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嫁醜君》作者:寒月【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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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歲的那一年,我不知道我的人生除了腥風血雨外,還能有什麼。
我滿身是血的躲在母親的背後,哭紅了雙眼,身上的疼痛早已超越極限,竟也不再疼了,眼睜睜看著母親被一群匪徒強暴,什麼也不能做,而父親早已被他們亂刀砍死了,無論我如何哭喊,他們就像是鐵石般的心,臉上帶著令人厭惡的淫笑,我知道…沒有人會來救我們。
他們利用完我的母親後,一點也不顧及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仍是一刀砍死了她。
我看著死去的母親的眼,那神情好像在訴說著不甘、屈辱和忿恨,也像在訴說著有一天她會回來復仇一樣。
然而,死去的人已不再具有力量,靈魂之說終究是虛幻之物,又怎可信?
就在我以為一切已經結束時,我沒想到更悲慘的卻在後頭……。
他們看見了哭哭啼啼的我,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我使盡所有的力氣站了起來,轉身就跑,卻在踏出第二步時被抓了回來,拽倒在地,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連我也不放過,想趕盡殺絕。
我記得我一直哭喊著,一直呼喚著我那已死去父母的名字,一直掙扎著,身上的傷已數不清了,我仍是毫不在意的再添幾道傷痕,因為我知道,我有預感接下來的事會讓我痛苦一生。
他們撕裂了我的衣裳,幾個人合力將我壓制住,另些人卻開始寬衣解帶,我那時還懵懵懂懂的,就在一陣像是要將我撕碎的痛楚中我明白了他們的所作所為。
那些男人一個接著一個在我的身體內肆虐,粗魯的洩慾,我痛得經攣,幾乎失去知覺,眼淚已經掉不出來,聲音也叫沙了、哭啞了,我……絕望了……。
眼中閃過一張張醜惡的臉,我不再去看,閉起雙眼,正想咬舌自盡時,身上的重量忽然全沒了,正當疑惑時,耳邊響起一道沉著宏亮的聲音。
「小伙子,你沒事了。」
我這時才打開眼睛,望見的是一個壯年男人,手裡還握著一把沾了血的劍,想必就是他手刃了那些惡徒吧。
我只是呆愣著,卻在下一秒痛醒,只見一個大夫低頭忙著清理我的傷口和包紮。
「老爺,這小孩沒什麼大礙了,只是心裡的傷……老夫無能為力。」
「唉…罷了,你也辛苦了。」被稱為老爺的男人蹲在我的身邊,看著我,問了我,
「小伙子,你的雙親既已死,你也沒什麼去處了,不如就跟著我吧。」他也沒等我回答,便逕自將我背在他的背上,「忠伯,我們回去吧。」
那是我第一次除了父親外覺得男人的背好溫暖,我知道,我這一生都離不開他了,只因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必須用盡一輩子來回報他。
十三歲的那一年,我遇到了貴人,改變了我的一生。
北方的夏天不若南方的酷熱,空氣中聞得出一絲絲的涼爽,且長年不常下雨,所以也不像南方濕氣密佈,這是他從那一天以來的第五個年頭了。
想想,時間也過得真快,在他一個不注意中已經無情的溜走了,連懷念也來不及。悠閒地坐在湖邊,透過碧水,倒映出自己的容貌,看著望著,居然有點心酸。
五年前的那一天,他被救後,臉上身上纏滿了繃帶,那滄桑的樣子看來甚是讓人心疼,卻在傷好之後,那繃帶下的面貌竟是如此的嚇人。
原本應是俊美的臉上此時就像是一隻大蜈蚣爬在他的臉上一般,那是一道從左眼角下方綿延至左頰下方的深紅色傷痕,讓每每看見他的人均是一陣膽戰心驚,更有人將他比喻成鬼魅。
然而,他不在意,因為容貌對他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的救命恩人並未嫌棄他的殘缺,反而憐憫地對他說:「可憐的孩子……唉…天注定吧。」
是的,原應是不在意的,怎知現在卻會心酸起來?
好像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
【傲龍堡】內的一處林子內,一個身著紫色衣裳的少年漫步在其中,有時停下來看看路邊的小草,研究著,他就是對藥草方面有興趣,雖然仍是不大懂。
林中的風帶著夏天的氣息,迎面撲來,他聞到了水的氣息,有一絲絲的涼意。信步走著,往風來的方向,河流涓滴不止的聲音隨著他的靠近愈來愈清晰,那涼意、那聲音沁進了心裡,掃除了一夏的熱力。
突地,他看到一個白衣少年坐在河邊的樹下看著書,一臉閒適,絲毫沒被那夏天的熱意影響,嘴邊還掛著淡淡的笑,不知他在看什麼?
似乎是被那白衣少年的書卷氣質吸引,他不由自主地向白衣少年走去,直到那白衣少年發現不對勁才停下腳步。
忽然看見白衣少年抬起頭,他有些心虛地想道歉,卻在瞧見那清澈如水的雙眸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狂跳著,張著口,呆站著。
或許是發現他的蠢樣,白衣少年輕笑了幾聲,煞是好聽,聲聲敲進他的心坎裡。
「你…要這麼站著讓大太陽曬嗎?」
白衣少年站了起來,走近他的面前,這時他才發現看似纖細的白衣少年其實和他一般高,這樣的高度剛好可以平等對上他的眼。看進白衣少年的眼,他瞬時被那清澈的眸子吸引了進去,如果有人被這雙眸子深情的凝視著,想必是非常幸福的事吧。
「怎麼了?我這麼好看嗎?」
他一動也動不了,直到那還帶有稚氣的嗓音促狹著,他才猛然的回過神,在他的眼中發現了自己的醜陋,他快速地別過頭去,不想嚇著了這白衣少年。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透過眼角的餘光,他好像看到了白衣少年微皺的眉頭。
「你…都這麼對人說話的嗎?為什麼不看著我?」
「我、我怕我會嚇到你。我的臉很……很恐怖。」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竟是有點在意這如鬼魅般的臉。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沒這麼容易被嚇到,更何況,你現在躲避也來不及了,我早已看見了。」
聽見白衣少年這麼說,他才慢慢的轉過頭來,臉上的蜈蚣傷痕甚是恐怖,但白衣少年卻是視而不見般地對他笑著。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白衣少年拿起他的書,向他道別後,便往林內的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忽然有一股衝動,他想知道那白衣少年的名字。
對著白衣少年漸行漸遠的背影,他揚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少年是聽到了,轉過頭,只見他的嘴一張一合,隱約只聽到『飛』一字,其他便什麼也聽不見了,飄散於風中了。
才剛一踏進【松院】,迎頭便劈來一句痛罵,讓他心生不悅,卻無法反駁,只因對方是【松院】裡的總管之子,也在這傲龍堡內跟著他的父親工作,只是常常倚著父親是總管,便對其他看不順眼的少年施展欺壓的手段,儼然一副他最大的模樣。
「你這醜子居然把工作丟下,跑去玩耍了?!你活得不耐煩了嗎?!當心我告訴我父親,讓他告訴堡主,將你掃地出門!」雖是小小的年紀,囂張的氣燄已經無法無天了。
那工作既不是他份內之事,而是眼前這囂張小子的事,為何他就必須幫他做完?
「那是你的工作。」他冷冷道出一句,卻讓對方更為氣忿,好像一副“這裡他最大,他說了算”的樣子。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反抗我?!」總管之子氣呼呼的,從來沒有人敢反抗他,而現今眼前這個醜陋的小鬼只不過是堡主撿來的沒人要的孤兒罷了,他居然不聽他的話?!那今後他的面子要擺到哪去?他的父親好歹也是這堡裡的總管耶!
他冷眼看著對方愚蠢的行為,心裡嘲笑著。傲龍堡的堡主是個深明大義的人,當真告上堡主那兒時,到時不知倒楣的會是誰。
再也看不下去對方的無聊把戲,他冷嗤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把身後那氣急敗壞的怒吼當成沒聽見,自顧自的往自己的小窩去。
「你、你這個沒人要的鬼小子,你給我記住!」被留下的總管之子氣忿地往他父親之處跑去。
他一定要將這個不將他放在眼中的鬼小子踢出傲龍堡,好讓他知道他的厲害!
翌日,他又往那遇到白衣少年的林子去了。
懷著興奮的心情,原以為會在同樣的河邊再遇見白衣少年,今日卻撲了個空,河邊一個人影也沒有,他頓時有些失望。
來到了白衣少年昨日坐的大樹下,在同樣的位置坐了下來,好像還能聞得到那白衣少年的清新味道,唇邊不禁勾起一抹難見的微笑。
那個白衣少年是除了他的救命恩人外,第一個對他的樣貌沒有厭惡之感的人,他的心很雀躍,不知為何,一想到白衣少年可能會怕他,他的心就好難過,像是揪緊了的發疼。
望著眼前的潺潺流水,不見白衣少年的失望讓他的心情頓時憂鬱了起來,甩甩頭,起身往林中的來時路離開。
連續幾日來,他一完成份內之事便往那河邊跑,卻一直未再見到那個飄逸的白衣少年,他不禁心想那白衣少年或許是被他嚇壞,不敢再前去了。一想到此,他的思緒又更憂愁了幾分。
雙手抓著黃褐色的大掃帚,無意識地翻炒著地面上的落葉和殘瓣,像是掃不盡一般,地面上的東西依然還是在地上,只是位置易位罷了。
旁人看了不禁懷疑,他平常不是這般的呀!
正欲開口尋問,一聲怒吼便先衝破天空震響了他們的耳膜,讓原本安份掃地的人都縮起了脖子,怕自己是那聲怒吼的主人今日欲開刀的對象。
「醜鬼,你居然還沒掃完?!你曉不曉得你掃了多久了?!」這聲音便是總管之子,正瞧見那氣呼呼的模樣。
他掃不掃地關他何事了?心情已經夠煩了,再加上眼前這個白癡,他只能裝作什麼都聽不見,看不到,繼續翻弄自己手上的掃帚。
見到這個醜鬼不理會他,把他當瘋子一樣的耍,什麼也不管的開始口不擇言,把他所能想的、所能罵的都抬上桌面了。
「你這沒爹沒娘的醜八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居然還一副自恃甚高的樣子!真是不知羞恥!啊!對了…聽說日前你在林中遇到一個白衣的少年,這幾日每每跑去,不會是有斷袖之癖吧!唉…這也難怪了,想來你是一個比狗還不如的下人,哪家的姑娘你都高攀不起,只能玩玩那江南所說的小官了!我也真是同情你,不過…我可得和你保持點距離,要是哪天被你傳染了那斷袖之癖,那可就糟了!」說完,還一副憐憫的樣子,看來令人作嘔。
他聽見這個白癡將那看來清純的白衣少年比作南方的小官,心中頓時勾動天雷地火的忿怒,握緊拳頭,咬牙切齒,正想反擊時,他忽然聽見了那日在林中河邊聽見的清潤嗓音,一道白色身影竄入眼中。
「你是誰?為什麼說話這麼粗俗,沒爹娘教你說話的態度嗎?」白衣少年皺著眉頭,顯然是完全聽見了這個白癡的話了。
「你又是誰?你好大的膽子啊,居然敢教訓我?!」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得意的昂起頭向白衣少年炫耀:「我就是這裡總管的兒子,得罪了我,可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還不趕快向我道歉!」
白衣少年只是挑著眉,側向一旁,看著那大老遠趕來的老人,「這就是你的孩子?」
「是的是的,二少爺,小兒他年紀小還不懂事,請放他一馬吧。」老人滿身大汗的屈身卑恭地答道。
其實他也不想為難這已年過半百的老人,更何況那頤指氣使的少年還是這老人唯一的兒子,想來他有這樣的孩子也是不好過吧。
那少年一聽見他的父親喊那白衣少年的稱謂,臉已經綠了一大半,剛才的氣燄已經消失殆盡。
「罷了,但從此之後要好好的教導他,你們先下去吧。」
揮揮手,他們父子倆便如獲大釋地趕緊離開了。
「你…是你?」白衣少年終於看見了那日在河邊遇見的紫衣少年,甚是驚訝,他沒想到會在這兒再遇到他。
終於見到了自己一直掛念的人,他開心極了。「是我。」
「我們真是有緣,居然又再見了。」白衣少年揚起有如春風沐人一般的笑容,「對了…你前幾日一直到河邊找我?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只是我一直很想再見到你,所以就……!」連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自己非常渴望再見他一面,非常想念他。但是見過面之後呢?他也不知道見過面之後該怎麼辦。
「是嗎……」白衣少年又笑了,這次連眼中都有了深濃的笑意,輕輕地開口,問出了一句他從不曾奢望過卻也是眾人夢寐以求的疑問句。「你要不要當我的護衛?」
是了,是從這一天開始的……開始學會掛念一個人,開始學會什麼叫心酸……
「你在這兒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那依然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擋去了大部份的景物,拉回了他的神志。
「爺…沒什麼。」他有些心虛的避開他的主子,也就是傲龍堡的二少爺─龍傲飛─這是他答應了當他的護衛後第一個知道的名字,也珍惜地放在心中。
龍傲飛看著他閃避的眼神就知道他沒說出實話,卻也不逼問,想說他自然會說。
「風,我希望你能信任我,我也信任你,所以我不會逼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龍傲飛注視著他的眼睛,那清潤的嗓音喊出那名字─韓風─他接受風當他的護衛時第一個知道的名字,也是他小心翼翼放在心中愛的名字。
韓風對於龍傲飛的信任雖是歡欣,卻只能沉默以對。他從來就不是個很會說話的人,所以若能避免開口就避免,否則一旦自己開口了,怕會將原來的氣氛弄僵。
「放輕鬆點,我不是責備你,我只是要你知道,你若不想做的事我也不會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做的。」龍傲飛輕笑著,並且拍拍韓風的肩牓。
「爺……」
「好了,爹有事找你,我來喊你的。」什麼時候自己成了那老爹的傳話筒了,呵!
