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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裘夢---總裁室友,壞壞

裘夢---總裁室友,壞壞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fion1005 您是第7645個瀏覽者
[發帖際遇]: fion1005贏了wii比賽冠軍,獲獎金現金100Ds幣.


裘夢---總裁室友,壞壞
  簡介

◎雨天搭訕第一發:
急駛而過的賓士濺得她一身髒兮兮,
他道歉同時抽出兩張大鈔負責乾洗費,
她竟說若怕吃虧他可以再弄髒她一回。
◎電梯偶遇第二發:
就說是缺了她這份租金嘛,
於是他豪宅大賤價,近乎免錢的便宜租給她,
她懷疑歸懷疑還是受不了誘惑而住下,
這下兩人同住樓中樓,正好藉機觀察監視偷窺她。
只是他也搞不懂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還是日久生情愛上她?
◎越洋找人第三發:
這衝動的小妮子腦袋瓜裡到底裝些什麼鬼東西啊?
竟然不經他同意就偷偷處理掉兩人愛的結晶,
還有說有笑和醫生處得那麼融洽,是不是打算活活氣死他?
她最好把皮繃緊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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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fion1005獲得本周補貼現金41Ds幣.


男主角: 龍逸辰

女主角: 穆青衣

  




  第一章

      調皮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間闖入,讓原本漆黑如墨的房間頓時明亮不少。

  空空如也的四壁,裝飾的匱乏顯示出主人的格調不甚高雅。

  藉著室內微弱的光線,可以辨認出角落那團隆起的棉被,應該就是熟睡中的房間主人。

  房裡沒有床,主人像日韓民眾一樣鍾情於榻榻米,而在那團隆起物的周圍散落著吃到一半的零食,閃著屏幕保護程序的計算機,翻了幾頁的書籍,在在表現出主人的率性不羈……

  「我不想我不想長大,長大後世界就沒有花,我不想我不想長大……」

  隨著音樂的流洩,那團隆起物漸漸有了反應。

  一隻手探出來,接著是一顆頭,亂得頗有個性的髮型讓她看起來像個卡通裡的搞笑人物。

  迷茫的眸子在摸到被拋棄到角落的電話時頓時轉為清明,接通電話的聲音精神飽滿,就彷彿她一直清醒地坐在房中一般。

  「穆青衣,哪位找?」

  「我,你爸爸。」對方很不客氣的報上身份。

  「哦,什麼事?」穆老頭出馬多半沒好事,她開始考慮要不要假裝訊號不好或電池沒電。

  「回家一趟。」

  「我一直在家。」她如是說。

  對方明顯深呼吸了一下,「回主宅,不是講你的豬窩!」

  「豬窩住的是可愛的豬寶寶,豬寶寶的老爸是凶狠的大豬頭。」她語氣輕快地逐一推演。

  電話那頭的喘氣聲變粗,停頓了數秒後,暴喝道:「兩個小時內務必給我滾回來。」

  撇了撇嘴,穆青衣撓著一頭亂髮,輕輕地回了句,「三個鐘頭不行嗎?」

  「再討價還價,就一個小時內飛回來。」最後通牒下達。

  「好吧。」她沒趣地扁嘴。該去看房子了,否則在老頭面前永遠氣勢不足,就怕他用收回房子要挾。

  身為私生女,母親又過世得早,讓她在穆家的身份一直相當的敏感尷尬,雖然國中就堅持搬出來獨居,不過房子卻是老頭的,她始終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一樣不舒服。

  一個小時後,穆青衣走出了住處,再一個小時後,她的身影出現在穆家老舊卻頗氣派的主屋內。

  兩小時,異常精準的計時,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從通話結束到她站到父親面前,恰好兩個小時。

  而穆昌河卻因為她太過「守時」氣黑了整張臉。隨著青衣越長越大,他心中的

  後悔也如黃河氾濫、長江決堤般無法抵擋,排山倒海而來。當年不該一時心軟帶她回家的,她分明像是他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債主,每每把他氣得七竅生煙,渾身發顫。

  「找我來什麼事?」穆青衣自動自發地挑了擺著茶點的位子坐下,並且極自然地蜷起腿,抱著點心大快朵頤。

  為了自己的心臟著想,穆昌河選擇視而不見,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我們全家移民了,這裡有三百萬你拿去,還有你住的地方我已經委託拍賣了,盡快搬出去。」

  穆青衣咀嚼的動作微微停滯了一下,「知道了。」終於決定扔掉她這個包袱了,這樣也好。

  看著她滿不在乎的臉,穆昌河難得有些不忍,「你也知道你大媽的脾氣……」

  「我都明白,支票我拿走了,回去準備搬家。」她拍拍手上的點心碎屑,愉快的拿起支票準備閃人。

  「青衣——」他遲疑,「一個人在台灣萬事小心。」

  她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繼續朝外走,「我會好好生活的。」從此,她就只有自己了。

  

  雨纏纏綿綿地下著,就像離別情人眼中流出的淚,點滴都是愁。

  穆青衣撐著傘站在路邊,望著不斷落下的雨,心頭莫名的有些淒涼。

  下雨的夜晚,路上行人很少,即使有也顯得腳步匆匆,不像她這樣的閒人可以對著一窪積水發上半天呆——

  一輛疾駛而過的車子濺起泥水打斷了她的思緒,也讓閃躲不及的她弄得狼狽不堪,才想對那輛沒有公德心的奔馳車豎中指,卻發現車子一個急煞車,在前面不遠處停了下來。

  算了,人貴自知,她在心裡暗自咒罵,同時認命地轉身,打算回飯店換身衣服睡大覺。這種天氣是睡覺的最佳時間,她實在不應該一時興起跑出來看雨景的。

  「小姐,你沒事吧。」

  身後傳來一道冷肅沉穩的男人聲音,穆青衣並沒有自戀地往自己身上聯想,繼續低頭走著。這樣淒美的雨景,在古代正是可以醞釀情感的良辰吉日啊……

  突然,一雙有力的手臂拉住她,她訝異的側首,「先生,有事?」

  「我的車弄髒了你的衣服,對不起。」沒見過像她這樣神思飄忽的人,他喊了半天,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害他不得不伸手拉人。

  「啊!沒關係的。」穆青衣一邊說一邊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很帥、很優雅的男人,像極那種週身寫滿了「我是精英」的上流人士。

  瞧他全身上下一絲不苟的三件式西裝,若非皮鞋在雨中沾了水,只怕此時一定光可鑒人,猶如閃爍的鎂光燈。

  目光緩緩對上那雙嚴肅冷漠卻又如海般深邃的眼睛,她第一時間對他下了定論——此人是一個做事一絲不苟,嚴於律己,同樣會嚴格要求身邊人的難纏傢伙。

  通常這類男人跟她這種懶散、得過且過的人是格格不入的,簡而言之就是不對盤。所以即使此時的邂逅有著大有可為的無數可能性,她都會主動切斷一切開端,非我族類,能閃就閃!

  「為了表達我的歉意,送洗的錢我出了。」男人大方的抽出一張千元大鈔。

  正所謂有錢不拿,是傻子,所以穆青衣開心地伸手拿錢,嘴上猶不忘客套了兩句,「真是不好意思,如果你認為有點吃虧的話,可以再從我身邊經過一次,讓這身衣服送洗得更值得。」

  男人的眼中閃過錯愕,唇線不自覺地上揚,「小姐真幽默。」

  「我很認真的建議呢,沒開玩笑。」她努力正色,增加說服力,可惜很失敗。

  面前這個撐著花傘,穿著寬大T恤、緊身牛仔褲,紮著馬尾的女人很有意思,她長得其實滿漂亮,尤其當她說話時臉頰就會出現兩個若隱若現的小梨渦,只要那兩道彎彎的柳眉微揚,眼神便會頓時流光溢彩、靈活生動起來,讓人有種想溺斃其中的意願。

  這男人很喜歡盯著陌生女人看哦,他喜歡,她可不喜歡,尤其當她是那個被看的人時。

  「先生看來很趕時間,我就不耽誤你了。」照剛剛車子飛速疾駛的樣子,他應該很忙的,一個很忙的人還對這些細枝末節如此在意,只能說明他很龜毛,再扣十分。  .

  唉!不妙,再相處下去,帥哥就要成負印象了。

  她似乎急於擺脫他,龍逸辰的眉微微上揚,然後做出了讓自己也深感吃驚的事情,「我叫龍逸辰,小姐怎麼稱呼?」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搭訕?很遺憾她長到二十二歲還沒被人搭訕過,所以只是傳說。

  穆青衣驚異地瞪大眼。哇!剛剛北上,行李在飯店都還沒放熱,出來賞雨就被搭訕,莫非她最近走桃花?

  「不好意思,我想趕緊回去換下身上的濕衣服,否則著涼會生病的。」話一說完,她轉身就跑。  .

  這應該算落荒而逃吧?!望著她轉身狂奔的身影,他不禁如是想。難道他是洪水猛獸?這女人真是……

  「怎麼樣,我說這女人有趣吧。」

  龍逸辰回頭,看到好友一副花花公子的痞子姿勢倚在車門旁,要笑不笑的看著他。

  伸手拉松領帶,他揚起一個壞壞的笑,這一笑與先前那個正經嚴肅的拘謹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

  「今天三個女人中,就數她的反應最有趣。」也最不正常。

  「願賭服輸,錢拿來。」唐劍飛伸出手索取賭金。

  「還會賴了你不成,上車再說。」

  「想賴也得看我肯不肯呢。」他咕噥地跟著上車。

  奔馳車在雨中駛離。

  

  真丟臉!

  用力捶打著枕頭,穆青衣在心裡無情的對自己進行鞭撻著。

  好歹她也是編織愛情的作者,沒吃過豬肉也該見過豬走路,怎麼能被一個男人的搭訕嚇得落荒而逃呢?

  真是太丟人了啊!說出去的話,她都不用活了。

  都怪那個男人,沒事亂搭訕什麼啊,要搭訕不會先給個心理準備啊,她一個新手,冷不防地被人搭訕自然會慌啊……總之今天糗大了,啊,真想學泰山狂吼。

  「我不想不想長大,長大後……」

  每次為了貪聽這首歌,她都會故意慢半拍的接電話,這次也不例外,真想讓它一直響下去啊。

  「穆青衣,哪位找?」不過,該接還是要接。

  「你親愛的果果啊。」

  「果果姊。」她笑逐顏開,把剛剛的鬱悶遺忘到九霄雲外。

  「我還蟈蟈姊呢,你這個臭丫頭。」每次拿她的暱稱開玩笑,沒良心。

  「哪有哪有,冤枉人家。」

  「廢話少說,稿子呢?」

  「果果姊,你的鈴聲好像午夜凶鈴啊。」聲音立刻變成可憐兮兮。

  「我遺變身貞子呢。」

  「人家今天剛剛上來耶,連房子都還沒著落,姊姊這樣催稿很殘忍吶。」不肉麻死你,我就不叫穆青衣。

  「早說讓你來我家跟我睡了,你在瞎矜持什麼?」電話彼端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人家、人家還是純潔的。」

  「你的純潔是相對的,在某些程度上而言,你已經是黑山老妖級的了。」

  「果果姊是聶小倩?」她喜孜孜地叫。

  「那我的寧采臣在哪裡?」

  「呵,大半夜的,果果姊,你節制點,別把色狼招來。」

  「真招一頭色狼來,天曉得誰比較吃虧?」電話那頭很「豪放」地給出這樣的答案。

  果果姊果然是強人啊!穆青衣面部抽搐,翻了翻白眼。

  「青衣,再不交稿我找花旦過去扁你哦。」

  「不是寄到你信箱了嗎?」還來這通午夜凶鈴,干擾她自怨自艾的慘淡心境。

  可惡,那男人最好不要再被她遇上,否則一定要他好看。

  「不早說,浪費電話錢,掛了。」

  何必這麼現實嘛!穆青衣望著手上的電話聳肩撇嘴,然後關機扔到一邊,滾到床上去跟周公培養感情。

  

  看房子真是件辛苦事啊,辛苦到穆青衣買房子的熱情一點一點消退,已經開始打算永久性租房住了。

  貨比三家才好下定論,可問題是貨比得太多,她反而挑花了眼,開始有了被害妄想症,覺得每一家都像張開了血盆大口等著吃她的錢。

  「唉!」好辛苦。

  「唉!」壓抑到想扁人。

  「唉!」她到底為什麼坐在這裡一直歎氣啊?

  透過玻璃窗看街上人來人往,個個顯得那麼悠閒……她承認自己現在的心態屬於酸葡萄心理。

  大口灌著冰水,試圖讓心火降降溫。

  咦?雙眼突然一瞇。對街那個剛剛鑽出車子的男人,有點面熟哦——搭訕男一號,很難不記憶深刻啊。

  冰水一擱,她衝到櫃檯扔下一張大鈔就飛奔出去。

  機會來了,放過就是傻子,而穆青衣從不自認是白癡。

  「親愛的——」一聲甜膩得讓人生出雞皮疙瘩的呼喚破空襲來,引起大街上眾人的注意。

  龍逸辰目瞪口呆地看著一道身影朝自己飛奔而來,快得讓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那人便一頭撲進了他的懷抱,撞得他肋骨生疼。

  「噢。」這哪是投懷送抱啊,簡直是蓄意謀殺。

  「親愛的,你昨天說要找人家卻爽約,害人家良宵空度,你要賠人家。」

  拜託誰來告訴他這個瘋女人是從哪所精神病院跑出來的?龍逸辰寒著一張臉,用力想扳開她的手,卻發現這女人手勁大得驚人。

  「啊……」響徹雲霄的尖叫在下一刻發出。

  所有人連忙掩耳。

  「你是誰?」

  她抱了人家半天卻不認識?今天是愚人節啊?

  龍逸辰濃眉微挑。這個女人夠膽!

  像來時一樣的迅速,街上眾人眼睜睜看著那個搞了大鳥籠的女人,跳上一輛出租車逃走。

  而跳上車的穆青衣在後座笑得抱著肚子縮成一團,讓司機有些懷疑自己載到一個精神病人。

  「小姐,你還好吧?」你不是有病吧?一上車就笑成這樣。

  「好、好得不能……再好……」那男人的表情真是有趣啊,看來她未來一個月天天都會有好心情。

  司機開始考慮要不要把她直接載到醫院去?

  「司機大哥,麻煩前面轉角停車。」

  「好。」她主動下車是最好不過了。

  下了車的穆青衣到冰店買了一支特大號的冰淇淋,快樂的一邊吃著一邊哼著歌,腳步輕快地閒逛。

  還是先到果果姊那裡打擾一段日子好了,老住飯店荷包會受不了。於是她伸手到口袋裡摸手機——

  所謂樂極生悲,說的應該就是她現在的情形吧!穆青衣沮喪地望著空空如也的手,摸遍了全身的口袋,她被迫承認一個事實——手機不見了。

  嗚!跟隨了她五年六個月的手機,已經老到沒有配件可買的手機,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弄丟了。

  好倒霉!

  長長的睫毛眨了眨,腦筋飛速地運轉,將之前的所有行程倒帶,然後時間定格在她惡意搭訕那一幕——完蛋!有東西掉落案發現場,這完全可以視同人贓俱獲,因為這東西很快就能把麻煩引到她身上。

  死定了!

  一頭衝進路旁的電話亭,飛速地撥打一組號碼,同時心中不住祈禱,天上諸神保佑一下偶爾向佛信主的她吧。

  「郭果蘭,哪位找?」

  「果果姊,我啊,青衣。」

  「青衣啊……」

  郭果蘭的聲音頓時心虛了起來,可惜她無所覺,逕自劈哩咱啦地說了一大串。

  「果果姊,我手機剛剛遺失了,如果有陌生男人打電話詢問失主是誰,你一定要保持沉默……」

  「太晚了。」郭果蘭終於在她喘氣的當口插上了話。

  「什麼?」穆青衣手上的電話差點滑落,聲音也不可遏制地惶恐起來。

  「半個小時前,有個男人已威脅利誘地從我這裡探知了你的一切情況。」坦白從寬,免得青衣抓狂後做出非理智的事情來。

  「什麼?!」她傻掉,「一切情況?」果果姊,你也太老實了……

  「沒辦法,那男人壓迫感太強,我膽小。」

  這個笑話一點兒都不妤笑!穆青衣嘴角垂下,十分想哭,「果果姊,如果我有任何不測,記得每年鮮花素果奉上,否則我午夜追魂哦。」

  「有這麼嚴重?」好吧,據剛才那個男人的語氣推測,情況的確不樂觀。

  「有備無患。」她習慣把事情想像得糟糕透頂、倒霉到家,然後當面對現實的時候才不會被擊倒。

  「……」有時候,她還真不理解青衣這丫頭的思維邏輯。

  「我先回飯店。」唉!早知道就不要一時衝動嘛,自食惡果,所以說衝動百分百是惡魔啊。

  抬頭仰望著這座二十八層樓高的建築物,穆青衣微微瞇眼,極度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果果姊,」她一臉凝重地轉過頭,「我確信今天不是愚人節。」

  「當然不是。」郭果蘭肯定地回答。

  「那你認為住在這裡的人會希罕我那一點點的租金?還是他們真的允許自己的私人空間被人入侵?」

  全台灣誰不知道這座「尊爵大廈」啊,裡面住的人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渾身鑲金嵌玉的,更別提還有富豪排行榜前五名的龍家人。

  郭果蘭聳聳肩,雙手攤開,「你最好去問屋主。」

  「你確定那人真要出租房子?」穆青衣的表情十足不信。

  「確定。」沒有比這個更確定的了。

  看果果姊那麼言之鑿鑿,她開始動搖了。「那人是不是頭殼壞掉?」

  「不是。」她想,沒人敢說「皇冠財團」的老闆頭殼壞掉的。

  「難以想像住這裡的人會出租房子哦。」而且租金便宜到不可思議,感覺就像神話一樣不實際。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沒什麼好驚訝的。」郭果蘭努力做到表情自然。雖然心裡免不了有些擔心,不過有鑒於青衣臨事反應往往神乎其技地出人意表,她感覺這回難講是誰進火坑。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穆青衣大表贊同。

  「那我們上去吧。」她們在樓前觀摩也半天了,太陽曬得頭都有些暈。

  「好啊。」既來之則安之,能到尊爵大廈本身就是件讓人興奮的事,就算最後確定只是一場鬧劇,也是不虛此行。

  可是一進大門,穆青衣便高興不起來了。

  「什麼?」

  「龍先生只允許穆小姐一個人上去。」一臉嚴肅的保全人員重複剛才的話。

  「青衣,那你就自己上去好了。」能進到大廈裡面已經比平常人幸運了,郭果蘭很坦然。

  穆青衣有些猶豫。天知道上面有什麼在等著她?

  「穆小姐,這邊請。」

  有機會上去看看,如果不去的話,將來一定會後悔。想了想,她還是移動雙腳走向電梯。

  「穆小姐,請把手按在這裡。」

  她照做,把手按到電梯旁的液晶屏幕上。

  電梯確認了指紋識別,然後開門。

  穆青衣愣住。指紋識別啊,她的指紋為什麼這裡會有?她扭頭找郭果蘭,想請她解釋。

  而那該死的保全人員以為她要逃跑,伸手將她推進了電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那傢伙是故意的,她攥緊了拳頭伸腳在光可鑒人的電梯牆面上踹了好幾腳,留下「本小姐到此一遊」的印記。

  此時,腳保持著踹門的姿勢,眼睛暴睜地看著門外那個突然出現的一臉玩味的男人——搭訕男一號!

  來了來了,在她苦等一個星期又三天以為他不會找上門的時候出現了,並且是讓她以自投羅網的方式送上門。

  「踹壞了,我確定你賠不起。」他雙手環胸,嘴角上揚地看著她。

  穆青衣迅速放下高舉的右腳,試圖湮滅證據。

  「電梯裡有針孔攝影機,你的一舉一動都有錄像存證。」他嘴角上揚的弧度擴

  大。

  幹麼搞得這樣恐怖啊?!穆青衣的雙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把電梯檢查了遍,然後挫敗地歎氣。她根本就找不到攝影機啊!

  「你到底想怎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決定聽天由命。

  「租房子給你啊。」他依舊是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真的假的?」她忍不住翻白眼。

  「如果是假的,你現在根本就不會在這裡。」

  「先生,麻煩您自己照照鏡子,您像是缺租金的人嗎?」擺明就是要報復她,何必這麼假惺惺,真是虛偽。

  「我缺的正好就是你這份租金。」他以不變應萬變,仍舊是那副悠閒玩味的神態。

  「不好意思,先生,你想玩可我不想陪你一起瘋,再見。」

  龍逸辰聳聳肩,一點兒阻止她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五分鐘後,滿頭大汗的穆青衣仍舊沒能找到電梯的開關。

  「Shit,這是誰設計的電梯啊?!」她忍不住再次伸腳狠踹牆面。

  「你打算把自己賣給我了嗎?」

  好悠閒好欠扁的聲音啊!她噴火的瞪過去,「說什麼鬼話?」

  「你一直踹下去的話,電梯賠償金真的賣了你都付不清的。」他一邊搖頭一邊給予忠告。

  「誰叫這見鬼的電梯連個按鈕都找不到……」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伸手在門側輕輕一按,一塊芯片無聲無息地上滑,露出長方形的按鍵。

  「是你自己找不到,並不是這電梯見鬼了。」他很好心的解釋。

  這男人存心看她笑話,真是令人髮指!

  「不按?」他揚眉。

  「哼!」她用重鼻音回答他,眼神不屑地瞄著他卡在電梯門邊的那條長腿,真想用刀劈了他。

  「既然不打算走了,不妨進來看看租屋合約。順便簽個字好了。」

  他在講哪國話?還有還有……誰准他牽她的手的?

  穆青衣傻眼地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份合約。真的有合約?

  快速瀏覽一遍,她無限佩服地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這種損己利人的合約你怎麼想出來的?」

  「你簽不簽?」

  「這麼爽的合約不簽的是傻瓜。」她頓了一下,嘴角下垂,「但簽的也一定是笨蛋。」

  他瞪她。

  「如果你堅持要租給我,我們就重新擬個正常的合約吧。」她一本正經的看著他。

  「你確定?」

  她聳肩,「看不出破綻不代表沒有破綻,與其簽一份有潛在危險的合約,不如簽一個自己肯定保險的。」這個男人能住在尊爵就足以說明他不是個笨蛋,跟一個精明的人打交道,小心是萬全之道。

  龍逸辰看著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他喜歡有頭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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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住尊爵是件多麼體面的事情啊。

  可是,要入住的她就顯得寒磣了些,一個超大行李,一台筆記型計算機就是她所有的家當。

  再低頭瞧瞧她身上那單調的白襯衫配牛仔褲,外加一雙運動鞋,與這座光鮮亮麗、含金量超高的大廈相比,顯得真是格格下入。

  「穆小姐早。」

  還是昨天那位一臉嚴肅的保全人員。

  「早。」

  「需要我幫您提上去嗎?」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按照昨天學會的步驟開啟電梯門進入,然後望著閃爍的數字不停地向上升。

  電梯到達二十七樓自動開啟,她提著行李跨出去。

  這部電梯可以直接進入室內,而另外的電梯則是在走廊,是訪客或者保全人員才會使用,也就是說,這部電梯是住戶私人的,每個人的身份識別都極為嚴密,而她有幸成為其中一員。

  穆青衣所不知道的是,這部電梯是大廈所有人專用的,並不是每個住戶都能享用。

  「來了?」

  嚇!

