俊美容貌、輕易迷惑他人的氣韻神情,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威嚴懾人冷峻,使得旁人不由自主地深深迷醉。
單單是靜坐在一旁而已,這個集上天所有寵愛於一身的男人散發著一股強烈到令人無法忽視的氣息。
縱使身體微恙,但他卻似乎什麼改變也沒有。
但這只是從外表來看。
身為迪菲爾斯的主帥,向來在媲美美國總統醫療集團的醫學診療組的維護下,藍從沒機會身染大病;而在國家軍隊級的保全人員護衛下,他也沒受過什麼較嚴重的傷。
因此,在生平首度嘗到何謂「臥病在床」的感覺時,藍是吃足了苦頭。
不過,說臥病在床也不全然正確。
他這勉強可說是高燒的熱度,完全來自貫穿左肩胛骨的那個傷口。
三天前,為了保護挺身掩護費莉絲的雷伊,他衝出去替兩人擋下這原本針對費莉絲而來的攻擊。
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是否會因而喪命,當時他一心只想救雷伊脫離險境而已,根本沒有時間多想。
但,其實讓人有機可乘地侵入迪菲爾斯完善保全系統的……沒有別人,就是他自己。
為了讓雷伊能將全副注意力擺在自己身上,他不惜設計讓佔據雷依所有心神的費莉絲遭人暗算。
慾望這種東西,是在獲得滿足後會變得更加貪婪的情感。
明明白白地體認到雷伊對自己而言是多麼重要的存在,一向以自我為本位的藍也要求他能以相同的方式看待自己。
徹底地發揮自私的獨佔欲,他硬是將這種強制的感情加在對方身上,毫不講道理的希望他有所響應。
然而明顯的,雷伊最看重的人卻是妹妹費莉絲。
他當然明白,什麼方式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只要費莉絲這礙眼的人消失,就沒有人能奪去雷伊的心思了。
也就因為如此,此刻他才會躺在床上受苦。
呼,這應該叫……自作自受嗎?
他從來不曉得那悶在體內的高熱會令自己如此難受,平時更無法想像讓子彈在身體上開個洞是這般的痛苦。
儘管如此,藍卻未曾懊悔替雷伊受這個苦。
只要雷伊平安無事,他就心滿意足了。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為他人做這麼大的犧牲,而願望實現的可能卻這樣渺小。
他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會期盼他人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這是首次的經驗。
向來,只有他人--不論是生意上來往的夥伴、身旁的部屬,或是陪在周遭的情婦,沒有一個人不對他極盡所能地阿諛奉承、攀親帶故,希望他只要能稍微注意到他們就足夠了。
而他,卻恨不得雷伊的眼中除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其它人。
因為他正是以這種心情看著他的。
只是,事情似乎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
藍注意到剛進門的雷伊端來醫生吩咐的退燒藥劑,同時也注意到他眼中那抹猶豫。
從昨天開始,他的傷一直都是雷伊在照顧的。
不用說也知道,這是藍的堅持。
昨日,他才醒來沒幾個鐘頭,房裡便擠滿為了想陪伴他,而爭先恐後並競相角逐的女孩們,吵得他險些沒抽出藏在枕頭下的手槍當場擊斃幾個好求得安寧。他實在快被她們煩死了!
「全部都給我滾離這個房間!」
原本想忍一忍,讓她們自己死心走人的,畢竟才從昏迷中清醒的傷患不宜大吼大叫。但最後,他終於忍無可忍。
「妳們要我說幾次才會懂?沒我的允許,擅自闖入的人會有什麼下場妳們不知道嗎?」
這可不是口頭說說的威嚇而已,身為美洲最具規模犯罪集團的首領,藍殺人是司空見慣的事。
因此,即使有幾位情婦原是想藉機奪得他的寵幸,也在他的威脅下卻步,她們可不敢冒這個險。
他原已極端不佳的心情在眼角瞥見雷伊亦隨之走到門邊時,整個人緊繃了起來。
他明知他所指的「全部」絕對不包含他,竟然還裝傻!
要不是雷伊在門前躊躇了下,回頭想看看狀況,突地發現藍的臉色不對,於是無可奈何地挪回床邊,藍的怒氣很可能會當場爆發,然後犧牲幾個無辜的人是免不了的。
總之,就是因為這樣,藍發的燒比主治醫師預期的還嚴重了點。
要說始作俑者是誰的話,所有人的矛頭肯定全數指向雷伊.修馬赫,因為向來冷淡的藍是不可能只為了身邊的吵鬧而情緒失控的。
會讓他在最需要靜養時發脾氣,使得傷勢和熱度加劇的,在這世上已找不到第二人。
只是,當事人一點兒也不這麼認為就是。
這個在迪菲爾斯宅第裡,被所有上自組織幹部、安全人員,下至藍的情婦和家僕傭人怨懟的,就是集藍三千寵愛於一身的雷伊。
雖然頂著個極為西化的名字,但若單從外貌上看來,雷伊的血統應是不折不扣的東方血緣。
平滑柔順、如同檀木一般漆黑的頭髮,清澈銳利、彷如黑曜岩一樣明亮的雙眸……
雖和藍俊美的模樣不同,但他擁有輕易便能讓女性著迷的外表。
原本身為美國中情局契約傭兵的他,因一次任務失敗落入迪菲爾斯組織的手中,經過一番因緣際會和命運捉弄,他的身份從藍最大敵人一躍而成為他的貼身保鑣。
名義上他單純地只是藍的貼身保鑣,但只要是在屋裡待上一個小時的人,沒有人不曉得他實為藍的愛人。
不過,打死雷伊他都不會承認自己身份上的尷尬,無論他人如何議論紛紛或指指點點,雷伊一概佯裝一無所知。
然而,現在他似乎再也不能將關係撇得一清二楚了。
畢竟,在這迫切需要專業人士悉心照料的時刻,藍竟毫不在意地選中他這個外行人來做這份差事。
這樣形容雖然是有點誇張,但從醫療人員的觀點來看,他們不得不搖頭歎息,認為自己的僱主根本是在玩命。
「你總有看護病人的經驗吧?」
不理會主治醫生的極力反對,藍淡淡地問著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只是等待結果的雷伊。
「呃……」他沒料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因此愣了一秒鐘才回答:「當然,我和費莉絲都有互相照顧對方的經驗。」
藍的神情在轉眼間似乎有點轉變,只是速度快得在雷伊或其它人發現前又變得面無表情。
「這樣就沒問題了吧?」他問著一臉擔憂的主治醫生。
「沒辦法,既然迪菲爾斯先生您這麼堅持……」
於是事情就在這看似風平浪靜的交談下有個讓藍滿意、卻讓醫師喟歎的決定。
「藍,服藥了。」
雷伊手中端著溫開水和幾顆色彩鮮艷的藥丸,這其中除了退燒藥外,還有消炎、止痛和微量的安眠藥。
八成是那位醫生認為藍是個太過好動的傷患吧?
都還爬不起來就想下床,也難怪怕他病情加重的主治醫生會出此下策。
「嘖!」因身體不聽使喚只能坐躺在床上,這兩天藍受夠了這無能為力的感覺。「又來了?」
「席安醫生要你一天服用五回退燒藥的。」
「怎麼?他要毒死我呀?」
看得出來藍的心情很糟糕,雷伊推測他很可能是因很少遇到這種情形,一時無法習慣這種綁手綁腳的感覺吧!
原以為以他的身份該是身經百戰,受這種傷應是屢見不鮮的事,卻沒料到他竟會「不堪一擊」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身為龐大犯罪加販毒組織的首領,多方樹敵是毋庸置疑的。
在這種時時置身危險的狀況下他還一直能全身而退,雷伊不禁暗暗佩服起迪菲爾斯家族的安全系統。
原來那個老是拿斜眼看他的上司,也是負責迪菲爾斯家族安全的保全總管布雷德,是個頗有兩把刷子的傢伙。
但讚美的話僅到此為止。
雷伊就算再遲鈍也曉得布雷德是那群早看他不順眼、恨不得置他於死地的藍的擁護者之一。
雖因藍的命令而讓那群蠢蠢欲動的人知難而退,但難保他們不會趁他不注意時捅自己一刀,所以雷伊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戒備著。
「只有今天跟明天而已,只要燒完全退了就可以立刻停止吃藥。」他平淡地轉述著醫生的吩咐。
除了他之外,在這段時間被藍允許進出這房間的,就只有醫師團、布雷德和幾位負責照料起居及清理房間的女傭。
藍的理由是不想被人吵到他,但以雷伊的立場來說,藍若是安靜一點,不要動不動就對他毛手毛腳,傷勢會痊癒得早一些。
話說回來,藍竟會為了他而甘願挨這一槍,這是雷伊始料未及的。
他所認識的藍,是冷酷、淡漠得令人心寒,自私自利、自我中心到令人完全無法理解的地步。
而這樣的藍居然會奮不顧身地替他擋下那一槍!
這真的讓人難以置信也很難想像。
雷伊雖不敢說自己對藍有很深的瞭解,但畢竟他和他也相處了好一段時間,對於他的行事作風或多或少有些明白。
因此,即使藍此刻的確是為了他而在病床上動彈不得,他仍然對這件事存疑。
但與其說這是幻想,不如說是夢魘吧!
