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發新話題
打印

[浪漫言情] 青梅受寵若驚【妒夫2】 作者:簡熏

青梅受寵若驚【妒夫2】 作者:簡熏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embioorg 您是第1263個瀏覽者
出版日期:2009年4月17日
  
內容簡介:
恩茱流愛情守則:對對方好,對方一定要知道。
她喜歡雷謙,得從幼兒園大班說起,
那時候她的小宇宙只有爸爸媽媽弟弟,以及西瓜班的小朋友,
隔壁搬來他們一家,她只知道,他很皮,雷媽老是對他獅子吼,
有次這個皮癢之王解救了在遠足中,被狗嚇到尿裙子的她,
便決定了她幼年時的初戀,青春期的暗戀,以及現在的明戀,
她想,他身邊的位置她站久了,他的將來就是她的,
所以在他父母跑去開民宿、妹妹考到中部大學,整個家只剩他,
她無償義務的當起他的金管家,幫他打理瑣碎小事是她興趣,
只要有關他的事,她腦子比Google還好用,
不過他這人真是比恐龍還遲鈍,覺得她的行為是麻吉的表現,
連想跟他一起過個情人節,都要用剛好是她生日來掩護,
但她想不到,他會放她鴿子,跟別的女生在快餐店打情罵俏,
她重傷了,片面宣佈斷交後,他竟反而對她寶貝起來……
論壇贊助計劃大家一起來幫論壇吧~

TOP

  第一章

  歷經了長途飛行,雷謙終於來到夏威夷。

  陽光,沙灘,泳裝美女,海面波光粼粼,碧空如洗,放眼望去一片湛藍,延伸到天際。

  前面兩個穿著三點式泳裝的金髮女郎走過,左邊那個對他眨了眨眼,右邊的更直接,微微的噘了嘴巴,送了個小飛吻。

  甜心們,你們太……太識貨了。

  目送美女們曼妙的倩影,雷謙忍不住在心中歡呼--夏威夷,這就是夏威夷,整個沙灘上不只是美女,還是友善的美女,男人的天堂,夏、威--

  「雷謙、雷謙。」

  不是吧,在這邊還有人認得他?沒想到不過區區一個大學籃球隊長,區區三年校園舞會票選王子,可以讓他聲名遠播到這個美麗海島,一定是那群愛慕他的學妹做網頁的功勞。

  網絡無國界,人氣也就無國界啦。

  沒想到外國也有粉絲。

  他轉過頭尋找聲音來源,卻覺得身體一陣搖晃。

  「雷謙,你醒醒,快八點半了……」

  一睜眼,見到的是青梅竹馬童恩茱的臉,鼻子與鼻子距離五公分,就像過去的每一天,過去的這幾年,她過來叫他起床時一樣。

  夏威夷——原來……是夢啊……

  難怪他怎麼樣也想不出為什麼自己有錢去夏威夷那個好野人的度假勝地,而且還兩手空空的就出現在威基基海灘。

  可是,夢境中的海好美好美,最美的是同時有兩個泳裝美女對他笑呢。

  如果恩茱不叫他,他接下來的夢境一定是搭訕,聊天,跟兩位美女一起曬日光浴,喝著美味調酒,晚上去有名的酒吧跳跳舞,然後……啊啊啊啊∼∼

  雷謙想到損失的美夢,突然一陣心痛,「恩茱∼∼」

  「嗯?」

  「你來叫我的時候,不會覺得我看起來特別幸福嗎?」

  「你睡著時都是那樣的。」她一臉奇怪,「你今天有分子課,那個教授是點名狂魔,八點半差不多該起來了。」

  唉,也是。

  那個教授一堂點兩次名,一次不到就算缺席,而且老教授耳力奇佳,曾經有人捏著鼻子試圖幫朋友答「又」,結果當場被抓包,學期成績不用說,兩個都沒過,還給了令人心痛的五十八分。

  想到這裡,雷謙一下子從暖洋洋的被窩中爬起來。

  他不該覺得恩茱要晚點才叫他--他很難自己起來,自從老爸三年前退休,帶著老媽回鄉下改裝老房子開民宿,雷雨萱進入中部大學就讀之後,這間他們住了十多年的公寓就只剩下他,每天每天,都是住在對門的恩茱拿鑰匙開門叫他起床。

  她會在日曆填上比賽時間、期末時間、報告跟特別實驗時間。

  該送洗的衣服她會拿去洗衣店,然後把收據貼在冰箱上。

  童媽每天煮的晚餐她會包一份過來,為了避免他這個不會照料生活的人餓肚子,冰箱永遠有即食食品。

  環境亂了她會收,該繳的單據她會歸納,小學妹送給他的禮物跟信件她會一併整理,像個全能管家。

  他不能沒有她,真的。

  如果沒有恩茱,他會活得比上古野人還不如。

  這世界上哪裡找這樣好的童年玩伴?不用想也知道絕對沒有,所以他不該肉痛那個逝去的夏威夷美夢,他該感謝恩茱三年如一日,天天過來叫他起床,讓他得以當個不缺課的好學生,準時練習的好隊長。

  雷謙從暖暖的被窩中爬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從他們開始熟悉後,他就習慣這樣。

  這簡單的動作,有時候是在說謝謝,有時候是在道歉,其中的意思只有他們兩個自己瞭解。

  恩浩曾說每次看這個動作會覺得很神奇,明明雷謙一句話都沒說,但他老姊就是懂他的意思。

  恩浩的說法是,「就算老夫老妻也沒這樣老夫老妻啊。」

  就像現在,恩茱瞭解雷謙是在說謝謝。

  於是她笑了,「你還記得今年生日要送我什麼吧?」

  「記得,燭光大餐嘛。」

  她生日是二月十四,俗稱的情人節,這種節日兩人去吃大餐雖然有點尷尬,不過,他這個青梅竹馬二十二年人生沒交過男朋友,又很義氣的照顧他這些生活瑣事,生日一年一次,他這個多年鄰居也該盡點心意。

  就算被熟識的人看到解釋一下就好了,再不信……那就算了,反正他跟恩茱現在都沒男女朋友,情人節一起吃大餐並不用跟任何人解釋。

  想到這裡,他加重的點了點頭,「我會記得。」

  「那你不要遲到嘍!」恩茱開心一笑,「我先去上課了,氣象報告說今天會下雨,記得帶傘,拜拜。」

  隨著鈴聲響起,講台上的教授闔起厚重的原文書,「如果沒有問題,大家可以自行下課。」

  「教授有問題。」靠窗邊一個穿著黑色大衣,一看就知道是讀書派的學生舉起手,「教授還沒跟我們說期末考範圍。」

  「這個還用問嗎?」教授笑咪咪的說,「上到哪,考到哪,期中範圍也一併納入。」

  一時間,教室哀鴻遍野。

  這個教授上課速度是出了名的快,同樣一門課,同樣一本書,鄰近大學只上了一半左右的厚度,他已經飆到只剩下幾頁,何況還要加上期中範圍……

  三公分厚度的書啊!

  「教授拜託,不要這樣折磨我們。」

  「教授,我已經是延畢重修了,拜託把範圍縮小一點啦。」

  「我們期末有好多報告要交欸……」

  此起彼落的哀嚎聲裡,教授終於同意告訴他們兩個價值四十分的必考申論,再來就沒了。

  「只要大家有用功,絕對不會覺得難。」

  丟下這一句話,教授在一片哀哀叫中,離開教室。

  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即使經歷再大的驚愕,飯還是要吃的,因此就在教授離去後,學生們很快的轉換心情,開始三五成群商量著中午要吃什麼。

  「童恩茱。」剛剛發問的那個黑色大衣男生轉過頭,朝坐在後門附近的女生喊,「中午一起吃飯?」

  「好啊。」

  快速的收拾了筆記跟書,恩茱把羽毛衣的拉煉拉到最高,這才走出教室。

  帶著水氣的一月冷風襲來,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好冷。」

  「再冷也沒我的心冷。」黑色大衣男生揚了揚手中的書,「我光想到書有五百多頁,就覺得頭髮都快脫落了。」

  她「噗」的一笑,「我對你有信心啦。」

  男生名叫成裕天,是繫上功課數一數二的人,不太參加活動,十分專注於課業,他很樂於教授讀書方法以及做筆記的訣竅,但如果要跟他借筆記影印,那就免談,成式流讀書原則是:筆記乃切磋之用,不是抄來抄去混過關。

  她跟他是圖書館派別的學生,下午沒課的時候,兩人會一起吃飯,然後在圖書館讀書。

  很多人都以為他們交情匪淺,其實不然,他們的交情真的很淺。

  只是一起吃飯,一起讀書,除此之外沒有其它。

  恩茱有他電話,但也沒打過幾次。

  成裕天更直接,他從不打給她,原因是他找不出任何非得立刻,馬上,實時通知她的事情。

  跟一般現代人不一樣,他覺得手機帶給人的負面效果比正面效果更大。

  成裕天的論調是--「只要手機響,就得中斷手邊的事情,太不方便了。」

  「像你這樣永遠靜音,有空才看簡訊才不方便。」

  「我一不是總裁,二不是政府官員,沒什麼軍國大事非得在一分鐘內得知近況。」成裕天一派輕鬆的回答,「你只要把手機轉靜音一天就會瞭解我的感覺。」

  恩茱還真的把手機轉了一天靜音,感覺……很暴躁。

  因為她會一直掏手機出來看--怕最愛的雷謙打電話給她沒接到,或者弟弟恩浩這個健忘大王又忘記帶鑰匙等她回去救,或者媽媽要她順便買什麼家用品回去,或者爸爸臨時要加班,但聯絡不上媽媽所以要她轉告一下……