  她不由得抓緊行李背帶。這男人是幽靈啊,突然出聲會嚇死人的,她懷疑他根本就是故意要嚇她。

  他今天穿的不過是一襲輕便的家居服,竟然也能讓他穿出紳士風度,簡直沒天良。

  一個男人長得好看已經很過分,更過分的是這男人還很有氣質,再加上頭腦聰明、有財有權,簡直就是像她這樣平民百姓的眼中釘、肉中刺。

  「我以為你昨晚就會來。」

  「很遺憾我沒按照你的想法做事。」她提著自己的全部家當直接從他面前走過去。

  「希望我們同居愉快。」

  她霍然轉身,「請注意你的措詞。」什麼叫同居愉快?

  「哦,從今天起我們兩個住在同一棟樓的同一層,當然算同居。」

  「這是樓中樓,我住樓下而你住樓上,更精確來說,我是二十七樓的住戶,而你是二十八樓的住戶,OK?」

  「OK。」龍逸辰舉起手中的咖啡,表示收到。

  她滿意的轉身推門進房。

  「對了,你那天為什麼要對我投懷送抱?」

  正在收拾衣物的穆青衣被他的聲音嚇到,衣物全部失手落地。

  「看來,這個問題嚇到你了。」他若有所悟。

  她轉過頭就看到他端著咖啡斜靠在門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看著房裡的她。

  「喂,先生,你懂不懂禮貌,在我沒有邀請你進來的情況下,請不要隨意站在單身女子的房門口。」

  「你開著門,我以為你並不反對我過來看。」

  她馬上走過去,當著他的面,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門外的龍逸辰好笑地搖頭。這個女人確實很有趣,他想未來的日子一定不會太無聊。

  此時,門突然毫無徵兆地打開,穆青衣探出半個頭,「還有,請記住這裡住了一個女人,以後不要穿著太過暴露出現在樓下,OK?」

  他甚至還來不及表示同意,門就再次關上,讓他只能啼笑皆非地看著緊閉的門板。

  

  衝動一直就是她的缺點,這一點穆青衣心裡非常清楚。可是每一次事情發生,衝動又是必然的,就像上次明明人家搭訕並不是什麼壞事,但因為自己出糗,所以她心有不甘,才會在再次相遇之際,一時頭腦發熱衝動地搭訕回去……

  每一次衝動之後她都會自我反省,也都能清楚明白地分析整理出心得教訓,只不過當下一次事情發生時,她依舊會衝動——

  明明知道他是有預謀地引她上門,可她一時氣不過,加上又對居住尊爵的誘惑無法抵抗,最終衝動打敗理智,還是不顧一切地簽下了合約。

  即使重新簽訂正常的租賃合約,她還是感覺自己中計了,而這種感覺壞透了,所以從不失眠的她才會在入住尊爵的頭一晚,睜大兩眼跟天花板兩兩相望——就算天花板的色調再柔和,燈飾再精緻,她依舊毫無睡意。

  啊,可怕的失眠!

  在經歷數羊、數棉花、數大象等等一系列挫敗後,她終於決定放棄抵抗,不再試圖跟床較勁,抓著被子爬起來移師到地板。

  裹著被子快樂地在地板上滾了幾圈後,她終於發現了一個殘酷事實——失眠的原因竟然是她對這裡的床不適應!

  五分鐘後,穆青衣已經成功地跟老朋友周公先生進行友好聯誼去了。

  看著屏幕上連頭帶腳蒙在被下睡死的人,龍逸辰忍不住搖頭。

  這女人的睡姿真差,睡衣也保守得近乎包粽子,若有人想偷窺的話,必定是失望至極。

  晃著手中的紅酒,聞著淡淡的甜香,他向後靠在椅背中,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偶爾他會跟好友劍飛去做些無聊事,例如雨天上街搭訕女人、深夜流連夜店嘗嘗一夜情的味道。

  這麼多年來,遇過的女人只有穆青衣的反應最不合邏輯,卻也足以引起他的興趣,可惜她最後竟落荒而逃。

  想不到再次相遇,她又給了他一個驚喜,不可否認當時自己的確異常憤怒,以

  為是哪個愛慕虛榮的女人釣凱子的伎倆,最後才知道是她的一時興起——這是那個叫郭果蘭的小編輯說的,她說穆青衣這個女人個性比較古怪,凡事多是興致一起便起而做之,完全不考慮成功與否,結局如何。

  個性有點不知死活,用荒誕不經來形容她的行為模式似乎挺適合。

  既然這女人能引起他的興趣,於是他決定看看這份興趣可以持續多久,而把她留在身邊觀察,無疑就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一口飲盡杯中紅酒,看著鏡頭中酣睡的人,他舉杯輕語,「同居愉快。」

  夢中的穆青衣看到周公笑得像極了一朵桃花,忍不住啐了聲,「爛桃花。」

  

  好後悔!

  看著自己辛苦做成的早餐成為別人的腹中之物,穆青衣的牙齒磨得格外響亮。

  當初合約上應該註明,房客所做的食物房東一律不得擅動,她不應該先入為主的認為,住在尊爵的人都是格調高雅的人士。

  事實上,她的房東在她入住第一天早晨的表現,簡直跟強盜無異。

  「差強人意。」

  這就是最令人髮指的地方了,他吃完她的早餐不道謝也就罷了,還敢用這樣的措詞評價她的廚藝!

  「我沒請你吃。」更沒請你評價廚藝。

  「你也沒說不許吃。」

  她是根本沒機會說好不好,不過是轉個身去拿杯牛奶,再回頭熱騰騰的蛋餅已被一雙罪惡的手給端走,讓她只能望蛋餅興歎。

  瞧她一臉氣憤的瞪著自己,龍逸辰心情很好的揚眉,「我記得冰箱裡還有三明治。」

  「你自己怎麼不吃?」

  「有蛋餅為什麼還要吃三明治?」

  好答案!她為什麼要吃別人不吃的東西?

  「謝謝。」

  穆青衣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毫無羞愧地從她手上拿走牛奶。

  「那是我的……」牛奶不是這樣牛飲的,快得讓她來不及搶回來。

  「再熱一杯好了。」

  說得這樣輕鬆,你自己幹麼不動手?她用目光表達不滿。

  「我趕時間。」

  讓穆青衣沮喪的是,她不能用「趕時間」當借口。

  「你再給自己做一份好了。」

  她討厭他那副反正你時間很多的神情,她只是不像一般人那樣朝九晚五,卻並不表示她可以渾渾噩噩地混時間。

  「對了,晚飯記得多做一份。」

  穆青衣愕然地看著龍逸辰瀟灑地消失在電梯內。多做一份?等她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忍不住對著電梯大吼,「真是活見鬼,我又不是女傭!!」

  等等!她像抓住重要信息一樣停了一下。難怪他要讓她近乎白住地當房客,原來是想把她當免費的菲傭使喚啊。

  慢動作回過頭,長長的睫毛扇了扇,然後失控的爆出尖叫。

  接近兩百坪的房子,這還僅是一層,要是每天得負責打掃這樣廣闊的區域,她直接去死比較幸福。

  她像被蜜蜂蟄了屁股般跳起來衝回房間,將昨天拿出來的一些東西塞進行李,直接拎了就沖,直奔電梯。

  尊爵,拜拜,她注定沒這個好命住這樣高檔的房子。

  三分鐘後,尊爵的保全人員就看到她像颶風過境一樣刮出去,繼而消失。

  「那不是龍先生家裡的穆小姐嗎?」

  「好像是。」

  「給龍先生打電話。」

  「快點。」

  「她好像逃難一樣啊。」遙望著穆青衣消失的方向,保全甲深有感觸地說。

  「的確像。」保全乙贊同。

  「看不出她有什麼迷人的地方,龍先生居然會喜歡這樣的女孩子,難以理解。」

  「我也不理解。」

  八卦啊八卦……

  

  龍逸辰的嘴角一直掛著笑意,雖然他不自覺,但是「龍氏大樓」內的女性員工卻因為總裁嘴角的那一抹笑,花癡指數無上限飆升,讓工作效率大打折扣。

  一個人的表情可以豐富到什麼程度?今天他算大開眼界了。

  在穆青衣那張秀氣的瓜子臉上,各種表情輪番上陣,變化之快、種類之全讓他驚歎不已。

  他其實並不習慣吃早餐,不過,看到她放在餐桌上香噴噴的蛋餅,一時好奇就嘗了一口,再看到她的表情後,索性整盤端走,而她的表現果然不失所望,異常精彩。

  那種敢怒不敢言,懊惱加心痛,控訴與鄙視……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都讓他更想逗弄她,想看她表露出更多的情緒來。

  「總裁今天的心情很好。」進來送咖啡的秘書好奇的說。

  「還不錯。」

  「很少看見總裁的心情這樣好。」在龍氏服務大半輩子的老秘書眉眼彎彎地看著上司。

  「我想這種好心情會維持一陣子的。」

  「哦?」聽起來很有內幕。

  但,不巧的是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而原本心情很好的龍逸辰在接起電話後,臉色很快便烏雲密佈了起來。「走了?好,我知道了。」

  「總裁?」秘書喊得很小心,生怕被波及。

  很好,在他三十年的生命中,第一次遇到像穆青衣這樣接連兩次落荒而逃的女人。她極度蔑視了他的個人魅力與雄厚的身家財力,現在拋開興趣不論,單只為了男人的面子問題,他也得揪她回來。

  她最好認命,在他沒有主動放棄之前,別再想從他身邊逃離。

  陰沉的光芒自他眸底一閃而過,穆青衣未來的命運就此塵埃落定。

  老秘書開始為惹到總裁的人默哀。通常能逼得他露出鮮為人知的陰暗面時,這個人就注定翻身無望。

  不過,她很好奇究竟是誰惹毛了他們通常喜怒不形於色的總裁?

  「楊秘書,你先出去,有事我再叫你。」

  「好的,總裁。」

  等到秘書離開辦公室,龍逸辰毫不猶豫地撥了一組電話號碼。在台北沒有其它親朋好友的穆青衣,多半還是會去找那個小編輯。

  

  「果果姊。」隨著這一聲重見光明似的叫喚,穆青衣以重力加速度的姿勢直撲進她的懷抱。

  郭果蘭忍不住逸出痛苦的呻吟,「青衣,你謀殺啊……」

  「我決定跟果果姊同居了,有沒有很興奮?」她一臉甜蜜地問。

  「我現在很痛苦。」她實話實說,肋骨快被撞斷了啊。

  「真不給面子。」

  郭果蘭推開她,不再讓她壓迫自己的胸腔,「你不是入住尊爵了嗎?怎麼又跑來跟我擠?」她過度興奮的態度讓她大起疑心。

  把行李往地板上一扔,穆青衣開心地直接跳上沙發,捧起桌上的一盤水果開始狂啃。

  見她故意迴避,郭果蘭就知道這裡面一定有問題。「你出走房東知道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他?」

  「他是房東啊。」

  「對呀,他只是房東而已嘛,況且我又不欠他租金,要走就走,憑什麼要知會他?」穆青衣更加的理直氣壯。

  「出於禮貌也應該知會一聲。」郭果蘭努力教導她做人的基本禮儀。

  「我管他。」繼續努力啃蘋果,果果姊家的蘋果真香脆。

  看著她旁若無人的在自己家大吃特吃,郭果蘭好笑地搖頭。

  聽到手機鈴聲,她按鍵接聽,然後神色複雜地看向正用力消滅水果的某人。

  穆青衣不明所以地回望著她。怎麼果果姊一接通電話,就用那麼弔詭的眼神看自己?

  「青衣,電話。」

  嗄?她疑惑的接過話筒。「喂。」

  「穆青衣。」

  這聲音好嚴肅,並且依稀有些耳熟耶。

  「嗯,哪位?」

  「龍逸辰。」

  「誰呀?」這名字也有點印象。

  電話彼端的人抓緊了話筒,那一刻他很想掐住她的脖子吼人。她在他家住了一天,居然連他的名字也沒記住嗎?

  「你的房東。」聲音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了。

  穆青衣伸手搓了搓後頸。奇怪有點涼哦。「幹嘛?」

  「你決定不租房了?」

  「嗯,本人福薄命賤,想來想去也不適合住那麼豪華高檔的地方,所以我決定還是重新找房子。」

  「很好。」

  咦!她沒聽錯吧,他說很好哦。

  「那謝謝了。」人家不介意,她當然更不介意了。

  「我記得有人說過只要屋主不介意,她會一直住到天荒地老的。」

  後頸更涼了,連寒毛都忍不住地站起來共襄盛舉。「拜託,這是開玩笑的好不好。」

  「所以你剛才的話,我也當開玩笑。」

  蝦米?穆青衣雙眼倏地瞪到最大,差點兒沒掉出眼眶。這人到底是怎樣?說完這麼一句就掛斷電話,都不給她上訴的機會。

  晃手,再晃手,郭果蘭發現她已經處於靈魂出竅的至高境界。

  「果果姊……」聲音隱約含泣。

  「嗯。」這丫頭受到打擊了,安慰一下吧。

  「人家不要當菲傭。」

  「嗄?」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維。

  「他那房子多大啊,一個人打掃會累死的。」繼續控訴。

  「龍先生讓你當菲傭?」這不太可能吧。

  頓了一下,她加重語氣,「可能性極高。」

  「你想太多了。」這丫頭想像力一直就太離譜。

  「想想已經很恐怖了,要是成了現實我一定會厭世自殺。」

  對這個說法,郭果蘭持保留意見。基本上她個人認為,就算這個世界上的人死光了,穆青衣都可能跟蟑螂一樣頑強的活著。

  「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只要不當菲傭,我還是會回去。」畢竟能住那樣讚的房子,想想都讓人流口水啊。

  「那你跑到這裡來是為什麼?」郭果蘭開始叉腰瞪人。

  伸手搔了搔頭,她的表情帶了幾許困惑,「可能只是一時衝動吧。」

  聞言,郭果蘭無力的撫額。

  幾分鐘後,穆青衣連人帶行李就被她給扔出了自家大門。

  

  「果果姊真無情,就這樣扔人家出門,多傷自尊啊。」

  背著行李,提著計算機,一邊走,她一邊碎碎念著。

  「穆小姐。」

  她繼續走,天下姓穆的何其多,她好像不認識開BMW的人。

  「穆青衣小姐。」

  這回,她不得不停下腳步,歪頭看那開著BMW的男人,「我不認識你啊。」

  「我是龍先生的司機。」

  「龍先生——」她的新房東就姓龍嘛!穆青衣因為終於記起房東姓氏而微笑起來,「有事嗎?」

  「總裁讓我載你回去。」

  「哦。」

  「小姐上車吧。」

  坐上車五分鐘後,穆青衣開始懷疑自己上了賊車。「這是往哪裡?」

  「公司。」

  「公司!」她的聲音忍不住拔高。

  「對呀,總裁是這樣吩咐的。」

  「我去他公司幹什麼?」她沒打算換工作,更不打算成為他的下屬,直覺去那會是場災難。

  「我也不知道,小姐可以自己問總裁。」

  她當然會問,不過,前提是見到他再說。

  「為什麼我不可以拿東西上去?」當她下車的時候遇到了一點小問題。

  「總裁有吩咐,行李讓我幫小姐送回尊爵。」

  司機臉上的微笑真的讓她有暴力的衝動,她根本沒做什麼讓人發笑的事好不好。

  「麻煩你了。」這絕對是從牙齒縫裡擠出的聲音。

  司機依舊保持著微笑,甚至有笑容擴大的趨勢。

  用力甩上車門,她怕再晚自己會直接衝上去扁他。

  他叫她上去她就上去嗎?她穆青衣也是很有原則的呢。所以下了車,目送載著自己全部家當的BMW離開後,她就直接坐到了龍氏大樓的台階上,欣賞街上的人來人往。

  口袋內的手機很快響了起來,她在手機燃燒前很不情願地按下接聽鍵。

  「你在哪兒?」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切入主題。

  「你誰呀?」她很不知死活的反問。

  「穆、青、衣。」

  「哦,房東先生啊,有何貴幹?」

  「你在哪兒?」

  「你公司樓下。」

  他很懷疑。「樓下?」

  「確切的說是你公司樓下的門外台階上,這裡景觀很好哦。」

  沉默了數秒之後,電話裡傳來龍逸辰壓抑的笑聲,「景觀很好?」

  「嗯。」

  「那你慢慢欣賞好了。」

  「當然。」

  然後電話掛斷,穆青衣繼續托著腮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思緒漸漸飄得很遠很遠。

  隨時隨地靈魂出竅是她最大的缺點,卻也是她最大的特長。

  當她的肩上突然多出一雙不屬於自己的手時,本能的反應就是抬手、反擰、低頭、一甩,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完全沒有一絲停滯,想來是經過無數次實戰經驗累積而成的流暢。

  「穆青衣——」

  她傻眼地看著被自己甩落台階的人,手慢慢抬起搔頭,不知道現在裝作什麼也沒看到,轉身就跑會不會比較好?

  「不會過來扶我一下嗎?」這女人傻了嗎?

  那個……似乎不用吧,大樓裡不是馬上就跑出一堆人搶著獻慇勤嗎?

  「穆青衣——」

  啊啊啊,那男人的臉色黑得可以跟墨汁相媲美了,她才不要過去。

  「你敢再跑一次試試看。」這死女人竟然又是一副準備逃之天天的打算,若再讓她跑掉,他龍逸辰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嚇!

  在場的龍氏員工無一不怔住。他們一向嚴肅卻待人平和的總裁在發火啊,真是天要下紅雨了。

  「過去就過去嘛,何必發火呢,誰叫你自己不打招呼就動手動腳,我會反擊是很正常的啊……」穆青衣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咕噥。

  她還有理由?他叫她幾聲了,她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他一伸手拍她卻馬上反擊——越想越覺得她是故意的。

  恐怕只有那個慢吞吞蹭過來的小姐,沒有感覺到總裁瀕臨爆炸邊緣的情緒吧?

  龍氏員工有志一同的都向旁邊閃去。

  「親愛的——」她拖長音,然後驀地聲音轉低,低到只有他們倆聽得見,「房東先生,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這次馬失前蹄吧。」

  在場所有人傻在原地。

  「親愛的」三個字重重地敲進眾人的腦中,震得他們包括當事人在內,無一不暈眩。

  多聳動啊!有人當眾對總裁示愛耶。

  龍逸辰神色複雜地看著一瞼低頭認錯的她。她這種一時興致所至便起而行之的行為模式,真的有些讓人吃不消。

  「馬失前蹄?」他揚眉。

  「嗯。」只要能混過去,什麼都無所謂了,反正她這人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不怕丟面子。

  「那就晚上幫我按摩好了。」腰都差點斷了,她下手可真狠。

  「好啊。」反正她也習慣了。

  晚上?按摩?眾人的腦袋再次陷入重度昏眩中。

  與花邊新聞從不沾邊、他們潔身自愛堪稱時代好男兒的總裁,完美無缺的形象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真的?」她答應得也未免太爽快了吧,讓他莫名地很火大。

  「當然是真的了,活血化瘀的按摩手法我很熟練的。」

  「很熟練?」這個答案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對呀,」穆青衣認真的點頭,「我以前常常把人弄傷,久而久之也就懂得怎麼進行簡單的接骨和推拿了。」

  她說得十分輕描淡寫,可是眾人聽得是非常的恐怖。

  什麼叫常常把人弄傷,久而久之就懂得醫治?到底有多少人為她的熟能生巧貢獻了一己之力?

  「扶我上去。」算了,他決定還是私下問這個問題,在場的龍氏員工都已經面露懼意,還是不要繼續加重他們的心理負擔好了。

  「哦。」通常做錯事之後她都會很聽話,絕對奉行「苦主第一」的原則。

  她的身體貼在他的左側,右手自身後攬住他的腰,他的左手扶著她的左肩,這是很標準的攙扶人的姿勢,可是她的身體一挨過來,他便有種觸電的感覺,半邊身子都麻酥酥的。

  一定是太久沒碰女人的關係,才會讓他這麼不正常。

  「你身體不要繃這麼緊,對瘀血化散不利的。」穆青衣好心的提醒。

  龍逸辰瞼色陰沉地瞪她一眼。

  在他們身後是一群臉色各異的龍氏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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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震耳的音樂在空氣中激盪,撲鼻的酒氣充斥在夜店中。

  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唐劍飛揶揄地看著好友,「聽說你多了個同居女友?」難得哦,這麼多年除了偶爾的放浪形骸外,基本上他算是個潔身自愛的男人。

  「那麼關心我的事幹什麼?」龍逸辰瞥了他一眼。

  「朋友就是互相關心的嘛。」

  「信你準倒霉。」

  「來來,說說能得到你允許進入尊爵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這些天他都快好奇死了,可是一直沒機會問。

  「你見過的。」

  「我見過?」他更吃驚了。

  「就是上次下雨天,你選中的第三個女人。」

  上次,第三個?唐劍飛很努力地回想,但結果以失敗告終。他一向只對美女感興趣,級別不夠的一貫船過水無痕,不留絲毫印象。

  「那個女人回過神來巴上你了?」

  「不是。」

  「不是?」原本已有五分醉意的人馬上清醒起來,「怎麼回事?」

  「記得不久前我壓下的那則新聞嗎?」

  「是她?」人生果然處處有驚喜啊!唐劍飛頓時雙眼閃閃發光。

  一口氣喝完手中的啤酒,龍逸辰煩躁地爬了爬頭髮,「她沒纏上我,是我自己找上她的。」

  看好友煩躁的神情,他知道這回的事情有點好玩了。

  「難得你龍大少看上她,她還不歡天喜地的纏上你這閃閃發光的大金礦?」只要知道龍逸辰的身家背景,恐怕沒有哪個女人不如狼似虎的撲上來吧。

  「如果她是這樣的女人就簡單了。」

  「噢∼」尾音拖得長長的,他等著聽下文。

  「你真以為我喜歡跑到這種地方來買醉?」送死黨一個白眼。

  此時的龍逸辰髮型微亂,衣衫半敞,少了白天的精明幹練與拘謹嚴肅,多了幾許放浪不羈與性感,讓店裡的女客不住的頻送秋波,可惜他卻視若無睹。

  「美酒佳人應有盡有,這種地方有什麼不好?」他可愛得很。

  懶得跟唐劍飛討論這個問題,他繼續喝自己的酒。

  「你到底為什麼跑到這裡來喝悶酒?」

  「還不是因為那個女人。」伸手握拳在吧台上狠狠捶了幾下,重新拿起一瓶啤酒猛灌。

  「她到底做了什麼事?」他快好奇死了,拜託他也好心一點幫幫忙,不要一個人在心裡悶燒,好歹讓他這個死黨分享一下心事。

  「我一定是太久沒女人了。」龍逸辰喃喃自語。

  「那簡單得很,只要你招手,這裡有很多女人都會立即撲上來。」

  「我對她們沒興趣。」

  唐劍飛瞭然的點頭,「你對家裡的那個有興趣。」而那個女人卻很可能對龍大少沒興趣,所以他龍大少才會破天荒到夜店來買醉。

  「你給我閉嘴。」真不該找這傢伙來喝酒的,一直在旁邊聒噪個不停。

  「憑你龍大少的丰采,難道還搞不定一個女人?」現在他對那個女人也有興趣了,真想瞧瞧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女人能讓一向冷靜自持的好友方寸大亂。

  「少在一邊說風涼話。」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一個怪胎。」

  唐劍飛呆住。女人有美麗、可愛、妖媚、溫柔……似乎沒有怪胎這類型吧。

  「那就別喝了,帶我去瞧瞧這個怪胎。」他要看怪胎,他一定要去看。

  「劍飛——」有沒有搞錯啊,他是找他來陪自己喝酒的,這傢伙竟然要拉他回家?