他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不可能想得通他捨命救他的原因。
話說回來,他也不准備花精力和時間去思考就是。
唯一可以預見的是,藍肯定會以這事為由,對他提出各種刁難的要求吧?
悄悄地歎了口氣,雷伊的心思轉回眼前。
「我……」
「什麼?」才回神就聽見身旁傳來的聲音,他注意到藍不懷好意的笑臉,不禁皺了下眉。
「藥啊,你不是剛才才在囉唆?」性感的薄唇上勾出一輪淡淡的弧形,那帶著輕笑而微瞇的深邃藍眸笑得別有用心,「餵我。」
「啊?」
「反正不吃看起來也不行,你餵我。」
喂……
手上端著的白瓷鑲金托盤停在半空中,雷伊頓了頓。
他驀地抬起頭來,以困惑到不能再困惑的目光看向藍。
倚坐在微微調高的床舖上,藍好整以暇地回視著雷伊,他那一頭霧水的模樣讓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他不像在開玩笑。
雷伊打量著藍高深莫測的笑容,他不能理解他的笑容代表什麼。雷伊將托盤放在一旁半個人高的櫸木架子上,一手拿起裝盛八分滿溫度適中的開水的玻璃杯,另一手則捏著裝置藥丸的小碟子。
他將藥和開水遞至藍面前,藍卻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
雷伊蹙緊兩道末端微微上揚的濃密劍眉。
「那要怎樣?」
把佔用兩手的東西放回架子上,雷伊疲憊地將披散在眼前的瀏海向上一撥。
事實上,從藍中彈受傷的那天開始,他便沒有過一天好眠。
除了擔憂藍萬一一個不測有了什麼差錯,費莉絲的性命就不保外,他也很想弄懂這個自我的男人為何願意捨命救他。
心裡被大大小小的瑣事盤據,三天的失眠下來,雷伊缺乏歇息的憔悴臉色絕對不比藍好到哪兒去。
好不容易確信藍的性命無虞,他仍是沒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只因那個霸道的男人強迫他得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照料他。
最後,還得面對他那輕鬆得教人火氣上揚的微笑。
「用嘴餵我。」
這唐突得令人連吃驚都來不及的命令,就這麼從藍的口中自然的逸出。
這自然、認真得不像是玩笑的語氣,內容卻讓人想不認為那是戲謔都難。
雷伊訝然地合不攏嘴,可說是無言以對。
「我說了……」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何異常,藍好整以暇的神情和雷伊的困惑驚愕形成強烈對比。「用嘴餵我。」
「藍--」
要說是張口結舌還是目瞪口呆呢?
總之,在這種狀況下,藍還能面不改色地發出這種驚人之語,雷伊除了無話可說之外,就只能發呆兼怔忡。
「快點呀!」
藍催促的音調裡意外地找不出任何不耐或焦躁,低柔得彷彿輕拂在雷伊肌膚上那般挑逗誘情。
「唔……」
「過來。」
藍對他輕輕招手。
雷伊怎麼也想不到,不過是要讓藍吞幾顆藥丸,事情竟會發展至眼前這種意料之外的可笑局面。
諷刺的是,這樣似乎才更符合「服侍」的定義。
不管自己再怎麼掙扎、怎樣抗拒,雷伊曉得下場永遠只有那麼一百零一個--無條件服從。
唉!
除了歎息,他還能如何?
無奈地,在藍凌厲目光的注視下,他終於屈服。
第二章
雷伊端起水晶玻璃杯就著杯緣喝了口已經有點冷的開水,接著將四粒藥丸放入嘴裡。
在床邊坐下,他的上半身遲疑地靠向正捺著性子等著的藍。
雖說心裡明知這只是伺候藍服藥的方法,但自己將身體靠上去,進一步還得把自己的嘴貼在藍的唇上……
怎麼看都像是他在主動獻吻的醜態!
即將活生生呈現在眼前的可恥畫面讓雷伊下意識地停住不動,一張臉因羞恥氣憤交錯而泛起紅暈。
可是,動作再不快點,藥丸就會在他嘴裡融化。
明明知道這樣拖拖拉拉下去不是辦法,但他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僵在那裡。
藍見狀,自是明瞭他的躊躇是怎麼回事。
原想耐心地等他自己行動的,怎奈那欲進又止的動作看得自己是心癢不已。在雷伊來得及鼓起勇氣靠上來前,他已伸手強硬地將他攬到自己身上。
驀地,一股預料外的強大力量攫住自己,雷伊在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之前,赫然看到藍俊美的臉龐幾乎貼在自己眼前。
「唔……」
前一刻人還直直地坐在床邊,下一秒就發現自己跌落在床上……不,是撲跌在藍身上,要他不驚慌失措都難。
要不是及時閉緊雙唇,只怕那含在嘴裡的藥丸和開水早已隨著他的擁抱而噴灑在乾淨的床單上。
抬起眼來想給強人所難的男人一個責難的白眼,雙唇卻猝不及防地被吸入一個灼熱而急切的漩渦中。
藍按捺不住地抓過雷伊的領口,毫無預警地奪去他的呼吸。
強力地吸吮著因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而顯得不知所措的雷伊,沉溺在那熟悉溫暖觸感中。
原本該是略帶苦味的水和藥經過雷伊的口中,不知怎地竟沁出一絲不可思議的香甜。
在以舌尖接過被口腔溫熱的開水和藥丸後,藍仍沒放開跌坐在懷中的男人。
「嗯……」
纏繞在自己唇齒上的靈舌貪婪到令人厭煩的地步。
在雷伊被迫張開嘴後,侵略者正貪得無厭地品嚐每一處能攫取的部位。
從舌尖到舌根、自齒緣至牙齦……沒有一個地方能逃過他的關愛。
忽吸忽吮的,那執意在他嘴裡徘徊的舌尖弄得雷伊麻癢不已。
「嗯……啊……」
都已經照命令用嘴餵他吃藥了,他還想怎樣?
整個人被鎖在藍的臂膀中,頭因被他一隻大手按住而動彈不得。這個姿勢讓雷伊自覺難堪不已,不由得試圖反抗。
「嗯……」
雙手抵住藍的肩膀,他明白地表示抗拒,只是緊緊扣住他的這個男人就如同往常一般霸道,並沒將他的抗拒看在眼裡。
過了不知多久,雷伊只曉得自己腦中的含氧量已達缺氧的狀態,藍才微微地鬆開他的嘴,總算讓他在快要失去意識前吸入新鮮空氣。
「呼……你……」
邊喘著氣,他瞪著藍近在眼前的俊臉,想對他這莫名其妙的動作來點批評,卻顯得力不從心。
這男人為何總是喜歡做些讓人一頭霧水的舉動?
雷伊原本推拒著藍的雙手向下滑至他的胸前,不自覺地抓著他的衣服,幾乎喘不過氣的窒息感讓雷伊只曉得要拚命呼吸。
約半分鐘,在氣息穩定後,帶著怨熱的黑色瞳孔才正式對上面前的男人。
藍的雙手依然箝制住他的身軀,由不得雷伊做分毫的移動。
他的雙腳還踩在地上,但上半身卻被迫傾倒在藍身上,剛開始還沒什麼感覺,但在被強吻了好一陣子又缺氧後,這個姿勢讓他有些不適,想扭身掙開箝制住自己的大手,卻未能如願。
「放開我,藍。」雷伊終於不大情願地開口向他請求,即使口吻實在稱不上客氣或低聲下氣。
等了一秒,那扣在自己頸後及腰際的手並沒放鬆的跡象。
「藍!」
抬起頭來集中因缺氧而顯得渙散的精神,雷伊不解地將視線凝聚在距自己的臉只有幾公分的絕美容顏上。
只見藍正以專注得讓人不寒而慄的銳利目光鎖住他。
「藍……」
不自禁地嚥下一口口水,雷伊並非沒見過藍以這種神情凝望自己。
相反地,他是太常被藍用這種彷如要將他一口吞下去的目光凝視,想搖頭否認說他並不瞭解這神情當然是睜眼說瞎話。
他太清楚、太明白了。
那是當藍想要他,準備開始一場放縱激情時的飢渴眼神……
就因為太過瞭解,僅僅是被這種慾望的眸子盯住,應該是被不會造成任何實際傷害的眼神鎖住而已,可雷伊就能感到一陣熱流竄過自己的腰際,全身的血液熾熱得彷彿要燃燒起來。
即使移開目光,他依舊能一清二楚地感受到那執著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那凝視著自己的冰藍色雙眸,看得他心慌意亂又口乾舌燥,讓他下意識地舔了舔雙唇。
這才察覺自己竟緊緊抓住對方的衣領,令他慌忙地鬆手。
「讓……我……起來!」他刻意不去看那雙透著需索的眸子,身體卻不聽使喚地開始發熱。
「雷伊。」
一聲又低又沉的低啞嗓音掠過雷伊的耳際,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震。
「什麼事?」
設法壓抑著打顫的聲音,他強打起精神。
「上來。」
藍理所當然地說著,雷伊則反射性地轉頭看他。
「咦?」
「這裡……」冰藍色的睜子透著些微青綠,宛如在一片青天色調中染上一點碧草如茵的色彩。「坐上來。」他指著自己的大腿。
「什……」
「就像你上次做過的一樣……」語調中禁不住一絲顫抖,藍感到自己想要雷伊想要得渾身疼痛不已。「自己來。」
儘管如此,他仍是耐心地等著他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然後順從地聽自己的要求。
「藍……」
失神地盯著那在自己肌膚上已不知遊走過多少回的薄唇,雷伊氣自己的身體居然不爭氣地燥熱起來。
但藍的要求實在……
上次那是……懲罰,不是嗎?