  總之,她不能沒有手機啦。

  在這點上,她跟成裕天是很不同的。

  所以兩人即使在課堂外的時間常在一起,卻不曾在校園外見過面,只是彼此作個伴--兩人一起在圖書館有好處,佔位子、顧東西,或者讀累了小睡一下,有人幫忙叫起來,這麼多的好處讓兩人成為讀書盟友。

  成裕天是為了留學之路做準備,恩茱純粹是不喜歡臨時抱佛腳,不管哪一科,都是教授教到哪,她當週一定會複習到哪,進度標準得跟公務員一樣,因此即使是期中期末的魔鬼周,她依然每日八小時睡飽飽。

  當同學個個黑眼圈長痘痘時,她照樣水嫩嫩的出現,雙眼明亮,皮膚上連個小紅點都沒有。

  兩個預備午餐覓食的人轉出文學館。

  磚紅色的五樓建築到學生餐廳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路邊種植著整排的木棉,春天時會開滿鮮橘色的木棉花,但現在正值隆冬,放眼望去光禿禿的只有樹枝。

  恩茱看看左邊的水塘,又看看右邊一大片草皮,四週一片空曠,完全沒有遮蔽物的一月,更覺冷風颼颼。

  成裕天見她又縮了脖子,忍不住笑,「你的圍巾呢?」

  他從來沒見過像童恩茱這麼注重保暖的人。

  春秋會穿小外套,每到冬天必定是羽毛衣跟羊皮手套,怕冷得好像夏威夷出生的人一樣。

  「吃早餐時沾到辣椒醬。」

  「把沾到的那面圍在裡面不就好了。」

  「不要。」恩茱抖了抖,「這樣我一整天都會一直聞到辣椒醬的味道。」

  他笑了笑,沒再提辣椒醬的事情,話題一轉的講到即將到來的期末地獄,「你下午沒課對不對?」

  心緒已經飄到學生餐廳菜單的人簡單的「嗯」了一聲,當作回答。

  「要不要一起拚鬥英詩?」

  恩茱眼睛一亮--英詩。

  英文一直是她很弱的一環,尤其是她這學期選的英詩,原本想說詩的字比較少,應該好搞定,誰知道文雅更甚一般小說作品,字面上的意思跟實際上的意思完全不同。

  「愛人啊」可以是流浪詩人對祖國的思念,「我想回到你身邊」的意思解釋到最後居然是「漂泊千里,過盡千帆,我只想回到故鄉」,搞得她這個直線人痛苦不堪,不明白這些詩人為何不能有話直說。

  昨天勉勉強強念了一些,總覺得不太通,成裕天約她一起讀英詩再好也不過,他這個人心思細膩得跟民初文人一樣,托福又考了極高的分數,區區幾首詩,絕對難不倒他。

  正想說好,包包中的手機卻先響起了安室奈美惠的Funkytown,「Everybodylet'sgetdown,令人沉迷無法自拔……」

  聽到鈴聲,她還沒接臉上已經泛出笑意。

  這是雷謙的專屬鈴聲。

  雷謙,她幼年時的英雄,從小到大的鄰居,現在喜歡的人,努力想要成為他太太的對象。

  雖然他從沒說喜歡她,兩人也沒有真正交往過,恩茱甚至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喜歡他,可是夢中情人威力非同小可,加上她有種四次元的樂觀--身邊位置站久了,這男人將來就是她的。

  也因此,讓她未聞聲,就先開了小花。

  「喂。」

  「恩茱。」電話那頭傳來雷謙剛睡醒的聲音,「我上次不是要你幫我拿籃球隊服去洗嗎?那個單子你放在哪裡了?」

  「我前天跟你說拿回來啦,放在球袋裡。」

  電話那頭一靜,傳過來尷尬的笑聲,「我忘了。」

  恩茱也不以為忤,相處多年,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雷謙大而化之的個性,他可以計算最繁複的方程式,但卻常常忘記今天星期幾,有本事做連教授都視為困難的實驗,卻連洗衣精該倒多少都不知道,忘記她跟他說過已經把球衣拿回來只是小事,何況,期末後有校際籃球賽,身為校隊隊長,一邊練球又要一邊複習,她知道他無暇管這些雜七雜八。

  巧的是,她的專長之一就是替他管理這些雜七雜八。

  「教練改的新時間我貼在冰箱上了,你要記得看一下,球鞋在巷口的洗鞋店,我用你的名字送去的,還有,你的實驗報告最晚這個星期六要交,打印裝訂好,那個教授不收電子文件。」

  幫他打理瑣碎小事情是她的樂趣。

  她的愛情力量很強大,強大到她不用記事本就可以瞬間在腦海中搜尋出雷謙所有的功課表、練習表、打工時間、教授的怪癖……完全是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比Google還快速。

  「恩茱,太感謝你了。」

  雖然只有七個字,語氣也稱不上是溫柔,但對她來說就已經夠了。

  恩茱流愛情守則:對對方好,對方一定要知道。

  現在既然雷謙知道,那……那就好啦。

  想想他也差不多該準備出門了,於是她主動結束對話,「那先這樣了,晚上我會把你要的參考書帶過去,拜拜。」

  闔上手機,聽到成裕天笑說:「比計算機還計算機的記憶力,你如果去念飯店管理,搞不好會成為史上最年輕的金管家。」

  恩茱知道,所謂「金管家」是大飯店派給總統套房住客的臨時管家,負責替這些貴客打理大小事務,吃的、穿的、突然想到的……總之簡單一句,要像聯邦快遞一樣使命必達。

  搞不好會成為史上最年輕的金管家--這話如果是別人講,可能取笑成分居多,可是她很明白成裕天,他這人懶得浪費時間去拐彎抹角,向來有話直說,如果他這樣說,那就只是單純的這樣覺得。

  「我對飯店的金管家沒興趣。」

  她只對成為雷謙的金管家有興趣。

  而她對雷謙的興趣,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童家與雷家是多年鄰居--十幾年前,兩家家長幸運抽到國宅,就這樣開始了恩茱綿長的明戀暗戀。

  當然,戀情的開始,並不是那樣順利。

  因為童先生跟童太太對鄰居並沒有多大的興趣,恰巧雷家父母也是差不多的個性,所以拜訪鄰居、辦入住派對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在這對門住戶的身上,只大約知道彼此都是一家四口,雷家有對小兄妹,童家則是對小姊弟,偶爾在電梯遇到,互相點個頭也就算打招呼了。

  童太太除了自己熱中的事情之外,對週遭一向不太關心。

  例如,她喜歡園藝,會去上園藝課,會做部落格跟同好交換彼此心得,看到社區花草雜亂也會提醒管委會該請人來整理,但對於不感興趣如社區中秋烤肉,元宵猜謎等等,就沒參加意願,至於公司聚餐要看餐廳合不合她的意,套句她先生的說法,完全是自我中心生活法。

  而恩茱則在這點上盡得媽媽真傳。

  從小到大,她都只看自己小宇宙內的東西。

  她記憶力極好,常常會講出讓長輩驚訝說「天啊,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小的事情都記得」這種話。

  她記得媽媽懷恩浩時常常跟她說:「這是弟弟喔,恩茱以後要好好疼愛弟弟。」

  也記得恩浩出生那天,當爸爸把皺巴巴哭不停的恩浩抱到她面前說:「你看,這個就是媽媽生出來的弟弟。」

  記得恩浩回家那天哭了一整夜,害得她也整晚不能睡。

  那時她還不到三足歲。

  如果對於恩浩都這樣記憶清晰,當然她不會忘記六歲時第一次見到雷謙--說「見到」也不對,比較恰當的方式是「知道」雷謙。

  她知道對門家有兩個小孩,男孩很皮,證據是,她常常聽見對門媽媽大叫說:「雷謙,你皮癢了對不對?這樣捉弄妹妹。」

  或者會出現——「你今天為什麼會欺負陳大遠,老師打電話來說這件事情,要我明天得跟陳大遠的媽媽解釋。」

  在這之前,恩茱從來不知道有人講話可以這樣驚人。

  明明不是一個屋簷下,但聲音卻可以完美直達,分貝一分不減,比路上的喇叭還大聲。

  雷謙……雷謙……

  她有時候甚至覺得桌子上的碗筷因為聲音而震動。

  「我看你是想要媽媽打你對不對?不對?不對那為什麼叫你吃飯你不吃,還一直在打電動?」

  「你為什麼要說妹妹娘娘腔?什麼?玩芭比是娘娘腔?那你玩聖鬥士是男人婆嗎?啊?再亂講話媽媽以後都不給你買新的遊戲卡匣。」

  雷媽魔音穿腦般的獅子吼三不五時傳來,童先生童太太總是互看一眼,然後欣慰說,還好恩茱很乖,還好恩浩也很乖,還好他們沒生出隔壁小孩那樣的皮癢之王。

  偶爾電梯進出,她也會見到傳說中的雷謙,僅止於模糊的知道而已。

  知道那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就是誰,但是他長什麼樣子,讀什麼幼兒園,恩茱完全不關心。