「是的,我馬上過去。」
在他們離去的身影後,一片落葉飄落於湖水上,激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就像心湖一般……在兩人的心底也盪漾著那一圈圈的花紋。
「什麼!?」驚訝聲從龍傲飛的口中逸出,他不敢相信他與韓風才相識幾個月而已,龍煬就要將自己與韓風分開!
「唉…傲飛,你總不能讓風他一輩子都待在你身邊伺候你吧?他總是要出去見見世面,也學學東西的。你若是為他好就讓他去吧!至於你的護衛的缺就再另尋他人……」龍煬苦口婆心的說。
原來在堡裡身為大夫的忠伯見韓風對藥草極有興趣且領悟力極高,便向龍煬提出讓韓風到西方的玄真山上找神醫─葉曜學醫。
龍煬視韓風如己出,當然也就接受了忠伯的建議,放手讓韓風去飛翔,找尋自己的天空。
「可是……」龍傲飛企圖找出理由讓韓風不離開自己,可,有什麼理由呢?
爹說得對…風他畢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不但武功基礎糟得很,就連一技之長也沒有,是該放手讓他闖天下的時候了……。可是…他好不甘心!好不容易終於稍微了解風,現在卻要將他們分開,他的心作痛著,他不想離開風!
「飛兒,你就聽了你爹的話吧。你自己已經是文武兼備了,當然不了解風的苦處,況且他是你的護衛,若沒有能力保護你,又怎能稱得上是一個稱職的護衛呢?」連龍煬的妻子也這麼說。
「我……」龍傲飛辭窮了,他也想不出理由讓韓風留下,索性看向韓風,以眼神尋問他的意見。
韓風對於龍傲飛投過來的眼神有些心驚,也有些心喜。他最喜歡那雙清澈的眸子映著自己的樣子了,雖然分開後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但他有信心,他很快就能再回到龍傲飛的身邊,繼續凝視著他最喜歡的雙眸了!
韓風以堅定的眼神看向龍傲飛,龍傲飛在那一瞬間也明白了……他是留不住他了……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我答應就是了。」不想再面對眾人,龍傲飛拂袖而去。
卻有一雙漆黑的眼睛一直凝視著他離去的背影,那眼中好像有著無限的擔心和眷戀,一層又一層的……
【戀蓮苑】是龍傲飛的住處,平日不會有人來此處的打擾,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龍傲飛喜歡一個人靜靜的讀書,不過那是在以前,現在可大不相同了,龍傲飛看書時,一定會有個人陪在他身邊,那就是那人見人怕的─韓風。
「唉……」心煩意亂,連最喜歡的書都看不下了,龍傲飛只好放下書,讓韓風將手中的書擱著。
夏季的風微微吹拂著兩人,撩起低垂的髮絲在空中飄揚,一時的無言充斥著,畫面像是靜止著,讓人以為會就這麼天荒地老。
「風……」輕淡的話語隨著風一起飄揚,讓人聽不清楚。
韓風愣了愣,不知剛才那聲呼喚是否為自己的幻覺。
「爺?」
風,停了……。
「你明天就要走了吧……此後便沒有人陪著我一起看書了…我會孤單的……」眼眸輕垂,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意義。
「爺……」爺的話是什麼意思……?能代替他的人多的是啊!
「算了…或許你根本不會懂……」掩去眼中洩露的一絲情意後,龍傲飛抬起頭來,直直地望進韓風的眼中,嘴邊也已勾起了一抹笑意,「坐下吧,今天不分主僕,我們就好好暢歡一番…就當是替你餞行吧。」
「爺……」韓風還未動手,只見龍傲飛將僕人送來的一杯又一杯黃湯往喉裡倒,讓韓風看得是又驚又怕,不明白龍傲飛今日為何如此的反常,「別再喝了……會醉的。」
「醉?醉了也好……人生在世,有很多事總不能如願,藉著這一杯杯美酒來痲醉自己不也挺好?」龍傲飛意有所指,臉上勉強扯出一抹苦笑……酸澀的……。1
「爺……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您這麼做並不能改變什麼,何不讓它順其自然?」言語間,韓風一把奪下龍傲飛手中的酒杯,避免他再不知珍惜地糟蹋自己。
「哈……若真能放開胸懷,讓它順其自然,那我也不必有這麼多的愁了。」龍傲飛見酒喝不成了,再待下去也無益,索性衣袖一甩,幽雅地步出書房,韓風也緊跟在後,「人心啊…就是這麼矛盾……想忘卻,卻又牢記於心……。」
韓風皺眉,今日的爺好像心事重重,一點都不像平日悠然自得的他,他喜歡看無憂無慮的爺,並不是這樣的爺,「爺…」
忽然停下腳步,龍傲飛轉身看著與他一般高的韓風,一雙修長的手爬上韓風的臉頰,輕輕碰觸著那深紅的蜈蚣傷痕,黑亮的瞳中有著曖昧的情意,卻沒讓韓風瞧見,一閃而逝。
「可惜了這張臉……!」
龍傲飛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韓風的身體顫了一下,語帶顫抖地看向龍傲飛。
「爺……不喜歡?」莫非他厭惡了?莫非他不屑了?自己……終於要被拋棄了嗎?
看著韓風緊張的神情,龍傲飛不禁想捉弄他一下,以補未來他不在他身邊的寂寞日子,「你說呢?臉上這麼醜的傷痕有誰會喜歡?」
果然,韓風的眼神一下子黯然失色,『爺……他還是嫌棄自己……!』
瞧韓風那失落樣,龍傲飛也捨不得再捉弄他,面帶微微的笑意道:「不過呢…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自然、不做作。容貌不能代表一切,內在是最能看出一個人好壞與否的觀察點,你不用太在意,要對自己有信心。不過……這張臉的主人卻不能陪我太久了…想來真是有點心酸!」
「爺,您別這麼說,沒有了韓風,您還有其他人!更何況,韓風並不是一去不回。」
龍傲飛苦笑著搖搖頭,不再說什麼。
韓風擔憂地望著龍傲飛,『爺似乎愈來愈多愁善感了!』
明知韓風在擔心他,卻還是一直自我沉溺於這樣的愁思中,他真的很卑鄙,想利用這樣的舉動換得韓風的關心。
「唉…罷了……隨我去看看你還缺什麼吧!一個人在外,可不是這麼容易的啊!」再次邁開腳步,往【松院】走去。
「是的。」爺…您不會知道的…除了您,韓風並不缺什麼……。
『傲飛……』韓風望著前方一襲白衫的背影,心底默念著,裝的是滿滿的愛戀。
龍傲飛甫一踏進房中的外廳,已有一名高大男子在裡邊等著。
「你可回來了。」男子冷著一張臉,黑瞳中閃著奇異的光芒。
龍傲飛楞了楞,隨即展開笑顏道:「大哥,原來是你啊。」
看清了房中的人,龍傲飛毫不在意的坐在龍傲天的身邊,為自己添了一杯茶水,閒適地喝了起來,完全將龍傲天放在一旁晾著。
「……你確定要這麼做?」分明就是放不下,為何要逼得自己如此苦?
龍傲飛輕搖著頭,望向窗外的夏天晴空,淡藍色的,飄著幾朵白雲。
「鳥兒不能一輩子待在牢籠中的,更何況是一隻雄鷹?」抬起了自己的手,透過指間的隙縫望著,「我的手,怎麼也抓不住。」反怕被啄傷了自己。
看見自己的手足露出如此的哀愁,龍傲天不自覺地溫和了冷然的表情,伸手拍拍龍傲飛的肩膀,試圖給他安慰。
「別想太多,老鷹也總有會回到主人身邊的一天。」
「大哥,不行的……我不能自私的將他一輩子綁在我身邊…總有一天,他會找到適合他的女子,然後結婚生子,而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啊!」
「你問過風了嗎?你不說出自己的心意,他又怎會知道?就算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吧?」
「大哥,你就只會說我,那盼雪呢?在你心中,盼雪到底佔著什麼樣的地位?」不打算回答,龍傲飛將問題丟回給龍傲天。
龍傲天沉默。
龍傲飛其實是知道的,他的大哥將那水靈靈的盼雪視為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可礙於世俗和長子的身份,他只能選擇放手,只能默默地保護。
「大哥,誠實面對自己的心,為了盼雪,一切都是值得!別在意別人的眼光,那是不知變通的人庸俗的看法,我倒希望你們能在一起,永遠快樂,白頭偕老。」
龍傲天依舊沉默,只是直盯著龍傲飛,眼中好像在問著:你自己呢?
明瞭他的大哥心中的想法,唇間幽幽地逸出一句,似有若無的……。
「我們和你們是不一樣的,盼雪愛你,可風他…不會愛我的……!」
「是嗎……」不再多言,龍傲天起身離開龍傲飛的房間,「盼雪他會……愛我嗎…?」就算是,也不能回應……!
望著龍傲天離去的高大身影,兩人心中雖是不一樣的感受,卻是同樣的悲苦。
只嘆這情字啊……太傷人!然而,這古今以來,誰又躲得過呢?
行李一切已備妥,時辰到,是該道別離的時候了,可,為什麼他總放不下心?為什麼他就是沒瞧見那白衣人兒?難道他不來送行?為什麼?
只見韓風有些慌張地往堡裡望,期盼那冀望的人兒趕緊出現,可望也望夠了,為什麼……那清澈的白衣人兒還是不出現?難道…他認為沒必要來為自己送行嗎?
龍傲天對韓風的舉動一目了然,『這意味著風對傲飛也不是全無情意吧…相反的,相當在乎他呢!』
心意已定,舉步向前,比韓風年齡大上幾歲的龍傲天與他相較之下,韓風略顯纖細了一點。
龍傲天俯首,在韓風耳邊輕輕地道:「如果你學成歸來,我可以幫你一把。」
韓風頓時愣住了,隨即驚訝地看著龍傲天,「大少爺,您怎麼……!?」
「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廢話別多說,你要記住我的話,一定要出人頭地,我希望到時看到的是一隻在天空中翱翔的雄鷹!」
「是,韓風會謹記在心。」
「別忘了,還有個人等著你。」傲飛,大哥也只能幫到這兒了。
大少爺說的是二少爺嗎?……二少爺,在等我?
看出韓風眼裡的不確定,龍傲天又再追加了一句:「傲飛他想看你風光的回來,別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
「是的,韓風會盡力而為,不讓大少爺和二少爺失望的。」眼光再望向堡內,那之中的一隅有著他最愛戀的身影,心中打定,他會以最短的時間,讓自己成為一個足以保護龍傲飛的人。
龍傲天沒再說什麼,只是點點頭,揮揮手,目送韓風的背影離去。
風,我相信總有那麼一天的。
夏季帶著炙熱的風有一陣沒一陣地吹著,亭中人的臉上卻顯然不為所動,只是眼光定定地望著遠方的某一端,神情略顯呆滯,不知在想些什麼。
察覺身後空氣的異樣,他輕輕地開口:「他走了?」眼眸輕閉,收回自己的神志,再抬頭望向那高出他一顆頭的高大男子。
身後人卻皺著眉,不發一語。
似乎明白那男子的疑慮,他又開口解釋道:「我不去送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能有什麼苦衷?」男子低沉地打破沉默。
「大哥,我怕我會不讓他離去啊!一隻鷹,是需要有寬廣的天地讓他飛翔的。鎖住牠,苦了也傷了彼此。」
「這太不像瀟洒的你。」
他苦悶地笑了一聲,「大哥,你難道能對盼雪的愛瀟洒嗎?」
男子一震,被他的話堵住了。
「是吧…人啊…總是膽小又自傲……。」仰首望青空,今天的天空萬里無雲,很藍……心中卻怎麼也總有一片烏雲遮掩……。
「你還是能去找他。」?