所以才會要他捨去身為一個男人的自尊和傲氣,像個女人似地跨坐在藍身上服侍他。
「你……當真?」
想保住破碎的尊嚴是一回事,但身體傳達出的渴望又是另一回事。
雷伊實在對自己已習慣耽溺在情慾裡的身體憤恨不已。
藍只要指尖碰到他,他的身軀就彷彿通過一道電流般戰慄難止。
不知不覺間,他的身體已在藍日以繼夜的調教下變得敏感不已,每每在受到一丁點的刺激就會背棄主人的思緒向快感屈服。
可惡!
覺得自己窩囊到無可救藥的同時,血管中的熱氣依然故我地四處流竄。
「我受傷了,你不是聽到醫生要我別有太大的動作?」
催促似的,藍的手指自雷伊頸線下滑,沿著背脊而下。
「而且,你又再次違反我命令你要以自己的性命為重的警告,要我提醒你這麼做應該得到的懲罰是什麼?」
他的話中雖恫嚇意味濃厚,口吻卻充滿煽惑。
「那是——」
無法自主的反射動作啊!
雖想這麼辯解,但當藍溫熱的指尖從他長褲後方溜滑地潛進去後,他的激昂聲音瞬間化為一絲軟弱無力的輕喘。
「唔……」
又酥又麻的感覺襲擊著雷伊,那彷彿輕撫又宛若挑逗的動作輕易地挑起已在體內靜靜悶燒的慾火。
「上來,雷伊。」
低語般的呢喃中充滿誘惑,前一刻還極力對抗自己的慾望、萬般不願的雷伊,彷如受到催眠般地主動靠近他。
美得出塵的笑顏染上惹人心蕩神馳的妖艷,藍滿意地抬高他的下顎,將自己的臉龐湊了上去,舌尖輕輕敲開那已是半迎半拒的牙關。
「嗯……」
「對,就是這樣……」
藍愉悅地勾起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緊緊擁抱住跨坐到自己身上的男人,雙手開始探索那副明明熟悉不已,卻仍百嘗不厭的身軀……
「嗯……」
牙關雖緊緊咬住,雷依仍抑不住的送出呻吟。
午後兩點半的陽光正熾,耀眼得令人近乎睜不開雙眼。
就是在這周圍的人理所當然都是清醒的,而門外也不時會有他人經過的大白天裡,雷伊的襯衫被褪到手肘,下半身赤裸地攀附在藍身上,雙手抱住他的頸子承受著那由下而上的激情撞擊。
雷伊指尖緊緊抓住男人厚實的肩頭,那拂過自己臉龐的水銀色長髮弄得他好癢。
數不清是第幾回的結合,那總是帶給自己痛楚和迷亂交錯的高溫正狠狠燒灼他的全身。
「啊——」
不斷的衝擊配合著心跳的律動,感覺是如此的鮮明令人眩惑。
好熱……
他的感官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所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擦撞,那刺激著每一根神經的快感,毫不客氣地傳遍全身。
瞬間,一個帶著佔有宣言的狂暴衝擊讓他眼前一片空白。
「呀——」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更加使力抓緊藍的衣領,那蠻橫而瘋狂的粗暴擷取讓雷伊幾乎喘不過氣。
混沌的思緒像是被捲入漩渦似的,意識跌入一片黑暗中,片刻後又被猛地拉了出來,緊接著則彷彿被五顏六色的光圈圍繞。
朦朧的視線失焦地凝視著那雙帶笑的冰藍色美眸,模模糊糊地注意到當中的青綠色澤似乎越來越深。
「嗯……」
猛搖著頭,雷伊試圖想喚回自己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
但當融入體內的熱情又是一陣激烈的強求時,好不容易略微集中的自制力在轉眼間又化為灰燼。
固定在自己腰際的手指毫無預警地順著脊椎滑落至最下方,指腹理所當然地潛入身體的另一個敏感地帶。
「咦!?」雷伊不由自主地逸出聲。
猛地抬起頭來,被淚霧模糊的黑眸難掩困惑的驚慌。
向來冷淡殘酷的冰藍色眸子此刻蘊涵著令人戰慄的激情,那是種恨不得立刻將對方噬蝕殆盡的慾望。
「這裡……」
一陣低沉的嗄啞氣音掠過雷伊的耳際,他從不曉得單單只說兩個字可以如此煽情。
在他尚未有任何響應之前,藍的指尖又調皮地在雷伊他那體溫較高的部位來回移動。
「唔……」一股忽然衝上來的燥熱讓他瑟縮了下。
「感覺好嗎?」他低聲地笑著,藍對雷伊這種反應似乎龍心大悅,然後接著將剛才的問題問完。
他的纖長手指,依然惡作劇似的在附近徘徊。
「不……」雷伊困難地猛搖著頭拒絕這種無與倫比的快意,「別一直……碰那裡!」
他雖失控地吼了出來,但仍無法阻止藍貪婪的進犯。
他已經快要無法承受了!
「呀……嗯……啊!」
不想像個女人一樣叫出聲,但任憑雷伊咬緊牙關也抑止不了不受控制逸出口的呻吟。
那彷彿是求歡的哼吟聲刺激著他的羞恥心。
而最可笑的是,在察覺這種淫蕩的叫聲是自己發出來的後,他全身上下反射動作地一震。
雷伊的身體不聽使喚地迎合著藍的侵略……
「啊……」
又深又有力的動作,彷彿宣示主權般霸道。
身體所有的感官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埋入自己體內的激情,是如何地狂妄和急切,就像是恨不得能將自己吞噬似的瘋狂。
那是一種無限需求和無止境的索取。
胸膛佈滿著自己滲出的汗水和侵略者留下的痕跡。
早已經是慘不忍睹的深麥色肌膚,雪上加霜地又添了幾處紅腫瘀痕,兩處鮮紅色的小丘經過貪得無厭的囁咬,免不了腫脹起來。
那些藍經常施加在他身上的愛撫和刺激,次數頻繁得早該讓他習以為常,然而當那令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唇舌覆上肌膚時,難以言喻的戰慄總是立刻如閃電般傳遍全身。
其中,最令雷伊難以相信的是,自己竟然耽溺在這微帶痛楚的侵略裡。
在反覆的行為中,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情,就彷彿是跌入深淵一樣,只能一直往下墜落,毫無掙扎的機會。
即使向上呼救、即使揮動雙手求援,那般無形的力量仍是輕而易舉地便教他投降,放棄掙扎沉淪在無邊的愉悅中。
他害怕自己會習慣這種違反常理的尋歡行為,也曾徹底斥責過自己居然沉醉在另一個男人給予的性愛快意中,更曾經痛恨自己為何要為了這種問題煩心;如今,擺在眼前的現實則清楚印證他的恐懼並非杞人憂天。
幾個星期前,只要藍對他的需索稍微強烈一點,他的肉體和精神便會不斷的受到折磨。
而這段時間以來,那種疲憊不堪的感覺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漸漸模糊,現在則僅剩身體深處那麼一點酸軟和僵硬而已。
這已經不是能以習以為常這種模糊的解釋就能帶過的,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液早已深深融入那教人心醉神迷的快感中。
自尊這種問題,早不知在多久以前就消失無蹤。
就像現在,在乳尖上磨蹭的唇齒只不過是一個改變角度的啃咬……
「嗯……嗯……」
無法自己的叫喊從口中送了出來,屈辱與快感交錯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的興奮。
在太陽底下閃閃發亮的深麥色皮膚上,才要淡去的紅腫每每在未曾間斷的撫弄下,又會再度加深顏色。
酷似烙印的齒痕亦從來不曾自他的肌膚上隱去,在即將淡化、消失前,總會再度被深深刻下。
永遠……永遠地……
第三章
體內焚燒的火苗燒得雷伊近乎意志全失,暈眩的感覺讓他聽見向來不曾注意的微妙聲息。
原本幾近無聲的空調運作,此時聽在他耳裡猶如轟天巨響,聲音清晰得直傳腦海。
咚……
咚咚……
突然,一道怪異的聲響忽地佔領他的聽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明白這震耳欲聾的擊鼓聲是自己的心跳。
指尖的末梢神經清楚地感受到血液的流動,異於尋常的敏感則讓他更加注意到從窗外射入的陽光。
「嗚……」雷伊毫不放鬆地咬緊牙關不肯讓叫聲逸出。
他試圖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飄散在空氣中的挑情因子卻讓他的努力在轉瞬間功虧一簣。
彷彿是古龍水的味道,又像是藍天生的體味刺激著他的嗅覺。
有著微電腦中央控制的空調該是適溫的,然而奔竄在他血管裡的高熱輕易地就升高兩人四周的溫度。
「聲音……」就在雷伊拚命和燃燒自己意志的高溫作戰時,藍猝不及防地掐住他的後頸厲聲命令道:「不准忍住!」
「咦?」雷伊抬起困惑的黑眸,眼神迷離地望向他。
「把聲音發出來,我要聽。」