  就像媽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她也是。

  她的小宇宙只有爸爸媽媽、恩浩,有來往的親戚,以及向日葵幼兒園西瓜班的小朋友。

  住對門的皮癢之王並不在她的小宇宙裡。

  當時恩茱六歲。

  雷謙,也是六歲。

  同棟不相識的情況直到上小學前的那個春天為止。

  恩茱就讀的向日葵幼兒園,決定辦遠足活動。
論壇贊助計劃大家一起來幫論壇吧~

TOP

  第二章

  說遠足,事實上也就是走到附近的公園,行程大概才三十分鐘,但由於向日葵幼兒園大中小共十幾個班,加起來有兩百多個小蘿蔔頭,因此即使是到公園這樣算安全的地方遠足,對老師們來說依舊是件大工程,不太可能照顧到每個小朋友,而小恩茱的大危機就發生在沒人注意的時候。

  她原本跟幾個西瓜班的小朋友在堆沙,堆得正高興,突然覺得旁邊熱熱的,一回頭,赫然發現一隻超級大狗正對著她哈氣。

  她從小怕狗,而公園裡不可或缺的除了人,大概就是人類最好的朋友。

  在堆沙堡的小朋友一哄而散,剩下小恩茱僵在原地。

  她看看狗,又看看它身後的狗主人,臉孔一下變得蒼白。

  大狗的主人是個小男孩,比他們大上一些,穿著附近小學的制服,小女生害怕的樣子似乎讓他很得意,原本放在口袋的雙手一下交叉在前胸,「你很怕狗?」

  恩茱點點頭。

  「它叫做約翰,很聽我的話,我叫它做什麼,它就會做什麼。」

  「那你可以叫它走開嗎?」恩茱虛弱的說。

  小男孩哼了一聲,「我不要。」

  那為什麼要跟她說那些呢?

  她覺得那個可惡的小壞蛋看起來就像和平戰士中,老是想要毀滅地球的那個大壞蛋一樣欠扁。

  恩茱想將眼前的小壞蛋推開,然後快點離開沙地,可偏偏雙腳無力,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約翰就在她旁邊哈著氣,近到她甚至可以微微感受到熱度,不用轉頭她也知道它離她有多近。

  好可怕……

  她覺得那只約翰一定會咬她……

  好想昏過去。

  童恩茱,七歲,身高九十八公分,生平第一次恨自己居然如此頭好壯壯,在這麼恐怖的時刻,她為什麼還清醒著?

  能昏過去就好了,昏過去她就不用忍受大狗就在身邊的恐懼,不用想著等一下被狗咬會有多痛,天啊,被咬會很痛吧,一定會要看醫生的,看醫生就要打針,而打針對一個小女生來說是多大的惡夢啊……

  可惜事與願違,她越是希望昏倒,她的精神就因為恐懼而集中。

  就在恩茱覺得過了一百年那麼久之後,突然有個小男生的聲音闖入了沙地。

  「這是你的狗嗎?」

  恩茱抬頭,有三個穿著跟自己一樣上衣的幼兒園生,三人都拿著可樂,講話的是中間那個比較高的。

  不是自己班上同學,恩茱不認識他們。

  小壞蛋聽見別人問起,又開始得意,「是啊。」

  「看起來好笨。」

  沒聽到預期中「好大,好威武」的讚美,小壞蛋生氣的大聲說:「約翰是純種狗,很聰明的。」

  「雷謙,你少說一句啦。」左邊的小眼鏡說:「這個人比我們高很多耶,而且他還有狗。」

  雷謙……

  原來,他就是雷謙啊,其實在電梯碰過好幾次,可是她從來沒去留神他的五官,或者長什麼模樣。

  他應該不怕狗吧。

  她記得聽過他跟雷爸要求養寵物,後來被雷媽痛揍一頓的事情。

  彷彿接受到她的求救訊號似的,原本站在她前面的雷謙一下走到旁邊,小小的身體替她擋住了巨大的約翰。

  「不用怕。」雷謙說。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小小身影,替她擋住了全世界她最害怕的生物--恩茱覺得安全了。

  她還看到他非常大膽的把手搭在狗頭上,就像觀賞什麼似的揉來摸去。

  「我看它一點都不聰明,站在那邊一直吐舌頭動都不動,你看,我這樣弄它,它還對我搖尾巴,看起來有夠呆。」雷謙喝了一口可樂後,接著補上一句,「跟你好像。」

  最後四個字讓小壞蛋怒了,「你才呆,你們全家都很呆。」

  聽到主人突然放大了聲音,剛剛一直哈氣的拉布拉多發出了叫聲。

  汪!汪汪!汪汪汪!

  恩茱徹底腿軟的坐倒在沙地上。

  它……它叫了。

  它應該快發火了吧……

  「約翰……」

  小壞蛋還沒說完,只見雷謙張口,吸氣,頭往上仰。

  「救∼命∼啊啊啊啊啊∼∼」

  盡得雷媽真傳的吼叫聲直衝雲霄,一下子成功讓整個公園的大人都轉過頭,關切這淒厲叫聲的源頭。

  「老,師,快,來,有壞人∼∼」

  小壞蛋呆住,連約翰也被驚嚇住了。

  最近的金老師一下衝了過來,擋在幾個孩子前面,「你想幹什麼?」

  小壞蛋眼見勢頭不對,喊了聲「約翰」,帶著寵物一下溜走。
  
  「你們沒事吧?」金老師連忙回頭看幾個孩子——除了自己班上的恩茱好像有點驚嚇外,三個芒果班的小男生還好。
  
  尤其是剛剛發出吼叫聲的那個,看起來精力充沛。
  
  「今天當了小英雄喔。」金老師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這樣做很對,看到壞人要大聲叫老師。」
  
  說完,又回頭對恩茱溫柔一笑,「沒事吧?」
  
  沒事了!
  
  雷謙替她擋住了恐怖的大狗,替無法發出聲音的她討來救兵,拉不拉多已經消失,最疼小朋友的金老師也在自己身邊,她現在除了喉嚨很乾,什麼事情也沒有,太好了……
  
  極端恐怖後的情緒放鬆導致了另一個悲劇——恩茱發現自己的裙子濕了。
  
  無法控制,回過神來的時候就濕了。
  
  她覺得好丟臉,不知道該怎麼站起來。
  
  雖然都是小孩子,但大家都知道屁股後面濕了一塊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金老師溫柔的看著她,「站不起來是不是?手伸出來,老師抱你。」
  
  恩茱覺得想尖叫——她不要任何人碰她。
  
  她要在這個公園等媽媽帶她回家。
  
  就在她想推開金老師的手時,一直站在她身邊的雷謙突然把手中的可樂往她裙子一倒——
  
  金老師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怎麼可以這……」
  
  話還沒說完,彷彿嫌她的裙子上的水漬不夠大似的,雷謙搶過身邊兩個小朋友手中的可樂,又往她裙子上一倒。
  
  「雷謙!」
  
  這下除了金老師氣急敗壞的怒吼,還有痛失可樂的兩位小朋友的哭聲。
  
  「我的可樂~~老師,他拿我的可樂~~」
  
  「嗚嗚~~我的可樂~~」
  
  她知道,那天雷謙又被雷媽媽修理了。
  
  雷家爹媽還拎著他的耳朵到家裡來道歉。
  
  童家父母已經從金老師的電話中知道是怎麼回事,雖然也覺得這孩子皮了點,但無論如何,也替一向恐狗的女兒解了圍,因些還反過來勸雷媽沒關係。
  
  因為太丟臉了,恩茱不敢承認雷謙倒可樂是為了替自己掩飾,她知道,他不是在惡作劇,他是在避免她丟臉。
  
  七歲小孩也有自尊,她絕對不能忍受被同學知道她這麼大了還會……會……
  
  對雷爸雷媽來說,這只是他們寶貝兒子的頑劣事跡之一,對恩茱的爸爸媽媽來說,這只是無傷大雅的小插曲。
  
  但對恩茱來說,這決定了她幼年時的初戀,青春時期的暗戀,以及現在的明戀對象。
  
  都是同一個人,是她的對門鄰居,青梅竹馬。
  
  那個人叫雷謙。
  
  恩茱到大學籃球場時,球隊的例行練球已經開始了。
  
  二十幾個大男生穿著長袖運動服,在雷謙的帶領下做著暖身運動,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伸展,拉腰。
  
  靠著二樓的欄杆,看著雷謙認真的樣子,她內心小花一朵一朵的萌放。
  
  大概是幼年「遺毒」的關係,不管什麼時候,她都覺得他的身影看起來萬分高大,萬分可靠,只要在他身邊,就什麼都不用怕。
  
  雖然他從來沒有追求過她,不過這些年來,他身邊也沒有其他人,通算起來,在眾多圍繞在他身邊的蝴蝶群中,她已經是最接近他的人了,接近到每一個剛認識他或她的人都會以為他們在交往,這是多麼美妙的誤會啊。
  