  

  那也算一個女人嗎?

  長髮胡亂的用大夾子別在頭頂,身上穿著皺巴巴的棉質休閒服,如果顏色是黑色的就會很像梅乾菜。

  而且——哪有女人像她那樣不顧形象盤腿坐在沙發上,捧著一隻小盆邊吃邊看電視的?還笑得那樣沒氣質。

  唐劍飛突然非常理解好友的郁卒,無論哪個男人家裡多了這樣一尊「佛」都不會很輕鬆的。

  「咦,你回來了,我今天做了拌飯,不過只有一人份。」說著她還不忘舉起手中的飯盆以茲證明。

  龍逸辰沒答腔,不過臉色並不好看。她是故意的,每每出現在客廳時她就會變得很邋遢,但是她一個人在房間時就不會這樣,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對她有反應,真不是一般的鬱悶。

  「房東先生,麻煩你不要整天板著臉行不行,這樣會很影響我這個房客的心情的。」都不曉得是哪裡得罪他,這幾天時常給她一張欠債臉。

  「小姐,你難道不曉得自己的行為也影響了房東的心情嗎?」有人忍不住出聲打抱不平。

  「我什麼行為?」穆青衣感覺很莫名其妙。這個跟著房東一起回來的男人,一看就是個油頭粉面的花花公子,典型的紈褲子弟,她生平最討厭這種人了。

  「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都不會做出像你這樣有損氣質形象的事情。」人有缺點不要緊,至少要懂得遮掩,像他的女朋友不化妝就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難道其它女人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光鮮亮麗的啊?難道她們睡覺就不會流口水,著涼不打噴嚏還是上廁所不放屁?」

  被她噼裡啪啦一陣搶白,兩個男人只能愕然的望著她。

  良久,唐劍飛才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小姐,你正在吃飯。」說那麼不衛生的話,她還吃得下去……他錯了,因為她已經轉過臉去一邊看電視一邊繼續往嘴裡送飯。

  「辰,我同情你。」最後千言萬語濃縮成這一句。

  龍逸辰沒理他,逕自朝穆青衣走去。

  然後,唐劍飛眼睜睜看著自己那個素來有潔癖的好友,毫不避嫌的奪過穆青衣手中的鐵勺,挖了小盆裡的拌飯就往自己的嘴裡送——如果現在有人告訴他,太陽其實是從西邊升起來,他也一定舉雙手雙腳贊同。

  「龍逸辰,我不吃人口水的。」

  「很好。」

  「那你還搶我飯?」她瞪大雙眼,用足以殺死人的眼神掃射他那雙無恥的手。

  「你不吃正好給我吃。」

  蝦米?

  「我不介意跟你分享的。」他很大方地把勺子遞過去。

  穆青衣很有骨氣的沒伸手去接,只是捂著自己依舊癟得很厲害的肚子,跑向廚房。

  「辰,你的習慣改了?」唐劍飛用看外星人一樣的目光打量著好友。

  「沒。」

  「你的潔癖呢?」因為那見鬼的潔癖,讓他連跟女人上床都挑剔得近乎苛刻。

  「還在。」

  「可你在吃她的飯……」

  「我已經開始習慣了。」

  唐劍飛一臉的問號。

  「自從她知道我有潔癖之後,為了杜絕我吃她做的飯,她每次都一次盛完,一次吃不完就下次再吃。」

  「你撥個電話叫外賣多方便。」而且絕對是大師級的水準,怎麼想都比這個邋遢女人做的強百倍有餘。

  「那她就太得意了。」向來只有他吃定人,卻從來沒人能吃定他。

  唐劍飛頓時失聲。

  

  他知道這是不對的,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計算機屏幕上正顯示著他那個古怪房客的一舉一動。

  回到房裡的穆青衣很懶散地趴在床上按著遙控器,雙腳不住地上下搖晃著,手也不時地偷渡零食到嘴裡。

  看到興起處,她還會從床上爬起來跟著蹦跳幾下,然後再摔回大床繼續看,雙腳也繼續上下搖晃……

  她似乎每天都很快樂,吃飽了不是睡就是吃零食,看電視看漫畫看報紙,再不然就是上網聊天,好像就沒幹過一件正經事。

  有時見到他匆忙的身影,還會調侃上一句,「生活嘛,快樂最重要,把自己累得像狗一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以前工作就是他的樂趣,每做成一筆生意,每完成一個項目,他就會有種成就感,就會很愉快,而現在光只看到她,他就會很滿足,一點一滴的變化讓他驚覺,也讓他無奈。

  她在做什麼?

  此時那個女人竟然捧著面紙開始流淚。

  龍逸辰下意識地自桌前起身,走了兩步,不由得暗罵自己沉不住氣,女人家看連續劇痛哭流涕是很正常的。

  重新坐回桌前,眼睛卻再也沒法從監視屏幕上移開,任由一旁計算機上的數據不停的跳躍,他也置之不理。

  她已經哭了很久了,久到明顯不正常,因為她早就關掉了電視,一個勁兒坐在大床中央專心的哭著,床的四周很快就堆滿了白色的紙花,而垃圾的發源處並沒有停止的跡象。

  十分鐘後,他斷然離開自己的房間,走到樓下她的房裡。

  「你、你怎麼進來的?」聽到聲響的穆青衣抬頭,吃驚地看著不請自入的人。

  「你到底是在哭什麼?」哭得他很煩躁。

  「要你管。」

  「我是不想管。」可是,卻不能不管,她的淚讓他的心亂成一團。

  「還有,我哭我的,你在樓上怎麼會知道?」快手快腳地擦乾眼淚,她瞪著一雙兔子眼質問他。

  龍逸辰頭一次被問得無言以對,有些尷尬的別開眼。

  「房東先生,你在心虛哦。」有問題。

  「你繼續哭好了。」他轉身就往外走。

  「話沒說清楚怎麼能走,你給我站住。」穆青衣可不答應了,直接從床上跳下追過去。

  「確定要繼續跟上來?」他停下來。

  「嗯?」她眨眼。

  他指指她站的位置。

  穆青衣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追上了樓梯,再三階就到他的地盤了。

  「跟上去又怎麼了?」雖說她住樓下,但也沒規定她不能上樓觀光一下吧。

  「那我就不得不把話講清楚、說明白。」

  「怎樣,你以為我是賊哦?」

  「這個時間,一個單身女人要跟一個男人進他的房間,你說她想做什麼?」

  「這個可就多了啊。」

  「多?」

  「對呀,可以喝茶,可以聊天,可以打架,可以罵人,還可以妖精打架。」

  「妖精打架?」龍逸辰對這個說詞很感興趣。

  「笨了,就是做愛嘛……」

  尷尬的氣氛頓時瀰漫開來,兩個人面對面站在樓梯上,相對無言。

  「呵呵……」穆青衣習慣性的伸手搔頭,「那個,時間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覺了.」說完,掉頭就要跑下樓。

  「等一下。」他大手一伸,輕而易舉就拉住了她。

  「很晚了很晚了……」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簷下,這種敏感話題實在不該脫口而出,她這張臭嘴真該打。

  「我知道。」他現在反而很有閒情跟她耗下去,瞧她手足無措的可愛模樣讓他大樂。

  「知道就各自回去蒙頭大睡,明天見。」放手放手啦,哪有人深更半夜死抓緊女人不放的,她要喊非禮了。

  「我想你說的對,可以喝茶聊天,那就跟我上去小坐片刻好了。」

  「龍逸辰,你別太過分了啊。」

  「我過分?」他揚眉,好整以暇地等她說原因。

  「明明是你自己先跑到我房間的,否則我好好的怎麼會追你追上樓!就算我追上了樓,也沒道理就得陪你回房吧?我怎麼知道你不會突然變身狼人,到時我豈不是求救無門?」

  她倒真敢說。「還有嗎?」

  穆青衣忍不住尖叫,「我都說得這麼白了,你竟然還有臉問還有嗎?」

  「也對,」他明白的點頭,「我都變身狼人了,你自然也就失身,身都失了,也就真的沒什麼還有了。」

  「誰說的?!如果是強暴的話,後面自然就是對簿公堂;如果是兩情相悅的一夜情,大家也好聚好散;再來如果被害人同意私下化解,那麼也要有相當可觀的封口費……」她完全照小說各個版本逐一推演一遍。

  龍逸辰心平氣和地耐心聽她說完那一大段精彩的演講。果然不愧是寫小說的,版本之多讓人歎為觀止。

  「說完了?」

  「目前我能想到的就這麼多了。」

  「那走吧。」

  「去哪兒?」

  「喝茶聊天。」

  聽他那一副雲淡風輕的口氣她就有氣,於是口氣強硬道:「我要回去睡覺。」

  「拿冰塊敷一下你的兔子眼,否則明天你會痛得睜不開。」算了,瞧她現在生龍活虎的樣子,大概剛才也不是真的傷心,頂多算是女人天生多愁善感的情緒所致吧。

  嗄?這傢伙是在關心她嗎?那她可不可以拜託他不要一臉嫌惡的講,這樣根本達不到效果的。

  「還是你想跟我上去徹夜長談?」他身子微傾的靠近她,用一種極為曖昧的語氣低聲詢問。

  看吧看吧,狼人的嘴臉露出來了吧!穆青衣馬上用力甩開他,一路小跑下樓,臨進房門前,還不忘朝猶自站立在樓梯口的他豎了下中指。

  龍逸辰笑著搖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寵溺之色。這麼一個率性可愛的女人,他如果放手的話就太傻了,人生也必然會失掉許多瑰麗的色彩。

  

  「什麼?她還在你家?」唐劍飛難以置信地瞪著好友,沒想到他隨口問了句,就得到一個這麼聳動的答案。

  「她為什麼要走?」

  「那種女人你也能忍受?」換作是他,一分鐘都忍受不了,一個懶得打理自己的邋遢女人,毫無形象氣質可言,辰的審美觀怎麼會墮落到這種地步?

  「有什麼不能忍受的?」

  「她根本就不能算是個女人。」

  「我確信女人該有的她一樣不缺。」龍逸辰一邊瀏覽文件一邊笑著說。

  「用過了?」

  他像沒聽到似地專心批閱文件。

  明白了,還沒到手,這麼個女人他幹麼像個寶貝似的捧著呢?唐劍飛不明白。

  「今晚的舞會,要我幫你找舞伴嗎?」

  「不用。」

  「有人選了?」

  「你當我那麼大的房子讓人白住的啊。」

  唐劍飛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那個女人?」

  「我家好像沒有第二個房客。」

  「她行嗎?」

  「可以試試看。」

  「試試看?」唐劍飛忍不住拔高音量,「今晚的場面可不是小場面,你不擔心她會給你出亂子?」

  「她不會。」

  「你看起來很有自信。」

  「我一向如此。」

  「唉!我真不明白。」唐劍飛氣餒的歎氣。

  其實龍逸辰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所以對好友的這個問題他依舊選擇聽而不聞。

  

  她似乎很喜歡客廳的那組沙發,只要她不在房間,大多時候就會窩在上面。

  龍逸辰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習慣一進門就往沙發的方向看,而今天意外的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像

  「青衣,穆青衣……」

  在找遍整個屋子後,他確定她不在家。

  當手機撥打十幾分鐘仍舊占線時,龍逸辰突然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於是急忙改撥了另一組號碼。

  「青衣沒來啊。」

  「打擾了。」

  她在台北似乎只有郭果蘭一個朋友,不在她那裡,電話又不通,到底出了什麼事?

  當手機響起來的瞬間,他幾乎是立即按鍵接聽。

  「龍逸辰,你在哪兒?」

  「你在哪兒?」

  「我在FK酒店。」

  他忍不住重新確認,「什麼地方?」

  「FK酒店。」

  「你見鬼的為什麼會去那裡?」龍逸辰生平頭一次失控的破口大罵。那個地方根本就不是良家婦女應該去的地方!

  「你有閒工夫吼我,不如趕過來幫我的忙。」現在不是比大小聲的時候,她不能吼他,畢竟是她有求於人。

  「我馬上過去。」如果能飛,他一定毫不猶豫的選擇飛過去,他怕自己晚到一秒就會發生讓他終生遺憾的事。

  fK酒店……

  十幾個彪形黑衣大漢圍成半環狀分散在屋子裡,而被他們困在角落的那兩個女人——一個如驚弓之鳥眼神呆滯,另一個卻像一隻暴怒的小母獅,伸出自己鋒利的爪子隨時準備咬人。

  他很慶幸那個小母獅是自己擔心的人,否則他不知道當看到神情呆滯的穆青衣時,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果然是龍先生。」一個涎著笑臉的中年男子立刻黏上來。

  「哼。」

  穆青衣很狗腿的陪笑。「房東先生,給你添麻煩了啊。」

  「這是怎麼回事?」

  「都是錢惹的禍啊。」

  「錢?」

  「是呀。」

  「她是誰?」

  穆青衣沒回答他,而是伸手拍拍那名女子的臉,用一種很柔和的聲音說:「二姊,沒事了沒事,青衣說不會有事就不會有事的。」

  呆滯的眼神一點一點的回復正常,然後豆大的淚珠滾出眼眶,發出夢囈一樣的聲音,「沒事了……」

  「對呀,沒事了,可以回家了。」

  「她們欠多少錢?」龍逸辰逕自轉向那個有著一張和善臉皮的中年男人問。

  「不是我們欠的,是我大哥欠的。」穆青衣忍不住出聲辯白。

  「二千萬。」

  「我只問這位小姐的價碼。」龍逸辰表情冷淡的說。

  「我大哥把所有債務都轉到二姊身上了。」那個傢伙根本就是人渣,連親妹妹都這樣陷害。

  龍逸辰掏出支票,當場就簽了一張遞過去,「借據。」

  中年男人高高興興地將借據奉上。

  「青衣,青衣……」穆青蘋完全清醒過來,緊緊抱住妹妹,放聲大哭。

  真是的,以前見到她也沒這麼親啊!看在二姊受了刺激的份上,穆青衣安慰地

  伸手拍著她的背。

  「我們可以走了嗎?」

  「龍先生請隨意,要早知道這位小姐的妹妹跟您關係這麼親密,我們不會這麼粗魯的。」

  幹嘛把他們說得好像姦夫淫婦一樣,明明只是單純的房東跟房客的關係——不過,現在好像開始有些不一樣了,那張支票好重!

  「以後離她遠一點。」聲音雖然很輕,但是警告的意味很濃。

  中年人笑著點頭,「龍先生的人我們自然不會亂碰。」

  「那最好。」

  「讓他們賠醫藥費,我受傷了。」

  所有人都望向一瞼理直氣壯的穆青衣。

  中年人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穆小姐,您剛剛也有打傷我們的兄弟。」

  「那是他們活該,而且那麼多人打我一個還受傷,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受傷了?」龍逸辰的眸底閃過戾氣。

  中年人馬上堆起滿臉的笑,「誤會,爭執的時候有點小衝突。」手心忍不住冒汗,龍家人不是他們得罪得起的,而龍逸辰似乎很在意這個丫頭。

  「她說要醫藥費。」龍逸辰幾不可察的掀了掀嘴角。

  「我們出,我們出。」

  「出多少?」

  「我很中意你手上那張支票哦。」穆青衣很熱切地瞄著中年人手上的那張紙。

  中年人的臉頓時黑了一半。

  

  支票當然不可能再拿回來,所以穆青衣很鬱悶。

  三千萬啊,把她賣了也不值。

  盤膝坐在沙發上,雙手托著腮,一副思考人類未來發展的凝重神情——這就是龍逸辰看到的景象。

  自從安置了穆青蘋,回到尊爵後,她就異常的安靜。

  「在想什麼?」

  「三千萬。」當時怎麼會腦袋發熱地報上他的名字呢?本來就不想跟他牽扯太多的,現在好像變得更糾纏不清了,她這顆豬腦袋。

  他故意逗她,「提醒得對,你準備怎麼還?」

  「把我賣給你怎麼樣?」

  「你說呢?」

  「這麼虧本的買賣換我都不做,你這種精明的商人怎麼會做。」

  他覺得不虧本,甚至覺得自己賺到了,不過這話他很聰明的沒說出來。

  「要不要我幫你擦藥?」

  「不麻煩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開什麼玩笑,真要讓他幫忙,她就會被看光光了。

  「你確定?」

  「確定。」

  「晚上可以陪我出席一場商業聚會嗎?」

  穆青衣怏怏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悶悶的回答,「你說我現在能拒絕嗎?」拿人手短,她現在面對他是渾身不自在。

  明明就不關她的事,怎麼到最後卻莫名其妙把自己賠了進去?

  「你可以當那三千萬不存在。」

  「好,那我晚上打算在家養傷。」

  龍逸辰為之失笑。她真是坦白直率得可以!

  「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穆青衣長長的歎了口氣,一臉鬱悶的望著電視牆,「爸爸說他們舉家移民,誰知道我下午出去閒逛,看到被黑社會追債的二姊。後來我弄明白了,大哥欠了一屁股賭債,不但把自己的公司玩完了,還借了一堆高利貸,沒辦法,最後回家騙爸爸辦移民,將變賣祖屋房產的錢全部拿走去還債。不過,由於洞太大,補不完,無計可施便心一橫,騙了二姊的印章和身份證把債務轉了。」

  「這都是在你北上之後的事?」

  「不是,老爸當時趕我走人時以為自己要移民,結果被兒子騙了所有家產去還賭債。」想來她還是賺到了,老爸似乎還滿夠意思的,偷偷給了她三百萬做嫁妝。

  「趕你走?」龍逸辰挑眉。

  「忘了講了,」她伸手拍腦門,「我是老爸在外面偷生的,所以在家裡比較不受歡迎。」

  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她的成長背景這樣灰暗,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個發光體,總是充滿了陽光與朝氣。

  「我一直以為他們正在國外過美好的生活,沒想到卻是這個樣子。」如果當時不是生氣的第二天就北上,或許她不會到今天才知道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

  不曉得該說什麼,明明是一件很悲慘的事,可是由她的嘴裡說出來就完全變了調,總讓人忍不住想發笑。

  穆青衣實在是個天生就很搞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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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造型師的手有著鬼斧神工一樣的技巧,從試衣間走出來的穆青衣讓龍逸辰瞬間驚艷。剪裁合身的緊身露肩小禮服,配上一款如繁星般閃爍的鑽石項鏈,讓她看起來出奇的性感。

  長髮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纖細的頸項,也讓耳上那對寶石耳環分外光彩奪目。

  「哇,扶我一下……」慘叫聲中她狼狽的跌入龍逸辰的懷中。「媽呀,這麼高的鞋跟想要我的命啊。」她唉唉亂叫。

  「不是特別高。」他低頭檢視她的鞋跟。跟那些六七吋相比,這四吋算是很普通的了。

  「不是特別高我就已經這麼慘了,再高我肯定殘廢。」

  龍逸辰笑著調侃她。「那只好委屈你今晚依靠著我了。」

  「把你的手拿開。」穆青衣忍不住磨牙。天殺的,怎麼會選這樣一件露肩的晚禮服?而這傢伙的兩隻手還那麼光明正大的放在她腰上!

  他聳聳肩,聽話的拿開雙手。

  「穿著這身衣服真的很不舒服。」也讓她提心吊膽,這衣服不會掉下來吧?!她裡面可是什麼都沒穿呀,這種見鬼的色禮服是哪個傢伙設計出來的?

  「很漂亮。」

  「漂亮個鬼。」老是感覺肩上涼颼颼的。

  「穿得這麼淑女還是注意點用詞比較好。」

  「我就說不想去啊,萬一出糗你可別怪我。」她心裡很忐忑,不知道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場面在等著她?

  「走吧。」

  她認命了,那該死的三千萬!

  「要我扶你嗎?」

  穆青衣很想用眼神殺死他。

  看來是需要的了,他很紳士的將胳膊遞過去。

  她馬上狠狠地挽住他,那模樣跟小鳥依人一點兒都扯不上關係。

  「要是肩上也有瘀青就好了。」她咕噥著。

  「嗯?」

  「至少就不必穿這種露肩晚禮服了。」

  「小姐,從來沒有哪個女人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時候,還像你這樣抱怨個不停的,給個面子行嗎?」

  「是哦,能攀上你龍先生是多少女人的夢想,你還扯著我不放幹什麼?」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扯在一起真是有點不倫不類,她心裡莫名有些彷徨。

  「這倒也是。」龍逸辰欣然點頭,「可是,在台北我能找的女人好像就只有你而已。」

  什麼叫在台北?

  穆青衣馬上用一種看色狼的表情盯著他,「原來,您大少爺的華麗後宮還沒有囊括台北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口氣何必那麼酸,你現在不是已經被囊括進來了嗎?」華麗後宮?他實在承受不起這個恭維,倒是劍飛綽綽有餘。

  毫不猶豫的用力掐下去,不把他掐到瘀青朵朵開,她就不叫穆青衣!

  

  龍逸辰的出現引起現場不小的騷動,不少政商名流紛紛過來打招呼順便拉攏關係。

  每一個人看到他身邊的女伴時,也不約而同露出驚訝艷羨的目光來。

  該怎麼說呢,她像一個掉落凡間的精靈,散發著優雅純淨的氣質,笑容靦腆淺淡,有著小雛菊似的羞澀。

  穆青衣很不舒服,她不習慣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感覺整個人都快被人盯得燒起來了,嘴角的笑也漸漸趨於僵硬。

  悄悄扯扯他的袖子,貼近他耳邊小聲說:「我去趟洗手間。」他們彼此恭維又是談論一些生意上的話題,聽得她頭昏腦脹。

  龍逸辰笑睨她一眼,同樣貼過去小聲說:「第一支開場舞是由我們跳的,快去快回。」

  開場舞?穆青衣覺得自己的腳開始發軟。她的舞技絕對是幼兒園水準,這回丟人丟大了!

  「怎麼了?」見她臉色突然變僵硬。

  「我要逃跑。」

  聞言,他揚眉。

  「我根本不會跳舞啊。」她抓緊他的胳膊低吼,急得臉頰透著紅暈。

  他怔了下後馬上恢復正常,唇角綻放一個迷人的笑靨,「沒關係,有我在。」

  有你有什麼用啊?!是共舞,又不是獨舞,她真想扁他。

  「還是你打算跳完了再去洗手間?」她真以為跑得了?

  「我會被你害死。」今晚恐怕是這輩子最丟人的一次了,上流社會果然不是她這種人混的地方。

  皇冠財團的老闆看起來好事將近,「不解風情」一直都是外界對他的評價,不過今天看來傳言不實。

  他看起來很會跟女伴調情嘛,眉梢眼角的春意藏都藏不住,跟女伴親暱的竊竊私語,不知講了什麼曖昧的話讓女伴面紅耳赤。

  當音樂響起時,眾人眼中的王子公主緩緩步入舞池,在悠揚樂聲中輕盈起舞。

  穆青衣既緊張又鬱悶,感覺自己就像龍逸辰手中的玩偶一樣被他牽來扯去,完全的不由自主。

  「放輕鬆。」

  她很想啊,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不緊張也難。

  「跟著我的腳步走。」

  又踩到他了,估計他的腳明天會腫。

  短短幾分鐘的音樂,卻讓她覺得像經歷了天長地久的煎熬,音樂結束時,她一直懸在半空的心才落回原位。

  呼,這簡直不是人受的罪!