凜然的冰色眸子緊緊盯住不解的黑瞳,藍的大手亦同時刺激著他的慾望。
「啊……嗯……」來不及吞下的吟哦隨著開啟的雙唇逸出口,失神的黑色瞳孔再也沒有一絲尊嚴。
扣住藍肩頭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以承受那一次比一次益加放縱張狂的慾念。
「唔……」環住自己的雙臂忽地一收,那由下而上猛烈傾瀉的滿腔熱潮,點燃了他體內的每一分熱情。「藍……啊……」
他熱切、縱情地……沉醉在這濕潤而溫熱的高潮中……
曾幾何時,那進犯自己身軀的行為不再單單只帶來苦痛,也帶來一陣陣令人無力抵抗的興奮與快意。
他想像那雙手一觸碰到自己、想像那甜膩的唇舌在自己身上遊走、想像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定定地凝視自己,宛如要將眼前所見一口一口撕裂、吞下般激烈。
彷彿會上癮般,雷依情不自禁地享受著這種被侵犯的快感……
血液在微血管裡奔騰,溫度高得彷彿就要達到沸點。
可是就在這個時刻,藍燃燒著他身體前方熱度的大手毫無預警地離開陣地。
除此之外,刺激著他軀體其它部位的動作並沒有改變。
「咦?」困惑地抬起臉來,他只見到藍那張笑得別有用心的俊顏。
「舒服嗎?」低語般的笑聲,有著刻意壓抑的奔騰情慾。
那刻意刺激他卻不讓他達到高潮的雙手,仍然忙碌地在他身上來回梭巡,無論如何,就是故意避開他最想被碰觸的那一點。
受到強烈得幾乎可以焚毀整個身子的慾念驅使,即使藍刺人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凝在他身上,雷伊仍是忍不住將手伸到自己快要壓抑不住的熱情上。
「不准碰!」
尚不及抵達目的地的手被用力抓住,強制地被拉回藍的肩上。
「咦?」
找不到宣洩出口的慾望,讓雷伊感到頭暈目眩又昏天暗地,有那麼一秒鐘,他甚至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你要是想自己來的話,休怪我把你的手綁起來。」
「什——」
「我會幫你的……」藍的嘴唇靠了上去,沿著雷伊的耳朵輕輕啃咬著。「只要再忍一下。」
「嗯!」
舌尖深入耳廓,攪動著激情,「對,雷伊,就是這樣,只要乖乖地叫出來。」
「別……啊!藍……」
他的聲音,最後還是被吸入了貪婪的薄唇裡。
著迷地搧動著臂膀中這副身軀的情熱,藍邊吻著那一連串似乎永遠不會消失的紅痕,邊輕輕撫摸著雷伊左胸為他留下的傷痕。
為了自己,雷伊險些因這道槍傷而失去生命。
一如幾天前,自己為了他,也情願豁出所有的一切一樣。
即使,雷伊捨身保護他的原因不外乎是為了那個礙眼的費莉絲他也不在意。
而自己,則是為了……
答案他當然知道,卻不願正面承認。
藍逐漸明白向來對他人漠不關心的自己,因為雷伊的存在而漸漸改變,許多生平未曾嘗試過的情感正一點一滴地腐蝕他原本引以為傲的冷酷無情。
憤怒、生氣、嫉妒……
這些對一般人而言稀鬆平常的情緒,在他來說卻是完全陌生,也是造成他為了排除眼前的障礙物設下的陷阱,卻反而傷到自己的因素。
這次的計畫雖然失敗,但一向誓在必得的藍並不打算就此死心。
機會,還有很多。
向來自私自利的藍縱然因雷伊的存在而有所轉變,但基本上仍是個純粹的自我主義者。
或許他已體會到失去一個人的恐懼是怎麼回事,然而這份心情也僅適用於雷伊這個男人而已。
即使是雷伊的至親,只要阻撓到他,下場仍是可想而知。
藍這個男人也許有「非雷伊不可」這份自覺,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沒別的了。
長久以來,權力爭鬥的結果,身為迪菲爾斯集團的首腦、站在萬人之上的威儀……這些現實因素使得他的性格中深深植入完全利己的觀念;假使他能放開心胸,坦然承認自己的感情,也許所有的事情能更加順遂也說不定。
只不過,要是他會這麼做的話,他就不是藍.尼亞.捷特.迪菲爾斯了。
無論如何,對藍而言,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手,而且是絕對的不擇手段。
即使如此一來,對方會受到傷害也無所謂。
只要能達到目的,他不在乎必須經過什麼過程。
不只是單向的索求,他希望的……不,要求的是雷伊和他有相同的想法。
在挾費莉絲為人質、不斷脅迫雷伊就範的過程中,他便無意識地灌輸他這種自以為是的強迫觀念。
合不合理並不重要,說實在的,在此也無關緊要。藍的願望就是一切!
他自己如此深信著,週遭的所有人也理所當然地這樣認定。
因此,縱然雷伊總是質疑著他的想法和作風,在這種環境的壓迫下,最後也只有無條件接受一途。
「手。」他抓住雷伊因無力而垂下的手腕,「抱住我。」
「唔……」胡亂地搖了搖頭,雷伊終究沒違抗他。
或許是被體內亂竄的熱浪燒灼,以及自己的慾火折騰,讓雷伊一時間意亂情迷,只見那不論在何種情況下總是帶著一絲挑釁和警戒的眼神,此刻卻像是沉迷在不可自拔的漩渦裡般迷離茫然。
被這難得的情況迷住,藍也沒再多說什麼,只將自己的慾望再三深深埋進那全然接納自己的溫暖沼地。
由於身體的使力,七十二個鐘頭前左肩脾骨被子彈貫穿、需要靜養的傷口,因不當的動作而隱隱作痛,但這並不損害飄蕩在房內的濃烈氣氛。
四周的空氣彷彿要燃燒般,也炙熱著兩人的身心。
專注的目光端詳著雷伊胸側已淡去的傷疤,藍感到自己的傷處同時傳來一陣陣的抽痛。
為了彼此,他們都受過傷!
深深烙進兩人體內的刻痕彷彿是種無形的誓言,藍在腦中驀地閃過這個想法,一種無可名狀的感受讓他不自覺地泛出美艷卻溫和的微笑,並本能地加快在雷伊體內衝刺的節奏——
「藍,我想問你一件事。」
看著雷伊毫無陰影、澄澈直視自己的眼眸,藍放下才扣住他頸子準備將他拉過來的右手,身體向後一傾,寬背靠在高級小牛皮製的旋轉椅上。
「什麼?」
他順手抄起辦公桌上的純金鑲鑽煙盒裡的特製雪茄,點燃了卻沒送到嘴邊,只是輕輕地夾在手上。
凝視著他這看來怡然自得的動作,雷伊深深吸了口氣,神情認真而堅定。
「費莉絲為何會被狙擊?」這個問題他老早就想提出了。
在藍代他受了槍傷的那天晚上他就仔細想過,之後當藍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時,他亦揮不去這個疑問,而當藍的身體狀況在經過一星期的調養終於大致痊癒後,他是再也忍無可忍了。
雷伊並不是傻瓜,更何況私底下他還曾是中情局的同僚之中的智囊團,事實上比起出任務,他更適任這種動腦筋的工作。
在經過客觀理性的分析和推斷後,他得到一個令人害怕的結論。
所有的答案都指向同一個可能,只是這答案恐怖得讓他不禁祈禱著這回的推論是完全錯誤。
但,當藍將手上未送到嘴邊,還飄著冉冉白煙的雪茄在大理石精緻的煙灰缸上燃熄,抬起頭來對他冷笑一聲後,不祥的預感成為真實。
「為什麼?」冷得彷彿能吐出白霧的聲音從藍姣好的唇瓣中緩緩逸出,「這你還用得著問我?」
「你是什麼意思?」
明明知道答案卻還裝傻反問是最不智的行為,但對已經被自己瘋狂猜測亂了陣腳的雷伊而言,這是此時唯一能有的反應。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雷伊沒有任何響應。
「還是說,非要我親口說明,你才甘心?」
他手指輕輕敲打著皮椅的金屬扶手,那聲音讓雷伊煩躁起來。
「能有什麼原因?」藍也反問了聲。
他輕輕挑起右眉,瞥了早已啞口無言,如石像般僵直在一旁的雷伊,對於他因驚愕慌亂而說不出話的模樣,並無不悅的表情。
「就算是在外頭,但能入侵迪菲爾斯家引以為傲的警備系統,你想這事還能有什麼解釋?」
「藍……」
「事情當然是經過我允許的。」
藍都已將話挑明到這種地步了,他還有什麼疑問?
就因為藍的一道命令,原本滴水不漏的安全系統刻意露出一絲空隙,讓擔心費莉絲會將上層機密洩露的中情局逮到機會,想一舉除去心頭上的那個疙瘩。
驀地,雷伊憶及費莉絲生病的時候——
原本一副鐵了心腸不去理會自己再三請求的藍,卻在一瞬間軟化下來。
也難怪……當時他會突然改變態度,答應自己將費莉絲帶在身邊並照顧她,原來有這麼一層內情。
無力地瞪著藍從頭到尾都面不改色的神情,雷伊下意識地將遮斷視線的瀏海向上一撥,掩飾心底漸生的不安。
「為什麼?」不曉得自己還能說些什麼,他似乎只能如此虛弱地問。
「為什麼?」對於他再三的探究,藍有趣地挑高眉梢,「雷伊,今天你怎麼一直在問早已知曉答案的蠢問題?」
這可不是什麼蠢問題!