「那只會讓兩人更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何苦呢?該來的,它已經來過……該走的,它也走了…!我什麼也抓不住,留不住……是天意,就別再強求了!至少,我曾經擁有過。」
「打算放棄了?」
他笑著,並不急著回答。
「不後悔?」
他還是沒回答,逕自望著天空。
「真的放得下?不再想他?」
他看著男子,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搖著頭,那黑亮的長髮也隨之飄動。
「其實…我也不知道……」
答案並不急著找,往後的日子會讓他好好的明白。
只是,就算明白了,那又如何?
躂躂的馬蹄聲在玄真山中某一處響起,保持著一定的節奏,彷彿與這大地的呼吸同調一般,乾淨輕脆,一點也不沉重,忽地,節奏亂了,紛亂雜沓,又一陣,雜聲消失了,又還歸山中的寧靜。
然而,細聽之下,似有細細的交談聲。
「你是誰?玄真山中不許外人進入,請回吧。」一名身著粗布衣裳的少年握著劍,臉上的眼兒骨碌碌似的靈活,唇紅齒白,貌似天仙,而那語帶威脅的聲音居然和龍傲飛的清潤聲音一般好聽,而此時,少年臉上的表情卻略顯凝重。
「在下乃是傲龍堡的韓風,特地前來向神醫─葉曜拜師學藝。請閣下讓韓風通行。」韓風跳下馬,雙手抱拳,溫和有禮地道。
少年一聽,終於斂起了劍。「你可是那傲龍堡的二少爺身邊的護衛?」
「正是在下。」
「原來是你…我聽曜大哥提過。請隨我來。」少年一轉身,也不顧韓風是否跟上,逕自快速的通過那重重的樹林。H%b
武功基礎糟得很的韓風,吃力地跟在少年的後面,那看似輕飄的步伐其實蘊含了許多內力,讓少年毫不費力地走完一大段路,韓風卻已滿頭大汗,還得擔心一眨眼少年便不見人影。
少年領著韓風穿過樹林,來到一間茅草屋前。屋外四周植滿了遍地長相怪異的藥草,顏色更是沒見過的鬼異,活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般。
少年率先走在藥草間的小徑上,小心翼翼地不踏傷任何一片葉子,直到那簡陋的門前,才舉起手輕輕敲著,然後等待回應。
韓風的心七上八下,不知這神醫葉曜會是怎樣的一個人?
『呀』的一聲,門被輕移了開,一隻白皙纖細的柔荑先行出現,這讓韓風不禁疑惑,那鼎鼎有名的神醫竟是一名女子?
然後,一個有著精緻五官的絕麗容顏、烏黑亮麗的長髮、纖細柳腰的白衣人兒出現在韓風和少年的眼前,頓時讓他看傻了眼,而那白衣人兒身上的靈秀氣質更是讓韓風迷去了心神。
「你是……傲龍堡的韓風?」驚訝地,那可人兒的嗓子竟是如此的粗啞不堪,像是馬車碾過那久旱不雨的乾地一般,沙沙的,失了水的潤澤。
韓風卻如無聞一樣,對白衣人兒的話完全沒了反應。
少年見了,心生不滿,他就知道沒有一個人會對曜大哥的容貌不動心的。「喂!曜大哥在問你話呢!
聽見少年的敵意,韓風連忙拉回自己的心神,忙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罷了,不怪你,人之常情。」白衣人兒莞爾。
果然美人笑起來另有一番風味。
「你的嗓子……?」這樣的容貌怎麼來說都不應該是這樣不堪的嗓子。
白衣人兒有些憂傷地笑了笑,不多言,作勢請韓風進入,逕自入內,留下少年和韓風在前廳裡。
「喂……別亂說話!在曜大哥的面前不要提起嗓子的事,那會讓他心生不快,想起不好的事!」少年雙手插腰,一臉兇惡地警告他。
韓風再笨也不會再去踩別人的傷口,不過少年的話又讓他一陣錯愕。
曜……大哥?那白衣人兒是男兒身?!那麼美麗的面容居然是男性所有!雖然家鄉中就有一個羽盼雪讓他天天看著,但至今看到那麼美麗的人還真是有點驚訝。
此時,白衣人兒又走了出來,不同的是,那雙柔荑中多了幾本書,泛黃的,看得出來年代久遠,再由書皮上完全沒有一點灰塵,看得出主人相當的寶貝它,並且一定常常拿出來看。
「這些書你拿去吧,對你有用的。」白衣人兒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韓風方才的失言。
「這……!」這些書對葉曜一定很重要吧……他怎麼能拿!
韓風的猶豫,讓葉曜以為他嫌棄,便開口解釋:「你放心,這些書雖舊,但卻是無法不讀的經典。這些都是我師父窮盡畢生的力量寫出,是每個醫者都想得到的醫書。」
「不是的……你別誤會…我沒……!」韓風連忙否認。
「那……你不識字?」白衣人兒歪的頭,疑惑。傲龍堡的人沒有理由不識字啊……更何況是龍傲飛的護衛!
「也不是……我只是覺得這些書對你而言一定很重要,我怕……!」
「不要緊,這些書我都看過不下數百次了,所以內容早已深藏在我腦海中,忘也忘不掉,你儘管拿去。」
「那、那我就不客氣了…。」韓風接過書,臉上終於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雙手緊緊抱著書,可見他對醫學的喜愛。
葉曜一看,深覺自己果然沒收錯徒弟。
「那從今以後,你便好好研讀這些書吧。至於武功,小不點會教你的。」
「曜大哥,我說過我不是小不點!」少年不服氣地大叫,他今年都十又有六了,早過志於學的年紀了,葉曜總是喜歡把他當長不大的小鬼頭。
「好好好…你不是小不點,而是小鬼頭、小傢伙。」葉曜像是存心與少年作對一般,和少年吵吵鬧鬧,不罷休。
韓風旁眼看著,嘴邊揚起了第二次微笑,想來,今後的日子他必不會難過孤獨才是。
歲月無情,帶走了一切的歡喜悲傷,也帶走了一個人的稚嫩,成就了一個成熟的人格。
那茅草屋前的藥草已經以不變的模樣佇立四年之久,卻不曾隨時間凋零,只是一味地綻放屬於它們的藥草香,不但醫療了人的身體,也治療了那疲憊不堪的心,得到短暫的休息。
屋後林中兩道身影,依然揮舞著閃著那銀光,對峙了四十八個歲月,只是從原本的稚氣脫胎換骨成了精瘦的高大身子。
「哼!現在的我居然打不過你!歲月真的一點都不留情面!」青衣男子一臉不屑地睨著另一個比他高出一個頭、掛著淡笑的男子,身著天藍色的衣裳,像極了那廣闊的藍天,男子像是一隻翱翔於大空中的雄鷹。
「小不……景瑜,你若不服,我們大可再比一場,可好?」身著天藍衣裳的男子見青衣男子頓時變了臉,連忙改變自己對他的稱呼,著實讓他捏了把冷汗,不然那纏人的傢伙不知又要吵多久了。
「哼!不必了!」青衣男子衣袖一拂,賭氣地轉身離去,往那茅草屋的方向。
這算什麼嘛!他也不想想比自己大二歲,也不會讓一下,放水一下又不會少一層皮!什麼嘛!氣死我了!
被留下的男子失笑地搖搖頭,這小不點就是喜歡跟他賭氣,非要每件順了他的心不可。
男子只佇留了一會兒,便尾隨著青衣男子消失的方向離開,唯一遺下的是那遍地的青嫩綠葉和那他藏在心中已久的筆劃……
──飛──
『碰』的一聲,滄桑可憐的茅草屋被一股強勁的力道震開,從此結束它遮風掩雨的壽命。
屋裡的葉曜冷不防的被嚇了一跳,定眼一瞧,原來是小不點氣沖沖地跺了回來,雙頰還氣鼓鼓的,一定又是和韓風比劍,輸了。
「小不點,不可以這麼沒禮貌!進來要敲門啊!還有,不可以把門撞壞,不然又得麻煩風修了!」葉曜一面整理分類已經曬乾的藥草,一面對小不點教訓,雙手不見停下。
不一會兒,藥草已整整齊齊地各個歸位了,葉曜也鬆了一口氣地在桌邊坐了下來,斟口茶。
「曜大哥,為什麼他總是能贏過我?我比他還早練武耶!」他記得韓風剛來時,分明是個武痴,為什麼這幾年來他卻節節敗退?難不成韓風曾私底下吃了什麼神丹?
葉曜笑笑地摸摸小不點的頭,失笑地道:「別忘了,這幾年他武功可練得比你勤啊!而且,我早說過了,他只是起步較慢,否則以他的骨子,早成了叱吒風雲的高手了。」
「曜大哥,你總是為他說話!他有什麼好的……那張臉任誰看了都感到恐怖。」
「小不點,不能這麼批評他的容貌,那豈是他所願意?我相信他的心比他的面貌好上太多,你要看的是他的心,並不是他的容貌,懂嗎?」葉曜表情凝重地囑咐小不點。
他曾經問過韓風那傷是怎麼來的,韓風也只是一笑置之,似乎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他也不好再追問,只是,令他疑惑的是……韓風的醫術已青出於藍了,為何他不醫治自己臉上的傷?他相信,要是韓風的臉上沒了那嚇人的傷痕,他一定是個俊美無比的男子。
不過,既然本人都不著急、不在意了,他這做人師父的也不好多贅言什麼。反之,這樣正可少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也不全是壞處。
「曜大哥……我知道。」
「師父。」一抹翩翩天藍影子慢慢地飄了進來,步法飄忽,卻不鬼異,像是流水般的流暢。
「風,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要告訴你。」葉曜給來人一個淡然的微笑,柔荑拍拍他旁邊的位子,示意韓風坐下談。
「什麼事?」韓風聽從地坐下,與葉曜面對面。
「你來到這兒也好幾年了,學也有成,是否該回去了?」
回去?……是啊…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好多年,不知堡中的人是否還記得他?不知那掛心的白衣人兒惦記著他嗎?可是……
「師父,那您呢?我不能將你們丟在這裡。」日前已有一些心圖不軌的人登門拜訪過了,再留,只是徒增危險。
「你放心,我有小不點可以保護我,你說是不是啊,小不點?」葉曜討好般地堆滿笑容問著小不點。
「是啦,我絕對有能力保護曜大哥。」討厭!明知我看到曜大哥的笑容就會氣消……真奸詐!
「可……我還是不放心!……這樣吧…你們隨我回傲龍堡,堡中可以提供一個安全的地方給你們生活,這樣一來,我也不必和師父你分開了。」
「這……不大好吧……。」葉曜面有難色,傲龍堡可不是收容閒雜人等之處,怎可隨隨便便讓外人入住!
「傲龍堡堡主是個深明大義、拔刀相助之人,他會幫助我們。」
「這……也好吧!這地方確實不能再住下去了…我們就隨你走吧。」只是有點不捨……畢竟,這裡的一草一木和這間茅草屋都是那個人留下的回憶,他不想捨棄,也不想忘記。
小不點輕輕地握住葉曜的手,無言的安慰。
「明天就動身吧。」罷了,糾纏了這麼多年,是也該了斷了……
北方南風又起,竟又是個夏季。
不知不覺中,人憔悴了許多,心也老了許多,一切似乎都已死去,沒了往日的風采,是因為那個人不在的緣故吧……
「咳、咳……」幽暗的房中,一陣一陣似要把心肺嘔出的咳嗽聲不斷傳出,在寂靜的夜中特別顯得鬼譎。
那聲音持續了一陣後,終於平息,卻傳出一陣幽幽嘆息。
透過房中的微弱燭光,那抹纖瘦的身影在燭火中略顯無依無助,雙手撫在自己的胸前,好似在壓抑極大的痛苦似的。
「風……又起了……你…還不回來嗎?」自他走後,心中每每在風起時更加疼痛,不停休。
屈指一算,他與他也已別離好幾個歲月了,不知他現在長得什麼樣了?是否還是與自己一般高?或是已超越了自己?
不知道……一切只能迷濛的猜測……
又一陣極欲嘔咳的衝動,被他硬生生地壓了下來,別無他因,只因不想被人聽到,讓人擔憂。
真可笑,不是嗎?
在這麼炎炙的夏,卻染上一身風寒!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待在夜風中任無情的風刮颼著他的身子,是否正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邪?