  「龍先生,能請您的女伴跳支舞嗎?」

  穆青衣差點被這個要求給嚇死。

  「不好意思,程總,她今天有叢不舒服,被我硬拉來舞會已經很勉強了,我不希望累著她。」

  「真遺憾,穆小姐的舞步看起來很美呢。」

  「程總過獎了。」

  穆青衣在一旁冒冷汗。她的舞步很美?開什麼玩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跳完整支舞的,只知道他的腳快被她踩爛了。

  感謝今天的禮服裙襬夠長,否則別說看起來美了,簡直是種視覺謀殺。

  婉拒了前來邀舞的人,龍逸辰攬著她到休息區坐下。

  「很痛嗎?」瞧她頻頻皺眉的舉動,想來高跟鞋讓她很不舒服。

  「你也很疼吧。」她滿是歉意的看向他的腳。

  「我算自找的。」他調侃自己。

  她完全贊同,本來就是他自找的。

  「喝點飲料吧。」

  「謝謝。」

  「你一個人不要緊吧?」他還得去跟一些人打招呼,卻有些不放心她,今晚的她太過亮眼了。

  穆青衣笑道:「放心,我保證坐在這裡等你回來。」腳疼死了,她才沒精力亂跑。

  「那就好。」

  慢慢啜飲著杯裡甜中帶酸的飲料,她開始有閒情打量舞會現場。

  第一次到這種大飯店的舞廳來,果然夠高檔,有格調,尤其今天來的幾乎全是政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稱得上冠蓋雲集。

  俊男美女紳士淑女,當然也不乏讓人倒胃口的高格調流氓,俗稱花花公子,又叫紈褲子弟。

  本來她是完全當那些人不存在的,只不過有人就是不知死活地貼過來套交情。

  「嗨,美麗的小姐,允許我坐到你旁邊嗎?」

  「我允許你坐到我對面。」她也很有禮貌的保持著微笑。

  過來探查底細的唐劍飛碰了一個軟釘子。

  「跟辰認識很久了嗎?以前沒見過你。」像這樣美麗優雅的女人才適合站在辰的身邊,而他家裡的那尊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不久。」繼續微笑。

  「我說嘛,像這麼美麗的小姐我如果見過怎麼可能沒印象。」

  這個傢伙不會得了健忘症吧?明明他們見過的。不過穆青衣沒有說破。

  「是呀,像唐先生這樣年輕有為的俊傑,如果見過我也不可能不記得。」死花花公子。

  唐劍飛有些暈陶陶。無論如何,被美女讚美都是件開心的事。

  「很閒啊。」一隻大手用力按了他的肩頭一下。

  回頭就看到龍逸辰冷肅的眼神,唐劍飛嚇了一跳,「辰。」

  「青衣,沒事吧。」

  「我很好啊。」他回來得真不是時候,她原本想修理一下唐劍飛的。

  「青衣?」唐劍飛的聲音忍不住發顫。這個名字似乎好像——不就是住在辰家裡的那個女人!

  「你不會沒認出她吧?」龍逸辰好笑的揚眉。

  「他是沒有。」穆青衣揭曉答案。

  唐劍飛錯愕的張大嘴。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只有懶女人,沒有醜女人啊!

  

  「進、退、側步、扭腰……」

  冷肅沉穩的男音隨著舞曲抑揚頓挫,聲音的主人也身體力行隨樂而舞。

  「扭腰。」

  「扭不動了。」穆青衣索性罷工,爬到沙發上去大喘氣。

  「青衣。」

  「她死了。」不惜詛咒自己,只求逃出生天。就算那支舞她踩腫了他的腳,他也不能這樣報復她啊。

  整整一個禮拜又三天過去了,只要他在家,她就難逃被迫練舞的惡運,害她現在作夢都在旋轉個不停。

  龍逸辰面無表情的走到她面前,伸手。「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先生,饒了我行不行?我錯了,我不該踩腫您尊貴的腳丫子,我認錯道歉可不可以?」她這人不但懶且跟舞犯沖,根本沒天分,壓根就不是那塊料。

  「不可以。」他直接從沙發上拽起她,「哪有女人不會跳舞的。」

  「不會跳又不會死。」她就不信人人都是舞林高手。

  「別找借口,防身術比這個難多了,你不是也練了一副好身手?」為了自己的雙腳,說什麼都要讓她學,他可不想以後常常被她踩腫腳。

  「我那是防身用的,意義不同。」而且,當年不努力就會被那個可惡的館主打得慘兮兮,為了不挨打,甚至為了打擊報復那個臭老頭,她才發憤圖強,咬牙挺過來,並且最終打敗了那個不可一世的老傢伙。

  回想當年勝利的那一瞬間,穆青衣不由得露出猖狂的笑容。

  「傻笑什麼?站直、挺胸、收腹……」她好像隨時隨地都會靈魂出竅,被人吃豆腐也沒感覺,他都不曉得自己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她了。

  他真的好煩,工作一天不累啊,還拚命抓著她大練舞技。

  「轉身,撤,轉……」

  穆青衣如願的旋轉回沙發上趴平。

  龍逸辰為之氣結。這些天教她跳舞已經快磨光他所有的耐性,她是最不合作的學生,簡直頑劣得讓他想扁人。

  「不想練舞,好,我們改品酒。」

  「品酒?」穆青衣趴在沙發上半瞇起眼,很懷疑他的動機。

  酒會亂性,這已是公認的真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提議學品酒?誰不知道幾種酒混著喝易醉?就算她長得尚不足以蠱惑蒼生,也得防有些人飢不擇食。

  「出入各社交場合,酒、舞、談吐、禮儀都要注意,所以我們一樣一樣來。」

  「我為什麼要?」她不再無動於衷。

  「因為你要融入這個圈子。」

  「可笑,誰說我要進那個圈子?」她平民生活過得很舒服,才不要去什麼上流社會湊熱鬧。

  「我說了你要。」他很堅持。

  看著他執著冷肅的表情,穆青衣頭一次意識到這個男人其實是很危險的。於是她在沙發上坐正,認真地看著他說:「龍逸辰,我想有些話我們應該說清楚。」

  「你說。」

  「因為那三千萬,所以一切都不一樣了是嗎?」她盯著他,不想錯過他的任何表情,「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當個隨性的房客了是不是?」

  說完,她咬著唇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龍逸辰怔住了。因為那三千萬?不,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只是那場舞會讓他意識到,如果她注定是那個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那就必須適應他的圈子,所以他才會下工夫來幫她學習。

  「如果是的話,我會盡快把錢還上。」她寧願背負債務,也不要這樣沒尊嚴,況且她原本也正想方設法找錢,只是沒想到時間會突然變得這麼緊。

  他蹙緊了眉頭看她。「那些錢不用還。」

  「你別說傻話了。」因為用了他的錢,她勉強自己做原本不會做的事,一次又一次妥協,可這樣太壓抑了,壓抑得讓她不能呼吸。

  「我只是想讓你適應這個圈子。」

  「我為什麼要適應?」

  「因為你是我的女人——」

  空氣在那一刻凝固,沉悶的氣壓緩緩擴散。

  「我會還錢。」很久之後她開口,然後挺直腰桿走回房間。

  聽到房門被用力甩上的悶響,龍逸辰懊惱地在沙發上坐下。他把事情搞砸了!

  

  長到這麼大,穆青衣頭一次這麼憤怒,就算因為私生女的身份在穆家被歧視、被欺侮,她都沒這麼憤怒過。

  當年那個硬拖自己進武術館的老頭雖然可恨,卻也達不到龍逸辰的可惡指數。

  三千萬!該死的三千萬!

  明明一切都不干她的事,她只不過倒霉地姓了穆,更倒霉的遇上個不爭氣的同父異母的大哥,最倒霉的就是不該在街上看到被人追得逃命的穆青蘋時,衝上去插手——

  事情回想一遍,她根本是自作自受,已經沒有言語能形容她此時郁卒的心境。

  撲到床上對著枕頭就是一陣亂拳,一邊打還一邊罵。

  「可惡,有錢了不起啊?!」

  「就算了不起又怎樣?我又不是不還錢。」

  「什麼叫我是他的女人?老娘又沒跟他上床。」

  「就算是鑽石王子又怎樣?還不就是一個腦袋兩隻眼睛和一張嘴呀,誰沒有,我不就窮了點,人懶了點,有必要被人欺侮到這個地步嗎?」竟然還曾產生那麼一些不該有的綺念,到頭來他還是跟一般庸俗的有錢人一樣,用錢來壓她。

  錯愕,是坐在監控屏幕前的龍逸辰臉上唯一出現的表情。

  穆青衣的長相十分古典秀雅,安安靜靜的她給人一種文弱秀氣、羞澀稚嫩的感覺,可是她真實的個性實在有點對不住老天給的外表。尤其此刻她那一連串的精彩漫罵,讓龍逸辰著著實實的體會了什麼叫人不可貌相。

  人的第一印象有時真的很重要,如果當日她是以這副潑婦相示人的話,他一定不會上前搭訕。

  真是有錢難買早知道,現在知道也為時已晚,誰叫他不爭氣地將心陷了進去,除了認命,就只能設法讓那個正努力發洩怒火的小女人也同樣陷進來。

  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更何況愛情本就不能是獨腳戲,否則就注定只能是場無言的結局。

  看著那個放棄蹂躪枕頭改而摔打床上那只玩偶的女人,龍逸辰唇角微勾,眼中閃過誓在必得的堅持,向後靠在椅背中閉目養神。

  「龍逸辰——」

  猛地聽到有人喊自己,他連忙坐直身子,看著監視器下的穆青衣一臉憤恨的握拳。

  「總有一天,我要把一大把鈔票扔到你臉上過癮。」

  他無聲地笑了起來,她的想法總是讓他驚奇。

  「不過,我上哪兒去找那麼多錢扔他,而且拿錢丟人有點浪費,還不如讓人扔我來得爽……」

  她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不知樓上有人因她的話而笑倒在椅子上。

  

  龍逸辰面無表情的看著櫥窗內那抹忙碌卻又快樂的身影,雙手因用力而使手上那份文件接近撕毀。

  「總裁。」司機喊得很小心,唯恐一個不巧就被遷怒。

  「回公司。」

  「是。」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心裡直犯嘀咕。不知道總裁在想什麼?寧可天天看穆小姐看到臉發黑,卻什麼也不做。

  「你看她快樂嗎?」

  「穆小姐好像一直都挺快樂的。」司機完全實話實說。

  「苦中作樂。」他冷冷的說。

  司機馬上噤聲。

  雖然手上拿著文件,可是他卻一眼都看不進去,那個女人真想累死自己嗎?

  她是認真的,從放話說要還錢開始,她便拚命的工作,白天上班,晚上就瘋狂的寫作,他看她一天睡不到三個小時,都不曉得她怎麼還能笑得那麼陽光燦爛。

  不管她累或不累,他都已經無法再繼續旁觀下去。

  「轉過去。」

  「嘎?」司機愣了下。

  「回精品店。」

  「是,總裁。」司機急忙掉頭。

  車子在店外不遠處停下,而這次龍逸辰直接下車走過去。

  「歡迎光臨。先生,需要我為您做什麼?」一看他的穿著打扮,專櫃小姐馬上知道大客戶上門了,很慇勤的上前接待。

  「我要她為我服務。」他直接指向正在為一名女客服務的穆青衣。

  「青衣,過來一下。」

  「好的。」她應了聲的走過來,「什麼事,張姊?」

  「這位先生要買東西,你招呼一下。」

  「好。」她笑著點頭,但轉過頭看清來人的時候,笑容馬上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的臉也看不到笑容。「青衣。」

  「先生,你到底想怎樣?」她已經很努力賺錢了好不好,難不成真要逼她去賣身?就算要賣也不賣給他,氣死他。

  穆青衣並沒有察覺,其實自己已經很肯定能對龍逸辰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

  「跟我回去。」

  「憑什麼?」

  「自己走還是要我動手?」

  幾名專櫃小姐吃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青衣竟然是有錢人的女朋友?

  「我在上班。」自己真是不爭氣,竟然被他的神色語氣給嚇到。

  「從現在開始你辭職了。」

  「我辭職要怎麼賺錢還你?」只有還了錢她才覺得兩個人站在一起是平等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矮人一截。

  「你不需要這麼勉強自己。」三千萬而已,他從沒放在心上。

  哪有人拉起人就走的道理?「姓龍的,你不能這麼野蠻啊。」

  「我做的比這更野蠻。」他轉過頭去冷冷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閉嘴,不要再挑戰他的耐性。

  「那我也得把制服換下再走吧。」她抓住門框不肯再前進一步。

  他的響應是直接伸手扳開她的手,一路將她扯出門外,上車。

  
  明明就累慘了,上了車沒兩分鐘,她就睡死在後座上。

  「這是何苦?」他有些心疼的摸著她眼下淡淡的黑痕。

  雖然知道不應該,可是司機還是忍不住偷偷從後照鏡裡瞄了幾眼。總裁一定很愛穆小姐,那心疼的神情連他這麼粗神經的人都明白是什麼意思。

  「要回尊爵嗎?」

  「回公司。」

  「那穆小姐——」

  「一起。」

  司機不再開口。

  最近,她在跟他鬧脾氣,有意錯開一切可能相遇的時間,要不是有監視器,同居一個屋簷下的他,想看到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家裡已經很久沒看到她懶洋洋的身影,他無法想像過慣了懶人生活的她是如何強迫自己去適應那一個接一個的工作,就好像突然變成了無敵女金剛一樣。

  他一點兒都不喜歡看到她變得積極向上,立志朝女強人靠近,懶散隨性的穆青衣一旦不再逍遙過活,也就不會是真實的穆青衣了。

  「三千萬。」

  龍逸辰瞪著她。難道在睡夢中,她也放不下這筆錢?

  「三千萬……」她在睡夢中繼續囈語。

  他眉頭緊鎖。幫她解決困境的錢竟變成她惡夢的源頭,這讓他非常鬱悶!在他想努力拉近兩人關係的時候,卻因為這筆錢而將距離拉得更遠。

  「我不想不想長大……」手機鈴聲響了。

  看睡得死沉的穆青衣,龍逸辰無奈的歎了口氣,從她身上掏出手機接聽。

  「穆小姐嗎?」

  「她在睡覺。」

  「麻煩請穆小姐接電話。」

  「她很累,有事可以跟我說。」

  「還是請穆小姐接吧,這件事一定要跟她本人講。」

  龍逸辰遲疑了一下,然後伸手搖晃睡死的她。「青衣,醒醒,電話。」

  她迷迷糊糊的伸手往身上摸去,他急忙把手機塞進她手裡。

  「喂,哪位?」開口的瞬間她習慣性清醒,這讓一旁的龍逸辰訝異的揚眉。

  「穆小姐,我是方舟律師事務所的張律師。」

  「律師?」她困惑的皺起眉頭,「我好像沒有犯案啊。」

  「不是的,我們這裡有一份遺囑是要交給穆小姐的。」

  「遺囑?」

  「是的,展宏遠老先生的遺囑是指名要給穆小姐的。」

  展宏遠這三個字一入耳,她腦中隨即浮現一個總是板著一張臉的嚴肅老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有遺囑給我?」

  「小姐到律師事務所自然就知道了。」

  「哦。」

  「不知穆小姐幾時有空?」

  「現在好了。」

  「那我們待會兒見。」

  「好。」掛斷電話,她怔忡了好一會兒,爾後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方舟律師事務所在哪兒?」

  「我們馬上就到了,穆小姐。」司機輕快地答腔,他有聽到對話,不用人吩咐早就轉了方向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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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什麼?我外公?!」

  穆青衣難以置信地瞪著桌子後的那個律師。

  「是的,穆小姐,展宏遠老先生確實是你的外公。」

  「外公……」小時候他鞭策她學防身術時的那股狠勁,一點兒也不像是外公的樣子,說是仇人還差不多。

  「展宏遠老先生在遺囑上說得很清楚,他把名下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全部留給他的外孫女穆青衣小姐。」

  「我外公很富有嗎?」她問得很小心。

  張律師笑了笑,把文件推過去,「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五千萬。」

  「五千萬!」想不到外公也是有錢人哦。

  「是的,穆小姐只要在這裡簽上名字,這上面所有的財產就是你的了。」

  「真的假的?」她不會在作夢吧,怎麼突然之間天降橫財還多了個外公?

  張律師笑了起來,「當然是真的。」

  穆青衣捧著那份遺囑感覺很不真實,想了想,扭過頭看著跟來的龍逸辰,「幫我看好不好?」她對這種東西沒經驗。

  龍逸辰伸手接過去,快速瀏覽了一遍,然後開口,「沒有問題,你可以簽。」

  忍不住撓了撓耳朵,她喃喃自語地說:「真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呢。」

  簽好了字,她一邊把文件遞過去,一邊很不好意思地問:「那我現在可以辦理財產轉移手續嗎?」

  張律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可以。」

  「那好,幫我轉三千萬到龍逸辰的名下。」呼呼,太好了,那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大山終於可以搬走了,感謝外公,她決定原諒他小時候對她過於嚴厲的對待了。

  張律師用更奇怪的眼神看向龍逸辰,對於皇冠財團這個年輕的老闆,他並不陌生。

  「龍先生——」他遲疑。

  「照她說的辦。」

  「好吧。」他們兩個看起來實在不像債主與債務人的關係,而且通常劇碼似乎應該都是龍逸辰轉錢給女方才對吧,真奇怪!

  「這裡還有一把銀行保險櫃的鑰匙。」

  「保險櫃?」她狐疑的接下,搞不明白外公到底還留了什麼東西給自己。

  穆青衣終於瞭解了所有的真相。

  這一切原由保險櫃內的那封信,外公寫了很厚一迭,清楚明白地講述了當年父女鬧僵的全部經過——

  媽媽因為對爸爸的愛堅持未婚生子,而外公則因為媽媽的舉動一怒之下與她斷絕父女關係。

  在媽媽因操勞過度去世之後,外公開始後悔,於是放棄繼續經營自己的公司,跑到穆家附近方便就近照顧年幼的她。

  也就有了後來他硬拉她進武術館學防身術的事情,雖說外公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不過,至今回憶起當年那段慘烈的歷程,她都免不了忿忿不平。

  怕她在穆家受欺侮是不會接她回去養啊,這個死愛面子的臭老頭。

  小心的將信收進盒子,穆青衣抱著盒子靜靜坐了好半天。

  有愛她的媽媽,有偷偷疼她的外公,也有常常心口不一又有些懼內的爸爸暗地裡關照,原來,她一直是幸福的。

  眼眶漸漸濕潤起來,眼淚一滴一滴的滾落。

  幸福啊,明明可以很簡單,卻因為媽媽那段不倫之戀而搞得這樣錯綜複雜。

  穆青衣討厭看一些未婚生子,特別是婚外情又生子的親情倫理劇,因為那會讓她想到媽媽,進而想起在穆家被欺侮的那段日子,然後便不由自主的感傷落淚。

  只是今天,她是因為一個她曾經厭惡了許久的老頭,竟然是自己的外公默默守護她許久而窩心的落淚。

  她又在哭了,這回,他不會再笨得以為她是因為女人天生敏感脆弱的神經在作祟。

  龍逸辰煩躁的關掉監視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越來越不像自己,這種無法掌控的情形讓他焦躁不安。

  習慣掌控一切的他,自從遇到穆青衣似乎就屢戰屢敗,而她卻依舊懵懂不解風情,愛上這樣的女人真有點自討苦吃的感覺。

  當樓上的龍逸辰陷入自己的思緒時,樓下的穆青衣開始忙碌的收拾行李。

  事情總算解決了,她也該走了,要不是怕被人說是欠債逃跑,知道家變始末時

  她就會走,可是不想落人口實的她,只能逼自己留在台北清償債務。

  一邊往行李塞衣服,她一邊講電話,「果果姊,我是青衣。」

  「怎麼了?這麼晚有事?」

  「嗯,我有事需要出國一段日子。」

  「出國?」

  「對,所以有事情我們E-mail聯繫。」

  「多久會回來?」

  沉默了一下,穆青衣說:「我目前也不能確定時間,要到那邊看情況。」

  「什麼時候走?」

  「明天。」

  「要不要我送機?」

  「等我回國時接機好了,送機太傷感,還是不要了。」她不喜歡傷感的場面,能避免就避免。

  「成,回來時打電話給我。」

  「一定。」

  

  陽光暖暖的照在草坪上,讓躺在上頭的人睡得更加香甜。

  一個高大欣長的身影悄悄接近,俯身要將自己的外衣給她蓋上。

  「啊……」

  天旋地轉之後,他發現自己被人摔平到地上。

  「羅醫生?!」

  年輕的醫生尷尬的笑笑,「穆小姐好身手啊。」

  「對不起啊,本能反應。」穆青衣露出歉意的微笑,伸手拉他起來。

  「原本想幫你蓋件衣服的。」他撿起自己的外套解釋。

  「今天陽光很好,不會著涼。」

  「看來是我多事了。」年輕醫生的眼中閃過失落。這個穆小姐總是這樣搞不清楚狀況!