雖想這麼反駁藍不把事情當一回事的輕率口氣,他卻也比任何人更明白對藍大吼大叫是怎麼的無濟於事。
事情已經明顯到連想裝傻都行不通,雷伊現在所能做的事就是歎口氣,直直地看向那雙帶著嘲諷同視自己的藍眸。
「你曾答應我,只要我服從你的命令,你就會放過費莉絲的。」
他可不准他說忘了有這一回事。
他之所以咬緊牙關服從一切不合情理的命令,之所以閉上雙眼不去在乎所有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折磨,全都是因為他承諾過他,只要他乖乖聽話並服從命令,他就向他保證費莉絲的安全。
而現在,他卻在他眼前親口承認自己的毀約。
只因為他是迪菲爾斯集團的首領,他就有特權被允許不遵守自己說過的話嗎?
雷伊不清楚在這個組織裡,藍的權限是如何的無限制,但他可不打算讓他在自己眼前也這般任意妄為。
即使沒白紙黑字,口頭上的交換也是有效的承諾。
承諾就是誓約,並不容許隨意的破壞。
責難的黑色眼瞳直直地射向毫無表情的冰藍色瞳眸,在其中卻找不到任何一絲愧色。
「答應?」對於雷伊理直氣壯的無言指控,藍只是冷哼一聲,「哼,你何時做到答應我的承諾?」
「什麼?」
「我說過多少次要你以自己的性命為重?你卻接二連三、公然地違抗我,這算什麼守約?這樣你還有資格說我?」
「你——」
雷伊對藍的反擊完全摸不著頭緒,他並不認為自己有過反抗他的行為。
更別說……接二連三?公然?
「我很清楚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可別健忘到連我說的話都擺在一旁。」
「你在說什麼?」
「是你違約在先,怪不得我毀約。」
「我違約?」雷伊困惑地皺起眉頭。
「不會說你忘了吧?才不久前的事情而已。」
猛然明白到藍所指為何,雷伊頓時噤若寒蟬。
雖然,他之所以會無視命令大部分是因為不可抗拒的因素,但不用多想就知道這種說辭對藍是毫無說服力的。
首先,當藍遭到暗算時,他挺身而出替他擋子彈似乎是個錯誤,因為他忘了藍曾警告過他別以為一死就能解脫。
也就是說,自己這條命的生殺大權並非掌握在自己手上!
要殺要剮,全憑藍的心情而定。
而最重要的,是他曾再三強調不准他有輕生的念頭,否則倒霉的人並不是他,而會是費莉絲。
只是,在那極危險的狀況下,誰還有餘力去憶及他的警告?
然後,是那次在迪菲爾斯家的私人靶場,荷槍實彈的武器拿在手中,他險些克制不住除去他的意圖……
當時,藍也只是冷淡地笑說想拿費莉絲開刀。
最後,則是一個星期前,當費莉絲遭受意外的襲擊時,他不假思索地撲上前想代她挨槍,卻怎麼也想不到藍竟會擋在他面前。
仔細想想,所有的事情都跟「合理」兩字扯不上邊。
曾經,他肯定藍對他懷抱的感情是全然的恨意和敵視,這想法卻在藍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來救他的事實下開始動搖。
就算藍一再以「因為我不准你尋死」這種莫名其妙的藉口來搪塞他所有的疑問,事情仍然很明顯。
沒有人會只為了想貫徹自己的命令而豁出自己的性命,更別說是像藍這種自私自利到極點的男人。
所謂的事實,是在類似事件反覆在眼前上演時,便能一清二楚地呈現出來的。
而口口聲聲對著他不斷下令的藍,似乎是心口不一。
雷伊從不自戀,更不可能選在這種時刻開始。
只是,藍的作法讓他想破頭,也不覺得他是因為恨他才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來替他擋槍。
就在雷伊仍對他的行事作風困惑不已的同時,藍再次開口拉回他的心神。
「幾次了呢?我算一下……」
「啊?」
思緒還沉在混亂的泥潭裡,混沌的思緒糾結成一團,雷伊對現實世界發生的事,反應明顯慢了一拍。
「怎麼,這種情況你還能發呆?」
終於注意到雷伊壓根兒心不在焉,藍狀似不悅地深鎖眉頭。
「沒這回事。」
率先移開視線絕不是最好的選擇。
承受不了藍銳利的目光,雷伊潛意識地逃避那無時無刻像是想將他一口吞下的貪婪眼神。
「你又在想什麼?」藍的語調明顯低沉不少。
最近這種事已經很少發生,但每當發覺雷伊的心思並不在自己身上時,那種彷彿要將自己燒成灰燼的不快與憤怒總會竄升。
「我說過沒事。」雷伊也不甘示弱地蹙了蹙眉。
他搞不懂藍這樣窮追猛打有什麼好處,對他而言,被不斷逼問只會徒增煩躁。
「雷伊……」藍的臉色陰沉得宛如即將下傾盆大雨的烏雲。
談話的主題被暫時岔開,讓雷伊暗地鬆了口氣,只是眼前開啟的新話題卻也令他輕鬆不起來。
但是,事情也不能就這樣放著,從藍受傷的那日開始,他已有整整一星期沒有費莉絲的消息了。
在聽到他親口坦承這樁狙殺事件是刻意而為之時,他不由得更加擔心妹妹將來的命運。
此刻向他興師問罪絕對不是正確的。
不論藍過去是為了什麼而試圖對費莉絲下毒手,他現在唯一能替妹妹爭取的,就是從今而後的安全保障。
第四章
「藍,拜託,別再對費莉絲下手了。」
雷伊的請求聽不出有一絲的低聲下氣,或許是他也很清楚,這回幸運的逃過並不代表往後都能有這種好運。
若是藍執意要除去費莉絲,他很清楚妹妹絕對逃不過下一次。
看不順眼的東西便立刻毫不留情地剷除——跟在藍身邊有好一段時日的雷伊,自然曉得他的原則。
「留下她,對你也只是有益無害呀!」
有益無害?
「我所需要的情報她已悉數提供。」冰冷的聲音襯著無情的藍眸,「你認為她對我還能有什麼作用?」
沒有價值的東西便沒有留著的需要,他話中的意思昭然若揭。
咬緊牙,雷伊強迫自己抑下想反駁他的衝動。
在這種時候,與其硬碰硬地強求,不如軟硬兼施來得有效果,尤其是面對藍這種不把世俗規範看在眼裡的人。
只是,這個男人可以為了自己不惜交出性命,卻吝於留費莉絲一條命,這實在令人費解。
心中的困惑仍然是困惑,但雷伊有種在霧海中逐漸抓住一絲光線的感覺。
諸多的事實不斷將答案推向同一點,半是推論、半是臆測,雖是如同水面浮萍般毫無依據的猜想,答案卻也越來越清晰。
現下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刻,目前的首要之務是爭取妹妹的安全。
「費莉絲畢竟曾在中情局待過相當長的時間,這種經驗能在何處派上用場,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雷伊所言是事實,經驗這種東西也許並非馬上可以派上用場,只是在意外事件發生時,總是最可靠的。
「你還真是為了她可以把事情說得天花亂墜。」
這話帶著淡淡的嘲諷,卻聽不出藍的真正心情。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藍。」雷伊立即給了他最真的答案。
不論將理由說得多好聽,事實上他唯一的目的的確只是想保住她的性命。
藍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藍唇型完美的嘴角不自覺地勾出一抹難以察覺的苦笑。他想著,不管雷伊在他面前表現得多麼服從,一切全都只是為了保護費莉絲的安危而已。
從來沒有人能在違犯他的心意後仍被允許完整無缺地活在世上,雷伊不僅是第一也將是唯一的一個,而藍不知怎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總覺得,類似的爭執往後會不斷的發生,爭論到最後,他也絕不會順自己的意。
要是現在他繼續堅持要除去費莉絲,只怕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如自己的意。
想要雷伊順從的附帶條件,就是要容忍有個礙眼的人在自個兒眼前晃來晃去嗎?
無可奈何地,藍只好退讓一步,接受雷伊堅定頑固的堅持。
「沒有下一次的,雷伊,你好好記清楚,只要你再違背跟我的約定,就別想我手下留情。」
只是,就算他已下了最後通牒,他知道雷伊也不見得就會完全順從。
才從早晨例行的安檢會議回來,雷伊立刻注意到向來條理分明地打理房間的幾名女傭正忙得團團轉。
最近有什麼慶典嗎?
嘉年華會?應該不是,離這場盛會還早得很。
他又想了幾個慣例會慶祝的假期,但都不是在近期。
那麼,還有什麼盛事需要這般大費周章的?