這夜風跟他的風是不一樣的……他的風從來都是沉默卻溫柔,默默地守護,不要求回報,理所當然之態,笨拙、不懂察言觀色……
「呵!真是一個呆瓜!」燭光中的人影失控笑出了聲。
一陣後,那幽幽的嘆息又傳出……
這些年來,他終於釐清他的風在他心中佔了多大的地位,想念他的一舉一動,才明白他終究放不開他的風。
可,風是流動的空氣,他的手抓得住嗎?
「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我呢……快回來吧!」燭光中的人影支著頭,凝視著燭火中的燭芯,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似乎是想起了幸福。
流動的風,為誰停留,為誰凝住?
街上人群嘻嘻嚷嚷,叫賣的叫賣,喊價的喊價,時而觀看,時而加入戰局中,好不熱鬧。
三人一行,身著粗陋卻顯不凡,其中一個白衣人還帶著紗帽,不知那底下的臉是貌似傾城,亦或是醜得不能見人。
「師父,趕了這麼多天的路,累了吧?我們找間茶館喝口茶,休息一下。」身著白衣的人兒雖看不見臉,但由其走路之姿態看來,不過二十幾歲,怎麼那高瘦的青衣男子竟是喊他“師父”?真是怪哉怪哉。
「是啊,曜大哥,我口渴的很呢!正好前方有間館子,我們就休息一下,離午時也快到了,順便吃個飯。」哎喲…肚子好餓啊……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聽見另一個身著灰衣男子似抱怨,白衣男子不禁莞爾。
「小不點,肚子餓了吧?」
「是啊是啊!」被喚小不點的灰衣男子直覺反應地道,卻在下一秒突地驚醒,訥訥地低著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曜、曜大哥……!」
「既然是肚子餓就明說,你這種暗示真是爛!連三歲小孩都聽得出來!」青衣男子調侃著。
「哼!要你管!」灰衣男子賭氣地別過頭,爽頰還紅紅鼓鼓的,看來可愛極了。
白衣人見到兩人又鬥嘴,不禁失笑,「風,你就別逗他了。你也曉得他的性子了,他跟你合不太來呢!」
灰衣男子突地一震,心裡浮現出一股難言的情緒。
哼!合不來就合不來,幹麻心底酸酸的啊!?
白衣人首先看出灰衣男子的異樣,嘴邊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微笑。
看來咱們的小不點情竇初開了!今晚定是要好好的問問他,開導開導!
「師父?我們可以走了嗎?」青衣男子疑惑地望著白衣人,怎麼連他師父都有點失常了呢?這曖昧的氣氛到底是……?
青衣男子丈著金剛摸不著頭緒。
「走吧,正好我也渴了、餓了。」白衣男子拉著仍在發呆的灰衣男子往茶館的方向去,青衣男子緊隨在後。
夕陽西下,彎彎的月牙昇起,提供了這黑夜微弱的亮光。
房中,兩個人影對著燭光相視而坐,隱約中,可看中一人白衣,一人灰衣,兩人只是對望著,沉默。
時間好像過了一世那麼久,灰衣人終於開口,只是有些顫抖,語裡全是不敢相信的意味。
「曜、曜大哥……您沒說錯吧……?」
白衣人正是那舉世聞名的神醫─葉曜,他正對灰衣人笑著,好不開心,他的小不點終於長大了,會愛人了!
「我沒說錯,我最了解你的,還是……要我再說一遍?」
灰衣人眼中滿是驚訝,滿是不可置信地搖著頭。「不…不可能的……我、我才不會……!」嗚!怎麼會?!他怎麼會……愛上“那個人”!?“那個人”是他的死對頭耶!一定是曜大哥說錯了……對…一定是這樣的!
「小不點啊,曜大哥是過來人,絕不會看錯的!只是你年紀還小,不懂這情滋味,但相信曜大哥,你絕對是─愛上韓風─了!!」不然,以小不點的性子,他怎麼會每次都為了一點小事和韓風鬥嘴吵架呢……如果是小不點不在意的人,他連理都不理的,況且,今日中午見到他那個神情,再笨也看得出他喜歡韓風了!
「曜大哥……您別拿我開玩笑了!韓風他、他是個男人,我怎麼會喜歡他…更別說是愛上他了!」男人耶!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好吧,雖然身子瘦,臉蛋清秀,但、但,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同性的韓風?!這是多麼逆天的事啊!
「小不點,愛和性別無關,愛就是愛上了,誰也無法改變!」
「可、可是……!」小不點企圖維持最後一線,奮戰到底。
「小不點,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每次面對韓風都有一點心兒好像要跳出的感覺?」
是、是啊……每次見到他,心跳都會不由自主的加快……!
「是不是很怕有一天他不再和你作對、和你拌嘴?」葉曜趁勝追擊,一定要讓小不點棄械投降,乖乖接受事實。
對耶……雖然每次都和他賭氣,但不會真的希望他不理我……!
「是不是不喜歡和他有合不來的感覺?」見到小不點愈來愈勢弱,葉曜露出成功的奸笑。
沒錯……初聽到時,心裡真是酸酸的,不好受……!
「那你一定是愛上他了!」見到小不點的臉頓時垮了下來,葉曜終於勝出了。
「那、那我真的有…斷袖之癖了?」唉∼想他堂堂七尺男兒,竟會愛上那面貌不堪的韓風!至少,應該也愛個美麗一點的嘛!
「話不是這麼說,斷袖之癖又如何?只要真心又何妨?愛上韓風是你的福氣呢!你到哪找像他一樣好的男人啊?」
「我知道。」嗚∼他想愛水水的俏姑娘啊!
「所以,明天對他好一點啊!」葉曜摸摸他的頭。
「可是……風他……!」他萬一知道了,會不會鄙視我啊?會不會嫌棄我?
「放心,風不是食古不化的人,我想他會諒解的。」
「真的嗎?」唉∼天知道啊…!
子夜,一陣陣聲如哀怨的嘆息不休,床上的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夜,長著呢!
一早醒來,韓風就覺得全身不對勁,怎麼小不點不與他吵了?平日他不是最愛找他鬥嘴的嗎?怎麼今日反常的安靜?還一臉難得的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不點,你怎麼了?有什麼煩心的嗎?」平日他不是最無憂無慮嗎?怎麼這會兒竟憂愁了起來?
哀怨地瞪了韓風一眼,心裡嘀咕著。還不都是你害的!幹嘛讓我愛上你!
嚇!小不點的眼神分明就指證著自己就是讓他心煩的兇手,但……他什麼時候成了讓他哀怨的罪人了!?
「風,你別理他,他昨晚有些心事,睡得不好。你也知道,他一旦睡得不好,就會有起床氣的。」葉曜依然老神在在地用著他的早膳,一點兒也不受小不點的影響。
問題就是出在為什麼小不點會有心事啊!
韓風不禁失笑地搖搖頭,他這個師父有說等於沒說嘛!
「沒事,先吃飯吧!以後你就會明白的,用不著急著知曉。」現在還不是小不點對韓風坦白的時候,說了,有可能就這麼搞雜了。
「是啊是啊……先吃飯。」小不點也連忙地乾笑掩飾,他可還沒準備好對韓風表白,希望天再給他一些勇氣吧!
見到兩人都不說明,韓風也沒輒,反正師父日後就會告訴他了。
一面吃飯,小不點還不時地偷瞄韓風,愈發覺得醜陋的韓風在自己的眼裡看來真是俊美啊!
呵!正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啊!喔…不!應是『情人眼裡出俊男』啊!
樹木蓊鬱,花草向榮,正當頭的太陽,一切都顯得特別熱情洋溢。
美景間,卻有個依然一襲白衣的纖細身影不時咳著,臉色蒼白,就連嘴唇也沒了血色,一副病弱的樣子。
「二少爺,您又偷跑出來了!大少爺知道您不在房裡,好生氣啊!」一名奴婢慌慌張張地跑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著白衣人,嘴裡還不時的叨念。
「我知道了,小梅姑娘,請饒了我的耳朵吧!」這小梅雖是照顧生病的他照顧的很好,但有個缺點,太嘮叨了,就像第二個母親一樣!
「二少爺,您還貧嘴!大少爺的臉色好難看呀!」
瞧!說人人到!龍傲天不正往這邊走來嗎!看他一臉陰霾的樣子,定是要被罵了!
「大哥……」
龍傲飛氣弱的聲音讓龍傲天不悅地皺起眉來。
「你都病成這樣了,還敢跑出來?!你不想活了嗎?!」龍傲飛自小梅手中接過龍傲飛,然後低頭吩咐一句:「小梅,叫廚房弄點薑茶來。」
「是的。」小梅馬上迅速地退了下去,大少爺的命令可是一刻也拖不得的!
「大哥……我只是想出來走走,不是想惹你生氣。」
「不想惹我生氣,就給我乖乖待在房中養病!」龍傲天扶著龍傲飛,往【戀蓮苑】走去。
「待在床上久了,我的骨頭都快硬了,難受得很吶!」想想自己是個有武功底子的人,竟會病得不輕,真是好笑……要是傳了出去,他這個【傲龍堡】的二少爺不就成了街頭巷尾的茶餘飯後了?
「反正你給我在房裡好好休息就對了!」龍傲天也明白,他這個弟弟的病之所以會這麼嚴重,是有另一個原因─心病!心病是要心藥醫,那個藥引子還未回來,如何醫心呢?
「大哥……」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直對韓風放不下。」
「我…我只是……」
「大少爺,外頭有三個人說要找您。」一個看來是傲龍堡的守衛低著頭道。
「什麼人?」這時候會有誰來呢?是古陵嗎?不…他一向獨來獨往,不可能與人同行到這兒來的!那會是誰?
守衛一臉極力思索的樣子,「有一個好像是叫韓什麼風什麼的……」
「韓風!」龍傲飛突地眼睛一亮,是韓風回來了!是他回來了!
「是他!」龍傲天心情不免也為其振奮,喚來小清,「小清,將二少爺扶回房裡,盯著他,不能讓他再溜出房,知道嗎!?」
「大哥!」龍傲飛不滿地呼喊。
「是的,大少爺。」
龍傲天看了龍傲飛一眼,然後便往外頭走去,將龍傲飛的叫喊拋在腦後。
「大哥!」龍傲飛懊惱地看著龍傲天離去,腦筋一轉,將求救轉向小清。
「二少爺,您看我也沒用!大少爺的命令我不能不聽!」小清躲避著龍傲飛的眼神,不禁要感嘆天,為什麼要讓他難做人!
「小清,我好歹也是龍家的二少爺,我的話你不聽嗎?」這小子,本來就是伺候他的,怎麼這會兒胳臂往外彎呢?
「二少爺,堡裡的人沒有一個敢不聽大少爺的話!」又不是不想活了,沒事找事做!小清心裡悶悶地想。
「難道你不怕我砍了你?」
「二少爺,您的武功雖只在大少爺之下,但現在您病得不輕啊,縱有武功沒有體力還是無法砍了小清的!還請二少爺別騙小清了!」我是這麼好騙的嗎?也不去打聽打聽,我小清是何許人也!
「小清!」反了反了!這小清已經完全一心向著大哥了!
「二少爺,小清自認年輕,耳力還未退化,還請二少爺輕聲細語些。」
「你……」這小清是存心要氣到我吐血嗎?!
「二少爺,請移動你的尊腳回房吧!」
「你……唉∼!」
唉∼龍擱淺灘被魚戲!天意啊!
「這裡就是【傲龍堡】?」小不點上下左右的打量著,不太相信那長著幾根雜亂無章的草的大門,就是那名聞遐邇的【傲龍堡】。
「沒錯,就是這裡!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忘不了這裡親切的人,忘不了待他極好的恩人,也忘不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久別四年,又再踏上這片土地,韓風的臉不禁盪開燦爛的微笑。
小不點見狀,心底有些酸澀,嘟著嘴,不服氣。幹嘛笑得這麼開心……要是我早認識你幾年,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正在小不點嘟嚷之際,大門被打開了,出現的是一個高大俊美的男子,雖是淡無表情,但從其眼角帶點笑意看來,他現在的心情是十分開心的。
「大少爺!」韓風見到依然不減風采的龍傲天,喜出望外,當年的約定歷歷在目。
「風,你終於實現你的諾言了。」他就知道韓風不會讓他失望的。
「是的,大少爺。」韓風歡喜之後,有些緊張地望望龍傲天的身後,卻沒再見到龍傲天之外的人,不禁有些失望。
怎麼不見他的白色身影?他忘了嗎?