  「我爸爸的情況怎麼樣?」

  「穆先生的恢復情況良好,如果能照現在的狀態繼續下去,生活就可以自理了。」

  「這真是個好消息。」穆青衣露出兩個月來最輕鬆的笑靨。

  來到澳洲兩個多月了,她已經從當初瀕臨爆炸的邊緣慢慢平靜下來。

  之前,從二姊的口中得知爸爸被不孝的大哥氣到心臟病發,並引發中度中風症狀,但當親眼目睹生活不能自理,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父親時,她的憤怒簡直快把她整個人燒掉。

  這些日子親眼瞧著病中的爸爸一點一點的恢復精神,一點一點的好起來,糾結了兩個月的心才總算慢慢放鬆下來。

  「你很愛你的爸爸。」穆先生的子女中就數她最孝順了,大女兒除了初入院時露個面一直到現在都沒再出現過,而二女兒也在一個月前離開,只有她一直沒有放棄的打算。

  很愛嗎?穆青衣並沒有想過,她只是覺得這是自己作為子女應該盡的義務,就像她同樣不認為父親很愛自己一樣。

  責任與義務算是他們對彼此的定位吧。

  「澳洲的環境很適合病人休養,在這裡定居對穆先生的身體應該是最有利的。」

  「嗯,我也這樣認為。」

  「這麼說,你會在澳洲定居了?」

  「再看看吧。」定居澳洲嗎?穆青衣有些不確定,總覺得心裡有些什麼沒理清楚似的。

  羅醫生的神情黯淡了一下,但迅速揚起職業微笑道:「我去接班,待會去看穆先生。」

  「羅醫生再見。」

  抬頭看著天邊一抹帶狀的白雲,她忽然覺得那朵雲的形狀很像龍逸辰家中客廳的那組懶人沙發。

  來到澳洲這麼久,她竟然十分懷念住在尊爵的那段日子,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動物,明明當時不覺得他有什麼不同,離開後卻會忍不住想念。

  定居澳洲?或許可以考慮看看,這裡的環境真的很不錯,她也很喜歡。羅醫生人也不錯,如果沒有更好的對象,拿來當丈夫的話也是不錯的選擇,對爸爸的身體也挺有好處。

  腦中不由自主地浮上一張臉,她下意識的搖搖頭。門當戶對還是擇偶的最佳標準,差距太大的話彼此不容易適應,就像她永遠無法對那些所謂的酒會舞會、商業聚餐感興趣一樣。

  所以,平凡的生活就是找個門當戶對又愛自己的男人嫁掉。

  穆青衣一直都是很務實的,即使是感情她也永遠會站在務實的角度考慮,而現在對她好,對爸爸好,就算是最好的選擇。

  雖然心底有一個否定的聲音上揚,但她很用力的壓下去,也同時將腦中的那抹身影忽略。她跟他不合適,差距太遠……

  

  桌上擺滿了照片,每一張照片上的女主角都是同一個人,而照片上偶爾會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尤其最近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多,多到捏著照片的手背青筋暴突。

  羅志軒是穆父的主治醫生,現年二十八歲,未婚,沒有什麼不良嗜好,性格溫文,待人親切,是愛德華醫院口碑、醫術都非常好的年輕醫生。

  站在羅志軒身邊的女人笑起來有兩個很可愛的梨渦,眉眼微彎,唇在線挑,就連眼神都是那麼的柔情似水,就好像她正看著的男人是她今生的至愛。

  啪的一聲,手重重的拍上桌面,震得照片微顫。

  「穆青衣——」手指摸著照片上一臉恬靜的女人,「是我太縱容你了嗎?」她像完全忘記了世上還有他這麼一個人,逕自在澳洲生活得悠然自得。

  她一定深諳打擊人的要領,臨走前只留了一封短短十個字的告別信——

  有事,離開一段時間,勿念。

  開頭、落款通通沒有,就只有這十個字送給他,讓他至今想來都想揍人。

  「如果這算第三次落荒而逃的話,」他的聲音停頓了大約三秒鐘,再開口的時候明顯多了幾分陰森,「那你就死定了。」

  他龍逸辰絕對不允許有第三次。

  絕對!

  

  「青衣。」

  「怎麼了,爸?」

  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穆昌河輕輕地問出口,「你大媽呢?」

  穆青衣垂下了眼瞼,從輪椅後走到父親面前蹲下,抓著他的雙手,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說吧,我承受得了。」

  「聽二姊說,大媽追著大哥跑出去時,被一輛大貨車撞到……當場就走了。」

  穆昌河很久沒有再說一個字。

  「爸爸……」她有些擔心。

  他拍拍女兒的手,「我沒事,只是有些感傷罷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重複著女兒的話。

  「爸,我也定居到澳洲怎麼樣?」

  「青衣,」穆昌河的口吻凝重了起來,「你不需要這樣。」

  「爸——」

  「婚姻不是兒戲。」

  穆青衣不解的揚眉。

  他伸手摸著女兒的頭,淡淡地笑了笑,「你這個傻孩子,羅醫生的親近你根本就接受不了。」

  她只能繼續不解的看著父親。

  長長的歎了口氣,他有些歉疚地看著女兒,「自從你小時候發生那件事後,你一直就對人有很重的防備心,總是不自覺地抗拒別人的親近,也防止自己過度親近別人。」

  「有嗎?」她不禁挑眉質疑。

  「每次他接近你,你都把人家弄得狼狽不堪,還說沒有?」

  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那是正在想事情,冷不防地被人接近下意識的防衛動作。」

  穆昌河也笑起來。是呀,下意識的,有時候人的身體往往比心更誠實。

  「我們繼續散步吧。」不可能像爸爸說的,明明龍逸辰跟她貼面跳舞都可以,沒道理羅醫生只是不小心由牽手改摟腰就被她摔得半殘啊。她拒絕再往深處想,直覺答案會讓自己害怕。

  「好。」既然女兒拒絕討論這個話題,他為人父的就識趣點好了。

  

  穆青衣愣愣地看著門外的人,有點置身在夢境的感覺。

  「不請我進去坐坐?」

  「龍逸辰?!」她的腦袋還處於一片空白之中,但至少可以認出來人是誰。

  他有些嘲弄的揚眉。「我還以為你早就不記得我了呢。」

  「你怎麼會到澳洲來?」完全是下意識的問話,她感覺自己的靈魂跟身體已經剝離開來。

  「找你。」

  「找我?」

  看她似乎沒打算請他進門,龍逸辰抿抿唇,直接推開她,登堂入室。

  「喂……」他怎麼可以這樣啊?!她關上門跟上去。

  「住的地方還滿舒服的。」

  她瞪著眼,看著他很無恥的倒在她床上。

  「怎麼,剛剛在睡覺?」依據床褥的溫度衡量,絕對是這樣。

  「我昨晚熬夜……」不對,現在要說的不是這個,「你起來,一個大男人隨便往女人的床上躺是很不禮貌的。」

  反握住拉著他的手,將她拽倒在床上,他一個反身將她牢牢的壓在身下。

  「龍逸辰——」這男人今天是怎麼了?從頭到腳都不對勁哦。

  「在這裡過得很快樂是不是?」

  穆青衣挑眉,「龍先生認為家裡有病人是很快樂的事嗎?」這種快樂她一點兒都不想要。

  他的手指按到她紅潤的唇上,看著她的目光卻透著微微的陰冷,「跟年輕英俊的主治醫生來一段浪漫的愛情邂逅,不是很讓女人心動嗎?」

  「真好笑,你又不是女人,憑什麼說這樣的邂逅會讓女人很心動?」她本能的反唇相稽,心裡卻莫名的心虛,就像偷情的妻子被丈夫撞見一般。

  「還是這樣伶牙俐齒。」他的眉頭微皺。

  她雙手撐開兩人的距離,很狐疑的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你到底吃錯什麼藥了?」

  「好問題。」

  「我沒欠你,不需要這樣陰陽怪氣的對我耍大少爺脾氣吧?」

  「除了你,我還真想不出有誰能讓我這樣生氣。」

  蝦米?這根本就是誣陷好不好,而且他們現在以這種姿勢講話,真的太容易擦槍走火了,她還穿著睡衣呢!

  「讓我起來。」

  「不讓。」

  「就算你有什麼不滿,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說清楚,不需要這樣在床上講話。」

  他很滿意現在的姿勢。「你打算在澳洲長住?」

  「就算不長住,也得等我爸可以自理了才能走。」

  「我很想你。」

  穆青衣呆住,完全沒料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話,直接腦袋當機。

  他緩緩貼近她的唇,「而你似乎並沒有想我。」

  側臉手肘上撞,曲膝一頂,她利落的翻滾下床。

  「你……」這女人真是太會破壞氣氛了!

  「龍逸辰,如果你要女人的話,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我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不行,心跳得太快了,要穩住,一定要穩住。

  「如果單單只是為了女人,我何必飛過大半個地球來找你。」他目光灼灼的看過去。

  她退到臥房門口,準備一個不對勁就逃,因為他看起來很像今天不吃到她就不罷休的樣子。

  「像你這樣的大老闆不都是常年飛來飛去的嗎?」欺侮她孤陋寡聞啊。

  「我在澳洲只能停留八個小時。」

  穆青衣愣了一下。

  「所以你給我過來。」

  「不要。」

  「那就穿這個上飛機好了。」

  嘎?她傻眼。

  「你說什麼?上飛機?」她的耳朵今天似乎有點問題。

  「對。」

  她很懷疑的指著自己。「我?」

  「對。」他很肯定的回答她。

  「我還要照顧爸爸。」

  「我已經安排好了看護。」

  「那不一樣。」

  「你到底要不要過來換衣服?你不換,我就自己動手了。」他很不耐煩的看著她。

  龍逸辰看起來一副惡霸的嘴臉,穆青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乖乖的走過去,換衣服,收拾行李。

  當然,換衣服時她將他趕了出去。

  龍逸辰擁有私人飛機她並不驚訝,能位列富豪前五名的家族,沒有私人飛機才奇怪。

  可是——穆青衣皺著眉頭抓耳朵。憑什麼她得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照做啊?

  他到澳洲處理公事也就算了,處理完了有時間可以去欣賞一下大袋鼠,實在沒必要跑到她租的地方把她綁票到飛機上吧。

  最近她在澳洲住得很習慣呢,也開始考慮定居的可能性,結果被他這麼一搞,所有的計劃全部泡湯了。

  腦袋越來越像漿糊了,她已經熬夜好幾天,真的很睏,困到不想去思考一些有的沒的。

  最後,她放棄抵抗向周公繳械投降,快樂的當俘虜去了。反正那個男人也不會把她賣了,因為她不值錢。

  

  「啊……」手腳伸展打了一個誇張的呵欠,眼睛緩緩打量所處的房間。

  這裡不是他台灣的家,像是飯店的客房,不過絕對是總統套房的標準。

  用膝蓋想也知道,皇冠財團的老闆住的客房一定是超豪華的。

  睡飽了,有時間也有精神靜下心來思考一些問題。

  首先,他藉到澳洲洽商之便找上門去,趁她腦袋處於一片混沌之際,押她上了飛機。接下來就是他這麼做的原因,她模模糊糊記得他找上門時似乎很生氣——問題是,她人在澳洲實在不可能會惹到他啊?

  或許是她離開尊爵時的告別信太過簡短……那也沒道理時間過了這麼久還這麼生氣啊?

  到底是為什麼啊?穆青衣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讓他性情大變的原因。以前,他一直是很有君子風度的,絕對不會像這次這樣情緒失控。

  想不出來就沒必要一直為難自己,所以穆青衣很快放棄,決定洗個澡涼快一下再說。

  在她進入浴室不久,龍逸辰走進了房間。

  大床上一片狼藉,很像經歷過一場激戰之後的慘狀。

  「睡相真差。」雖是負面評價,可是他的嘴角卻可疑的上揚。

  扯松領帶,將束縛了自己一整天的外套脫掉——

  浴室的門在身後打開,而剛剛沐浴完畢的穆青衣站在門口似乎呆掉。

  歪斜的領帶,鬆垮的襯衫,一半塞在褲腰內,一半露在外面,髮型微微凌亂,卸下嚴肅與認真的龍逸辰,該死的頹廢性戚、該死的誘惑人,尤其他的皮帶半扣半解,春光似洩非洩,簡直可以讓良家婦女變身摧花狂魔。

  因為她現在就有摧花的瘋狂慾望,她真為自己感到羞恥,這個男人她又不是第一次見到,但這種狀態卻該死的是第一次,他平時的形象太過嚴肅正面,而她對摧殘國家棟樑沒勇氣。

  龍逸辰興味十足地望著一出浴室就呆在門口死盯著自己的人。她的表情太過耐人尋味,似乎很……掙扎。

  剛剛沐浴過的她,肌膚透著粉紅,眉目似乎越發清亮動人,讓他的衝動達到失控的邊緣。

  「你怎麼進來的?」穆青衣終於困難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命令自己不許再幻想他沒穿衣服的景象,實在太考驗她的自制力了。

  「我自己的房間,當然有鑰匙。」  「你的房間?我們現在到底在哪裡?」

  「香港。我要巡視子公司。」

  「我有說過要跟你住一間房嗎?」莫名其妙被他帶到香港來,搞不好被他賣了也不知道。

  「你好像也沒反對過。」想了想他這麼回答。

  她沒反對是因為她在睡覺,這男人根本是狡辯。

  「你看起來很想撲倒我。」

  穆青衣差點被這句話給嚇得跌到地上。

  「來吧,我不會反抗的。」為了留住她,他不惜以身色誘,想來也滿無奈的。

  瞧他伸開雙臂,做出一副任她蹂躪的大方神情,穆青衣就有衝上去的慾望——給他死,把她當什麼?

  「我對你沒興趣。」她別開眼,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我快餓死了,飯店現在還提供食物嗎?」

  「當然。」他做出理解狀,「床上運動也是極為耗費體力的,補充食物是必要的。」

  穆青衣覺得自己要炸了,又羞又惱又無處發洩。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被鬼附了身?怎麼所說所做跟以往都完全判若兩人?!

  龍逸辰打電話叫餐,然後繼續脫衣服。

  雖然沒看他,可是脫衣服的聲音還是嚴重干擾了她的思維,讓她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熱了起來。

  屋內有張大床,有男有女,女的剛沐浴出來,男的正在脫衣服,這種情形無論怎麼看都像是馬上會出現限制級畫面的前奏……

  停,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

  穆青衣焦躁的走來走去,耳中清晰傳來浴室的水聲,那聲音一滴一滴都像落在她的心上,快要淹沒她的理智。

  還是趕緊走吧,眼睛四處梭巡,竟然找不到她剛剛脫下的衣服——這種情況不啻於青天霹靂。

  她低頭看看身上的浴袍,衣帶一扯春光無處可藏,就連現在也是曲線畢現,引人遐想。

  伸手撫額,無聲呻吟,她平時應該努力朝十二生肖最後一位靠攏的,至少擁有嚴重走樣身材的女人比較不會引人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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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吃飯是件嚴重考驗人意志堅定與否的事。

  穆青衣努力填飽自己的肚子,可是旁邊卻有人一直用一種飢渴的眼神盯著她,盯得她全身寒毛直豎。

  只偷偷瞟了一眼,她就被那種過於熾熱的眼神給嚇到了,感覺自己像極了盤中那份七分熟的炭烤小牛排。

  「吃飽了?」

  「啊,沒。」她急忙繼續往嘴裡塞。這是第幾份牛排了?好像是第五份吧,再這麼吃下去,她的肚子會吃不消的。

  龍逸辰好笑的看著她。說實話,就算她睡了一天一夜肚內空空,現在吃的也實在太多了,而他很清楚她努力吃下去的原因,但他卻看得興味盎然。

  又十分鐘後,穆青衣決定放過自己可憐的肚皮,毅然決然地放下刀叉,去面對眼前最大的挑戰。

  「龍逸辰。」她很嚴肅的看著他。

  「嗯。」他笑得很悠閒。

  該死,他不能把浴袍綁緊些嗎?她尷尬的移開眼,「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他貼過來,捏起她的下巴逼她跟自己眼對眼,「你不知道我在生什麼氣就是我為什麼生氣的原因。」

  「你在繞口令啊?」這算哪門子的答案!

  「隨你怎麼說。」

  「你今天似乎沒打算放過我。」她一直知道他對自己有企圖,不過知道是一回事,真的發生還頗讓人不舒服。

  「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放過你。」

  聽起來真讓人毛骨悚然,他竟然真的預謀很久了。

  「能讓我想研究的女人,你是唯一一個。」

  研究?穆青衣咬牙。

  他緩緩移近,蜻蜓點水般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研究一個人太久是很容易愛上她的。」

  她訝然的抬眼,心中卻冒起喜悅的泡泡。能被像龍逸辰這樣優秀的男人愛上,怎麼說也是件很爽的事,她承認她虛榮。

  「不,或許你只是因為得不到才產生錯覺。」理智提醒穆青衣,男人越得不到的就越珍貴的劣根性。

  「那你就讓我得到試試看。」他誘惑她。

  他說得可真輕鬆,她又不是那種開放的人。而且試過之後就算他真愛她,她也不可能逼自己去適應他的生活圈子。這是她自我劃定的鴻溝,很早很早以前就決定了的。

  「你不敢試,你在害怕。」

  她是害怕,對於自己,她是很瞭解的,她的個性隨遇而安到有些逆來順受,甚至自暴自棄的程度。

  就像小時候被欺侮時,她打定主意不承認跟穆家是一家人,並決定恨他們,可是時間一長,她還是接受了自己有一群很糟家人的事實,在他們有難時,她還是做不到冷血的袖手旁觀。

  所以她不敢久住尊爵,一旦習慣了生活中有一個男人存在,有天這個男人從她的生活,甚至生命中消失的話,她會很傷心,她只想簡單快樂平凡的生活,她討厭傷痛。

  當空氣襲上她的肌膚,她才驚惶地發現自己的浴袍不知何時已完全敞開,她正嚴重走光中……

  「龍逸辰——」她慌亂、羞赧,更無措,今天真的躲不過嗎?

  「衣服本來就是用來脫的。」

  這真像以往她自己會說的話。

  當兩個人摔入軟軟的床墊中,穆青衣說出一句讓自己後半生都懊惱的話。

  「飯後不宜做劇烈運動的。」

  他先是怔住,爾後大笑,將頭埋在她的胸前笑得無法停止。

  「好,以後我會注意你的用餐時間。」笑過之後,他如此保證。

  穆青衣一瞼的黑線以對。

  身下的女人真是太可愛了,未來的漫長生命旅程中有了她的陪伴,他一定會很幸福、長壽。

  「放輕鬆。」身子真僵硬,足見她現在有多緊張。

  「我也想。」她大姑娘上轎頭一遭,而且此時的心情又複雜得一場糊塗,怎麼可能輕鬆得起來?

  眸光閃了閃,他臉上揚起壞壞的笑,「交給我好了。」

  當穆青衣陷入唇吻糾纏的虛軟中時,她的身體也徹底放鬆癱如春水。

  不知是誰關掉了燈,黑暗中只有男人女人糾纏的嬌吟與喘息,以及或高或低如泣如訴,像瀕臨死亡時的無助哀求,似得到解脫重生般的嘶吼整整持續了一晚。

  

  很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讓穆青衣從極度的愛困中醒過來,帶著睡意與迷茫的眼睛緩緩定格到枕邊的那張臉。

  很帥的一個男人,眉不濃不淡剛剛好,鼻樑高挺,雙唇性感而紅潤,睡著的他就像畫家筆下沉睡的蓮,或許用蓮來形容一個男人確實有些怪異,可是她覺得只有蓮才能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感受。

  她的床上為什麼會出現一個男人?還是一個睡美男?

  她下意識的搔了搔頭……

  眸子漸漸清明起來,她整個人也不由得從腳尖燒到髮根。她竟然真的跟他發生了關係!

  雙手趕在自己發出尖叫前摀住嘴,胸脯劇烈的起伏著,瞪著這個雙手雙腳兀自糾纏著自己的男人。難怪她會睡得不舒服,夢中甚至覺得呼吸困難,一向習慣獨眠的她被他這樣緊緊摟抱著睡在一起,真的很不習慣。

  嘗試著要從他的懷抱中脫身,卻不小心吵醒了原本熟睡的人。

  「要上洗手間?」

  「嗯。」她胡亂的點頭應聲。

  在他鬆手的瞬間,她便像兔子一樣跳下床,閃進廁所。

  為了等他睡著,她在廁所裡面待了很長時間,然後才躡手躡腳的打開門探出頭來——

  「我以為你在裡面睡著了。」他好笑的揚眉。

  赤裸半倚在床頭的龍逸辰在清晨曙光的映射下,就像一顆鮮艷奪目的果子般引人垂涎,穆青衣不由自主吞嚥著口水。這男人該死的性感,讓她情不自禁回想起自己在他健碩身體下婉轉呻吟的放蕩。

  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能無措地咬著唇。

  「回來睡覺,不穿衣服會著涼的。」

  這句話讓穆青衣整個人燃燒起來。她怎忘了自己也是赤裸裸毫無遮掩!

  「我……」

  「還是你想要我過去抓你過來?」他作勢要下床。

  穆青衣只能乖乖的跑出廁所,並且跳到床上用床單將自己密密實實的包起來。

  不穿衣服跟人講話,感覺好沒安全感,就像站在顯微鏡下被人審視一樣讓她恐懼。

  龍逸辰直接動手去扯床單。

  「不要……」她很微弱的發聲。

  「該發生的都發生了,現在才害羞不會太晚了嗎?」他戲謔的揚眉。

  「我不習慣。」她細若蚊蚋的說。

  他挑眉,「不習慣?」

  「我習慣獨眠。」

  龍逸辰的臉色微沉。「你是嫌我不夠盡力是不是?」

  她惶恐的瞪著他。不夠盡力?她全身的骨頭都已經在叫囂著要離家出走了,他還想怎麼盡力?

  「如果我夠盡力的話,你還會有時間考慮是不是獨眠嗎?」越想越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否則她此時應該打雷都驚不醒地睡在他的懷裡,而不是在這裡想些有的沒的。

  「這只是個人習慣……」她試圖跟他解釋。

  「我會讓你沒時間去想你的習慣。」他用力扯下床單,再次將她禁錮於身下。

  清晨男人的慾望果然很旺盛,穆青衣總算體會到了。

  「縱慾對身體不好,而且你還要工作。」她用非常理智的聲音對他說。

  而龍逸辰被她的理智給激到神經錯亂,抓狂的俯身吻上惹他生氣的小嘴。

  熟悉的酥麻虛軟感很快的緊緊糾纏上她,讓她不由自主地隨波逐流,在慾海中載沉載浮,駛向極樂的天堂。

  

  習慣是後天養成的。

  這個穆青衣知道,但蓄意培養某個習慣她還真不適應。

  比如他堅決要她像連體嬰一樣跟他四處奔波,藉以讓她習慣適應他的生活,就著實讓她吃不消。

  耳中充斥著各種企劃方案、財務報告、收購計劃書……穆青衣很想失聰,她已經被這種類似謀殺的高層商業精英會議內容給折磨到要跳樓,從這棟大樓三十六層往下跳應該足夠粉身碎骨了。

  隨著她的思維,雪白的信箋上也勾勒出一個飛翔於空中的身影。嗯,再加兩隻翅膀好了,天使誕生——她露出滿意的微笑。

  龍逸辰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正前方,爾後微微掀起嘴角。她似乎想到什麼好玩的事了!

  在他的堅持下,她很合作地換掉常穿的休閒服,改換穿正式套裝。她的身材很好,是天生的衣架子,只可惜以前她不修邊幅讓人無從發現。

  感受到他的視線,她抬頭看過去。

  跟她只對視了一眼,龍逸辰便移開目光,狀似專心地聽屬下的市場分析。

  這個男人!穆青衣忍不住在心裡哼了一聲。這樣把她拎到眼前隨時監視著,真的很好玩嗎?

  沒有為什麼,她就是知道他在監視她,就像怕她會逃跑一樣,雖然她真的想過要跑,不過經過這些天的思考,她已經徹底放棄,她清楚的意識到這個男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走,如果他不放手,她的逃離只是徒勞罷了。

  既然她習慣了隨遇而安,那麼就繼續下去好了,了不起最慘的就是讓自己完整的心碎裂成一小塊一小塊罷了……心情莫名的低落了。心若碎了,她真的還能笑著面對生活嗎?

  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讓會議室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穆青衣一個人身上。

  龍逸辰皺眉看著對面的她,「你沒關手機?」至少也該調成震動吧。

  「平時又沒人打我電話。」

  他皺著眉繼續瞪她。

  穆青衣馬上合作地起身走向門口,「我出去接電話。」然後一溜煙的消失在會議室門外。

  感謝佛祖,感謝上帝,再不找個借口出來她會被悶壞的。

  用力親一下貼有皮卡丘貼紙的手機,她笑得有幾絲調皮。哪裡有什麼電話,只不過是她自己提前設定的鬧鐘鈴聲而已。

  「穆小姐。」

  她訝異的回頭。

  「總裁說,如果穆小姐中途離開會議室的話,就請您到他的休息室去。」

  嘎?穆青衣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這這……龍逸辰也太過分了吧!