不只是藍的房間而已,剛才他從會議室一路走回來,發現組織內動用了不少人正在重新裝潢、粉刷看起來仍然很新的牆柱,甚至還張燈結綵的。
才困惑地想著時,負責清理藍的房間,和雷伊算是較熟一點的一名年輕女傭正匆匆地從他眼前經過。
「這是怎麼回事?」看著在眼前跑過來衝過去,彷彿一刻也閒不下來的安妮特,雷伊終於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
和雷伊已算是相當熟識的安妮特停下腳步,恍然大悟地看著他。
她淡淡地對他笑了下,「下星期一是迪菲爾斯先生的生日。」
「藍……的生日嗎?」
「是的。」
下星期一?那麼不就是大後天了?
但看這大肆整修的情形,實在不太像是要慶祝生日這種小事而已。
話說回來,對於迪菲爾斯一族,以及仰賴迪菲爾斯家族生存的這些人而言,也許組織的首腦,也就是藍的生日,是比一年中所有的日子都要來得重要吧!
「難不成……每年藍的生日都是這樣?」
「都是這樣?」她頓了下,表情疑惑,「我不大瞭解你的意思。」
「我是說,每年你們都得為了他的生日這麼辛苦地準備?每次都要重新裝潢粉刷房子?」
雷伊心裡想的其實是舖張,但念頭一轉,他發覺發生在迪菲爾斯家中的事,是不能以一般世間觀念去看待的。
「這是理所當然的呀!」
「是嗎?」看她回答得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反倒讓他懷疑自己才是那個大驚小怪的人。
「當然了!迪菲爾斯先生的生日在組織裡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這種時刻不盛大慶祝,什麼時候才要慶祝?」
「是這樣嗎?」雷伊也只能乾笑兩聲。
看安妮特的樣子,他此刻更是深深體會到整個迪菲爾斯集團對他們的領導者是多麼的崇敬。
在組織裡,藍是一種偶像般的存在,說他在此和上帝平等絲毫不為過。
八月二十二日,是讓整個迪菲爾斯家族及其相關企業熱烈歡慶的日子。簡而言之,就是藍.尼亞.捷特.迪菲爾斯的生日。
簡直就像嘉年華會一樣瘋狂——不,在雷伊大致看過屋內的佈置後,他覺得還比嘉年華會盛大。
早上起床時,先是被心情大好的藍半強迫地與他延續前一晚的激情,好不容易才獲得解放。
看看時間恐怕會趕不上安檢會議,在他慌忙整裝時,又被藍一把拉過去吻得七葷八素。
之後從會議室半跑半走地到餐廳,原本以為藍會因為他稍稍晚到而微動肝火,怎料他只是笑笑地要他趕緊坐下。
然後,是上午的辦公時間。
平常老愛板著一張臉審核公事的藍,今天面對那一份接一份彷彿永遠批不完的文件時,卻不知怎地竟帶著淡淡的微笑。
如果他的嘴角再翹高一點的話,說他會哼出歌都不奇怪。
看著這樣的藍,雷伊不禁滿頭霧水。
他這莫名其妙的好情緒……該不會是因為生日的關係吧?
不過念頭一轉,仔細想想,他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為這種每年都有的節日樂不可支到這種地步呢?
再說,一想到向來冷淡的藍竟會為了過生日而歡天喜地成這副德行……怎麼想都沒有這個可能。
藍是很唯我獨尊的人,雷伊怎麼也沒辦法將他跟和樂融融的生日宴會聯想在一起。
邊處理著手中不斷送上來的文件,雷伊邊漫不經心地想著。
噹、噹、噹——
不知不覺中,掛在右側中央牆壁上的一個舊式壁鐘沉沉地敲了十二下。
或許是過度專注在繁雜條文上的關係,雷伊連自己肚子餓了都沒注意到。
突地,一道影子襲向他而來。
「雷伊。」藍微微傾身,在他耳邊低喊著。
還一心一意在盤算數字上的雷伊,險些被這意料不到的舉動嚇得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要嚇人也用不著這樣吧!
雷伊驚魂未定地撫了撫自己的胸口,責怪的抬起頭來。
令他意外的是,藍也正以有點不悅的表情回視他。
那帶些怨懟的神情彷彿在說:明明知道會這麼做的人只有我,你為什麼會沒料到。
唔,要不是雷伊很清楚藍以自我為中心的個性,他會以為他是因此在鬧脾氣。
但當然他是不可能將這種牢騷吞回肚裡的人。
假使藍當真為此不快,他唯一會有的反應,毋庸置疑的是當場將情緒百份之百發洩出來。
像那種必須將不滿悶在心裡的感覺,藍大概一輩子都不可能嘗到。
他突然發覺坐在另一邊辦公桌前的女人盯著他和藍直看,然後偏頭和另一名較年輕的女孩交頭接耳,兩人不知悄悄地在笑什麼。
最近,他常常會發現一些和藍交情較不那麼熟的女人,會像這樣遮遮掩掩地看著他和藍,然後突然間聚在一塊兒,像是在開什麼會議似的小聲交談。
她們在說些什麼他是沒有概念,但他確定自己不喜歡那種曖昧的笑容。
言論是個人自由,他無法置喙。
在心底歎了口氣,他回過神瞥了眼已經明顯皺著眉的藍。
「幹什麼?」
「今天的工作就到此為止。」藍一句彷如漫不經心的回答。
沒有責備!雷伊這下子幾乎可以肯定先前在藍眼中瞧見的那份怨懟是錯覺。
至少,他所知道的藍可不是個有度量可以容忍不滿的人。
手上仍握著方才工作用的特製綱筆,雷伊不是很瞭解藍話中的意思。
「什麼意思?」
不是只是要去吃個午餐而已,他的語氣怎麼好像老師在宣佈學校放學?
「就字面上的意思呀。」忍不住對他蹙了蹙眉,藍奪過他手中緊握住的綱筆隨手一扔。「怎麼,你是工作過度,昏了頭了?這麼簡單的話還會聽岔。」
工作上,藍雖從不怠忽,卻也非工作狂;在工作與休閒之間,他很懂的找尋平衡點。
今日事、今日畢——是他最基本的工作原則。
只是這句話似乎不能用在今天的藍身上。
他一大早起床心情就特別的好,平時絕對會惹惱他的事今天也似乎雲淡風輕即可帶過,更別說向來在工作時都慣於擺出嚴謹樣子的藍,今早為何一副輕鬆自在地面對該是相當嚴肅的工作。
想不通,雷伊完全想不通究竟是什麼事讓他如此開心?
「為什麼?手邊明明還有尚未處理完畢的一堆事務呀!」他可不想讓工作量累積如山。
「你沒被告知今天是什麼日子?」藍像是訝異似地挑高一道眉。
那又如何?
不想反射性地回問,顧及可能引來的驚人後果,雷伊將話吞了回去。
「有是有……」
聽他這麼回答,藍立刻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
「那還問我?」
但,他的生日與自己何干?
雷伊下意識地鎖緊眉頭,一臉不知所以然的模樣。
「而且……」在雷伊來得及問出口前,藍又繼續說道:「這些工作原本就不是今天的。」
「咦?」
「你想我會在這種日子裡排工作?」
這麼說也對。
藍原本就是個享樂主義者,照理說是不會在自己的生日還安排一堆煩擾人心的工作。
何況,在這種對迪菲爾斯家族而言比耶穌誕生還重要的日子裡,從各地蜂擁而來的祝賀人潮理應是讓他應接不暇才對,哪還有空躲在辦公室裡?
「那今天幹嘛還過來辦公室?」雷伊不解地問。
「原因啊……」藍露出難得的困惑表情,看來他似乎也不是很瞭解自己這麼做的理由,「天曉得。」
本人都不知道原因了,在一旁的人要揣測更不容易。
只是,當藍探索自己的內心時,他注意到答案倒也不是那麼複雜。
往年,他生日的這一天,從早到晚都得接見分散在世界各地的迪菲爾斯族人,和遠從各處而來、與組織有各方面密切來往的人士。
向來,早上他都是接見或多或少有血緣關係的家族們。
事實上,他是可以不需要一個一個親自迎接,只是為了收攏人心,增進家族間的交流與情感,他做起這種工作可說是不遺餘力。
畢竟,他可不是單靠血統在家族中打出這片天空的。
獲得家族首領的地位是一回事,要保住這皇位又是另一回事。
不用查雷伊就曉得有多少人整天對他的地位虎視眈眈,恨不得能將他從這一族之長的位置擠下。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藍從小就深刻體認到這分殘酷。
唯有勝利者能在這競爭激烈的世界生存,失敗的人只能任人使喚。
對於這個千辛萬苦才得到的權位,他可不打算放手。
一直以來,為了確保自己穩固的地位,他是連一點小空隙都不允許出現的人,更別說讓人有可乘之機。
他曉得今早的缺席很可能落人口實,但就是不由自主。
今天,為了某個準備在夜晚實現的「目的」,藍發覺自己從眼睛睜開的那一刻起就心神不寧。
知道不稍微壓制一下這份激昂不行,他選擇埋首工作,這向來是控制情緒的最佳方法,雖說今天的效果明顯低落了些。
毋需多言,引起他這浮躁情緒的,就是雷伊.修馬赫。
這個樣子實在有些不妥,毋需護衛總管布雷德的警告,他也曉得自己近來的某些舉動會招致危險。
只是,理智雖然清明地分析這一切,那宛如嗎啡的麻痺感仍讓他忍不住沉淪下去。
他也不是完全不曉得自己這份感情是怎麼回事,連向來最寶貴的性命都願意為雷伊豁出去,他又怎會想不通自己的心情?