  他一直是很受異性歡迎的。
  
  青春期開始,他身高突然拉長,讀書也開竅後,喜歡他的女孩子就沒有少過,國中小女生送情書跟摺紙星星,高中女生則會以多人聯誼掩護,大學女孩子更是直接約他。
  
  她知道他很享受那種被人簇擁的感覺,但也知道他沒迷失在這樣的高人氣中,團體活動他從不缺席,在學生餐廳吃飯也沒問題,可如果要到外面比較正式的地點或者看午夜場電影,他大半會拒絕,原因是怕麻煩。
  
  雷謙很誠實的跟她承認,不知道為什麼,女孩子睜大眼睛問他要不要一起看午夜場電影時,他總會聯想到被蜘蛛精盯上的唐三藏,有種很難全身而退的感覺。
  
  她當時覺得很開心,因為聯想到的是,雷謙從來不會拒絕她。
  
  這代表她對他來說是不同的。
  
  芸芸美女中,她是特別的,獨一無二的……內心粉紅到最高點的時候,旁邊突然有人擠了擠她。
  
  「老鄉,你怎麼沒找我?」美琪的聲音。
  
  「嗯?」明顯敷衍。
  
  場上雷謙已經做完暖身運動,開始做簡單的三步上籃以及定點練投,三分線,罰球線,一次又一次。
  
  雷謙是後衛,投外線的機率比別人高,因此他花在這上面的練習時間也比其他人高。
  
  她喜歡看他站在三分線上的樣子,長臂一伸,橘色的球在空中劃過弧線,「刷」的一聲進網,比灌籃還讓她覺得驚心動魄。
  
  去年夏天他們與鄰校球隊的友誼賽,一路拉鋸到延長賽,最終靠著雷謙一記三分遠射奪下冠軍,當隊員當起人肉支架撐著雷謙剪下籃網時,恩茱真的覺得,他整個人在發光。
  
  「童恩茱,我在叫你欸。」
  
  禁不起美琪雷打般的聲音,恩茱回到了現實。
  
  「我知道啊。」恩茱眼看著場中閃亮亮的雷謙,心不在焉的回答,「你什麼時候來的?」
  
  「大概早你一百年到而已。」
  
  她終於如夢初醒般轉過頭,「真的嗎?」
  
  美琪搖了搖手中的袋子,「我就在你旁邊吃完兩個麵包,你說我在這裡多久?」
  
  「我剛沒看到你啦。」
  
  「我知道。」她理解的點點頭,「你眼中只有雷謙。」
  
  她知道雷謙會發光,不過像童恩茱這種人她倒是第一次見到——她眼中的光芒永遠聚集得很徹底。
  
  體育館一樓的球隊練球的固定地,二樓則不限制,常有女同學三五成群坐在二樓的位置,看著樓下帥哥運動,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聊天。
  
  她自己對這個地方一向沒興趣,要不是因為志豪後來加入籃球隊,她根本不想來,一大群人搶一個球?太不文明了,每次看幾個大男生擠成一堆,她就很想一人分一顆,人人有球,世界和平。
  
  志豪說她不懂籃球有趣,她也不以為意,因為她本來就不喜歡這種多人搶一的運動。
  
  才來幾次,她就注意到恩茱——跟別人不一樣,她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走。
  
  她也從不對球場尖叫,也沒聽她喊過「×××加油」、「×××好球」,但表情卻是夢幻已極。
  
  後來從志豪口中知道,她是隊長雷謙的女朋友,兩個星期後,志豪又跟她更正,不是女朋友,是一起長大的玩伴。
  
  「這真是我看過最上道的青梅竹馬。」
  
  志豪說他高中時的隊長也有一個青梅竹馬,多話又吵雜,一個人可抵十隻火雞,每次來去隊上一隊風,停留的時間永遠嘰咕個沒完,連球隊跟哪家運動廠商買新球衣都有意見,就好像自己是球隊經理一樣。
  
  而雷謙這個一起長大的玩伴,永遠只會在二樓看他練球,有事找他也會在門口等,絕對不會貿然闖入球場——球隊上的人對她這種尊重球場的表現都很滿意,用男生的說法,童恩茱是個上道的正妹,因些雖然不熟,但評價還是頗高。
  
  至於她跟恩茱的「家屬情緣」,當然是她主動。
  
  美琪剛開始覺得她有點冷漠,久了後就發現她不是冷漠,她只是沒辦法一心二用,尤其是在觀賞雷謙的時候,雙眼燦燦,專注得好像考古教授終於挖出千年遺物那樣。
  
  來往久了,能聊的話題越來越多,有次兩人在學生餐廳吃飯,美琪終於不小心問出內心疑惑很久的問題,才問完就後悔了。
  
  怎麼可以問這種問題呢,這麼可以打聽別人的隱私……正想道歉,沒想到恩茱「嗯」的一聲,「對啊。」
  
  美琪一呆——太直接了,太直接了,太直接了。
  
  最可怕的是恩茱的表情純良得像是在回答今天是什麼天氣一樣自然。
  
  「不過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補上這句後,恩朱繼續埋頭吃飯,美琪則呆了好幾秒,才繼續動筷子。
  
  那次以後,她再也不會覺得童恩茱這個從高深莫測,還會反告知志豪,雷謙這個青梅竹馬其實很率真。
  
  因為喜歡,能聊的事情就越來越多,有時就算沒事可說,兩人一起看練球也不錯,不需要特別想話題,安安靜靜的也不會覺得尷尬——就像現在一樣。
  
  她秀完兩個麵包袋,恩茱點點頭,兩人不約而同又將眼光轉回球場。
  
  美琪敏感,不多時已經發現有人在她們身邊晃來晃去。
  
  回頭看,是個穿著藍色大衣的男生,看起來有點緊張有點靦腆,猛然發現有人在看他,男生被嚇了一跳。
  
  「呃……我……我……」
  
  美琪繼續瞪他。
  
  男生一下跑到恩茱身側,「同、同學。」
  
  「嗯?」
  
  「好、好久不見。」
  
  恩茱終於轉過頭,看了那個好久不見一眼,怎麼樣也想不起來何時何地見過,微一考慮,決定直接問:「你是誰?」
  
  男生明顯被打擊了,「之前你在圖書館要跟我買剩下的影印卡。」
  
  好像有這麼回事……不過那是多久以前了啊?
  
  「後來你還跟我說,如果手上的指定參考書看完能不能先別還,你一直借不到這本書。」
  
  她想起來了,應該是上個星期的事情。
  
  男生露出接近喜極而泣的表情,「我叫張士堯。」
  
  「你書看完了嗎?」
  
  「呃……沒有。」
  
  恩茱心想,那叫我幹麼?
  
  大概是看出來她的疑惑,張士堯連忙又說:「我只是想問你下個月第二個週二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飯。」
  
  「我那天跟人家約了。」
  
  「跟……跟你們繫上的成裕天嗎?」
  
  成裕天?
  
  恩茱搖搖頭,「你想太多了。」
  
  為什麼認為她跟成裕天有地下情的人這麼多?有人看過連手都沒牽過的情侶嗎?她跟成裕天借影印卡還得將扣掉的金額還給他,就連感冒時他帶口罩給她的原因都是怕被傳染,他們哪裡看起來像一對了?
  
  張士堯離開後,美琪忍不住笑,「好奇怪的人,幹麼不講日期,下個星期第二個週二?誰知道哪一天啊。」
  
  「那天是情人節。」
  
  要不是前幾天打電話訂餐廳,她可能也不會注意這件事情。
  
  寒假又是情人節,她花了不少時間才訂到位子,為了避免雷謙那個粗線條忘記,她還特別在他手機裡的記事本設定事件通知,二月十三日時系統會自動提醒他。
  
  美琪睜大眼睛,「原來是情人節啊……」
  
  恩茱臉上漾出一抹笑容,「嗯。」
  
  「笑成這樣,是不是跟雷謙有約啊?」
  
  恩茱抿嘴一笑——雖然名義上是過生日,但她媽媽剛好就把她生在二月十四,所以她可以每年每年都理所應當的跟他約情人節,再光明正大不過。
  
  媽媽,謝謝你把我生在情人節~~
  
論壇贊助計劃大家一起來幫論壇吧~

TOP

  第三章
  
  星期四,是雷謙與恩茱唯一一天一起去學校的日子。
  
  因為不同系,課表出入頗大,只有這一天都是九點就有課,恩茱七點四十拿鑰匙開門叫他起床,然後出門,一起騎摩托車去學校——更正確的說法是,雷謙騎摩托車載她去學校,他會看著她進入文學館之後,再前往自己的系所上課,雖然有點多此一舉,不過他們都習慣了。
  
  就在停車棚到文學館的路上,他總習慣性的會和她提起一些事情:球隊的練習,報告的進度,或者炫耀一下昨天又有幾封愛慕者的伊媚兒飄入信箱,而今天的重點在於他那正在台中念大學的寶貝妹妹,雷雨萱。
  