龍傲天當然知道韓風的心思,好意的開口解釋。「傲飛他病了,病的不輕,正在他房裡休息。」
病了?!他怎麼會病了?!他的身子雖是瘦長,但一向很健康的啊!
「二少爺怎麼會病了?!」韓風憂心地看著龍傲天,語氣裡滿是驚慌和不易察覺的……疼惜。
「半夜不睡,跑到亭裡看星星、吹夜風,染了風寒。」龍傲天明顯地察覺到韓風與他談論龍傲飛時,他身後的一名灰衣男子眼中有著酸意……是嫉妒嗎?
看星星?雖然一向知道他處處都有閒情逸志,但怎麼會至如此的地步呢?
「正好你回來了,你就幫他看看吧!」
「在所不辭!」
「那兩位?」嘖!那灰衣男子帶著敵意看著他,真是的…!
「對了!我向您介紹一下。」韓風側過身,讓龍傲天和葉曜、小不點面對面。
「白衣的是我師父─葉曜,灰衣的是師父撿到的小不點。因為遇到一些麻煩,所以韓風就想請示堡主能不能……」w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是小不點!」小不點氣鼓鼓地反駁,為什麼曜大哥和風從來都不改口呢!氣死他了!
龍傲天眼中擒著笑意。小不點?真是取得好啊!瞧他那氣嘟嘟的模樣分明就還是小孩子一個!
「進來吧,他們的事我會向爹說的,你先去看看傲飛吧。」
話一完,龍傲天就轉身進入,韓風他們也跟隨在後。
這一踏入,將會為龍傲飛和韓風之間引起未知的火花。
三角情,必有歡喜,必有哀愁。
韓風才一踏入【戀蓮苑】,在清揚的風中,隱約可聽見一陣陣的哀求和拒絕。
「小清…讓我出去好不好?」龍傲飛已哀求小清不下數十次了,可怎知小清居然還是文風不動地守在他的床邊,害他想偷溜出去也不行。
小清只是似笑非笑地望著龍傲飛,啥也不說,但眼中流露出的含意卻是讓龍傲飛明白的很。
「小清,有我在,大哥他不會對你怎樣的!」龍傲飛保證似的拍拍自己的胸膛,卻又引來一陣嘔咳。
小清見狀,連忙拍著龍傲飛的背,順順氣,隨手倒了一杯茶遞給他,嘆道:「二少爺,小清也是為您好啊……瞧瞧您這副身子,怎麼出去呢?」
「小清……」好不容易舒暢了一點,龍傲飛正想再求情,卻在他的視界中飄進了一抹青色身影,疑惑著,正想理清,那青色身影已先他一步開口了。
「二少爺,您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讓龍傲飛驚得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來人,埋藏在心底某深處的心弦好像被撥動了,那聲音仍在心中震盪不止。
韓風在未踏進龍傲飛的房門前,就已聽見了龍傲飛的咳嗽聲,那痛苦的聲音揪住了他的心,好疼好疼,想馬上奮不顧身地擁著他,細細的疼惜。'
「二少爺,韓風聽說您染了風寒,讓韓風幫您看看吧。」語畢,無視龍傲飛震驚的表情和呆楞,走近床邊坐下,伸手拿托起龍傲飛的手腕,仔細地診視。
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韓風的眉間愈來愈皺,心頭泛著苦疼,暗嘆了一聲,放下龍傲飛的手腕。
「二少爺,您的風寒染上幾天了?」
聲音輕輕柔柔,像微風般,在龍傲飛的心湖漾起一波一波的漣漪,聽來甚是舒服。
龍傲飛仍是維持著那可笑的表情,一逕地看著韓風,倒是身旁的小清代替龍傲飛回答了。
「二少爺已經病了十來天了!大少爺找過好幾個大夫,可就是治不好。雖病情不再加重,可也沒見好轉的跡象,夫人和老爺是急得很!」小清偷偷瞄了發呆中的龍傲飛一眼,心裡嘀咕著:二少爺不吃藥怎麼會好!?好了才有鬼!
「十多天了?」韓風聽到此,眉間又更憂慮了。
「二少爺怎麼了嗎?」小清見韓風語氣凝重,不禁緊張地直問。
千萬可別讓二少爺得到什麼怪病啊!這年頭怪事天天有,可別風水輪流轉,轉到這兒來了!
「嗯……風寒在身太久,以致於氣血淤行、筋脈衰弱……怎麼有內力的人還會放任自己得病?一點都不懂得保護自己!」
韓風的話有些責備,他不懂,為什麼龍傲飛會這般粗心大意?再想起他剛進門時,龍傲飛臉上眼中的憂愁,雖不明顯,但可能是主因吧……
可是……龍傲飛為什麼憂愁呢?
記憶中,他要離開這裡到玄真山拜師求藝時,龍傲飛也是這一般的悽悽神情。現在回來了,龍傲飛仍是這一般的模樣,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原因不被他明瞭的嗎?
望見了韓風眸中的焦慮和責備,龍傲飛勉強拉回神志,低下頭,輕喃著。
「……還不是為了你……」聲如細蚊,小得只有自己聽得見。
韓風見龍傲飛的唇動了動,卻沒聽見半點響聲,不禁將臉更靠近了他。灼熱的氣息就吐在龍傲飛的面頰上,搔癢著他的肌膚,瞬時讓他的雙頰飛上了兩朵紅雲,漸漸地蔓延至耳垂耳後。
「什麼?」
「沒、沒什麼……」好險風沒聽見……
「無論如何,請二少爺自現在開始和韓風好好合作,韓風會治好二少爺的。」奇了,二少爺的臉怎麼這麼紅?
咦?
「風……你好像改變了很多………」是誰改變了風的?
一思即改變韓風的人不是自己,心就好像快被撕裂的疼痛,只因他的改變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另一個人……
「是嗎…可能與師父和小不點住久了,個性被他們渲染了。」韓風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他的改變有這麼明顯嗎??
「小不點?」看來韓風改變了很多,生活圈中也不再只有他了,這是一件好事啊……他不該為這種事心痛的……
沒發覺龍傲飛的異樣,韓風逕自說著。
「小不點本名叫林景瑜,是一個孤兒,在他十歲時被師父撿到,從此跟在師父的身邊。他是一個很可愛的人,生起氣來,臉頰俏嘟嘟的,模樣好可愛………」
韓風說的天花亂墜,神色飛舞,龍傲飛的臉色卻漸漸晦暗了起來,心如刀割的感受,每一刀都足足讓他痛了好久好久……
四年的等待,四年的愛戀,全都在這一天化為烏有了嗎?可笑啊……他愛了韓風四年了,卻在韓風離去後才徹底的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恨啊……他愛了韓風四年,卻仍放開了手,放走了他,連一句愛戀也說不出口,至今,他終於要飛向另一個人的身邊了嗎?
「哈哈……」龍傲飛垂首,低低的笑了開來。
韓風終於發現了龍傲飛的異樣,憂心忡忡,不明白為何龍傲飛有如此反常的行為,是受到什麼刺激了嗎?
「二少……」
韓風正想開口,卻被龍傲飛忽地打斷,聲音陰沉地道。
「出去。」平穩的,卻陰沉的聲音讓來聽人不甚舒服,似有什麼大事發生的前兆一般,平靜的讓人害怕。
房裡的溫度一時降至最低,氣氛也凝重得可以,所有人都沉默無言,靜靜地等待龍傲飛下一個動作。
「我說出去。」見眾人遲遲沒有動作,龍傲飛又再說了一次。
這次,韓風和小清相看了一眼後,便窸窸窣窣地起身,走向房門。
「二少爺,您好好休息。韓風會開幾帖藥方的。」語畢,有些眷戀的看了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的龍傲飛一眼後,抬腳踏出。
「小清也下去了。」小清隨著韓風的身後,躬身退出了。
房門漸漸地闔上……
龍傲飛終於抬起了頭,直盯著那扇韓風離去的漆紅的木門,雙眸中的憂傷漸漸凝聚……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所以,他不會掉淚,不會為了這無望的感情掉淚………
他默默地起身,取出一條月白的絲帶,隨意束起自己及腰的長髮,再披上了外衣,緩緩地走向那木門。
龍傲飛信手一擺,狀似瀟瀟地離去,身後的及腰長髮也隨之飛舞。這樣隨意的龍傲飛一改從前斯文書卷味兒,顯出了他從未在人前表露過的邪逸一面,這會是足以匹敵龍傲天的邪美容貌,若沒有眼中那絲憂愁的話………
木門開闔,那瞬間,似乎從門縫間傳來了那低低的笑聲。
低低的,小小的,卻似有滿腔的愁緒,久久繞梁不去。
夏天已是熱意高張,再處於只有幾扇窗和一扇門的廚房內煎熬藥物,特是汗流浹背,如涓涓流水一般,不停。
如果又是長時間蹲著看火,光是那火的高溫已經燻得面頰通紅,烤得生疼,注意力也遲早會被分散,更別論熬藥了。
雖然辛苦,韓風仍是一面擦著汗,一面專心地看著火,深怕一不小心,這藥就焦了,那就得重來一次了。
正在專心一意之際,『碰』的一聲,那可憐的門就終結了它的命運了。
韓風並沒被嚇住,早在那聲巨聲響起前,就已察覺到那來人是何人了,他沒理,因為這藥可疏忽不得。
「原來你在這兒。」那粗暴的行為人正是曾終結另一扇門的小不點。
真是委屈了小不點手下的“門魂”,飛上西天,嗚呼哀哉!
韓風暗嘆了一口氣,又要修門了。不過,嘆雖嘆,手上仍是忙碌地小心翼翼的搧著風,注意火候。
「喂!你怎麼不理我?」見韓風只關心那壺黑漆嗎烏的藥汁,卻對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不禁有些生氣。
那壺藥比他重要嗎?
「什麼事?」韓風答雖答,可卻是心不在焉,又翻開了壺蓋查看,欣喜的自言自語,「好了好了!」韓風無比小心的將藥汁盛滿了一大碗。
「韓風!你把我當成什麼啊?!」
「唉∼小……景瑜,你到底找我有什麼事?」小不點的大嗓門已經讓韓風不得不正視他的存在了,反正藥也已經熬好了,就聽聽看小不點要說什麼吧。
見韓風終於意識到他的存在了,小不點的怒氣也消退了一點,但還是十分心不甘情不願的別過頭。
「我只是想叫你陪我出去走走,畢竟你是這兒的人,對這兒比較熟,我都快悶死了!」
韓風皺眉。
就為了這一點小事來煩他熬藥?!小不點真是太輕重不分了。 -
「小不點,要我陪你出去玩是可以,但我要你知道,我剛剛在熬藥是一件大事,病人來得比玩樂重要,你知道嗎?」韓風面色凝重的說,他不希望將來因為少了這樣教訓,小不點惹出更大的禍。
韓風的話在小不點的心裡炸開,悶痛的感覺在心底傳開,小不點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韓風。
「反正你就是認為你那個龍傲飛比我來得重要!」小不點哽咽地大吼。-
他不懂。以前無論他玩得多過火,韓風都不會罵他半句話的。今日卻因為一個啥東西的龍傲飛就指責他,難道他就比不上那個龍傲飛嗎?!
「小不點,這不是比不比的問題!」韓風眉間更憂愁了。
怎地這小不點今天這麼反常?
「反正你就只喜歡他!」小不點氣憤的扔下這句話後,便奔離了,留下了一臉錯愕和些微面紅的韓風。
小不點……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他會知道我……喜歡傲飛?
韓風搖搖頭,今天發生了太多不尋常的事了,他的腦袋一下子裝不下,也會意不過來,更別說是分析了。
繼龍傲飛後,小不點也如此,真是讓韓風大嘆:難道今年風行“反常”嗎?
「奇怪了…這小不點跑到哪兒去了?哎呀!這裡是哪兒?糟了,好像迷路了!」一道白影在傲龍堡中皺著眉說著,他在之前一不小心誤入了栽著滿花園的蓮花─【戀蓮苑】,人都還沒兜出去,卻愈走愈糊塗了。
「唉∼」
白影嘆了一口氣,在這大熱天裡走了這麼久,走得頭都昏了,腿也酸了,索性就地在一處池塘邊坐了下來,抬手,努力遮著那曬人的豔陽。
突地,嘩啦一聲吸引了他的注意,放下發酸發麻的手,向聲音來源望去。
一道水光粼粼的背影剎時自水中冒出,一頭黑亮的長髮披散在背後,濡濕的髮在那白皙的背部顯得有些柔媚。
他看不見那人的臉,但依那骨架看來,雖然並不粗獷,但也一定是個男人。
正當他看得發神時,那人已走上岸邊,窸窸窣窣的穿起衣服來了。
那是一襲月白,滾紫邊的袍子,在那人的身上看來,托顯出那人的飄逸的氣質,和自己清新的味道不同。
他注意到,那人已轉過側臉。
那是一張任誰看了都會心神迷醉的臉,有淡淡的書卷味,卻又摻雜了更多的邪氣卻又憂鬱的氣息,雖然本質上風馬牛不相及,在他身上看來,卻又極端的和諧,彷彿這是一張上天為他精心打造的臉。
這是誰?自他進傲龍堡後,每個人差不多都見過了,怎麼會沒見過這個人?