只不過,基於性格上的問題,要是他能乾脆地點頭承認的話,他就不是藍.尼亞.捷特.迪菲爾斯了。
嫉妒、不安、吃醋、憤怒、彷徨等等的負面情緒他是嘗到不少,在明白自己居然也擁有和一般人如出一轍的感情時,那種驚異非筆墨所能形容。
事實上,如果能夠選擇的話,他也許會希望自己不曾有過這份感情。像這種彷彿飄搖在狂風暴雨中的不安穩感,令他覺得陌生到不能再陌生;承受著這種比猛浪更加劇烈的衝擊,他只覺得自己兩腳幾乎無法著地。
可是,現在說這個已經太遲。
不僅是雙腿,他整個人都已深陷流沙之中。
在不知不覺間,或許他早已滅頂,只是不自知而已吧!
藍那形狀優美的唇瓣微彎,露出一抹讓雷伊困惑的自嘲苦笑,在眾人環視的狀況下,藍竟不自覺地伸出右手輕輕撥弄著雷伊閃著黑曜山石光芒的頭髮。
對於這毫無預警的撫觸,雷伊第一的反應便是靜靜地接受。
或許是因他稍微怔忡的腦袋一瞬間並沒有傳達任何指令,所以在注意到四周跟噪音沒兩樣的低語交談聲前,他一動也不動地任藍的大手在他柔順的黑髮上來回輕揉。
猛地回過神來,他不暇思索地揮開那在自己髮絲上溫柔的輕撫。
「藍!」他將聲量壓低到應該只有藍一人聽得見。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就算他因他藍眼中的那抹苦澀感到疑惑,也不至於會呆愣到連反射動作都忘了怎麼做吧!
不過,在這有著不少文書人員及護衛站崗的辦公室裡,他的確是絲毫不加以反抗地任由藍撥弄他的髮絲。
到底……他到底在想什麼呀?
然而,那輕柔到彷彿會滴出水來的撫觸,讓他不自覺地憶及昨晚激情過後,藍一如往常地將他攬到懷中,那持續不斷的無言輕觸,令他一再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一個月前,對於這種意義不明的舉動,他只能咬緊牙關,忍受那份咬在心頭上的恥辱。
然而,自從藍為他受傷後,他驀地領悟到一個長久以來未曾看透的事實。
那並非一朝一夕,在感受到那份不知何時已不再充滿羞辱的感覺後,雷伊發覺自己竟能清楚地感受到藍那如棉絮般的溫柔。
這是想否認也否認不了的事實!雖然總是命令式的口吻,但藍在他肌膚上遊走的手指卻是全然相反的柔情體貼。
約一個月前還讓他恨得牙癢癢的輕撫,現在他居然能毫無芥蒂地接受。
縱使藍什麼都不說,但那天他挺身而出地為他擋下子彈,在幾乎昏迷的痛楚中還掛念著他……
這一切,早已不是言語能說明的了。
別說雷伊,連藍亦對自己剛才的舉動結實地吃了一驚。
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在乎地愛撫情婦的大膽動作他不是沒有過,而且說實在的,次數還多到幾乎等於做愛的數目,因為在這之前他壓根兒就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所以當他伸手就近摟過一名女人,開始輕觸她的肌膚時,就等於在預告他想宣洩慾望。
撫摸、輕揉、觸碰等舉止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上床的前序動作而已,是不具任何意義的。
不論是私下或在公開場合,藍對情婦的任何碰觸都只帶著性涵義。
如果不是打算發洩堆積在體內的慾望,他又何苦浪費時間在這裡撫摸這類毫無意義的東西?
至少,在得到雷伊之前,他一直都是秉持著這樣的想法。
然而如同剛才的舉動——
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但引發他剛剛舉措的動機中,完全沒有一丁點稱得上是性慾的東西。
他只是覺得,自己想碰碰雷伊那看起來似乎很柔軟的髮絲罷了。
像這種純粹的心情,他是生平頭一次體會。
那在心底流動、不可思議的暖意……
自己的改變竟會大到這種地步,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接下來,因為雷伊,藍還會有什麼連自己都恐慌不已的轉變?
第五章
含著不安、充滿期待,藍只知道,自己早已徹頭徹尾地陷溺下去。
因羞赧慚愧交加而紅了臉的雷伊,並沒有繼續為難他,只是默不作聲地將手垂放回自己身側。
那是種怪異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並非完全被拒絕,如果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會這麼認定。
他很希望再伸手確認那柔軟的觸感,但一想到雷伊那因羞慚而彷如晚霞色彩的臉龐,憐惜之心不禁油然而生,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尊重他的意思。
自己竟會打從心底想尊重一個人,藍不禁再度自嘲起來。
說真的,他沒想過自己這麼會選對象,居然選了個怎麼也不肯真心順從他,三天兩頭就抗令,而且還是跟自己同性別的男人。
清了清喉嚨,怕自己再度耽溺在那雙清澈的黑眸裡,他轉過身子背對他。
「時間差不多了,我現在得先去一趟大廳,首批的賓客大概已經到達。」在看不見雷伊的地方,那雙冰藍色的眸於仍舊如同冰天雪地,讓被這雙又美又冷的藍眸掃過的人們,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顫,僅因此刻雷伊並不在他的視線中——只是這事連藍自己都未曾察覺。「你回房去換個衣服,安妮特應該已經在等你了。」
不解藍這話的涵義,雷伊邊收拾桌上散落的文件,邊問道:「換衣服?做什麼?」
要去接待賓客的人是藍又不是他,他換衣服做什麼?
「下午你得跟我一起出席。」一大早即已著好裝的藍朝門口走去。
「啊?」雷伊愣了愣,他仍一頭霧水。
「怎麼,你忘了你是我的保鑣了?」在門口,藍回過頭來,那雙前一秒鐘還毫無感情的眼眸立刻盈滿愛憐之意。
「可是這是在家中,不是嗎?」相當不滿他眼中的戲謔,雷伊下意識地噘嘴反駁:「應該輪不到我吧!」
的確,在不知不覺中,他的護衛工作已經成了只在這個家外;在這道長得找不到盡頭的圍牆內,他所要做的事除了處理文件外,就只有任藍隨傳隨到。
所以,照他日常的工作看來,假如他當真「忘了」他身為藍的保鑣一事可一點都不稀奇!
對於他刻意的語帶嘲諷,藍依然毫不在意地維持臉上的笑容。
「不要說那麼多,反正你先回房去換套衣服就對了。」在鋼板門關上之前,他向後揮了揮手,「換好了立刻到大廳來,可別想藉故拖延。」
「喂!藍——」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雷伊仍沒來得及叫住他。
一個早上就想問的問題此時又回到他的心頭。
看藍的心情似乎相當愉快,他考慮著想要求他讓他見見費莉絲。
從那件意外發生以來已經超過三個星期了,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被允許見到自己的妹妹。
他並非不信任藍的保證,但整整二十來日都沒聽到費莉絲的消息,他會擔憂也是人之常情、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幾天前他也曾試探性地提出這個要求,但當時並沒得到響應,藍只是不悅地瞪了他一眼,然後馬上將他推倒在床上。
今天成功的機率可能比較高也不一定,因為藍似乎為了盛大的生日宴會心情愉悅。雷伊想不出其它原因,只好暫時先這樣認定。
「算了,看來只好等晚上再說。」
那是他一定會和藍單獨相處、完全和外界隔絕的時候。
從辦公室出來,雷伊立刻感受到彷彿聖誕節般歡欣鼓舞的氣氛瀰漫在整座宅第裡。
他不論走到哪兒,看到的人都是一臉喜不自勝的模樣。
「我正在等你,修馬赫先生。」
一進到藍的房間,雷伊立即看到恭謹地守在櫃子旁的安妮特如此說道。
「其實妳不需要幫我換衣服的呀!」雷伊苦笑地偏了下頭。
除了某些恰巧的時機之外,他的衣著幾乎全是自己動手。
向來,安妮特是算準藍清醒並可能準備起床,也就是在他清早跟雷伊歡愛過後之後的時間敲門,而通常這個時候雷伊已經穿戴整齊,在往會議室的途中了才對,除非是因藍的縱慾讓他延遲離開的時間,才會需要她幫忙。
「不,今天特別。」她帶著淡淡的微笑。
看得出她的心情和屋內所有人一樣,沉浸在節慶般的快樂中。
「是嗎?」不解地聳聳肩,雷伊走向房裡為自己訂作的衣櫃。
本來就稍嫌寬敞的房間在增加這個衣櫃後仍然大得嚇人,所以上個星期藍又下了張歐洲訂單,不過雷伊倒是不曉得他又訂了什麼東西。
「不是那裡。」安妮特叫住他。
「啊?」
「今天修馬赫先生的服飾是由迪菲爾斯先生另外訂製的。」
「什麼跟什麼?」雷伊不由得皺起眉,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這是迪菲爾斯先生送你的禮物。」
「嗄?」聞之,他不禁瞪大雙眼。
沒理會他的呆愣,安妮特將先前放在身後的大盒子抱了起來,雷伊這時才發覺房裡有這項東西的存在。
將這個包裝精美得令人目瞪口呆的大型紙盒放到床上,她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層層拆封。
一套配件完整……一看就曉得是量身訂作的完美高級品呈現在雷伊眼前。
「這是……」
今天不是藍的生日嗎?他沒向他要禮物就不錯了,怎麼還送他一套西裝?