  「女生真的很奇怪,她前陣子跟我說戀愛了,我問她對像怎麼樣,你記不記得她回我什麼?」
  
  恩茱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她說你八卦,不尊重她。」
  
  那是上星期的事情。
  
  雷謙跟她說的時候,她還笑了很久——他超級討厭人家用八卦這類的詞彙來形容他,而很顯然的,身為親妹妹的雷雨萱完全知道這點,所以簡單兩個字就讓他閉嘴不再提,光想像他吃鱉的表情就夠有趣了。
  
  「對,因為她說我不尊重她,所以我就沒再問了,昨天她又打電話給我說,她覺得我真的很冷漠,對妹妹的初戀這樣不聞不問。」俊朗的臉上滿是莫可奈何的表情,「這年頭當哥哥真的很困難,好像怎樣都不對。」
  
  妹妹跟他鬧彆扭,時間是晚上十一點,恩茱早睡了,MSN上一字排開都是同學或者社團成員,可是這種事情不能跟班上的麻吉說,更不能跟球隊的人說——因為晚上十一點碎碎念著妹妹感情事件,感覺很戀妹,如果他真的戀妹也就算了,但他不是,他只是單純的莫名其妙,為什麼問也不對,不問也不對,他完全不懂女生在想什麼。
  
  憋了一整晚,好不容易等到兩人並行走路,終於一吐悶氣,恩茱幾乎也是他的手足,在她面前永遠毋須掩飾,所有有損籃球隊Man哥形象的事情,面對她時,就很能自然的說出口。
  
  「最簡單的理由就是,她上星期打給你時,還處於曖昧最美,所以連她自己都不確定,不好意思跟你說,昨天呢,可能有點不愉快,所以想找人說說心事。」
  
  她好喜歡這種時候——兩人漫步在校園,說著他不願意對別人說的話,這代表她與眾不同。
  
  他想了想,「這樣講好像有點道理。」
  
  「當然啦。」恩茱對他一笑,「我是仙女。」
  
  仙女,不是因為未卜先知,而是兩人並行的時候,她總感覺在雲端,感覺飄飄然,如果能牽著手,那就更好了……
  
  雖然此刻感覺浪漫,但她很確定,這是她單方面的感覺,因為證據就是,雷謙接下來的話是,「喔,那請問仙女,期末考就快到了,本人這學期能不能歐趴?」
  
  「絕對沒問題。」
  
  「二月的校際籃球比較,能不能打贏另外三支參賽隊伍?」
  
  「當然沒問題。」
  
  「畢業後能不能找到好工作?」
  
  「還是沒問題。」
  
  男人哈哈大笑,「你是九官鳥嗎,講來講去都是一樣的句子。」
  
  奇怪,明明是很無聊的事情,但恩茱說起來就是有種會讓他笑的喜感——球隊經理和麗老說恩茱看起來很冷漠,她哪裡冷漠了,明明就很好笑。
  
  「九官鳥只會說同樣的話,我前面有做語句變化。」
  
  何況,她是真心這樣想的,希望他的考試、他最熱愛的籃球、還有將來的工作都順順利利,能夠得到他所應得到的。
  
  一月天冷,旁邊同學莫不加快腳步,只有他們兩人不疾不徐的走著,雷謙很享受這樣的小時光。
  
  不需要維持他人氣形象,所有凡人會有的問題,他都可以在恩茱的面前很自然的說出口,也只會在她面前提起當哥哥的苦惱,例如,妹妹戀愛了,但他卻不知道怎樣的關心才恰當。
  
  「如果雨萱跟我們同一個大學就好了,好歹看看她戀愛的對象長什麼樣,要打聽什麼也容易。」
  
  「不會吧,你想打聽雨萱的男朋友?」
  
  「關心一下妹妹有什麼不對,我對你的對象也是很關心的。」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我的對象?」
  
  誰啊?不要又告訴她是成裕天。
  
  「不是有個男生約你情人節吃飯嗎?我聽說是電機系的,雖然內向了點,但人緣不錯,家境滿好的,個性卻不會愛現,可以考慮看看。」
  
  前兩天練球時,志豪跟他說有人想約他的青梅竹馬,不知道他意下如何。
  
  他能有什麼意下如何,恩茱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也沒見過她戀愛,如果有個男朋友照顧應該也不錯,利用隊長之威要志豪叫他女朋友美琪問得清楚些,回報的結果初步有八十分,算是不錯的人選。
  
  「你不是最討厭輕浮的人嗎?內向的人不會輕浮,何況對方還打聽到你的生日,感覺滿有心的。」
  
  恩茱在心裡罵著:笨蛋!
  
  我喜歡你,怎麼可能在生日時跟別人吃套餐。
  
  不過雷謙一如以往,完全沒體會到她內心波動,自願自的說:「這麼好的對象可以考慮一下,前幾天我跟你爸在中庭遇到,還聽他說起很擔心你,說明明把你生得這麼好,怎麼就是交不到男朋友,怕你變成老姑婆,又問我學校是不是沒人追你,我說怎麼會,恩茱行情很好,只是對於對像選擇比較謹慎,以前那些蒼蠅就算了,但這個什麼張士堯的,感覺真的還不錯啦……恩茱?」
  
  「幹麼?」
  
  「你剛剛有沒有聽我說話?」
  
  「有。」
  
  沒留意到她略悶的語氣,雷謙繼續好心的勸說,「那你要不要考慮跟他一起過生日?」
  
  恩茱歎口氣,內心又罵了一句:豬頭。
  
  「我已經和你約好了。」
  
  「喔,你在擔心這個啊。」他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啦,我很好商量的,你去赴約,不用擔心我的問題。」
  
  恩茱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我發現雨萱說的一點都沒錯。」
  
  雷謙一時反應不過來,「什麼?」
  
  「你真的很八卦。」
  
  很明顯的,男人被打擊到了。
  
  八卦……八卦……他在過去十二小時之內,連續被親妹妹還有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說八卦,他可是籃球隊隊長,全校女生的偶像,連續三年的校園王子……
  
  「沒有過哪個男生像你這麼三八的,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大男人,不要把自己搞得跟八婆一樣。」
  
  再遲鈍他也知道,恩茱生氣了。
  
  習慣性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發現只要自己惹恩茱生氣時摸摸她的頭,再大的氣她都會消失。
  
  「不要生氣了,你皺眉的樣子很醜。」
  
  「那你知不知道我在氣什麼?」
  
  男人搖了搖頭。
  
  「總之,不准再當我的媒婆。」恩茱惡狠狠的說:「還有,我生日那天不准放我鴿子,知道了嗎?」
  
  二月十三號晚上,雷謙的手機自動提醒他「明天恩茱生日,晚上六點東海岸,已訂位」。
  
  隔天,他原本要去赴約的,但就在出門前,一通電話打亂了計劃。
  
  「大哥~~我們完了。」佩倩的聲音聽起來痛苦萬分,「數據全錯了。」
  
  佩倩是繫上同學,也是他們十人小組的成員,從二月初開始他們就獨准使用地下實驗室論證各種數據。
  
  佩情平常是個冷靜的女生,他很少聽她鬼吼鬼叫,這種程度的哀嚎讓他覺得很不妙。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很準確,因為根據佩情在電話中跟他說的結果,實驗數據與他們預期的安全不同。
  
  雷謙覺得一定是跳電了,不然怎麼會差這麼多,「你確定嗎?」
  
  「我確定,我跟小寶、阿況都在這裡,我們快瘋了啦。」佩情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喪失了某種程度的理智,「我剛打給教授,他要我們比對步驟重新做,已經在Call組員了,你快點過來。」
  
  雷謙想也不想就回答,「我馬上到。」
  
  身為小組長的他,責任心正熊熊燒著。
  
  這個實驗幾乎等於他們的畢業代表作,大學四年,他們可不能端出那個根本不能看的數據,雷謙當下換掉身上這套比較正式的衣服,穿上運動外套跟牛仔褲,騎著摩托車往學校前進。
  
  他要證明,大學四年不是混來的,四肢發達的男人頭腦一樣一級棒——實驗室,等我;該死的器材,等我;佩倩小寶阿況,等我。
  
  但一路朝校園前進的男人卻忘了,有個女生一個人在餐廳,等他!
  
  「小姐,幫您加點水。」
  
  「謝謝。」
  
  東海岸靠窗的位子上,恩茱第N次看了手錶,六點半了,明明有設記事本提醒他的——雖然有設定,不過那個粗枝大葉的,說不定真的隔天就忘了,想了想,還是決定再打電話問問。
  
  按下快速撥號鍵1,回復她的依然是三十分鐘前那個制式女聲,「您撥的電話收不到訊號,請稍後再撥」。
  
  該不會沒電了吧……
  
  恩茱百般無聊,只好觀賞別的情侶打發時間,就這麼巧,當她轉過頭時,剛好看到隔壁眼鏡男從口袋裡拿出錦盒的畫面。
  
  求婚?
  