  香港子公司的機要秘書錯愕的看著她轉身衝向才剛剛出來的會議室,用腳踹門進去。

  「龍逸辰,你太過分了!」

  會議室裡所有人都張大了嘴、瞪大眼,不敢相信有人敢如此對他們敬若神明的總裁大人講話。

  他們一直以為,這個三天來在會議室幾乎成為擺設的女人是很乖巧的,但是在她踹門而入的剎那,他們知道錯了,並且錯得相當離譜。

  「怎麼發這麼大的火?」當事人依舊八風吹不動的嚴肅淡然。

  「我不是犯人。」她很火大的吼。

  「你不是。」他肯定。

  「那憑什麼要限制我的自由?」

  「我在開會。」

  「你開你的會,憑什麼不讓我隨意走走?難道我現在唯一的自由就是跟你在床上廝混嗎?」

  會議室裡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龍逸辰興味的揚眉,雙手在桌上交握,臉上的表情莫測高深。

  穆青衣的眼睛緩緩轉動。慘了!她衝動的老毛病又來了,這回絕對是可以揮刀自盡了,她怎麼會沒大腦的說出那句話啊……

  「你們可以當剛剛什麼都沒聽到。」她極不自信的建議。

  所有人有志一同的搖頭,這種猛料新聞怎麼可以當沒聽到?打死都不能!

  「龍逸辰——」她怒視他,全是因為他,她才老是失控。

  「嗯。」他心情很好的應聲,等著她的下文。

  「你們繼續開會,我出去講電話。」算了,現在還是趕緊閃人才是當務之急。

  她的反應永遠出人意表,她的表情也永遠變化多端,瞧她臉上的神情由憤怒到呆愣,再到尷尬羞赧,最後轉向無奈認命,各種表情交錯出現,煞是精彩。

  「暫時休會半小時。」他起身走向她。

  穆青衣直覺地後退。「做什麼?」

  「你們說呢?」他微笑地掃過在場的員工。

  老闆臉上清楚的寫著要去廝混,但他們沒有一個人敢不識趣地說出來。

  大老闆有了愛情的滋潤,心情就會很好,心情好,他手下工作的員工也就有福嘍,所以本著最小成本最大利潤的理念,他們覺得休會半小時賺到了,連著開了三天的會議,想來老闆是需要紆解一下壓力。

  她知道別人死沒關係,不要死自己的道理,可是他們這樣做不覺得太過令人髮指了嗎?

  「喂,你們不能這樣做,就算這是皇冠財團的地盤,但我不是皇冠人啊,沒道理我得犧牲……」穆青衣開始繞著圓桌跑。開什麼玩笑,這麼丟人的事情打死都不能做。

  不知道是誰剛才說跟他們老闆在床上廝混的,現在才來撇清關係不是有點晚了嗎?員工們非常識趣的讓出位置給她跑得痛快。

  「龍逸辰,你別太過分了啊。」最後被他追得實在沒法子,穆青衣乾脆跳上了圓桌。

  那群見死不救看好戲的皇冠人,竟然聯合起來看她笑話,還無恥的偷拍大老闆的馬屁,別以為她沒看到他們不著痕跡的堵了她的路。

  「你這樣徒勞無功何必呢?」他雙手環胸站在桌前望著她。

  「本小姐高興不可以嗎?」她嗆聲。

  「隨你。」他無所謂的聳肩。

  「那你走開。」

  「我為什麼要走開?」他頗詫異的揚眉。

  「既然說了隨我,你不走開,我怎麼下去?」那群爛皇冠人,不是讓他們休息了嗎?怎麼全圍在圓桌旁不走人?

  他伸開手,微笑,「跳進我懷裡就好了。」

  想都別想!她直接脫下右腳上的鞋朝他砸過去。

  龍逸辰利落的閃到一邊,氣定神閒地看著她把腳上的兩隻鞋都拿來砸他。

  「現在不讓我抱也很難了,光腳走路不太好看哦。」他不無遺憾的看著她。衝動的她實在可愛得讓他忍不住想捉弄啊。

  該死的,他還在調侃她!穆青衣簡直要抓狂。

  

  丟臉!

  真是太丟臉了!她竟然當著那麼多皇冠財團高層主管的面跟龍逸辰吵鬧,在他們眼裡一定很像打情罵俏,可是她真的很冤枉,當時她真的真的是非常生氣的。

  更讓人咬牙切齒的是,她最後真的是被他給抱回休息室的。

  不過要她跟他到休息室的床上去廝混,想都不要想。

  「誰說我要跟你廝混了。」更出人意表的是他的表態。

  「那拜託你出去,我要休息。」至少三個小時之內她是沒臉出去見任何人了。

  「雖然沒打算跟你廝混,但我確實是要休息一下。」

  這種換湯不換藥的說詞虧他好意思說得出口!穆青衣決定徹底鄙視他。

  「那我出去。」本小姐把床讓給你,讓你睡個踏實,哼。

  龍逸辰手一伸就拉住了她,「我有事要跟你講。」

  「我沒空聽。」你講我就要聽,憑什麼?

  「你確定?」

  「非常確定。」她加重語氣保證。

  「是你自己不聽的,將來不要怪我。」

  「你放心,有事我自己擔得了。」

  「我真希望到時候你不會來求我。」他狀似自言自語的感慨。

  穆青衣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堅定的拉門出去。那傢伙搞不好是挖了陷阱等她笨笨的往下跳,不能上當。

  「青衣。」

  身後傳來的叫喚聲讓她停步回首。

  「什麼事?」

  「不要亂跑。」囑咐完,他面無表情的關上門。

  嘎?

  穆青衣呆呆看著休息室的門重新闔上,火苗在心底急速竄起。

  「龍逸辰,你給我開門!該死的,開門,什麼叫不要亂跑?開門……」她像發了瘋一樣連敲帶踹著休息室的門。

  秘書從外面好奇的探進頭來,又一臉詭異笑容的縮回去。

  等在外面的許多員工一窩蜂似地湧上來。「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開戰了?」

  「是呀,開戰了。」秘書很認真的點頭。

  「沒想到咱們老闆這麼猛哦。」有人感歎。一直以為他們老闆正經嚴肅到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呢。

  「就是說呀,能讓老闆公私不分的把人綁到身邊,甚至不怕洩露商業機密,允許她參加所有高層會議,這個女人不簡單哦。」據各分公司、子公司傳來的可靠消息,這位穆小姐可是全程跟著老闆視察財團旗下各產業呢。

  「是總裁把穆小姐關到門外了。」秘書終於能插上話。

  幾秒的靜寂之後,再次引起軒然大波。

  「老闆還會這樣跟女友調情啊。」

  「別具一格啊。」

  「你們很閒啊。」突如其來的一吼,讓外面一群正聊得開心的員工嚇一大跳。

  「穆小姐——」

  穆青衣一臉黑線的瞪著他們。以前她一直以為只有女人才八卦,事實證明男人比女人還八婆,尤其是眼前這群號稱商業精英的傢伙。

  「麻煩告訴你們老闆一聲,本小姐要回台灣了,他敢再來糾纏我,小心我告他性騷擾。」狠狠撂下這句話,她分開人群大步走向電梯。

  性騷擾?

  環繞在眾人腦海中的只有這三個字。

  「是不是很有趣?」

  帶著微微調侃的男音響起。

  大家回頭就看到他們一向英明神武的總裁大老闆,正一臉興味的目送自己的親密愛人離開。

  

  回台灣當然只是說說而已,穆青衣的智商與理智俱在,龍逸辰那傢伙根本不可能允許她有機會走人的,既然知道結果,她也就懶得去做無謂的掙扎。

  這棟商務大樓的三樓有家不錯的咖啡廳,她決定到那裡去消耗時間。

  咖啡廳裡流洩著讓人愉悅的輕音樂,喝一杯咖啡,吃些小點心,的確是放鬆心情、解除疲勞的最佳選擇。

  穆青衣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享受著被誘人咖啡香氣圍繞的幸福感覺。

  只要用心體會,隨時隨地都能感到幸福,這是她從小到大的信念。

  香水的氣味混合著咖啡香撲入鼻翼,她微微皺眉。這款香水雖然淡雅高貴,但是再好聞的香水對她而言,都極不受歡迎,她是香水絕緣體,不管什麼牌子的香水一噴就過敏。

  由香味散發的濃淡判斷距離,來人顯然已經在她對面不請而坐。

  「穆小姐。」

  聲音很陌生,但卻十分嬌柔動聽,由聲辨人的話,應該是一個極有教養又溫柔善良的人,不過穆青衣不太想睜眼一窺其貌,繼續假寐中。

  「穆小姐似乎缺少應有的禮貌。」

  禮貌?那不請自坐也應該屬於不禮貌的範疇。穆青衣不以為然的想,緩緩睜開……

  眼前一亮,就是她那一剎那的強烈感覺。

  用光彩照人來形容對面的人一點兒都不過分,明眸皓齒,肌膚光滑充滿彈性,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高貴、優雅的氣質。

  「小姐,怎麼稱呼?」她確定自己不認識這樣一位艷光照人的美女。

  「我是龍逸辰的母親。」

  穆青衣張大了眼。龍逸辰的母親?!

  她要不說,她還以為她是他的地下情人,今天上門單挑來了。龍母保養得實在太好了,那膚質要說二八佳人也不過分,而且穿衣打扮時尚年輕,頂多像是龍逸辰的姊姊。

  「阿姨好。」

  「請稱呼我龍太太。」

  穆青衣心頭一沉。看來是來意不善!「龍太太,您好。」她還是聽話地改口。

  「請你離開逸辰。」非常開門見山的說法。「好啊。」她更直接。

  她爽快的回答讓龍母詫異,「你答應了?」

  「我為什麼不答應?」

  你至少應該掙扎一下才符合常理啊!龍母心裡想。

  她不知道的是,常理這個詞不適於穆青衣,反常才符合穆青衣一貫的風格。

  「你沒有條件?」龍母覺得不可思議。

  「龍太太要給我什麼樣的補償?」她不答反問。

  原來這個女孩真的只是一個愛慕虛榮、貪戀富貴的角色。於是龍母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鄙夷。

  穆青衣自小練大的暫時性青光眼發揮了適時的作用,權當沒看到。反正被人鄙夷她也不是沒經歷過,別人做的可比她狠。

  「這個數字你應該會很滿意。」龍母拿出支票唰唰唰地填好了一張,推到她面前。

  她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臉上的笑有些淡淡的諷刺,「原來龍逸辰的身價只有一千萬,真廉價。」

  龍母抓過支票撕個粉碎,又重新填了一張,再次推過去。

  這回穆青衣好整以暇的捏起來看,嘴角微勾,「五千萬,不錯哦,比股市升得快。」

  「你不要以為自己是逸辰的真愛,你充其量不過是他空虛時的調劑品罷了。」

  「我明白,一個調劑品賣五干萬算超賺了,對不對?」穆青衣冷笑。她的心只值五千萬,未免太廉價了吧。

  「以你的出身、學歷、職業、家世背景有哪一樣跟他匹配?」龍母也冷了臉。

  「一樣也沒有。」她枉顧心頭的抽痛很務實的說。做人應該要坦誠點,別人欺騙沒得怨,但若自欺欺人就太可悲了。

  「你既然也有自知之明,何必還這麼拿喬?」

  「那又如何?就算我一樣也沒有,至少現在你兒子是迷戀我的不是嗎?」去他的敬老尊賢,她現在火大得想扁人。

  龍母的臉色一沉,「穆小姐,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我也這麼認為,在可能拿到比這個更多好處的情況之下,我憑什麼要這麼走人?」她立即還以顏色。

  「你……」龍母的臉色忽青忽白。她從來沒有遇過像她這樣無禮又無恥的人!

  「怎樣?」穆青衣挑釁的揚眉,雙手環胸,「想讓我離開他,您至少也要有足夠的誠意才對,不是嗎?」

  龍母狠狠瞪著她,足足過了三分鐘才抓起筆用力的又重新填寫了一張支票。

  「一億?他果然是績優股哦。」她不正經的吹了聲口哨,神情極為輕佻。

  「這回滿意了?」

  「馬馬虎虎。」

  龍母放在膝上的雙手收緊又放鬆。

  「那我就告辭了。」她捏著支票來回在空中晃了晃,笑得很是放肆。

  「哼。」

  穆青衣起身,就在站穩的同時將支票揉成一團扔到龍母的面前,「我的愛情沒那麼廉價。」

  「你……」龍母生平頭一次想打人。

  「不過,我覺得拿我的愛情換您的自尊的話,我算賺到,拜拜了,高貴的龍太太。」最後,穆青衣戲劇性的鞠了一躬,爾後瀟灑的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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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客廳的茶几上一片狼藉,吃了一半的便當,喝了幾口的飲料,還有零零散散的各種零食,就連沙發上都不能倖免。

  原本光潔的地板上滿是塵埃,還四處可見一兩張的紙片……這就是她向來乾淨整潔的家?

  「穆青衣,你給我出來。」見到家裡這般慘狀,郭果蘭忍無可忍的發出吼聲。

  沒有人應聲。

  她毫不猶豫地直接衝向客房,果然看到床中央有一團可疑的隆起。這丫頭趁主人不在就造反了!

  「青衣,醒醒。」她站在離床一公尺的地方喊,卻堅決不再靠近半步。這丫頭的睡癖真差,一有風吹草動就出手傷人,屬於睡著比醒著更危險的人類。

  「好吵。」床上的人咕噥了一聲,翻過身去繼續睡。

  郭果蘭不由得跳腳,「穆青衣,醒醒,你這個臭丫頭,我三天沒回來你就把我家弄成豬窩,趕快起來給我收拾乾淨,聽到沒有?快起來!」

  「打雷了……」四肢從薄被中伸出,一顆亂蓬蓬的腦袋也跟著探出,「咦,果果姊,你回來了啊。」

  「是呀,我再不回來,這裡就成福德坑了。」

  「沒那麼嚴重啦,福德坑可不是這裡能相提並論的。」

  「死丫頭,還給我打哈哈,趕緊起來把那些垃圾清理掉。」

  「好啦好啦,人家這不就起來了。」

  「真搞不懂你哎  打從一回國你就窩到我這裡,還不許我對任何人講,你不會在外面惹什麼事了吧?」她很懷疑的瞅著她。

  穆青衣努嘴,「我像是惹是生非的人嗎?」

  「不像,」郭果蘭否定,「但很像畏罪潛逃。」她不忘補上但書。

  「哪有?」

  「你倒是說說看,有人除了錢包護照什麼都不帶就回國的嗎?」

  她回得振振有詞,「我這叫輕裝上陣,有錢東西還不好買啊。」

  「聽你在扯。」

  「不聽就不聽,一回來就對人家這麼凶,果果姊真壞……」

  「我壞?我壞就不會收留你。」她也是一肚子的不滿。

  「以前我的窩比這個可髒亂多了,我已經很節制了。」

  郭果蘭心有餘悸。「我可以想像得出來。」

  「果果姊事情辦完了?這麼快就回來?」

  「幸好我早回來,否則這家還不知會被你搞成什麼樣子呢!」

  「不會呀,照我原來的計劃,等我睡飽後就會收拾成原樣的,誰知道你提前回來了啊,所以不能怪我。」

  「就你有理,去盥洗一下,把家裡打掃乾淨後,我有話跟你說。」

  「哦。」有氣無力的應聲。

  一個小時後,累得像條狗似的穆青衣趴回煥然一新的沙發上時,郭果蘭正悠閒的喝茶吃點心。

  「現在可以跟我說了,什麼事?」果果姊好過分,就那麼閒閒的坐在一旁看她忙碌。

  喝了一口茶,郭果蘭微笑道:「龍逸辰今天回台灣,要你先回尊爵。」

  穆青衣腦袋停擺三秒鐘,然後從沙發上跳起。

  「果果姊!」出賣她,不道德。

  郭果蘭老神在在,好整以暇地問:「怎麼了?」

  「我不是說過,不能跟任何人講我在這裡的。」

  「我也沒隨便跟人講啊,只是不小心在通電話的時候說漏了嘴而已。」她無辜的眨眼。

  穆青衣瞪她。

  「要不要回去你自己做決定。」

  「果果姊,這不是復選題,是單選題啊。」

  「那也是龍逸辰出給你的,不是我。」郭果蘭撇得很乾淨。

  可是,出賣她的是果果姊啊!她哀怨的看著她。

  「我要說了,你肯定不會幫我清理完垃圾再走。」這理由很簡單。

  而這個理由讓穆青衣的目光更哀怨了。

  

  兩個人分坐於茶几兩邊的沙發上,猶如對峙一般不發一語。

  牆角的大座鐘指針指向十二的位置,發出噹噹的敲擊聲,在寬敞的客廳內悠揚傳遞。

  堅毅的嘴角微抿,龍逸辰看著對面已然神遊太虛幻境的穆青衣緩緩開口,「說吧,為什麼不辭而別?」

  沒有深入幻境腹地只在邊緣留戀的穆青衣倏地回神,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從來沒有故意去氣他,但結果往往更傷人。

  「我要知道原因。」他擰緊了眉。

  只猶豫了0.01秒,穆青衣就決定豁出去了。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我到你們公司樓下喝咖啡降火時,遭遇了一場視覺上的強烈衝擊。」

  由於她的用詞很另類,龍逸辰不自覺地進行了心理建設,要自己平常心面對。

  「你知道嗎?我看到了一場現實版本的苦情戲,兇惡婆婆VS.柔弱小媳婦。」

  老實說,瞧她眉飛色舞的樣子,他很懷疑她被刺激的是哪根神經,或者該說她的神經沒有一根是正常的,隨便刺激都會暴。

  「惡婆婆面無表情的奚落挖苦,最後奉上一張超大額支票當分手費,而小媳婦則是一副梨花帶雨哭得白娘子水淹金山寺,咖啡廳面紙供不應求,也讓我連喝了十杯苦咖啡都忘了加糖……」

  「說重點。」他懷疑自己再不開口,她能說到天荒地老去,逃避主題的意味很濃。

  正口若懸河說個不停的穆青衣微怔,爾後皺皺鼻子,撇嘴做委屈狀,「我一時太過入戲,就把劇情套到自己身上了,想到那委屈又苦情的小媳婦就是自己的明日寫照,一時感慨頗多,一個衝動,抓了護照錢包就登上了回台灣的飛機。」

  又是衝動!

  龍逸辰撫額歎氣。

  「不過,回來後我有反省。」

  還好,她還懂得自我檢討!他欣慰的想。

  「我應該等拿了巨額支票再跑路的。」

  下一刻,她就把龍逸辰的好心情徹底擊潰。

  「穆青衣——」他開始揉太陽穴。

  「幹嘛?」

  「你說要拿巨額支票再跑路?」很好,萬一真有那種情景,他至少知道她是沒有多大意願要反抗,這讓他很惱火。

  「人家給,為什麼不要?當然是越多越好,最好把家財全部送給我。」

  無語地望著突然笑得異常詭異的她,他心裡有些涼。

  「到那時,小媳婦就可以反客為主,砸一半過去回敬惡婆婆,至少還淨賺了一半,多爽!」

  她實在太熱中於自己的想像了,原本大大的眼睛都瞇成一條小細縫。

  龍逸辰煩躁的抓了抓頭髮。真是的,一遇到她他就變得不像自己,他現在應該要做的是看明天開會的數據,而不是跟她在這裡浪費時間。

  沒錯,他終於明白自己根本是在浪費時間。

  「我去睡了。」他放棄了。

  「那快去睡吧。」

  他挑眉看著她,「你呢?」

  「我不困啊。」

  「不困?」

  「我剛剛才睡了一天一夜,哪有那麼多覺好睡。」

  他的感覺沒有錯,現在他很肯定,一定有事。

  「那麼看著我幹什麼?」穆青衣有些心虛的別開眼。

  「剛才你說的是真的?」雖是問話,但他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什麼真的假的?」她低頭拿起杯子喝水。

  「那個兇惡婆婆跟委屈小媳婦的事。」沒關係,他不介意把話攤開講。

  「你想太多了,你不是困了嗎?快去睡吧。」

  「如果不是,就把頭抬起來看著我。」

  「有什麼好說的,我不過是嫌令慈開的支票數目不夠大罷了,你可以建議她下次再慷慨一點。」穆青衣的聲音低低的,帶著淡淡的嘲諷。

  「你當時哭了?」

  她馬上搖頭否認,「怎麼可能。」

  他想也是,她不可能當著外人的面落淚,人前的她總是戴著調侃一切、嘲諷一切的面具。

  「不過,我倒是把一億台幣的支票摔回她臉上了。」她當時太衝動了,不管怎麼說,潑咖啡都比摔支票更有氣勢!她再一次自責於心。

  雖然知道她摔支票的對象是自己的母親,可是龍逸辰的嘴角還是不由自主的翹起。穆青衣這種個性的女人,只怕嚇到了他一貫優雅高貴的母親。

  「她沒有說什麼嗎?」

  她聳肩,「應該是有想說的吧,不過我沒給她機會。」

  「我媽傷到你了嗎?」他盯著她的眼睛,不想漏掉她的任何表情。

  穆青衣笑了,「你應該問我有沒有傷到你媽吧!」

  如果不是盯著她的眼,他幾乎要被她瞼上燦爛輕鬆的笑容所騙,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受傷讓他心驚。

  

  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伴隨著讓人恐懼的窒息感……

  穆青衣從惡夢中驚醒,渾身被冷汗浸透,雙手緊緊抓著床單捂在胸前。

  沒事,沒事,只是惡夢而已,只是惡夢而已……她努力說服安慰自己,卻怎麼也無法抹去童年烙印在腦海中恐怖的一幕……

  「青衣。」

  「啊!」她下意識地揮手出拳。

  龍逸辰捂著被擊中的右眼,驚詫地看著情緒異常激動的她。

  「你作惡夢了?」她的臉色是從來沒有過的煞白,身體也不可遏制的輕顫,就像剛剛經歷了生死攸關的事一般。

  她試圖擠出一個微笑讓他放心,可是剛剛夢中的情境太過真實,讓她沒辦法勉強自己。

  「你壓著我的胸部讓我差點喘不過氣。」她不是指責,只是陳述事實,因為小時候發生的事情,讓她害怕跟人睡在同一張床上,果然今天惡夢再次找上她。

  「是我?」他聲音微沉。

  「當然是你。」

  「我的親近讓你作惡夢?」

  「沒錯。」穆青衣已經不想再繼續忍下去。這男人即使睡著了,也愛摟著她不放,讓她常常陷入惡夢無法掙脫。

  「這就是你一直不肯同床的原因。」

  「對。」

  他盯著她足足有一分鐘,然後跳下床,甩門出去。

  門被甩上的剎那,穆青衣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倚在床頭。她知道,一直都知道,這個惡夢會伴隨自己一生,她原也不期望自己會愛上人,或者被人愛上的,可惜……

  她知道他很生氣,但她不想解釋,那樣陰暗恐怖的過去她不想攤在陽光下,那是她努力忘卻的記憶,既然要忘卻就沒必要再讓別人知道。

  也好,始終是不會有結果的。穆青衣的嘴角自嘲的揚起。總不能每次同床都讓他熬夜奮戰,甚至即使是那樣努力她也無法在他懷中安枕,多諷刺!