「迪菲爾斯先生說過,希望修馬赫先生穿這套西裝出席他的生日宴會。」她露出難得一見的輕鬆笑容,「這套裝裝是照著修馬赫先生的形像設計的,我相信一定相當適合修馬赫先生。」
藍送他的東西他能拒收嗎?這極可怕的事他可做不出來。
話說回來,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呀?壽星明明是藍自己,卻送他禮物?
他的確向來都搞不懂他在想什麼,就算想搞清楚也不是容易的事吧!
無奈的雷伊悄悄歎了口氣,在安妮特期待的目光下,開始換裝。
整裝完畢,雷伊依照藍先前的吩咐來到已是冠蓋雲集的大廳。
直接挑高至屋頂的宴會廳裡以鑲金邊的米白色布簾交織裝潢,間或點綴著色彩艷麗的朵朵鮮花,其間則以純手工制的蕾絲輕紗裝飾,而那雕花的白色螺旋梯扶手,此刻也以紫籐和籐蔓藝術性地纏繞裝飾,整間大廳呈現出一種融合了摩登與復古、城市和雨林,及人工跟自然的多元氣氛。
氣派豪奢的裝潢一看即知所費不貲,雷伊猜測這或許也是藍向外界宣揚迪菲爾斯家族財勢的手法之一。
每年都這麼做確實是一筆不小的開銷,然而展現組織實力卻是絕對必要的。
雷伊多少也能體會藍這種在黑白兩道打滾生活的辛苦,不過在雷伊的眼裡,他覺得這是藍活該受罪。
繞過螺旋梯後方的白色大理石拱門,他一穿過純粹裝飾用、鑲有比利時蕾絲的綢緞紗簾,一眼即瞧見醒目得讓人嫉羨不已的藍。
大廳中不乏俊逸英挺的男性賓客,亦有不少外表俊俏的青年才俊,但就是沒有一個人能像這家的主人——藍.尼亞.捷特.迪菲爾斯一樣,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壓倒所有人的氣勢與威嚴。
他的俊美自是不在話下,那超越凡塵俗世的美貌在世事的沉練下,更散發出一股迷惑人的氣息。
那些女人,不用說肯定是無法自己地為他著迷,連不少男性也發現自己要自藍身上移開目光實為不易。
大廳右方的管弦樂團正演奏著一曲曲完美的樂章,一串串音符鮮明得彷彿能抓在手中似的,流暢地穿梭在布簾與鮮花交織的宴會廳內,襯托著窗外晴朗的藍天白雲,描繪出一幅應該只存在電影中的景緻。
還來不及培養欣賞這幅景象的心情,雷伊腳尖才踏入大廳的白石地板,就見到藍低頭和圍在身邊的仕女們不知在說些什麼,然後朝著自己的方向快步走來。
真虧他在人來人往的人群中,眼睛還能這麼好。
不知不覺地蹙起眉頭,雷伊連想閃躲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那雙冰藍色的熱情眸子緊緊鎖住。
靠在人潮較稀少的落地窗邊,他盡可能選個不起眼的角落。
瞪著毫不在乎他人好奇眼光筆百向自己走來的藍,他心中忍不住有些抱怨,也不想想自己有多惹人注意,居然丟下重要的賓客不顧,就這樣我行我素的離開。
雷依可以明顯得感覺到那些感興趣兼臆測的目光,隨著藍的接近開始集中在自己身上,無奈的他只能在心中歎息。
「你動作還真慢。」藍走到他面前,翩然地說道。
雷伊這下真的皺起眉來了。「我可沒閒著打混。」
聽他帶些埋怨似的反駁,藍的嘴角竟微微向上翹。
「你是在抱怨工作量太重?」
他是耍著他玩嗎?從那看不出帶有惡意的笑容,和促狹似的語調,雷伊只看得出他的心情實在好得異常。
「要是我點頭,你會減輕我的工作量?」他不服輸地回嘴。
藍唇畔那抹笑意更深了,「不如,就在床上服侍我就好了,你說如何?」
沒料到他會這麼說,雷伊的心臟險些沒當場嚇得停止跳動。
現在他們可是在人潮洶湧的大廳,何況他還是全場最受注目的人。
就算他再怎麼不介意外界的眼光,但今天的來賓可不單純只有迪菲爾斯的族人,還包括許多生意或利益上有所交流的人士;在形形色色的人當中,可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他們話中的意思。
在這種狀況下,開這種讓人笑不出來的玩笑恰當嗎?
雷伊瞥見不遠處的兩位年輕女孩露出訝異的神情,看來她們清楚地聽見藍剛才的惡質玩笑。
漫不經心地抬起右手撥弄了下頭髮,雷伊掃了藍一眼,將目光移開。
「算了,當我沒說。」他咕噥地說著。
「我早說過我可是一點都不介意的。」繼續著讓對方吹鬍子瞪眼睛的話題,藍絲毫不在乎可能傳開來的流言蜚語。「你要是累了儘管告訴我,我會找人代你擔任保鑣的職務,你只要在床上專心——」
「可以不要再談這個問題了嗎?」雷伊盡量壓低聲音。
「害羞嗎?」
「藍!」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昏倒,「現在不是談這種話題的時候!」
說到羞恥心的問題,這是八百年前就被藍磨得精光的東西。
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動手動腳已不是第一次。
之前在去愛琴海度假的飛機上,以及海邊別墅的庭園中等等,藍都是毫不在乎周遭有他人的存在,慾火一上身當場就要他滿足他。
所以……害羞?拜託!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他怎麼可能有這種情緒?
只不過,如果因他的關係傳出對藍不利的流言,他可以想見其它人是絕對不會輕易放他輕鬆過日子的。
不曉得雷伊複雜的心思,藍稍稍向後退了一小步,水藍色的眸子打量似的在他身上來回梭巡。
接著,淡淡地露齒一笑,藍輕輕頷首。
「我的眼光沒錯,這顏色果然很適合你。」
雷伊很快便明白他是指他身上的這套西裝。
比鐵灰色更深一點的色調主宰著整套裝裝,連他自己也沒想過這個顏色和自己的黑髮黑眼會如此相襯。
藍的品味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只是沒想到他還有替人選擇的功力。
既然提到這個話題,他才想起自己應該對特意送他這套裝裝的人道謝,雖說他實在搞不懂他幹嘛在自己的生日送別人禮物?
「對了,謝謝。」
「謝什麼?」藍一時沒會意過來。
「衣服呀。」雷伊雖是在道謝,但口吻卻很明顯得不怎麼誠懇。
那是自然的,誰教他怎麼也想不透藍這個舉動的用意,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的感覺怪難受的。
但如果說到有什麼「陰謀」的話……也不至於要送他禮物吧!
「你不必道謝。」漂亮的唇色勾起微微弧度,藍綻放出一個令人驚艷的微笑,「我自然會收到我要的謝禮。」
「啊?」
要理解藍的話,有時候真的是比在太空中直接呼吸還困難。
無奈地在心底歎了口氣,他伸手攏了攏稍嫌過長的瀏海。
「還有,生日快樂。」面對壽星,不祝賀一下好像也說不過去。
「謝謝。」
「說到這個,今天明明是你的生日,你為什麼要送我禮物?」雷伊終於忍不住地問出口。「還是說,那算不上是一項禮物?」
「那是一份禮物沒錯……」
等了一秒鐘,雷伊等著他自行將話說完,但顯然藍並不這麼打算就是。
話尾停在那種不上不下的地方,說的人一臉若無其事,倒是教聽的人忍不住好奇心。
「不過照常理來說,壽星應該是負責收禮而不是送禮的吧?」他選擇換個方式,但還是繼續問。
「那是給你,但也算是給我的禮物。」
雷伊越聽越糊塗,他覺得自己或許不適合解藍出的謎題。
他自信自己向來對動腦筋很有一套,但只要碰上藍出的謎語,不知為何,他總是找不到解答。
「我聽不懂。」他索性大大方方地投降。
「你會知道的。」藍低低笑了聲,一臉相當愉快的樣子。
答案仍舊是無解,而且謎團似乎變得更加深奧難懂。
雷伊不由自主地加深眉間的皺痕,他驀地感受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變得熱切,抬起頭來,正好對上那雙略微轉綠的冰藍色眸子。
那是每當藍的激情被撩起時會發生的事……
知道他再怎麼我行我素也不至於在現在這種場合對他予取予求,雷伊不曉得自己是該鬆口氣還是怎樣。
因為,那雙盯住自己的眸子是這般的火熱……
被看得很不自在,雷伊下意識地扭頭想漠視那幾乎快燒起來的視線。
藍凝視他的樣子,像是要將他當場生吞活剝,也彷彿他沒穿衣服似的。
熱氣頓時從他腰際竄高,進而流竄全身。
並不是沒被他用這種眼神盯著過,但在這種四下都是好奇的目光的注視下,那種羞恥感更是撩撥著他體內的熱情。
一直到藍因不得已暫時離開他前,雷伊一口大氣都不敢喘,只因生怕一個鬆懈,便會控制不住已經在自己體內四竄的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