  只見眼鏡男將紅色錦盒順著桌面推過去,打開蓋子。
  
  「小梅,我、我,」眼鏡男深吸一口氣,「我愛你,請、請你嫁給我。」
  
  小梅的眼神透著驚喜與感動,紅著眼眶,點了點頭。
  
  然後就看到眼鏡男緊張的拿出盒中的銀圈圈,顫抖著替女伴戴上那枚戒指。
  
  「小梅,謝謝你,謝謝你。」眼鏡男看起來喜悅萬分,「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做個好丈夫,讓你幸福。」
  
  好普通的兩個人,好普通的未婚過程,好……好令人羨慕的幸福。
  
  恩茱覺得自己的心情在這短短的一分鐘有了很大的變化,原本只是因為無聊的觀察,現在卻有種難言的酸澀,眼鏡男真誠的「謝謝你」,跟小梅因為喜悅落下的眼淚,都讓她覺得好羨慕,這才是情人節。
  
  兩情相悅的人在一起,度過這個非得跟對方一起才能算圓滿的節日,而不是像她,永遠只能拿生日當理由——雷謙好像永遠都不懂,她為什麼一直不交男朋友,又為什麼非得跟他過生日不可。
  
  「小姐,請問需要先幫您上餐點嗎?」
  
  「不用。」
  
  「好的。」第N次過來的服務生說:「需要上菜時請叫一聲,我們會立刻為您服務。」
  
  恩茱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服務生只是單純的為了服務。
  
  已經八點了,其他桌子都轉了第二輪的客人,就只有她這張桌子還是兩杯水,其中一杯連動都沒有動過。
  
  第三次拿起手機,第三次聽見「您撥的電話收不到訊號,請稍後再撥」。
  
  他一定會來的。
  
  從小到大,他總是說話算話,既然答應她的事情,他就會做到。
  
  眼鏡男跟小梅已經走了,他們的位子被另一對中年情侶所替代,依然是深情款款的對望,用餐之間少不了情話綿綿。
  
  恩茱聽到那個略有年紀的女人說:「我真的從來沒想到,已經三十多歲了,還能談戀愛。」
  
  「我當時可是鼓起最大的勇氣去約你的,就算是跟大公司簽約也沒那天問你要不要一起看電影時緊張,你一定不知道我喜歡了你多久。」
  
  女子微嗔道:「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還好我臉皮厚,還是講了,要不然要等你發現我為什麼對你特別好,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原來這世界的無神經人類不只雷謙一個。
  
  如果照這對熟齡情侶交往的過程,恐怕她得找機會跟雷謙說清楚自己的心意,不然恐怕晃眼兩人三十歲,他都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不交男朋友。
  
  不是眼高於頂,也不是過於挑剔,是因為心裡有了別人。
  
  從很久以前,他替她擋住了可怕的大狗之後,她就認定是他了。
  
  因為心裡有個人,所以再沒有其他空間給別人……
  
  「小姐,不好意思我們打烊了。」
  
  地下實驗室裡,雷謙跟同組的一群人正埋首二度實驗,所有的一切全部重新計算,重新再來。
  
  「應該可以了吧,我要接線了。」
  
  「小心,小心,柏安,你的線……」
  
  「佩倩拜託你別叫,我被你的叫聲搞得快精神崩潰了。」
  
  「小寶別拍桌,你手上還有東西!」
  
  「我很冷靜。」極度暴躁的聲音。
  
  十個人在地下室,高材生面對第一次實驗失敗,似乎都相當不能接受,因此出現了這種亂況——有人緊張,有人生氣,有人想勸卻不知道如何勸起。
  
  雷謙深吸一口氣,再度使出雷家真傳,「大,家,安,靜。」
  
  媲美卡車喇叭的音量,成功讓大家安靜下來,靜謐的地下室隱約還聽見嗡嗡的回音。
  
  「大家不要這麼緊張。」雷謙試圖安撫他的組員,「既然已經確定是跳電導致的結果差異,那就代表我們的步驟沒問題,讓機器再重跑一次就好了,時間到了自然會有數據,大呼小叫對實驗一點幫助都沒有。」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突然間都覺得……也是啦。
  
  上次失敗是非戰之罪,他們不用緊張。
  
  收拾心情,大家分工合作把所有的步驟再來一次,很順利,也沒有任何爭吵。
  
  「終於完成了。」柏安伸了伸懶腰,抬頭看了一下時鐘,「天啊,快十點了,難怪這麼餓。」
  
  「好想吃東西。」
  
  佩倩見狀主勸說:「我去買吧。」她今天晚上太神經質了,不斷大吼大叫,去給大家買宵夜算賠罪。
  
  組長的責任心使然,雷謙很自然的拿起車鑰匙,「我陪你去。」
  
  兩人先去麥當勞買小寶指定的大薯,雷謙正想打電話問問有沒有人還要其他的東西時,赫然發現螢幕上顯示三通未接來電——實驗室在地下二樓,每次在那裡就跟外界隔絕一樣,別人打不進來,他也打不出去。
  
  解開按鍵鎖,看了一下來電號碼……天啊,他忘了。
  
  今天是恩茱生日,他們約好要一起吃飯的。
  
  男人連忙回撥電話,「是我。」
  
  「嗯?」不冷不熱的聲音。
  
  「恩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放你鴿子,我們實驗出了問題,全部的人都回去補做數據,下次再補請你。」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雷謙試探的問:「恩茱?」
  
  嘟嘟嘟……電話掛了。
  
  男人看著話筒,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童恩茱……掛他電話?不對,她從來沒掛過他電話,一定是手滑或不小心按到停止通話鍵。
  
  雷謙又重撥了一次。
  
  「您撥的電話收不到訊號,請稍後再撥。」
  
  居然關機!掛他電話又關機?雖然他沒去替她慶生是他不對,可是他是有原因的,這幾乎是他畢業成果啊,總不能大家都到卻缺了他這個組長吧。
  
  不死心正想再撥撥看,卻被佩倩一下擋住,「小寶剛打電話要我們快去快回,大家已經快餓扁了。」
  
  「我打一下就好。」
  
  「不行。」佩倩收起了他的手機,並且放入自己的包包,「有什麼事情回去再說,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
  
  雷謙伸手要拿回手機,卻被佩倩一個閃身擋掉,「本女俠不會讓你得逞的。」
  
  「你這白癡,把電話還我。」
  
  左搖,「不要。」右閃,「不要。」轉一個圈,「我不要。」
  
  佩倩奇怪的動作已經引起不少人注意,雷謙只好告訴自己算了,等回家後再跟恩茱解釋。
  
  男從跟佩倩在櫃檯前你爭我奪的,壓根沒注意到那個他解釋什麼的女生就坐在內用區的角落,不敢置信的看著櫃檯前兩人狀似親密的動作。
  
  說謊!
  
  什麼在實驗室補數據,明明是跟其他女孩子在一起。
  
  他不想跟她出來沒關係,想跟其他人一起過情人節也沒關係,但為什麼不告訴她一聲,讓她像呆子一樣在餐廳等到打烊?
  
  「抱歉我來晚了。」剛剛被她Call出來的宜芳完全沒發現她的不對,「今天情人節,外面人超多,除非像我男朋友那種當班的,不然全台北的情侶應該都出來了吧……恩茱你在看什麼?咦,那個不是住你家對面的那個籃球隊長嗎?他跟李佩倩在交往啊?隊長配系花,天啊,系草跟學妹知道了會心碎的……」
  
論壇贊助計劃大家一起來幫論壇吧~

TOP

  第四章

    雖然是寒假,但是籃球隊的練習並沒有因此減少——除了配合年假之外,其餘時間都還是天天報道。

    仍然是十五分鐘的暖身,依然是三十分鐘的定點投籃,依然是分組練習,所有的流程都跟以前一樣,但不知道為什麼,雷謙就是覺得少了一點什麼。

    「好,休息十分鐘。」

    隨著教練這聲恩赦,場上十幾個大男生紛紛回到籃板區,擦汗的擦汗,喝水的喝水。

    雷謙看了一下自己沒有放毛巾的袋子,歎了一口氣,掀衣服擦汗。

    居然忘了帶毛巾……

    不對,他上次自己帶毛巾是什麼時候?

    想不起來,這些事情好像都是恩茱在替他打理,但是他好像已經一個多星期沒見到她了。

    下意識的抬頭往二樓看台區望去,幾個不認識的女生,其他隊員的女朋友,還有美琪——恩茱平常都會跟她坐在一起,但這幾天都只有她一個人。

    奇怪,恩茱在忙什麼?