心跳噗通噗通地加速,在那一瞬間,心動了……!
心動?他苦笑了……在那個人之後,他還會心動嗎?這似乎是好久好久不曾感受過的感覺了……
「你是誰?」
一道極近的聲音飄出,讓他驚得連忙拉回神智,再一瞧,嚇!剛才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站到他的面前了,無聲無息的!
「我…我叫葉曜。」葉曜吞了吞口水,暗自安撫著自己被嚇的心神,出口的聲音還是一樣的嘔呀難聽。
男子卻不甚在意,臉上勾起微微的笑容,卻已經沒了方才的那種邪魅氣息,濃濃的書卷味兒在空氣中飄散開來,儼然是一個飽讀詩書、滿腹經綸的斯文人。
「原來你就是韓風的師父,久仰大名了。」
男子仍是笑著,葉曜卻覺得他的笑蘊藏了好多、好深的哀愁,尤其在談到韓風時,他的笑容、他的雙眸中都加深了那種曖昧的情愫,葉曜隱約可以察覺眼前這個男子對韓風的心態了。
男子喜歡韓風,更甚是愛韓風!
這是他從男子身上讀出來的訊息,只是……那小不點怎麼辦?!
葉曜又暗嘆了一口氣,反正最後總會有辦法的,也總會有一個結果,只是……傷心的是誰,快樂的又是誰,這可就天才知道了。
心思已定,不再多想,展開笑容道:「不敢當,只是一些雕蟲小技罷了。」
「你怎麼會在這兒?迷路了嗎?」
「嗯…還不都是那小不點,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丟下我一個人!」可惡的小不點,等他找到他後,看他怎麼修理他!
聽到小不點的名字,男子似有一瞬間的痛苦神情,一閃而逝,後又道:「對了!我叫龍傲飛,請多指教。」
龍傲飛說完,便轉身往他的書房離開,忽然又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
「你沿著那條鋪著青磚的小路就能出【戀蓮苑】了。」話完,便瀟瀟的離開了。
望著龍傲飛離去的背影,葉曜呆楞地留在原地,心裡卻有了不好的預感。
唉∼真是糟了!我該不會對他動心了吧?回過神,望著池塘的水面,幽幽嘆息。
心弦觸動,跌入了原就交錯糾纏不已的情網,這錯雜的情感,該如何是好?
【戀蓮苑】的書房─【風揚】
龍傲飛盯著書中的同一頁已好久了,好幾刻鐘了吧。
明明是記憶力極好,能一目十行,今日卻一個字兒也看不進去,滿腦中都是韓風談起那小不點時的微笑表情,看來是多麼的賞心悅目,雖然臉上有了那道傷痕,卻依然不減那吸引人的魔力。
盯著書面的眼神不是平日的清澈明朗,有得只是幽黯深沉的意味,雙唇緊抿著,那副樣子,是無論如何也放不開的執著。
『對韓風而言,我到底算什麼?只是他的主子而已嗎?只是他的恩人而已嗎?』
不是沒考慮過要跟韓風告白,只是……不敢啊……怕韓風一聽之後,露出的眼神和表情是鄙夷的。他仍是無法忍受這樣的鄙視啊。
如今,來不及了………
另一人同是男兒身,卻比自己更加接近韓風,他如何也不甘心吶!
然,望著韓風那樣開心的模樣,他怎麼也不忍心讓那就連他也甚少見過的笑容消失,怎麼也不忍心讓他為難,做出抉擇。
所以,就保持這樣吧……這樣是最好的了。
韓風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深深為他著迷,甚至是癡癡愛著他,這樣他就可以看著他幸福,他會一直是他最好的二少爺和最重要的恩人……
這樣……就好了………
清風揚起,吹著書頁翻動,蘇蘇然的響聲和風的涼爽,拉回了龍傲飛的神志。
輕輕闔上書本,緩緩步至窗前,淡淡的看向藍空,龍傲飛心裡暗暗嘆息……
或許,是該放手的時候了……
鷹,還是讓牠自由自在,自由選擇的好。
大廳裡,一片寂靜無聲,眾人端坐著,場面一片凝肅。
「今天,我喚大家來,是想說一件事。」首先開口的龍傲飛,這次集會也是他提出的。
「飛兒,什麼事讓你這麼慎重?」龍煬皺眉,他的飛兒好像有些不對勁,像是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重重的憂愁濃得化不開。
龍傲飛別有深意的看了韓風,韓風也直盯著他,兩人的視線好像就此膠著一般,帶不開。
久久、久久不能移開……
風……你會了解我這麼做的心意嗎?
「我想…我已經不須要護衛了。」龍傲飛首先避開韓風的視線,閉上眼,深呼吸之後,才道出他這次集會的用意。
最震驚的,莫過於韓風了。
他瞪大著雙眼,一臉不可置信和疑惑,雙唇蒼白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為什麼?!為什麼傲飛會忽然這麼說?!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傲飛,你這是……」龍傲天也不禁疑惑了,龍傲飛一直是愛韓風的,能讓韓風做他的護衛是最好不過了,為何今次突出此意,拒絕了韓風?難不成……?!
「我……自己可以保護我自己,況且我甚少外出,大都在堡內,也不用防什麼。」
這是實話,卻違背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天知道,他多想要一直和韓風在一起,不分離,但,四年前的分別和今次的重逢早已說明了一切……他和韓風,是不可能的!l
他知道這樣放手的自己很膽小,很消極,但他真的不想勉強韓風。有人說:強摘的瓜不甜,那麼強求的愛也不幸福吧……
他寧願以自己的不幸福來換取韓風的幸福。他知道的,能讓韓風幸福的並不是他,是小不點吧。
「好吧,那我把韓風調到別處去,你…不會有意見吧?」龍傲天沉吟了一下,隨即道。他雖不很明瞭龍傲飛出此意的原因,也大概猜得出他的用意為何,反正這樣也好,暫時讓他冷靜冷靜,好好思索一下才是。
龍傲飛搖搖頭,無言,隨即起身往外走去。
「二少爺……」一聲叫喚,讓龍傲飛停下腳步,卻沒回頭。
「二少爺,是不是韓風做錯了什麼?」韓風望著那停頓的背影,卻沒勇氣再跨出一步。他怕,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了原有的平衡,雖然現在已快到那種地步了。
龍傲飛沉默了,好久好久都沒出聲,讓韓風以為他不回答了,失望難過了。
「……你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我的確不需要你了。」
不需要了……?!不要我了……?!飛…不要我了……?!
龍傲飛的話一直在韓風的腦海裡回盪,震得他的心好疼好酸……
「真的?」韓風艱難的開口,努力維持自己聲調的平穩,至少不會讓人聽來像是……哽咽。
又,再一次被拋下了……
「嗯。你不用擔心,大哥不會虧待你的,他會給你一份比護衛還要好的工作,你也不用天天跟著我了。」是啊……不用跟前跟後了,這樣,你就能去尋找你的幸福了。
「二少爺,韓風不夠好嗎?」四年的努力全是為了你,努力讓自己能與你並駕其驅,我這樣努力還不夠嗎?還是……,「……還是您嫌棄韓風了?」你終於嫌棄了嗎?終於嫌棄了這張臉?嫌棄了被別人戲弄為醜子鬼子的我?
聽見韓風的自怨自艾,龍傲飛心急地轉過身,忙道:「不是的!真的不是!你千萬別想歪了。」
龍傲天帶著苦笑,向前踏了幾步,直到韓風的面前,略顯冰冷的手輕輕地撫上韓風臉上的那傷痕,如同那時一般的溫柔……
收回了手,緊握著,像是要抓緊那方才手中的溫暖般,縱使握痛了也不在乎,因為,這溫暖自離開韓風的臉上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屬於他的了……
「二少爺?」
勉強扯動嘴角,那是一個笑容,卻又相當僵硬和苦澀,「韓風,不是我嫌棄你,而是現在大哥需要你來幫忙龍家的產業,你若不去,誰去呢?你也知道的,我不愛那些商場上的玩意兒,所以我從來不碰,不過問。可是你不一樣,我相信你是絕對有能力去管理的,那對你而言正好是另一個學習的機會啊。你要記住,你不是卑微的,所以不要委屈自己,囿於這窄小的天地中是不適合你的。」
「二少爺,我不介意……」
「別再說了!我不想變成罪人,你懂嗎?」不想變成讓你跟著我一起墮落的罪人,十八層地獄我一人獨行便可,別再多一個你,我會心碎的。
韓風緊抿著薄唇,不語,只是深深凝視著那張他最愛的容顏。
「好了,我們以後還是會再見面的,又不是不見了。你好好跟在大哥身邊學習,別讓我失望了,我先回房了。」
轉過身,才欲跨出第一步,韓風的聲音又傳來了。
「二少爺,韓風還是一直會去看您的。」這個小小的願望,希望飛你能夠接受。
沒再開口,因為已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有輕輕的點了一下頭,然後便大步離開。
藏在心底的感情,是不被接受的,那深深的慾望,是無比骯髒汙穢的,一切就隨風飄去吧……
只要你能幸福,對我而言,已是最大的安慰。
你能明白嗎?
沙沙作響,林中的葉隨風擺盪不停,遠處有個人正踏葉而來,風吹起他的白色衣擺,顯得特是仙道風骨,只是……那周圍的憂愁氣氛濃得化不開。
沙沙的聲音到了水邊已然聽不見了,那人停下了,駐足在水邊,看著,聽著,潺潺流水。慢慢蹲了下去,修長的指輕輕觸著清澈的水面,印出的影子竟是那般的斯文秀氣,只是啊……憂憂嘆了一口氣……
他愛的人不愛他,縱使百讀詩書又如何?縱使滿腹經綸又如何?他的感情仍是一片空白啊……最後,仍是他孤獨一人。
他還記得,這裡是他和他初次見面的地方。
那天是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一天,是那樣的甜美和誘惑人去品嘗……
他對他一見傾心啊!
雖然,一張俊美的臉破了相,蜈蚣在他臉上猖狂著,但他曉得,他對他仍有一種上癮的吸引力,就是這種力量,他要他在他身邊,成為他的護衛。無論如何引人側目,引人懷疑,他只是做,只是要得到他。所以,他成了他的護衛。
現在想想,這樣錯了嗎?或許他本不該成為他的護衛,或許他不該對他傾心,更或許,他不該遇見他……
一切說來都已經太慢了,但他不後悔,不會後悔遇見了他,愛上了他,因為有他,因為愛他,所以他的人生找到了圓滿,再也不會有遺憾,至少目前並無遺憾。
愛上他,是他的幸福。
也許,他再也找不到一個比他愛他的人了,但是,他可以找到一個他最愛的人,他只需,默默的祝福。
掬了把水,覆上自己的面頰,清涼瞬時透過皮膚沁入體內,消去了不少的暑意。
「你一定要將自己逼到這種地步嗎?」
他驚了一下,並不是忽然的出聲嚇了他,而是他沒料到這聲音的主人會到這兒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皺著眉,看著眼前向自己走來的清麗人兒,心中頓時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那人兒只是笑了笑,道:「我在說什麼你懂的!」
人兒停下了腳步,小大膽的撫著他的頰,憐愛的眼神,讓他不得不別過頭,卻沒有揮開那雙小手。
「我…難道就不行嗎?」清麗的人兒口出驚人之語,震得他迅速的回過頭來,錯愕的看著眼前的人兒。
「你!」
苦苦的笑著,「我對你的感情跟你對韓風的感情是一樣的。你不會不明白。」
「你怎麼會……?!」
「愛情並無道理,來得時候就是來了,你不也明白得很。」
「這我知道,只是……」他輕輕的嘆了口氣,「愛上我是不會有結果的!你心裡也知曉,我愛的人的風,自始至終只愛他一人。」
「我當然知道。」
「你──!──唉…我不想拿你當替代品,對你不公平。對我而言,韓風是無人可取代的!」
「難道你……連一點機會也不給我嗎?韓風他不愛你啊!你又何苦守著他一人!」
「你不也是苦苦守著你對我的情感嗎?」
清麗人兒默然了。
「這事,就到此為止吧。不要再提起了,我還是當你是我的好友。」
「那我還可以繼續愛你!」
「我不會有所回應的。」
「我知道!只要你讓我繼續愛你就行了!」清麗的人兒固執地直道。
「唉∼你真傻。」
「我們都是一樣的,愛上了,就覺得自己是值得的,並不傻。」
他搖搖頭,衣尾一擺,欲轉身回去了。清麗人兒見狀,急忙的叫住了他。
「等等!」
「還有什麼事嗎?」
「不……慢走。」
他頓了一下,然後別過頭,瀟洒的離去了。
「傲飛……」其實他本來想叫他吻他一下的,但他不想讓他為難,尤其當他心底還念著一個人的時候……
心,似乎有點疼。
不遠處,似乎有個黑影尾隨了龍傲飛離去。
『叩叩』兩聲敲門聲引來了正在看書的龍傲飛注意,看瞥了房門一眼,隨即淡淡地道:「進來。」又低下頭看他的書了。
房中很靜,只是龍傲飛翻書的聲音,和剛進門的人衣擺飛動的聲音。在龍傲飛一尺外就停下了,來者沉默。
龍傲飛也沉默,只是一逕地沉浸於他的書中世界。
很靜……靜得恐怕連一根牛毛般的小針掉下地去也聽得見聲響吧!