  渾身被汗水浸透,又黏又濕,這讓她很不舒服,只好再去沖澡。

  溫熱的水流沖刷過身體,也沖淡剛剛惡夢帶來的驚悚,穆青衣的臉色慢慢恢復正常,心跳也不再那麼劇烈。

  她這次回尊爵原是抱著讓他厭棄的心情來的,現在似乎達成目的了,可是心卻很痛。

  用力甩了甩頭,她告訴自己現在這樣是最好的,所以她應該繼續開心的過往後的每一天。

  

  她不快樂!

  穆昌河擔憂的看著女兒。她這次再來澳洲似乎懷著不少的心事,總會時常望著天邊出神,雖然以前她也常常神遊,但是這回她臉上卻似乎帶了些憂鬱。

  「青衣。」

  「爸,要回房去了?」穆青衣回過神,本能的掛上一抹微笑。

  「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我能有什麼麻煩,一個人成天待在家裡怎麼會惹麻煩上身?」

  話雖是這樣說,可是你也不是一直待在家。穆昌河很想這樣說,可是話到嘴邊還是硬嚥了回去。自從在她六歲那年發生了那件事,她就跟穆家的人有了隔閡,就算有事也不會告訴他這個失職的父親。

  「今天天氣這麼好,就多在外面待一會,心情好,身體恢復得也就快了。」

  「好。」算了,他還是繼續當個糊塗的父親吧。

  「爸,我決定在澳洲定居了。」

  「定居?」果然有問題。

  「嗯。」

  「要嫁給羅醫生?」如果是的話,就是在感情上出了問題。

  「不,」穆青衣搖頭,「我覺得一個人過會比較自在,況且我也習慣了,如果生活中突然多出一個人來,我可能適應不了。」

  還是出問題了!穆昌河心裡頓時雪亮。

  「上次你匆匆離開,到底是為了什麼事?」他還是忍不住旁敲側擊,可憐天下父母心。

  穆青衣望著天邊,唇畔的笑顯得有些縹緲,「陪朋友散心。」

  「散心?」那現在該去散心的就得換人了。

  「是呀,她失戀失業加失身,痛苦得不得了,所以就硬拖我這個損友出去旅行散心,還說什麼財去人安樂,現在財是去了,所以她就忙著打工賺錢了,不過我看她倒沒有特別安樂就是。」

  看著女兒恬靜微笑的側臉,穆昌河心中暗歎。似乎無論什麼時候,遇到再悲慘的事,她說話的調調都不會變,再悲苦的事情到了她的嘴裡都不可避免的變了調,不知道該不該說她天生幽默細胞過剩?

  「穆小姐,又來醫院看父親啊。」

  「是呀,羅醫生。」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對話,這似乎已經是他們兩個見面固定的開場白,羅志軒心頭泛起濃濃的無力感。

  她在疏離他,他知道,可是卻束手無策。有段時間她似乎給過他親近的機會,可是他不懂為什麼再次來澳洲,她卻在兩人之間劃上了楚河漢界,不再讓他越雷池半步?

  「伯父今天還好吧?」

  「很好,謝謝羅醫生關心。」

  「要不要我推您到那邊坐坐?」

  「不要了,有青衣在呢,羅醫生你忙。」他這個父親再糊塗也知道女兒是無心此人的。

  羅志軒失落的走開。

  「他其實是個優秀的男人。」穆昌河不無感慨。如果女兒能接受的話,無疑會很幸福。

  她笑了,「男人不在於優不優秀,重點在於他是不是女人要找的另一半。」

  穆昌河了然她一定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就算羅醫生再優秀,女兒都沒辦法再接受他了。

  鏡中的人瞼色異樣的蒼白,眼中閃過近乎絕望的神色。

  扶著洗手台的右手緩緩撫向自己的小腹,一抹苦澀的笑在臉上泛起。她竟然懷了他的孩子,在她離開他後。

  好諷刺!

  難道她的命運真的會跟母親一模一樣嗎?

  不,她不要這樣,她不會允許自己的孩子也經歷一次那樣悲慘的童年。

  深吸了兩口氣,穆青衣振作精神,漱口衝去嘴巴裡因嘔吐帶來的異味。

  回到臥室,她猶豫了一下,終於撥了一組電話號碼。

  「羅醫生,是我。」

  「穆小姐,這麼晚有事嗎?」

  「明天能陪我做個手術嗎?」

  彼端的人馬上緊張了起來。「你怎麼了?」

  「一個小手術,但是我想讓羅醫生陪我去。」也好趁這個機會徹底斷了他的念頭。

  「真的不要緊?」他還是擔心。

  「當然,明天早上來接我可以嗎?」

  「好。」

  「麻煩羅醫生了。」她心有歉意。

  「沒的事,能為你服務是我的榮幸。」這是他的真心話。

  「晚安,明天見。」

  「好好休息。」

  「嗯。」

  掛斷了電話,穆青衣在床邊呆坐很久。她不會允許自己像媽媽一樣,絕不。

  

  羅志軒的大腦依舊處在一片空白中,就那麼呆呆地坐在婦產科的走廊上。

  她來墮胎,那個看起來活潑有趣的穆青衣竟然未婚懷孕,而且今天拉他來陪她做手術!

  當醫生用責備的語氣說他怎麼能這樣不負責任時,他簡直如五雷轟頂,到底是哪個該死的男人讓她來受這個罪?

  當看到她從手術室被推出來,躺在病床上一瞼虛弱蒼白的樣子,羅志軒就覺得揪心的痛。

  「不好意思,讓你冒充男朋友。」她虛弱的笑,「實在是要找像羅醫生這樣帥的男人不容易。」

  「為什麼?」

  「有像羅醫生這樣的男友,我會情願忍受這種痛苦是不是就比較能讓人理解?」她虛弱的說。

  他不能理解,為什麼這個時候她還能這樣調侃自己?

  「嫁給我。」

  穆青衣唇畔的笑僵住,震驚的看著坐在病床前的男人。他瘋了不成?他知道她為別的男人墮胎還要娶她?

  「你既然不想要這個孩子,證明你已經不愛那個男人,那麼就嫁給我,我會好好愛你。」他握住她的右手誠懇的說。

  「你傻了?」

  「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我剛剛拿掉的是別的男人的骨肉。」這樣子他居然還不打退堂鼓?她這是在告訴他,她不是什麼冰清玉潔的好女孩,他為什麼都接收不到這個訊息?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痛不痛。」

  穆青衣的眼睛開始濕潤,她搖了搖頭,「你……」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

  「嫁給我。」他伸手為她拭淚,目光堅定的看著她,「我會好好照顧你。」

  她還是搖頭,淚卻流得更多,「不可以。」這麼好的男人她不能害他,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為什麼?」

  「我不愛你啊。」雖然很殘忍,可是感激感動並不等於愛情,欣賞也不等於愛情。

  「你會為我流淚,這就足夠了。」

  這個男人怎麼那麼驢,怎麼都講不通呢?穆青衣無力極了。

  「我很累,想休息。」算了,講不通就不講了,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種癡情的男人,這算上天的恩賜,還是考驗?

  他為她蓋好被子,柔聲道:「你休息,我回去讓我媽給你熬補湯。」

  直到聽到關門的聲音,穆青衣這才緩緩睜開眼,有些挫敗地撫額,不禁暗自呻吟。事情為什麼總是不像她所預期的那樣發展呢?

  當初以為只要龍逸辰不再對自己有興趣,所有的一切便能回到原處,所以她刻意打扮得邋邋遢遢,努力醜化自己,可惜反而讓他愛上她。這一次她想藉機讓羅志軒放棄自己,結果他偏偏頭腦壞掉的要娶她。

  幾時自己竟成了搶手貨?她露出自嘲的笑。這個世界果然很瘋狂啊!

  不管了不管了,他們要瘋就隨他們吧,她現在需要的是休息,她會好好休養身子,然後重新快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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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那是個很奇怪的老頭,這是穆青衣觀察許久得出的結論。

  他不像是來看病的,那位老人家精神抖擻得可以跟年輕人相媲美了,並且走起路來也堪稱矯健,甚至不需要手杖——通常穿得像他一樣的老人,都會有一柄很高檔的手杖來陪襯身份的。

  每次她來醫院幫爸爸做復健,老是會很巧的碰到他,巧到她都想上前搭訕,主動問他究竟有什麼事了。

  不過,近來她衝動的個性有些收斂,可能是因為差點當媽媽的緣故吧!穆青衣若有所思的想著。

  「青衣,累了吧,柳橙汁。」

  聽到聲音她就很想把自己變不見。又來了!看著送到自己面前的那杯飲料,她笑不出來。

  「羅醫生,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明明算好他不在的啊。

  「我聽伯父說,你今天會來幫他做復健,所以就過來了,反正休假一個人在家也沒意思。」

  穆青衣都想翻白眼了,「你都沒看到我身後的森林嗎?」拜託,能不能放過她啊?多少好女孩排隊想嫁他,何必天天跟她耗,又不會有結果。

  「森林在哪兒?我只看到……」他的聲音中止於見到那抹欣長的身影。

  是個很帥很有氣質的男人,不過,這男人的臉色明顯很陰沉,放射著無形眼刀的雙眼冷冷地盯著自己,似乎很想撲上來擰斷他的脖子!羅志軒不由自主縮了縮肩膀。

  「你是看到北極熊還是殺人魔了——」她戲謔的揚眉,好笑的轉過頭,然後笑容在瞼上凝結。

  「看來你過得很開心。」聲音冷得就像從地獄傳來的索魂聲。

  她嘴角扯了又扯,最終還是沒能扯出一個笑容來,「又來澳洲洽公?」就算當不成情人,至少朋友還是可以的。

  羅志軒的目光狐疑的在兩人之間游移。

  「來找你。」

  「是嗎?」她垂目繼續撥弄著腳下的草葉,「我們已經結束了。」

  「我沒說過。」在他獨自氣悶苦惱的時候,她在這邊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親眼目睹這一切讓他想掐死她。

  「那今天你聽到了,我們結束了。」她抬頭看他,很清晰的說。

  「穆青衣——」他伸手拽起她。

  「如何?」她挑釁的揚眉。

  「不要惹惱我。」

  「那真不好意思,我似乎天生就容易惹人生氣呢。」他好像常常在生她的氣,儘管有時她覺得很莫名其妙。

  「你到底要我把你怎麼樣?」她是這樣獨特,特別到套到別的女人身上公用的定理通通失效。

  「放手。」她低低的說。

  「放手?」他也想,就算埋首在堆積如山的文件中,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只要一空閒,她的影像就充滿腦海,讓他倍感挫折。

  「我們不合適。」

  龍逸辰冷冷的看向一旁的羅志軒。「是嗎?難道你跟他就合適嗎?」

  「先生,請你放手。」羅志軒走上前,從他的手裡把穆青衣解救出來,心裡明白那個失去的孩子大概就是這個男人的。

  「她是我的女人。」

  他不為所動。「曾經。」

  「從來沒有過去。」

  「從她把那孩子拿掉就過去了。」

  「羅醫生——」完了,她沒料到他會講。

  「穆青衣——」龍逸辰暴怒了,「你懷孕了……」而且還拿掉了!

  閉了下眼.深吸口氣,她勇敢的抬頭面對現實,「是,我懷了你的孩子,也在一周前拿掉了他,難道龍先生要追究我的法律責任?」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他臉色鐵青的抓過她,雙手緊緊地攫住她的肩頭,咬牙瞪著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就算他在生她的氣,也不能改變他愛她的事實,可是,她卻冷血的做出這種決定,他不禁開始懷疑她究竟有沒有愛過他?

  「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別人幫我做決定,所以沒必要。」穆青衣如是說。

  「我那可憐沒緣分的曾孫吶……」突然有人悲泣。

  她分神看了一眼,是那個讓她覺得奇怪的老人。

  「爺爺!」龍逸辰驚呼。

  龍老太爺苦著一張臉衝著孫子揮手,「乖孫,你現在才發現我,而且我的曾孫沒了。」這個孩子一來就對那個小姑娘又凶又吼的,完全當旁邊的人是空氣。

  「放心,很快會再有的。」他保證。

  「很不樂觀。」龍老太爺不以為然的說。如果他是那個小姑娘,要選的話,也會選身邊那個溫文有禮的帥醫生當丈夫,不是他要說,寶貝孫子今天的表現真的很差勁。

  「爺爺。」龍逸辰噴火。

  

  穆青衣認為自己沒有義務接待他們,但龍氏祖孫則一致認為自己不必向她解釋原因,所以現在他們在她的家裡住得很理直氣壯。

  她以為他們已達成共識,畢竟她離開的時候他沒有阻止,事實證明,她跟龍逸辰缺少默契。

  「我要睡了。」她臉色很差的瞪著那個賴在自己床上的男人。

  「我也困了。」他很自然的開始脫衣服,「我去沖個澡。」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龍逸辰旁若無人地從自己身邊走過,直直進入浴室,然後關門——現在這房子的主人改姓龍了嗎?她才剛把房貸付清的吧。

  「龍逸辰,你別太過分了。」她衝過去踹了浴室的門幾腳。每次遇到他,她就很容易失控走火,簡直像天生的死對頭。

  「不會比你更過分。」

  「誰說的?」他們從相遇開始,一直都是他比較過分好不好。

  「懷了我的孩子,不打聲招呼就拿掉,甚至還跟別的男人牽扯不清,究竟誰比較過分?」他把她的罪行陳列出來。

  「怎樣?我沒要你付分手費已經算便宜你了,打掉孩子更替你省了撫養費,處處為你著想,怎麼是過分了?」一個衝動,話就那麼從嘴邊溜了出去,待要反悔已經為時已晚。

  很好,有人顯然不知道死字怎麼寫,更擺明了就是逼他發火。

  「首先,我沒打算跟你分手。其次,撫養費我非常樂意出,而你卻私自剝奪了我這個權利。」他冷冷地盯著她,一字一字緩慢地吐出。

  穆青衣心虛地後退,「你洗澡,我不打擾……」都是羅志軒啦,大嘴巴。

  晚了,她被他直接打橫抱起,扔到了床上,來不及爬起就被他壓住。

  「不可以。」他們明明在生氣啊。

  「哼。」大手悧落地扯落她的睡袍。

  「我的身體還在調養中。」她只能祭出這個理由了,感謝上帝。

  龍逸辰瞪著她,她毫不服輸的回視。

  他挫敗的低咒一聲,下床重新走向浴室。這回他只能沖冷水澡了!

  穆青衣望著屋頂,臉上閃過擔憂。這個借口用不了多久的,怎麼辦?

  「你究竟在怕什麼?」

  待聲音傳來,她才驀然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洗好澡出來,看樣子似乎已經出來了一段時間。

  望著他臉上不解的神情,她心頭一顫。他看出來了,可是她能說實話嗎?

  「我需要一個答案,一個可以讓自己放手的理由。」他不會放手,他只想找到問題所在,然後對症下藥。

  穆青衣泛起苦笑,「我的答案可能會讓你覺得很可笑。」

  「你不是我。」

  「那好,我告訴你。」總要斷得乾淨才安全。

  「嗯,你說。」

  「這個時代講門當戶對是不是很無聊?」她望著他,不想錯過他臉上的神情。

  龍逸辰笑了笑,「這個觀念傳承了幾千年,必然有其道理所在,應該不能算無聊。」至少他母親很在意,尤其在意穆青衣是個私生女的事實。

  「我想也是,她也笑,」就如同羨慕的黛妃,「嫁給王子的灰姑娘,最終並沒有永遠的幸福下去。」

  「因為我母親?」他蹙眉。

  她搖頭,「是我們的性格。」

  「性格?」

  她點頭,「你是個凡事喜歡掌控一切的人,對自己要求很高,同樣對身邊的人要求也很高,而我只喜歡按自己的生活方式過日子。」

  「這有什麼衝突?」

  「當然有。」

  「例如?」

  「你不是曾經試圖改造我,讓我學著融入上流社會的社交圈嗎?」

  「我只是希望你融入我的生活。」

  穆青衣歎氣,「你喜歡的穆青衣是那個最真實的我,還是被改造過後的我?」

  她很擔心,她若變了,他的愛是否還能存在?

  龍逸辰怔住,她的話像一根針般毫不留情的扎入他的心。

  

  綠色的葉片在水中緩緩舒展,爾後紛墜杯底,淡淡茶香飄溢而出,讓人的心境也像茶般寧靜高遠。

  似曾相識的畫面在這間茶坊上演著。

  咖啡濃郁香醇,清茶淡雅樸實,而兩個女人也像她們手中的咖啡與清茶,一濃一淡。

  「人生何處不相逢,我跟龍太太還真是有緣。」她看著杯底那些舒展的葉片,用一種平和友好的口吻對再次不請自坐的高貴美女打招呼,同時打破她們之間長達十分鐘的靜默。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剛烈。」龍母的眼中閃過悔意。原本她可以在幾個月後當祖母的,這是她盼了三十幾年的心願,可惜她自己親手扼殺了那個可能。

  「不,您錯了,我只是害怕麻煩而已。」穆青衣笑著搖頭。

  「麻煩?」她不懂。

  穆青衣轉著手中的杯子,聲音淡淡地,「如果我留下那個孩子,您可能是第一個跳出來指責我的人,我不喜歡被人說成想母憑子貴嫁入豪門的下賤女人。」

  龍母面色一青。

  「然後,您兒子可能奉子成婚,而我不想嫁一個可能並不愛我的男人。」她很

  理智很務實的繼續陳述自己的理由,「也有可能在孩子生下後你們才找上門,然後

  跟我爭奪孩子的撫養權,我不是代理孕母,我的孩子更不是貨物,我不能出賣他。但論財力,最後我只能被迫認命,爾後在漫長的人生歲月中思念我的孩子,這些都很麻煩,甚至很悲哀。」

  龍母已經說不出話來,誠如穆青衣所說,這些都是可能發生的,這樣的事情在上流社會不知已上演了多少回,並仍在繼續著。

  「所以,我很理智地選擇了對自己最好的那條路,而您不必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路是我自己選的,與您無關。」輕啜一口茶,淡雅清香,很舒服,她露出享受的神情。

  眼前這個透著疏離的美麗女孩,明明有著茶般的恬淡,為什麼自己當初會認為她是一個浮華矯作的人呢?龍母開始懷疑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識人眼光。

  「逸辰很愛你。」

  「您曾經說過,這只是一時迷惑罷了,所以應該很快就淡忘的。」穆青衣不疾不徐的說。

  雖然她的態度不慍不火,但龍母還是感覺到了那淡淡的幾乎很難察覺的嘲諷。

  她歎氣,「事實證明我是錯的。」兒子最近那不正常的行事作風與瘋狂工作的情緒表露,讓她明白穆青衣對兒子的重要性。

  「您看起來很無奈。」她指出事實。

  「老實說,你並不符合我的標準。」龍母很坦白的說。

  穆青衣明白的點頭,「事實上,龍家也不是我嚮往的理想夫家,所以在這點上我們算不謀而合。」

  「為什麼?」她理想的夫家到底是什麼樣的?

  她的目光變得迷濛起來,「一個疼我顧家的男人,一對和藹可親的公婆,然後我們一起簡單而平凡快樂地生活在一起。」這是很久以前的理想了,從知道自己有那個甩不掉的夢魘開始,她便不再作夢。

  「果然很簡單。」卻也太過理想。

  她的要求從來就不多,小時候她希望跟爸爸媽媽一起生活,可是有了爸爸卻沒有媽媽。然後她又想,只要健康平安地長大就好了,但是同父異母的兄姊差點謀殺了她。再後來,她只求簡單混沌地過日子,卻偏偏鬼使神差地招惹上龍逸辰這樣的男人……

  老天,根本從來就沒滿足過她的任何願望,所以她不再冀望於老天,隨遇而安行不通,她自己選擇總行了吧。

  「我為上次傷害到你而表示歉意。」

  「事實上,當我把支票扔回去時,您的自尊也受創了,所以我們扯平了。」

  龍母笑了。這個女孩子真的很有趣!

  

  「哪裡有趣了?」他簡直都要抓狂了。

  「哪裡都有趣。」龍母開始有閒情欣賞寶貝兒子難得的煩躁不安。有個聰明能幹的兒子雖然放心也享福,但是卻不免少了許多為人母的樂趣。

  「現在不是有趣不有趣的問題,問題是我要她嫁給我!」只要穆青衣一天沒嫁給他,他就一天不安心,甚至他還擔心她就算嫁給了自己,他也會不安心。

  這種惴惴不安的心情,患得患失的惶恐,讓他很煩躁。

  「她說你不是她理想的丈夫人選。」龍母很自動地縮小打擊範圍,把所有的挫敗感留給兒子一人扛。

  「我?不是理想的人選?」龍逸辰終於氣悶地吼了出來。

  他是世界級鑽石單身漢,多少財閥集團的老闆心中最佳的乘龍快婿,多少女人眼中的白馬王子、夢中情人,她竟然說他不是理想的人選,難道不怕橫死街頭嗎?

  「我哪裡不台格?人才還是錢財?」

  「這兩樣都不合格。」她很肯定的回答兒子。

  「不合格?」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

  「就是太優秀了。」龍母不吝於詳細解釋說明,以期更進一步打擊兒子的自信心。

  「她的腦袋到底是什麼做成的,裡面又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龍逸辰抓狂的在客廳暴走。

  以期能配上男人的身份,而穆青衣偏偏反其道而行,直接喊停。

  「媽。」他很不滿母親那種幸災樂禍似的口吻。

  「逸辰啊,總公司來電催你過去呢。」

  「公司重要,但是老婆也很重要。」他更煩躁了,偏偏總公司那個合作案還非得他去談不可。

  「你自己選。」龍母很開明的說。畢竟兒子的幸福很重要,反正龍家的財富已經累積得夠多了。

  「商人要講信譽。」算了,還是先回總公司。

  「你都不怕她再出狀況?」她別有居心地提醒。

  「她要出狀況,隨時都會。」

  兒子的口氣真有點兒咬牙切齒呢,還有讓人無法忽視的深深無奈,看來,那個穆青衣真的讓他又愛又恨又無可奈何。

  「放心,媽媽會留在這裡。」

  龍逸辰睇給母親一記含意不明的注視,嘴角詭異的上揚,「爺爺還賴住在她那裡。」很好,想來母親也想近距離接觸一下某個很不正常的女人了。

  「其實我也很想去。」龍母不無遺憾的說:「可惜我們的第一次接觸不是很愉快,所以我想還是不要去自討沒趣的好。」

  他馬上搖頭,「媽,我保證您如果也去的話,她會很歡迎。」

  龍母瞪大了眼。

  「相信我,」他用力點頭,「她的反應不是從來沒正常過嗎?」

  這的確是事實!她長長的眼睫毛開始揚動。這樣的話!!