    等他比完球賽後,要好好問她一下,還有,生日那天放她鴿子的事情,也該正式道個歉,雖然他覺得她一定可以瞭解——就像過去那些年一樣,她總是可以理解他所有在師長眼中欠揍的行為,但無論如何,他還欠她一頓。

    「在看什麼?」

    阿南的聲音。

    籃球隊的陳國南跟文學系上的高慣東是學校有名的廣播電台,什麼事情想讓別人知道,只要告訴這兩人說「別給別人知道」那就對了,他們會負責在半小時內將流言散播出去,要讓別的學校知道也很容易,只要加上「千萬別讓X校人聽到」即可。

    為了避免阿南散播謠言降低他的行情,雷謙很快收回視線,「沒什麼。」

    「咦?你的小媳婦沒來啊?」

    「我的小媳婦?你說張娜拉嗎?」

  「屁啦,你想得美。」身為張娜拉台灣後援會會長的阿南馬上激動起來,「張娜拉是我媳婦,你媳婦是童恩茱。」

  「陳國南,我要糾正你兩件事,第一,張娜拉這輩子都不會嫁給你,第二,我跟童恩茱不是那種關係。」

    「大哥~~」志豪的聲音在後面響起,「可是我老婆說童恩茱喜歡你耶。」

    「她說的?」

    「我老婆問她,她親口承認的。」志豪想想又補上,「不然我叫我老婆下來,你自己問她。」

    「不用,哪那麼無聊。」

    根據他對恩茱的瞭解,那一定是怕麻煩的結果——既然你們這麼認為,那就這麼認為好了,懶得解釋,反正這種事情只會越描越黑,只要她說是,以後耳根就清靜了。

    當然,對志豪來說就完全不是這樣了。

    志豪只覺得,果然~~校園王子就是不一樣。

    對於每天都會收到情書的人來說,別人喜歡他大概等同太陽會升起,只是生活常態,不需要特別在意。

    真想也過著每天被示愛的生活。

    「學長,我好羨慕你。」

    「吵死了,閉嘴。」

    恩茱喜歡他?

    嘴上說不在意,沒關係,但心裡畢竟還是有個梗在,練完球後,雷謙撥了恩茱的電話號碼。

    「是我。」

    「喔。」不冷不熱的聲音,「有什麼事情嗎?」

    「嗯……沒事。」

    「沒事的話我掛電話了,拜。」

    嘟,嘟,嘟……

    雷謙看著手機,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這……這算又掛他電話嗎?

    說掛電話也不對,因為這次她至少說了「拜」,但他根本什麼都沒講啊,看看通話記錄,居然才九秒,九秒!

    不知道基於哪裡來的不甘願,男人又撥了一次,「等等,先不要掛斷,我有話說。」

    「喔。」依然不冷不熱的聲音,「說吧,我在聽。」

    「呃……」

  好唄,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是覺得他們最近有點怪怪的,一個多星期沒見,他丟MSN離線訊息她也都不回,他想講講電話,想透過電話知道他們的友誼沒事,純粹是剛好彼此有點忙,沒見到面只是他多想。

  不過他現在覺得,好像不是他多想。

  對恩茱一向有說不完的話的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事。」

    「那我掛了。」

    嘟,嘟,嘟……

    明明只是電話的嘟嘟聲,但雷謙卻覺得好像被雷劈倒一樣,那真的是童恩茱嗎?一向對他笑語嫣然的童恩茱?該不會被附身了吧,不然為什麼對他這麼冷淡?他們不是最最最麻吉的好朋友嗎?

    雷謙覺得自己被這兩個簡短的電話給重挫了。

    那天稍晚,他回家時正好在中庭遇見童媽媽,兩人小聊了一下,雷謙很自然將話題轉到學校,接著轉到功課,接著轉到——

    「恩茱最近好像很忙喔?」

    這,才是他的目的。

    童媽絕對不會只是他們之間有什麼,所以問童媽很安全。

    果然,童媽完全沒有防備,直接就說了,「她英文發音不好嘛,總是要多花點時間才會有好成績。」

    「是啊,英文發音是有點難。」但恩茱為什麼突然要學發音?

    「不過讀書總是好事。」童媽笑咪咪的說:「我們都很贊成她出國修碩士,趁著年輕,看看世界有多大,也給恩浩做個好榜樣。」

    如果說兩個超簡短電話給他的是兩拳的話,童媽給他的就是致命無敵上鉤拳,倒地後無力再起。

    雷謙血流滿地的想著:恩茱要出國念碩士?

    他怎麼都不知道?他們一向是無話不談的啊。

    雷謙實在太困惑了,於是就在兩天後,他練完球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騎車到了某個以補習托福聞名的補習班——這是他從恩浩那邊打聽來的。

    九點半一道,學生魚貫從裡面走出來,他一下就看到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她很好認,距離再遠,人再多,他也能在短短幾秒內把她搜尋出來,而這個特技在今天發揮得淋漓盡致。

    幾乎是在她走出大門的同時,他就見到她,黑色大衣,白色圍巾,背著一個咖啡色的大包,超級明顯。

    穿越了年齡不一的大堆頭學生後,他拍了她的肩膀。

    恩茱轉過頭,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你怎麼在這?」

    「剛……好經過。」

    她揚起眉,剛好經過?在南陽街?在她上課的補習班柱子前?她才不信。

    不信歸不信,不過她不想花力氣跟他爭辯,剛好經過就剛好經過,就像放她鴿子那天,明明跟別的女生在麥當勞打情罵俏,還睜眼說瞎話告訴她,是實驗數據出錯,小組全員正在地下室奮鬥——最好他們大學的地下室還附設二十四小時的麥當勞,方便組員肚子餓時隨時點餐。

    恩茱告訴自己,不需要再為他浪費時間。

    因為他會感謝,卻不會感動,她不能永遠用「他到現在沒交過其他女朋友」來自欺欺人。

    他是沒有女朋友沒錯,但是,他也不會拒絕其他女孩子的示好,曖曖昧昧,大方接受著學妹心型的眼光,獨身不是因為她,是因為享受王子般的人氣與待遇。

    看著放她在餐廳一等四小時的男人跟其他女生打打鬧鬧,卻沒立場出去質問,她累了。

  她不想再在他身上花任何的時間,就像是現在,明明知道他不可能是剛好經過,但也不想與他爭論。
  
  「有什麼事?」
  
  「就剛好經過啊。」雷謙不太自在的說,「你下課了對不對,我載你回家。」
  
  「你有帶多的安全帽嗎?」
  
  他臉上浮現懊惱的神情——他忘了。
  
  以前他載她上下課她地自己準備安全帽,他也習慣只帶自己的,今天一路騎來,只想著要怎麼修補兩人的關係,完全忘了這點。
  
  「你自己回去吧,我搭捷運。」
  
  雷謙想也不想就說:「我陪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
  
  說完,她立刻轉身,男人一急,伸手拉住她。
  
  恩茱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被拉住的手,他被她看得尷尬,連忙放開。
  
  「我……有話跟你說。」
  
  她「嗯」的一聲,臉上就寫著:說吧,本宮在聽。
  
  「呃……你,我們……」
  
  天啊,他覺得喉嚨好幹,他們從小玩到大耶,他只要告訴她,那天不是故意放她鴿子就好了……或者順便問她,為什麼決定出國唸書也不跟他說一下。
  
  沒什麼好緊張——但事與願違的是,他真的好緊張,就連延長賽中只剩三秒,以罰球定江山的時候好像都沒這樣緊張。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先說出兩句,「我……只是想跟你說,那天沒去吃飯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放你鴿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直沒有什麼表情的恩茱居然笑了,可是,笑得好奇怪,笑得好……好難看。
  
  雷謙用從來沒有過的語氣,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她的表情,「不然這個星期天我幫你補過生日好不好?」
  
  「不用了。」
  
  「可是,我答應要請你吃生日大餐。」
  
  「我生日已經過了。」她定定的看著他,「所以,不用了。」
  
  好吧,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是他知道,總是對他百般容忍的童恩茱這次真的火大了,而且是大爆炸那般的火大著。
  
  「如果你只是要說這些,那我要回家了。」
  
  「恩茱,等一下。」雷謙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迫切的想要解釋些什麼,「我那天是真的要做實驗,我原本都要出門了,真的,我衣服都換好了,出門前接到佩倩的電話,她跟我說數據差太多,所以我才一時忘記先跟你說一聲,你也知道我們實驗室在地下二樓,根本收不到訊號,所以才一直沒回電給你。」
  
  「我知道。」
  
  實驗室裡還有麥當勞嘛。
  
  說也奇怪,那天的她雖然很難過,可是也沒哭,就是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躺在床上一整晚,看著星光滿天,看著窗邊露出魚肚白,當冬天的陽光映入窗簾時,她發現自己似乎慢慢想清楚一些事情,關於她是這樣喜歡他,他的眼中卻始終沒有她的事情。
  
  如果他的人生計劃中沒有她,那麼,她的等待就毫無意義。
  
  人生是自己的,她得走出自己的方向。
  
  至於雷謙……她放棄了。
  
  說好聽是放自己自由,但她知道,事實上是她網不住他——其實這再明顯也不過,只是,她一直沒去正視而已。
  
  剛好隔天成裕天找她要之前借給她的一本翻譯書,於是她順道問了他關於留學的事情。
  
  恩茱對讀寫有把握,但她的發音一向不好,如果想到國外讀書,發音不好是很大的致命傷,別說學習知識,就連最簡單的溝通會有問題,於是她接受成裕天的建議,先上發音矯正課,至於要申請什麼學校,慢慢再研究,因為無論申請哪,重要的都是考試成績與發音。
  
  這家補習班也是成裕天介紹的,他高中時在這這上了整整三年的課。
  
  她來這連上課後,認識了一些也是準備要到國外讀書的人,閒談之中或多或少加強了她的想法。
  
  這一兩個星期,當她不再為雷謙打理大小事情之後,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多了好多時間,用來讀書剛剛好。
  