良久,龍傲飛終於蓋上了他手中的書,抬頭直視著來人,「風,你有什麼事嗎?」
韓風並無閃躲,黑亮的瞳孔在昏黃的燭光中更顯惑人,倒映出的只有龍傲飛那張斯文秀氣卻略顯冷淡的臉龐。
「韓風來看看二少爺的病好多了沒。」幽幽的聲音在靜夜中也更迷人,若為枕邊人,想必會是一曲迷人的催眠曲。
「如你所見。」龍傲飛起身,擦過韓風的身,停靠在房中的一扇臨池的窗子前。
今晚有月光,還是滿月,月亮得很,照得水面被風拂得微皺的漣漪點點金光,靜影沉璧。
依天色看來,現在也該三更天了,難怪會這麼靜。
「還有事嗎?」
涼涼的夜風,加上美景好月,是不是該走出這裡暢飲一番,順便消消心中的煩悶。只是……不知是誰說過的,舉杯澆愁愁更愁啊!J
「二少爺,你……是否喜歡韓風的師父,葉曜?」韓風那時是看見了,看見龍傲飛與葉曜友好的樣子,甚至是像是一對情人……或許是他的誤會,但,還是問清楚的好,也了了自己的一番心願。
「風,你還不夠了解我。」所以,你也不了解,也不明白,更不會知曉我對你的感情……
韓風不了解龍傲飛,龍傲飛也不了解韓風。所以,這就是我們無法相知相愛的因素嗎?
朋友之屬,主僕之別就是我們的極限了?
「你也不會知道我對任何一個人的感覺。」包括你………,「所以,就算我告訴你了,你會相信,你會明瞭嗎?」
「二少爺……」這麼說,二少爺對師父還是有好感的……
不了解嗎……那我跟二少爺之間的隔閡不就更大了?
他不要這樣。
「今夜的月色真美,你說是不?」龍傲飛勉強扯出一抹微笑,他不想韓風發現他的不對勁。
「是的。」夜淒月美,心更淒美。
「夜更深了,你明天還得早起,去睡吧。」龍傲飛一躍即跨上窗櫺,倚窗而坐,「我想一個人靜靜的賞月。」
「二少爺……」韓風欲言,卻見龍傲飛根本沒半點反應,隨即輕輕地道了一句:「那韓風先下去了。二少爺也請早點休息。」
龍傲飛擺擺手,沒再看向韓風。
月色淒美,正好襯著此刻的心情,池中月的倒影,好似應證了那詩句……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迴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那水,便是我們的阻隔了?
龍傲飛輕緩地嘆了一口氣,驀地,一件白色的披風蓋上了他的肩,尋那手的主人,竟是還未走的韓風。
「二少爺,要賞月也先保重身子。夜深露重,二少爺還是多加件衣裳吧。」語畢,韓風不多留戀,雖然那指間的感覺如此美好,便轉身離開了。
「風!」心中情緒忽然激動不已,話已出口。
「二少爺?」
「不……沒事。」
「韓風告退了。」
門漸漸地闔上,龍傲飛的心也漸漸地沉寂下來。
緊緊抓著身上──韓風為他披上──的披風,心中被一股暖流脹得滿滿的……
那是韓風的溫柔,他的感動。
「風,你看這好漂亮呢!」市集上,小不點拉著韓風這邊逛逛那邊看看的,好不開心。畢竟很長一段時間他和葉曜住在玄真山上,不曾接觸過這些俗事俗物,今日一見,當然開心極了。
「好了好了,你要玩我都已經帶你出來玩過了,我該回【繡蓉坊】去了。」韓風撥開小不點緊緊拉著他的手,心急地往另一方向走。
自己這麼不守信、不守時,大少爺一定氣壞了吧!
「為什麼?!你陪我出來都還不到一個時辰就想走!你這麼討厭我嗎?」小不點委屈地道,心裡卻是十分不是滋味,如果是韓風是陪龍傲飛出來的話,就一定不會這樣的,真是差別待遇!
「小不點,話不是這樣說。我答應了大少爺今日要去【繡蓉坊】裡見習,不能不守信。大少爺一定等我等很久了!」韓風皺眉,怎小不點最近老喜歡黏著他呢?他不是最喜歡跟他鬥嘴了,一副“你是我的敵人”的模樣。
見韓風這麼堅持,他也不好再拉著韓風到處瘋,萬一那個大少爺怪罪下來,老實的韓風一定是被罵得最慘的那個人,「那好吧,不過你要再陪我去選一匹布料才能走。」
「這……好吧!這是最後一次了。」
韓風一應允,小不點就趕忙著拉著韓風往街上一家布料店進去了。
「風,你看這匹布料質地不錯,可以給曜大哥做件衣裳,不然曜大哥終日只以那兩件白衣替換,萬一有個需要,那曜大哥不就得光著身子了!」小不點拿起一匹布點頭論足,還不時的詢問韓風的意見,可韓風只是敷衍個幾句,眼神直盯著另一匹布,心中想著什麼似的。
終日白衣……想來傲飛也是時時一襲白袍,不曾看過他穿過什麼顏色的衣裳,是不是也該做件衣服給他呢?
可是,他又不缺,這樣一送,會不會太多餘了?太奇怪了?更何況【繡蓉坊】裡的布料比這兒的品質好太多了……
唉……算了!z,x{A
「老闆,就這匹布吧。」韓風拿出銀子,雖然知道這匹布不比【繡蓉坊】裡的好,但只要小不點高興,葉曜會喜歡就好。
老闆喜孜孜的接下白花花的銀子,笑臉迎人地再拿出一匹布向韓風直推銷,「大爺,這匹布您看看,可漂亮的吶!不貴,一定很合大爺您的眼光的!」
韓風本想直接拒絕,可一見到那匹布的顏色後,他愣愣地盯著─淡紫色的底色,白色繡著簡單而重覆的線條─那是很符合龍傲飛氣質的,高雅,清淡。
「風,你在發什麼呆啊?布買好了,我們該走了吧?」小不點疑惑,剛剛韓風不是一直急著要回去嗎?怎麼現在卻變成呆滯的模樣?
韓風看著那匹布,唇邊慢慢牽起一抹難以察覺的笑容。
這顏色………
「我們走吧。」韓風別有深意的看了看那匹布之後,丟下一句,便率先往店外離去了,小不點則抱著布,緊緊跟隨在後。
那顏色,真是美麗得很!
若論當今誰最有權勢、地位和財富,則當今聖上之弟─七王爺是也。七王爺是聖上同父異母的弟弟,雖然比不上親生手足,但因為聖上之母與七王爺的母親較為友好,且同是童年慘遭先王遺棄和其他皇子的欺負,所以兩人的關係特別親切。因此,當聖上登基時,身為七王爺的他也理當手握重權。至今實已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bk/V
七王爺手握重權,個性又乖戾,總是彬彬有禮,手段卻有時殘酷至極,但卻又在可被容忍的範圍內任意運用他的權力,總叫聖上頭痛萬分,但卻也不能十分確切的說他的不是。
七王爺且有一個驚人之舉──當庭廣眾下宣稱他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請聖上別為他婚配──此舉不但讓聖上瞪大了雙眼,百官連連稱其不可思議,連傳出後,世人也覺驚訝萬分,不可置信。
一個男人,怎會喜歡另一個男人?一個男人,怎能在大眾之前說他喜歡另一個男人?
這多不合常理!
縱使七王爺的個性再乖違,他怎麼會做到如此的地步?!這到底是他拒婚的一種手段,還是他的真心真意?抑或是另一種造勢的行為?
「俞凜,你前些日子說的那一番話可還記得?」皇宮裡,在皇帝所居的後花園中,一襲龍袍的聖上正與那當今最有權的七王爺飲酒作樂。
「皇上,你說的可是我喜歡男人那一事?」七王爺只是舉杯輕啜,但笑著。
「不錯,正是。」
「俞凜還記得,一清二楚。」七王爺放下酒杯,為自己和皇帝再添一杯。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喜歡男人一事,他縱使再怎麼想也想不出來,這怎麼可能?!天下美女萬千,溫香軟玉的,哪個男人不愛,可偏偏眼前這個男人,還是當今除了他最有權勢的男人卻喜歡男人?!真是怪哉!
「皇上認為呢?」七王爺仰頭飲盡杯中液,仍是那副笑容,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你又再搞什麼鬼了?又有哪個人你看不順眼了嗎?」
七王爺嘖嘖出聲,搖搖頭,「皇上,此言差矣。俞凜何時見什麼人不順眼了嗎?可別將勿須有的罪名往俞凜的頭上安呀!」
「你的心思我還不了解嗎,依你的性子來說,那不是“不順眼”,只是“有礙觀瞻”對吧!」他們兩人幾乎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彼此了解的連身上有幾根毛都知道,還跟他來這一套!?
「哈哈哈──真是知我者莫若皇上是也。」七王爺放下酒杯,站起身來,緩緩跺步,停在一株白花之前。
「怎麼了?你當真喜歡男人?」Cl}i
「是又如何?天下蒼生能奈我何!」七王爺狂傲的說。這也確實,手握重權,誰能言他的不是!
「你……該不會已經有對象了吧?」
「──沒錯,我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是誰?」皇帝已經開始想像七王爺喜歡的人是如何的一個面貌了,「或許我可以幫你……」
「不用了。我知道他在哪兒,只是我暫時不想驚動他。」愣愣地望著眼前純白的花朵,俞凜溫柔的笑了。
他的純白人兒啊………
「哦?」皇帝挑眉,不明所以,卻也嚇了一跳。哪個人見過七王爺如此溫柔的神情了,真是天要下紅雨了。
「他曾經有過一段感情,結果卻受到了很深很深的傷害。我不想我的急迫嚇到了他,也不想他還沒完全忘掉過去那一段感情時,就要他接受我的感情。這不僅對他,對我,都是一種痛苦,一種折磨。」
「但如此一來,你要等上多久的時間?如果他永遠都忘不掉那段感情的話,你又怎麼辦?」
「不會的……」伸出輕撫著花瓣的手,顫了一下,喃喃著。
「怎麼不會!這世間的事沒一個人說得準,太多變化,誰也不能保證最終的結果。」皇帝起身,走近了七王爺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這不像你。你為他改變了很多。」
「我知道……」
「──你的心上人住哪我總可以知道吧?」
「很近,就在傲龍堡。」
「你是說那財可敵國的傲龍堡?」是龍家的人啊……這樣問一問龍傲天,或許會知道。
「沒錯。」七王爺轉身正視著皇帝,「但目前我不希望皇上介入。」
皇帝大嘆,「由著你吧!你不開口,我就不插手,行了吧?」
「那俞凜先謝過了。」
「王爺,您就這樣出來不甚好吧……」一名老者在一名青衫男人的身旁道。
「得了!我不是告訴你出來要喊我少爺嗎?你不記得啦?」青衫男人手持白扇,狀似悠閒,有一下沒一下的搧著。
「可是……」老者面有難色,「王爺就這麼出來,身旁也沒個護衛,這怎行!?王爺,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老者望了望擁擠的市集,苦心勸道。
青衫男人唰的一聲收起了白扇,「你不說我不說,有誰會察覺我的身份?倒是你再不改口,真要有人察覺了。」
「王……少爺……」見青衫男人瞪了他一眼,老者急忙改變了稱呼,青衫男人才滿意的自顧自向擠向人潮中。
唉∼!老者暗自大嘆,今日真是他的不幸日,或許可以這麼說──跟了這悖逆的王爺是他不幸的開始──揉揉太陽穴,趕緊跟了上去,丟了主子,尤其是這樣的主子,恐怕連十條命都不夠死。
「少爺……等等我啊!」
以文為主的龍傲飛因為從不過問龍家事業,所以對此不甚熟悉,當然就得由韓風帶著他巡視了。
只見韓風一臉掩不住的欣喜為龍傲飛仔細介紹繡蓉坊內的一切業務,從染料的採集、染色技術、布料來源、手工裁縫、刺繡、成品鑑定、賣出等等,韓風都不曾略過,盡力縮短時間和言語來說明。當然,坊內的管理制度和坊內的人,韓風也都加以介紹給龍傲飛知曉。
龍傲飛記憶極好,韓風雖然短短的帶過,卻說得很詳盡,他聽一次就大概全都記住了,卻仍有疑問。
「大哥的標準是什麼?」畢竟龍傲飛不從商,也無從評斷,他只好以龍傲天的標準來鑑定。
龍傲飛和韓風已經待在這兒一上午了,卻滴水未沾,他便為龍傲天斟了一杯茶水,「大少爺的標準定得很高很嚴,堅持要完美無缺才能出貨。」
「那染誤的布你們都如何處理?」啜了一口茶,雖然比不上家中的名茶,但卻適時減少了他的乾渴,如此體貼的韓風,讓他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揚起,逐漸加深。
「因為大少爺堅持,所以那些布都送人或丟棄。」看見龍傲飛的笑容,韓風的心情也不禁跟著飛揚,也覺得龍傲飛似乎變得開朗多了。
「丟棄?」龍傲飛皺眉了。
「二少爺,怎麼了嗎?」有什麼不對嗎?還是他說錯什麼了?