  

  她似乎有心事?羅志軒遠遠看著像遊魂一樣站在醫院休閒空地的穆青衣,皺了皺眉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青衣。」

  「羅醫生。」

  「有心事?」

  「羅醫生眼花了吧,我怎麼可能有心事,我這人是那種神經大條的類型,樂觀到都有些白癡了,所以怎麼可能會有心事呢?」她為之失笑,一副真好笑的神情。

  他關切地看著她,「不要勉強自己。」這樣強顏歡笑的她讓他心疼。

  「羅醫生你真逗。」她避開他的目光,笑著打混過去。

  「青衣。」他一時衝動伸手抓住她的手,「我只是希望你能快樂,如果他帶給你的只是傷心,那就離開他。」

  穆青衣抽回手,長長的睫毛垂下,掩住眼底真實的情緒,「羅醫生,謝謝你,可是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主觀意識能決定的。」

  愛情一向都是非理性的,大多時候都是莫名其妙的讓人一頭栽進去,就像她愛上龍逸辰,可能在相遇的第一眼她就陷了進去,只是不自知,否則依照她一向務實的原則,實在不可能衝動到一再招惹他,現在才想通實在是有些讓人啼笑皆非。

  「其實你還愛著他,對不對?」他問得很痛心。

  她抿了抿唇,爾後抬頭直直對上羅志軒的眼,「是的,我愛他。」

  「即使他傷害了你?」

  「不,他從來沒有傷害過我。」她的笑有些飄忽,「一直是我在傷害他。」

  他怔住,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

  「其實我不像外表看起來這麼柔弱,我可是壞女人哦。」她調皮地衝著他眨了下眼。

  羅志軒只是呆呆地望著她,一頭霧水的愣在那裡。

  「太想保護自己的人,往往會在無意中傷害到別人。」望著天邊的那抹浮雲,她有感而發。

  「你沒錯,」他雙手按在她肩頭,很認真地看著她,「保護自己沒有錯。」他只恨自己不是那個保護她的人。

  「那羅醫生應該離我遠遠的才是。」

  他不解。

  「為了保護自己,我會傷害到你。」她告訴他答案。

  「我不後悔。」

  穆青衣歎氣,伸手抓下他的手,轉身往裡走,「固執的人果然很難溝通。」

  「你何嘗不固執。」他在她身後小聲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往復健室走去,卻在門外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我沒錢,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爸,沒錢我真的會死。」

  「你這個畜生,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又差點害到自己的妹妹,現在居然還有瞼來跟我要錢?!」穆昌河激動的瞪著不孝子。

  「爸,你不救我,我就死定了。」穆青雲一臉菜色的站在一旁央求。

  「救?我拿什麼救?」

  「你讓青衣去向那個大老闆開口啊。」他理所當然的說。

  「孽子,你還敢打青衣的主意?」穆昌河的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

  「我為什麼不敢?穆家養了她那麼多年,現在是她報答的時候了,一個野種而已,您為什麼總是那麼寶貝她呢?」

  啪的一聲脆響,有人臉上被賞了一巴掌。

  「你給我滾,我穆昌河沒有你這種不孝的兒子!」氣得渾身發抖,他怎麼會生了這樣一個不知羞恥又無情無義的兒子。

  「只要給我錢,我保證馬上就走。」挨了一巴掌後,穆青雲站遠了些,但還是堅持要達到目的才肯走。

  「滾!」

  「死老頭,我可是你唯一的兒子哎,你就叫那個丫頭多陪幾個凱子,不就解決了……」

  「你這個混蛋,有你這種哥哥的嗎?這種禽獸般的話你也說得出來?」

  「她跟她媽一樣下賤,都跟人睡了還裝什麼清高?」

  「給我滾……」怒吼聲伴隨著重物落地聲。

  「你不進去嗎?」羅志軒擔心地看著她。

  穆青衣的臉上波瀾不興,淡漠的開口,「進去讓人罵嗎?」說完轉身就走,直接離開了醫院。

  看著她落寞離去的背影,羅志軒不由得怒從心起,用力推開了復健室的門。

  裡面的父子倆因他的突然出現而怔愣。

  「先生,這裡是醫院,請不要在這裡妨礙病人休養。」

  「我來看我父親。」

  「我想穆老先生並不想看到你。」羅志軒扶穆昌河到輪椅上坐好,然後轉過身冷冷的看著穆青雲。

  「你不過是個臭醫生,敢管我們的家事,找死啊。」他一臉戾氣,握緊拳頭走過去。

  羅志軒被他臉上的暴戾之氣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現在是在醫院,而令尊是我的病患,我當然要管。」

  「哼!」

  「穆青雲,你敢打羅醫生試試看?」穆昌河死死瞪著兒子。

  「怎樣?你今天不給錢,我連你都一塊打。」

  羅志軒看到他眼中閃過的狂亂之色,心知穆青雲已經處於喪心病狂的邊緣,上前擋在穆昌河的身前。「連自己的父親都要打,與禽獸何異?」

  「他不給我錢,就是眼睜睜看我去送死,反正是死,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死了倒乾淨。」

  冷冰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三個人不禁回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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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青衣。」穆昌河有些忐忑的看著女兒。她聽到了多少?

  「你來得正好,給我錢。」穆青雲理直氣壯的伸手。

  穆青衣冷冷地看著他,「憑什麼?」

  「你是穆家養大的。」

  「所以我養爸爸。」

  「我是你大哥。」

  「難道你以為上次的三千萬是大風吹來的嗎?」

  「還不就是你陪人睡來的。」穆青雲完全的信口開河。

  穆昌河跟羅志軒當場臉色大變,倒是穆青衣還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是呀,那大哥不妨也去陪人睡好了,據說牛郎的行情也頗不錯。」

  三個男人全都被她的話震住。

  穆青衣的嘴角微勾,一抹淡笑浮現在臉上,「我瞧大哥打扮打扮勉強也能算一級牛郎人才,遇上幾個富婆的話,錢自然就成了小問題了。」

  「你要我吃軟飯?」穆青雲怒不可遏。

  「哦,難道你現在在吃硬飯?」她好不訝異的揚眉。

  要不是場合不對,羅志軒怕是要笑出聲來。

  「穆青衣,你別給臉不要臉。」他大手一揮就朝她扇過去。

  她躲也不躲接住他的拳頭,笑道:「要打我?」

  「怎樣?」穆青雲有些僵硬的說。他怎麼會忘了這丫頭練了一身好功夫,就算去當職業保鏢也綽綽有餘了。

  「好啊,來打啊。」她鬆開手,湊過半張臉,「給你打,要錢我沒有,讓當哥哥的出出氣,倒還是可以的。」

  他拳頭緊握卻遲遲不敢下手。

  「不敢打,就請吧,這裡不歡迎你。」穆青衣單手做出請出去的動作。

  「你的男人那麼有錢,送我一些有什麼不可以?」他不滿的叫。

  「既然是我男人的錢,自然是要給我花的,給你算什麼?我很確定他沒有特別的嗜好。」她話中有話,讓穆青雲聽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說得好,這一點我自己也很確定。」

  「龍先生?!」羅志軒有些驚訝地看著推門而入的龍逸辰。他又是幾時來的,難不成是跟著青衣一起來的?

  「你肯承認是我的女人了?」龍逸辰沒有理他,逕自走到穆青衣身邊,伸手摟上她的腰,將人攬近身邊。

  「做你的女人有什麼好處?」她不答反問。

  「你想要什麼好處?」

  「如果做你女人的好處,就是方便敗家子要錢的話,不做也罷。」她不馴的揚眉。

  他冷冷看了穆青雲一眼,對她笑道:「那我只好想個法子讓他不能再來要錢。」

  「是嗎?他剛剛建議我多陪幾個凱子好讓他有錢可要,你說,我要不要聽他的呢?」她要笑不笑的瞟著同父異母的大哥。

  「穆青衣——」穆青雲又驚又怒,不敢相信她會這麼大刺刺的說出來。

  龍逸辰只是面無表情的掃他一眼,然後什麼話也沒說,摟了穆青衣就往外走。

  

  「她還在睡?」

  「嗯。」

  「她已經睡了很久了。」

  「我知道。」龍逸辰從沙發上起身,「我進去看看她。」

  「去吧。」

  「哪有人睡兩天兩夜還不醒的?」龍老太爺頗覺得納悶。

  「是呀,這不正常。」龍母同意公公的看法。

  龍逸辰悄悄打開房門,床頭幽暗的燈光映出床上隆起的身影。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卻沒料到她心情不好時會選擇睡覺來逃避現實,她以為自己能睡多久,還是想就這麼睡死過去算了?

  「青衣?」伸手掀開她蒙著頭的被單,才發現她根本就是醒著的。

  她沒有吭聲,只是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很難過嗎?」他上床躺在她身邊從後抱住她。

  「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龍逸辰抱著她沒說話,這個時候她只是需要一個聽眾罷了。

  「自從媽媽死後,我就是一個人了,我很孤獨、很害怕,所以我一直在討好他們,可是就算我再努力討好,他們還是一樣討厭我,一直鄙視我,甚至還想害死我……」想到童年的那一幕,她的身體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

  「不怕,有我在。」他們究竟曾經對她做過什麼,讓她這樣懼怕?

  穆青衣轉過身地埋入他的懷中,「龍逸辰,你真的可以依靠嗎?」她的聲音低低的,不像問他,倒更像是在問自己。

  「說什麼傻話呢,不能依靠,我為什麼還一定要把你抓在身邊?愛一個人就是希望給她幸福而已。」

  「是哦,給我幸福,卻不給自由。」

  「你在抱怨?」

  她伸手捶他,臉卻更往他懷裡貼去。「不行啊,哪有人只給床上自由的?」

  「是你太不安分,只要稍不抓緊,你就會從手中溜走。」

  「我又不是魚,哪有那麼滑溜!」

  「你是只膽小又多疑的魚,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隱身遁去,不留痕跡。」

  「可是漁夫很狡猾啊,我跑了一次又一次,最終還是落到網裡。」

  「想通了?」

  「嗯?」

  「有時我真的很想敲開你的腦袋看你每天都在想什麼,為什麼總是那麼難料中你的所思所想。」

  「很累嗎?」

  「你是甜蜜的負擔。」

  穆青衣沒有再說話,只是窩在他懷裡汲取來自他身上的那份安全感。以前,她知道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可是自從認識他以後,她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一點一點習慣依賴他,這傢伙根本是早就計劃好的。

  「餓不餓?」

  「不餓,我想好好睡一覺。」

  「睡吧。」

  「不要走。」

  「你不習慣我摟著你睡的,不是嗎?」

  「我六歲那年睡到半夜時……被同房的姊姊夥同大哥拿被子企圖悶死我。」儘管事隔多年,如今說起,她的聲音還是微微顫抖。

  「不要說了。」他摟緊她。

  「我需要時間來克服這個夢魘。」

  「我等你。」

  「可能永遠克服不了。」她不得不將最壞的結果說出來。

  「沒關係,至少還是可以親熱的不是嗎?」

  他一副聊勝於無的口吻逗笑了她,「男人果然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你是不想睡了吧?」他不懷好意地看著她。

  「你要不想睡就出去好了。」她四兩撥千金。

  「想都不要想。」他忙完那筆生意,一刻都沒停留的飛過來,連一點兒安慰獎都沒有就太吃虧了。

  

  「這樣會不會太慘烈了一點兒?陰狠了一點兒?」被好友一通電話召來澳洲的唐劍飛一臉詫異。

  龍逸辰冷著一張俊顏,嘴角的笑陰惻惻的,「事實上,要是殺人不犯法的話,我想親手宰了他。」

  「哎呦,果然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啊。」唐劍飛一副誇張的模樣,嚇得立刻從椅子上跳下去,躲到三公尺外。

  「等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小心別讓我知道。」他警告他別太囂張了。

  「你就等吧,我遊戲花叢爽得很,才不要為了一朵花放棄一大片後花園呢。」

  「現在你可以說大話,哭的時候記著別來找我訴苦。」龍逸辰毫不留情面的刮死黨。

  「你就等吧,下輩子也不可能。」唐劍飛自信滿滿。

  這種不受教的人,死了也不值得可憐!龍逸辰懶得再理他,「再找個人放消息出去。」

  他眼睛不由得睜大,「放消息?」好端端把一個人送進瘋人院已經很過分了,再讓債主去追殺?

  「對。」

  「你是要趕盡殺絕啊。」乖乖。

  「這叫借刀殺人。」龍逸辰唇畔的笑很殘忍,「那種人渣死了乾淨。」

  「辰,以後記得提醒我,離你家寶貝三公尺遠,謝謝。」他會記得千萬別惹惱辰,這些年還是頭一次見他發狠,果然讓人膽顫。

  「沒關係,離得近也無妨。」

  那就拜託閣下不要笑得這麼陰森好不好!唐劍飛向後退,一臉陪笑,「我會自動保持距離的。」

  「那就回頭看看。」龍逸辰嘴邊的笑十分的恐怖。

  他依言回頭,然後發出一聲慘叫,像受驚的猴子般竄回來。

  「嫂子,你離我那麼近幹什麼?」

  「我正要進去,是你自己靠過來的。」穆青衣撇得很乾淨。

  「有事嗎,青衣?」

  「伯母讓我送杯茶進來。」

  「茶?」唐劍飛開始上下左右的找,「我的呢?」

  「你的是咖啡。」

  「為什麼?」

  「因為這不是你家。」

  這個答案夠絕!摸摸鼻子他自認沒趣,但還是忍不住追問:「他為什麼是茶,而我是咖啡?」

  「茶對身體好,咖啡飲用太多會心悸,對身體不好。」

  唐劍飛瞪眼,「辰,我要抗議。」這種原因她竟然真的當面講,厚,欺侮人。

  「龍逸辰,你以往喝太多咖啡提神,以後改喝茶。」穆青衣懶得理那個花花大少,逕自對他說。

  「好啊,聽你的。」

  瞧著好友一副有妻萬事足的蠢樣,唐劍飛很不以為然的翻了個白眼,大口灌了一口咖啡,然後馬上噴了出來。

  「燙燙……」這剛煮沸的是不是啊,簡直想燙死人。

  穆青衣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那杯咖啡我剛煮好的,才要提醒你等會兒再喝呢。」

  唐劍飛用脖子上的腦袋發誓,他看到了穆青衣眼中一閃而過的幸災樂禍。

  她就是故意的怎樣,剛剛她在門口聽到某人大言不慚的說要繼續經營他龐大的花園隊伍,當即轉身重新沖了杯咖啡端上來。

  死花花大少,燙死你!

  

  「走吧走吧,再不走我拿掃帚趕人了。」煩不煩啊,都說幾遍了,還不讓人睡覺?

  「青衣,你一點兒都不體貼。」龍逸辰有些哀怨。

  「那你去換個體貼的。」她三天沒睡了,拜託讓她睡吧。

  「這次我要去一個月。」

  「半年都行。」她完全是隨口答話,思維已經徹底跟大腦斷層。

  「我們的婚禮要延後。」

  「隨便。」

  「那你答應嫁給我了?」

  「不嫁。」

  蝦米?

  龍逸辰呆在床邊。他預謀了這麼久,就想趁著她精神渙散的時候一舉成功,怎麼她都到這份上了還一口咬定不嫁?

  青天霹靂啊!

  「為什麼不嫁?」

  「當情人很好。」

  他石化了十秒鐘。當情人很好?!他一定聽錯了,一定聽錯了,哪一個有錢人的情人不想盡辦法讓自己扶正的,她怎麼就一古腦兒的走上不歸路呢?

  「有什麼好?」他要知道原因,他要把這些好處通通留給妻子,這樣她或許就會改變主意了。

  「事少錢多還受寵。」

  多精闢的總結啊,他不禁懷疑她對情人這個職務,其實早做了極其精準的調查研究。

  「當老婆不是更好?」再接再厲,他把老婆的福利提高可以吧?

  「不好。」床上陷入半昏迷狀態的穆青衣很乾脆的吐出兩個字。

  「有什麼不好?」他最近的智商真的有下降趨勢,難道戀愛中的男人真的全是傻子?

  「上流社會的社交圈太複雜,尤其是你們龍家的,甚至跟國家元首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太複雜了。」複雜的人生不適合她,她人懶,腦袋笨,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他怒了。「這都是誰告訴你的?」

  「龍太太。」穆青衣出賣了戰友尚不自知。

  「媽!」龍逸辰受刺激過大,拉開門要找人算帳去,一不小心就讓貼在門上的兩個人給閃了進來。

  「兒子兒子,誤會誤會啊。」

  「乖孫,好巧哦。」

  五分鐘後,龍家祖孫三人移師樓下客廳。

  「我只是想讓她有個心理準備。」龍母小心翼翼的說,唯恐兒子真的翻臉。

  「您的社交活動一向很忙的。」龍逸辰面無表情的陳述。

  「再忙也得花時間在媳婦身上,只有婆媳感情好,才能家和萬事興。」

  「還有,爺爺,您不是一直說身體不太好,要休養的嗎?」他看爺爺最近精神奕奕的跟前跟後,頗有當臥底的潛質。

  「我還不是為了抱曾孫,只好拖著自己這把快散的老骨頭出來活動活動!不是我要說,乖孫,你的動作真的好慢。」讓他都羞於承認龍逸辰是自己的嫡親孫子。

  「你們以為我想這樣嗎?她有多難搞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說得也是。」龍老太爺心有同感。

  龍母抿了抿嘴,也無聲的表示贊同。是不太好搞定,原想提前給她打預防針,結果只說了要跟哪些人打交道,穆青衣懶人就很乾脆地宣佈要繼續當單身女郎,真是沒上進心!

  「實在不行的話,打麻醉劑,直接抬她去登記好了。」龍逸辰開始自暴自棄。

  龍氏翁媳對視一眼,然後很緩慢的點頭,一致認同,「可行。」

  他很想直接昏倒,怎麼爺爺跟媽媽在青衣這裡住了一段日子,漸漸有被同化的趨向?他原本還想藉他們良好的修養跟社交手腕來熏陶一下她的,結果反而是他們被她同化了。

  果然是學好不易,學壞一夕即可。

  

  報紙擺得滿滿的。

  真的滿滿的,很滿很滿!

  穆青衣伸手搔頭,前後左右看了看,有些頭疼的揉著太陽穴。

  她有請大嬸來幫忙的,真的有請,可是為什麼睡一覺起來,家裡會到處散滿了各類報刊雜誌?

  強迫她讀書看報嗎?

  照片拍得都很唯美,也很曖昧,有些甚至很色情——內容更是文情並茂,文采極佳,看了就覺得上面寫的是事實,如果與事實不符,就是事實出了問題。

  連看了十幾份報紙後,穆青衣總結出了一個結論——原來,某財團的極品少東是個超級花花公子。

  「青衣。」龍老太爺都快哭出來了。

  「怎麼了?」她只是說出自己的感覺而已啊,沒說什麼有傷害老人自尊的話題吧。

  「報紙不是這樣看的。」

  「可是每一個攤開的版面報導的都是這種新聞啊。」她覺得很冤。

  龍老太爺覺得更冤,「你就沒有一點點的不舒服?」

  「當然有啊。」

  也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糟!龍老太爺覺得人生還是充滿希望的。

  「這麼多消息中,怎麼就沒有關於龍逸辰結婚的?」

  他正式承認這個世界沒有希望了。「我以為你會吃醋。」

  「醋吃太多,傷胃,適量即可。」她很認真的闡述自己的理念。

  龍老太爺搖頭歎氣走了。他失敗了,被一個小狐狸徹底打敗了。

  穆青衣低頭看著手上的十幾份報刊,再環顧四周觸目可及的報紙雜誌,也很想歎氣。這麼大張旗鼓的明示,她再笨也知道是什麼意思!龍家爺爺根本就是太閒沒事做,找她玩家家酒呢。

  老小孩老小孩,說的就是龍家爺爺這樣的人吧。

  龍媽媽就更過分了,天天換花樣吃點心,喝小酒,還一直不間斷的用音響播放各種點心製作流程以及品嚐口感,外加各種酒的產地、原料、配菜……

  她覺得她應該馬上打包行李逃到南極或北極去,徹底遠離人煙。

  神吶!還給她原本安靜的空間吧……

  

  窮極思變,困極更要思變。

  穆青衣覺得自己的忍耐已到了臨界點,再多一點就徹底斷裂,所以她甚至沒有跟父親講一聲便直接跳上了飛機,逃離澳洲。

  嗚∼她剛剛才付清房貸的公寓……

  算了,就讓龍家那對翁媳佔山為主吧,她再待下去,不是她把他們暴力清掃出去,就是他們把她逼得被迫妥協。

  龍逸辰,你夠狠!

  自己忙得沒時間,世界各地飛來飛去的,就讓家裡的兩個大閒人想盡辦法逼她就範。對不起,小姐她這次打定主意絕對不認命!

  以她這顆不甚靈光、腦容量有限的大腦,去學那麼多繁瑣的禮節和知識,簡直有謀殺的嫌疑。

  「穆小姐,您回來了?」

  「嗯。」她心不在焉的應了聲,直直朝電梯走去。

  身後是尊爵保全人員怪異的眼神。

  一腳踏進客廳,穆青衣不由得長長吁了口氣。還是台灣的尊爵好,一個人清清靜靜的。

  將背包扔到沙發,她順勢在上面躺了下來,不到三分鐘,像想到什麼似的跳了起來。

  老實說,她雖然在尊爵住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但還真沒去過龍逸辰的地盤。摸著下巴,她一臉深沉地看著通向樓上的階梯。

  上去看看應該不算侵犯他的個人隱私吧?她的眼珠骨碌碌的打轉。再說,他人都想白送她了,還有什麼隱私可言?所以她心安理得地踏上樓梯。

  只是當她輕輕旋開書房門的時候呆了一下——他竟然在家!

  瞧他躺在沙發上的樣子,似乎睡著了,她躡手躡腳的走進去,打算嚇一嚇他。

  無意中,視線掃到書桌上的計算機,她於是中途改變方向,坐到計算機前。

  看著屏幕裡清晰的畫面,穆青衣的唇抿得很緊。

  「龍逸辰,你怎麼會有偷窺癖?」她咬牙低咒。

  難怪,她在房裡哭他會知道……曾經的困惑在今天終於揭開謎底。

  突然之間,穆青衣的臉漲紅得可以跟關公相媲美。她想起來了,有段日子龍逸辰看她的目光總是帶著火辣辣的灼燒感,肯定是因為見了她心血來潮想嘗試裸睡的樣子。

  這男人的嗜好真讓人不敢苟同,偷窺啊。

  雙手襲上她的腰身,兩片熱唇貼著她的後頸一路下移。

  「色狼,放手!」

  「不放,好想你。」

  「偷窺狂。」她扳弄他的手。

  「青衣……」他沙啞著嗓音喚她,伸手將她從椅上抱起。

  「喂,喂,你發什麼神經?」她要跟他算帳了,怎麼他卻像發情的種馬只想跟她到床上廝混呢?

  默契默契,他們之間果然缺少默契啊。

  「我愛你。」

  一句輕喃,讓正準備屈膝給他一記重創的穆青衣骨頭為之一軟,錯失良機。

  「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你。」

  這根本是狡辯!她不爽地想。

  「知道嗎?那段日子想你想得心都痛。」

  是呀是呀,那段日子她總感覺如芒刺在背,老覺得他會隨時撲上來,原來是真的,不是她自戀過度產生的幻覺。

  「想我嗎?」

  「沒有。」就算有想,現在也絕不會承認。

  「可我想你,只好看以前的監視畫面。」

  「偷窺狂。」她再次鄙視。

  「你都不打電話,也不接電話。」龍逸辰語帶幽怨。

  穆青衣伸手抓住他不老實的雙手,努力穩著自己的氣息,「你別轉移話題,為什麼要監視我?」她又不是小白鼠,讓人這樣監控研究。

  「因為愛你啊。」真是不可愛,就不能先一解他的飢渴再來拷問嗎?到時他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現在不行。

  「男人最喜歡打著愛的旗幟行鬼祟之實,唔……」

  他決定自力救濟,直接封殺她的語言能力。

  衣服一件一件迅速剝離主人的身子,兩具相迭的身影早已直奔本壘,進入白熱化貼身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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