「坊裡的布料都是一流的,縱使染誤了,但將它丟棄不免太可惜了?」,
韓風笑了笑,「這是沒辦法,大少爺的原則我們不能不照做。」
放下了茶杯,龍傲飛看向韓風,「我倒是有個意見,不知可行?」
「二少爺儘管說,韓風會照做。」
「染誤的布若是沒太大的缺失,直接將它送給貧窮人家;若是缺失較大的,將它以較原色重的染料再重新染上,以最低價售給較貧寒的人家。因為染料需要本錢,所以還是需要索費。」
韓風一聽,恍然大悟:丟掉的布不如送給貧窮人家,因為他們平日根本買不起較好的衣服,常常是一件衣裳穿了又穿,補了又補,而繡蓉坊內的布料都是一流的,縱使染誤了,那匹布的價值並未完全被抹煞,將它們送出,讓貧寒的人不受凍。這不失為一個善加利用物資且廣結善緣的辦法。
「韓風知道了!韓風會吩咐下去!」
「這個辦法先試用一下吧!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好不容易終於所有的事告一段落,龍傲飛和韓風之間卻困窘了,找不到話題聊,這著實讓氣氛沉悶了好久。
龍傲飛和韓風此時是待在繡蓉坊接待客人的外廳裡,所以街上的喧鬧在外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兩人的沉默不語讓外廳裡靜中帶著街人傳進的喧嘩,卻讓氣氛更尷尬。
「咳!」龍傲飛清清喉嚨,「風,你在大哥的身邊……過得好嗎?」
「……嗯…托二少爺的福,韓風過得很好。」會好才怪!他每日都夢見龍傲飛,夢見如何的纏綿悱惻,卻也只是夢,只是……夢而已………
他知道他不該強求,他知道他該默默為龍傲飛付出就好,他確實也這麼做了,可心底還是不免升起一股想望──一股欲幸福的渴望。
「我今天見你這般,你學了很多,也進步了很多,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韓風,你知道嗎……其實當初讓你到大哥身邊只是一個藉口。你學醫又學武已是高人一等,而我提出撤離你的職務只是將你推離,因為你愛的不是我,我無法自私的將你綁在我的身邊。縱使你的人在我身邊,可你的心不在我身上,那結果只是讓我更傷心,所以我很可惡又可恨的對你說:我不需要你。這真的只是一個藉口,一個不成理由的理由,一個放你自由的手段。
放走了你,我應該很放心讓你高飛,讓你尋找你的幸福,可是……我的心卻又背叛了我的原意──好想好想你──我想再把你綁回我的身邊,只能陪著我,所以我漸漸矛盾了,也漸漸的無法率性而為,困手困腳,只是因為愛你,無法給你幸福卻又無法真正放手,我自傷自憐自怨自艾,希望有一天你能憐惜我。
我知道原本的龍傲飛是很率然的,像是不食人間煙火一般,但一旦有了牽掛,別說是我,就連平日冷淡如大哥也無法再率性。
──想愛,卻又不敢愛;真的愛,卻又把你推離身邊;想放手,卻又自私的將你拉回;真放手,卻又嫉妒在你身邊的人──我知道我的性情已經扭曲,我知道我已無藥可救,深陷了,甘願著,不肯脫離半步,只因為是你………
「謝謝二少爺,韓風以後會更努力。」聽見了龍傲飛的稱讚,韓風自是歡喜不過。
「這是你的努力,不用謝我。」清空了思緒,龍傲飛重新振作,「也該是到了午膳的時間了,我們一起去吃飯可好?」
「當然好!韓風來帶路。」龍傲飛的邀請韓風自是興奮不已的接受了,就只有他們兩人,真的很像……約會!
「那勞煩你了。」龍傲飛又笑了,對於自己提出一起用飯的勇氣他很滿意,或許他能漸漸接近韓風一點了……
龍傲飛率先走出了繡蓉坊,看了一眼天空,笑容不減。
今天又是個好天氣。看來,老天是要他應該好好思考一下,對於這份愛,他到底該怎麼做,暫時,就先這樣吧!
他相信,結果應該會令他很滿意。
韓風帶著甚少出門的龍傲飛到街上最大也是最受讚譽的客棧,韓風常常在這兒用飯,不但大又乾淨,且物美價廉,是很受歡迎的好地方。
韓風和龍傲飛才一踏進,店小二馬上笑臉吟吟的迎了上來。
「兩位大爺,要用飯嗎?」店小二馬上招呼韓風和龍傲飛上了二樓的雅座。
「嗯,請等等。」韓風轉過頭尋問龍傲飛,「二少爺想吃什麼?」
韓風的體貼龍傲飛自是接受了,可他從來沒來過,一時間也不知要吃些什麼,反正自己又不挑,那就由韓風決定吧。
「都好,你看著辦吧。」龍傲飛笑道。
龍傲飛這麼說,韓風也不再多說什麼,只吩咐店小二道:「那店裡的招牌都全上吧。」
店小二馬上記了下來,「兩位大爺稍等,馬上來。」然後急急忙忙跑下樓了。
這間客棧是憑街而立,所以人口紛雜,但龍傲飛他們坐在角落,毫不起眼,也就安靜多了。
當他們上來時,另一邊的角落已坐著兩人,一個老者,一個青衫男人。那男人直盯著龍傲飛瞧,臉色若有所思,不知在盤算些什麼。此刻又見他似乎終於打定主意,緩緩步至龍傲飛面前。
感覺到一股視線,龍傲飛側過頭看,是一個青衫男人,依他散發出的氣息看來,此人非富即貴。當然,龍傲飛會這麼判斷還是有其他依據:青衫男人所著的衣裳。那衣裳的布質、染色和裁縫手法是出自繡蓉坊,且為其中的極品,若不是非常富裕的人家,就是王公貴族、皇室中人才穿得起。因此,他判斷此人非富即貴。
但是……他沒見過這個青衫男人,而青衫男人的舉止已分明知曉他是誰了,這到底是……?
龍傲飛只是看著青衫男人,不語。在一旁的韓風也覺得奇怪,但也沒說什麼。
「你是龍家的人?」青衫男人不顧其他人的眼光,自顧自的坐下,與龍傲飛他們同桌。
雖然疑惑,可龍傲飛還是照實回答了。
「是,請問閣下是……?」
「俞凜。」青衫男人笑了。
龍傲飛心中一凜,這名……不是當今天下七王爺的名諱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而且身邊半個護衛也沒有,只跟著一個老者,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似乎是看出龍傲飛的心思,俞凜只是輕鬆一笑,「你別緊張,我自個兒還能自我保護。更何況我出來逛逛也要跟著一堆人,豈不煩死人了?」
龍傲飛領會,淡淡笑了,「聽聞王爺個性難以捉摸、乖違悖逆,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唉∼真是可憐王爺府裡的那些人了!若他們知道主子不見了會如何?
「我見你這般,你應是龍家的二少爺─龍傲飛。」語氣是相當肯定的,可見他對龍家是熟悉不少。
「是的。不知王爺有何事?」
俞凜拿出那把他隨身的白扇,交與龍傲飛,笑道:「我知道一代神醫在傲龍堡,請你將這東西轉交給他。告辭了。」俞凜交代完,揚袖離去。
龍傲飛沉思:交給葉曜?七王爺與葉曜是什麼關係?葉曜有可能得罪七王爺嗎?還是………
「二少爺,怎麼了?」韓風擔心尋問,龍傲飛的臉色看來不是很好。
「不,沒什麼。」龍傲飛笑了笑。
「方才那人是王爺?」韓風有四年在玄真山上,對於近來權傾天下的七王爺自是不知,也難怪他疑惑了。
「嗯,他是七王爺,權力可敵當今聖上,個性更是悖厲,最有名的是……」龍傲飛猶豫了,不知是否應該將“那件事”告訴韓風。
「是什麼?」顯然韓風是很好奇的,勢必問出答案。"
龍傲飛頓了頓,才艱難的開口,「──當眾說他喜歡男人!」
韓風聽了自是震驚不已,目瞪口呆。
「他……真的當眾這麼說!?」
韓風呆滯的樣子讓龍傲飛失笑,「我知道這很出人意料,可這是事實。」別有深意看了韓風一眼,隨即別過頭,眼神黯然,「……有時候我還真羨慕他,能勇於追求自己想要的……真的好羨慕………」
「二少爺?」二少爺怎麼忽然怪怪的?
「來了!」耳邊響起店小二的清朗聲音,「讓您久等了,大爺的菜來了。」
勉強笑了笑,龍傲飛舉箸,「吃飯吧!」
「呃……好…。」韓風無趣,低頭吃飯。
視野中忽然多出了一雙箸,還夾著雞肉,韓風舉頭一瞧,龍傲飛笑吟吟的。 -
「我看你最近瘦了,多吃點!」
「謝謝二少爺。」龍傲飛的關心讓韓風的心又活了過來,喜形於色。他也夾了一些菜到龍傲飛的碗裡,「二少爺身子纖瘦,也應該多吃點!」
龍傲飛和韓風相視而笑,兩人心中泛起一股香甜滋味,雖心意尚未相通,卻也相當幸福。
這是一個小小的幸福………
一天很快就過了,黃昏時候,龍傲飛與韓風相偕回到龍家,看在祝福的人眼裡,當然為他們高興;看在嫉妒的人眼裡,則是礙眼不已。
「風,你一整天都和龍傲飛在一起?!」才剛正想放鬆休息一下,看一下藥經,小不點就馬上門也不敲的闖了進韓風的房間。
「怎麼了?」韓風疑惑,他又哪裡招惹了小不點嗎?不然怎麼他才一回來,就找他興師問罪般的?
「我問你是不是!」氣死他了,原本以為韓風到龍傲邊身邊工作會與龍傲飛漸漸遠離,怎知今天卻見他們如此的情投意合一起進了龍家大門!可惡的韓風還一臉幸福的樣子,真是讓他氣得牙癢癢的!
「你最近不是纏著師父學醫嗎?怎麼今天有空來啊?」嗚∼真恐怖!小不點生起氣來還真潑辣耶!
「別跟我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
「呃……是這樣──」
「我就知道!為什麼你要和他出去!?」
「我是去工作,而二少爺是代大少爺巡視。」
「龍傲天怎麼不自己去!」
「大少爺今天有事,所以才交代二少爺。這是無可奈何的呀!」
「真的嗎?」小不點懷疑的瞪著韓風。
「真的真的!當然是真的!」呼∼真是嚇得冒出一身冷汗了![
「是真的就好。」小不點終於緩下口氣,「我要回去了,我是背著曜大哥溜了出來,得趕緊回去。」說完,小不點又像來時,一陣風似的出去了。
小不點搞得韓風一頭霧水,措手不及,卻也只好無奈的關上房門,準備休息了。
取出藥經翻開,韓風的心思卻不在上面,嘴邊掛著幸福的笑容,回想著今日與龍傲飛單獨在一起的種種,雖然才一天,卻夠讓他幸福好久了。
今天真是幸福的一天。
韓風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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