  恩茱很滿意她現在的生活。
  
  雖然心還是痛痛的,看到雷謙站在面前,也不是全無感覺,但是當她時間用在自己身上時,卻有另一種充實感,那是跟以前不一樣的,他今天來找她解釋跟道歉,她很高興,至少證明他很重視她——當然如果理由不那樣蹩腳就更完美了。
  
  不過她覺得那些已經不是那樣重要了,喜歡是一回事,心痛是一回理,想清楚了又是另一回事。
  
  「雷謙,那天的事情算了,我不想每次見到你就要聽你說一樣的話。」恩茱說著,語氣平靜,「如果你以後找我是為了跟我道歉,那真的不用了。」
  
  「那……和好了?」
  
  「我又沒生氣。」
  
  我只是想開了而已。

  隨著鈴聲響起,台上的教授將書一合,「有問題的同學到研究室來找我,沒問題的話下課。」
  
  同學紛紛收起書本,三三兩兩離開。
  
  恩茱一下拍住想離開的成裕天,「下午一起讀書?」
  
  「不了,我有其他安排。」
  
  有事啊……那沒辦法了。
  
  成裕天朝門口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頭,「我要去動物園,想不想一起去?」
  
  恩茱一時間覺得自己聽錯,「動物園?」
  
  動物園跟成裕天,好搭不起來的感覺。
  
  「怎麼?我不能去嗎?」
  
  「能。」她覺得有點想笑,「只是跟動物園比起來,你比較適合說去北美館,或者史博館那類的地方。」
  
  「因為我突然想看猴子。」
  
  看他一臉正經,恩茱的心情突然好不起來,「好。」
  
  繫上的無聊天王阿慣經過,剛好聽見兩人在說要去動物園,耳朵一尖,八卦天性爆發,「喔~~談戀愛喔。」
  
  成裕天一臉「懶得理你」,倒是恩茱不住罵了聲,「你很無聊。」
  
  「我是關心你們耶,同學。」阿慣一手搭一個,「青春就是要戀愛,就是要熱血,誰像你們一天到晚泡在圖書館,不健康。」
  
  恩茱撥開他的手,「我們泡在圖書館至少泡出好成績,不像你一天到晚泡網咖,到現在連個妹也沒把到。」
  
  「我不是沒把到,我是不知道該把哪個才好。」阿慣嘻皮笑臉的說,「別說我不支持你們啊,大學除了戀愛還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嘛,像你們現在終於要去約個小會,那樣不是很美好嗎?」
  
  恩茱忍不住打了他一下,「你真的很三八。」
  
  「謝謝誇獎。」
  
  一直站在旁邊的成裕天終於開口了,「你還要繼續站在這邊支持我們嗎?我記得你下堂有課。」
  
  剛剛還一直嘻嘻哈哈的阿慣突然「啊」了一聲,「不早提醒我,走了,拜。」
  
  恩茱看著阿慣急竄而去的背影,忍不住說:「你怎麼不一開始就講。」這樣她可以少聽好多廢話。
  
  「我怎麼知道他話這麼多。」
  
  也是。
  
  阿慣這個人,高頭大馬,虎背熊腰,絕對沒人想得到在這樣豪邁的外表下有一顆八婆般的心。」
  
  「走吧,一起去看猴子。」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成裕天一本正經的說要看猴子,恩茱就覺得想笑,「哎,你是真的想看猴子嗎?」
  
  「是啊。」
  
  拜捷運的快速之賜,兩人在一小時內就到達木柵動物園。
  
  三月的天氣仍有些陰冷,不過卻還是滿園遊客。
  
  他們看了老虎獅子,河馬斑馬,台灣人最愛的黑麻糬,以及此行的目的——猴子。
  
  園區極大,猴子在裡面爬上爬下,跳來鑽去,大大的眼睛,每個動作看起來可愛極了,恩茱第一次發現,原來這種咖啡色的動物很有趣。
  
  就在她看猴子時,成裕天遞給她一罐飲料,「給你。」
  
  「我不渴。」
  
  「誰說要給你喝。」成裕天指著她搓來搓去的雙手,「暖手的。」
  
  恩茱「噗」的一笑,連忙接過,「謝謝。」
  
  她太需要了。
  
  不知道會來木柵,偏偏她今天穿的是西式小排扣外衣,沒有口袋可以讓她暖手,成裕天的熱飲來的正是時候。
  
  靠著熱飲,雙手漸漸暖和起來,恩茱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喜歡小動物。」
  
  男人笑了笑,他哪裡喜歡小動物了,他只是看她最近精神不太好,所以將下午的計劃暫擱,帶她出來走一走而已。
  
  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不過她看起來很開心。
  
  眉心舒展了,嘴角露出久違的笑意。
  
  對他來說,這樣就好了。
  
  恩茱是他很重要的朋友,他希望她能快快樂樂。
  
  如此就好。
  
論壇贊助計劃大家一起來幫論壇吧~

TOP

第五章

  隨著下學期開學,雷謙這才發現真正的災難——恩茱幾乎完全退出他的生活後,沒人叫他起床,沒人幫他注意球衣什麼時候該送洗,家裡一團亂,鞋櫃上放著一大堆單位據,他搞不清楚哪些是繳過的,哪些是待繳的。
  
  以前這些事情雷媽會負責,自從夫妻跑到南投開民宿後,恩茱很自然的接手,他這個號稱校園王子的Man哥大男人,從來沒自己弄過。
  
  他花了一整個晚上才把那些各色單位據分類弄清楚,又花了一整個晚上整理幾乎已經看不到地面的家,比賽、考試、交報告的時間也自己填上月曆,他從來不知道這些看起來不怎麼樣的事情,居然這麼花力氣。
  
  恩茱以前三天幫他吸一次地板,擦一次傢俱,他說她潔癖,但現在才知道,原來灰塵累積得很快桌子幾天沒抹就是一層灰。
  
  下學期的課明明少了,但他卻覺得好累。
  
  不是因為做這些事情,而是,他好多事情找不到人說。
  
  寒假的四校聯合友誼賽終於獲得冠軍,可是恩茱不在觀眾台。
  
  實驗結果出來了,她的電話收不到訊號。
  
  領到獎學金那天原本要找她去吃飯,電話是通了,不過講沒兩句,她就丟了句「老師來了,我掛電話,拜」,雖然沒有上次九秒那樣慘烈,但他後來看通話時間,不到一分鐘。
  
  雖然知道很怪,但他仍下意識的不想承認,總是自欺欺人的想,他們已經「和好」了,只是恩茱忙,所以這一切都是正常的。
  
  終於拿到期待已久的喬丹絕版海報那天,他興匆匆按門鈴,想說是星期五五晚上,她不用上課,總會在家了吧,他要好好跟她聊天,他有好多事情想跟她說……
  
  「恩茱啊,她跟朋友去九族文化村玩了。」開門的童媽笑咪咪的說:「要星期天晚上才回來。」
  
  於是他只好摸摸鼻子,一面想著她怎麼對九族文化村感興趣了,一面回家繼續洗衣服——每次做這些瑣事,他總覺得他的青梅竹馬很神奇,不管什麼總是順手兩三下,不像他,連洗衣精該放多少都要著瓶子研究好久。
  
  「家事」兩個字飽含了上百件事。
  
  他覺得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雖然麻煩,也不是做不來,可是心裡那種悶悶的感覺,卻怎麼樣也消除不掉。
  
  跟球隊狂練八小時,全員倒在地上成人體地毯,內心很悶。
  
  跟實驗小組組員為了慶祝結果成功跑去唱歌一整晚,回來喉嚨燒聲,可內心也還是很悶。
  
  可不可以有個人來告訴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雷謙在內心叫器著,吶喊著——彷彿聽見的聲音似的,這個神仙教母般的人物在幾日後出現了。
  
  不是算命的,也不是擺攤的,是球隊的超級大嘴巴,阿南。
  
  休息時間,雷謙習慣性往二樓看去——小片鶯鶯燕燕,可是,沒有他想看的那個影子。
  
  已經一個多月了,那裡只有別人的女朋友,還有一些愛慕他的學妹,女孩子不少,可是,沒有童恩茱,以往那些讓他飄飄然的「學長好帥」、「好球」,現在聽起來都好吵。
  
  他不知道自己不該再等待什麼,但就是下意識的會看上一眼,然後在抬頭之前她能出現。
  
  阿南幽魂般的飄過來,「老大,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像什麼?」
  
  「像山下智久?」
  
  五個字一丟出,阿南露出受驚的表情,「沒想到你這麼自戀。」
  
  「自不自戀是我的事,你有話就快點說。」
  
  聽到「快點說」,阿南很快恢復本色,難掩興奮,左右看了一下,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我要跟你說一個秘密喔。」
  
  雷謙敷衍的「喔」了一聲,「說吧。」
  
  反正他的秘密一定是誰跟誰分手,誰跟誰交往,要不然就是誰在夜市買色情光碟剛好被女朋友看到這種事情。
  
  「你知不知道成裕天,就是文學系那個外交官的兒子,談戀愛了。」
  
  他就知道。
  
  雷謙拿起水,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那很好啊。」
  
  「對象是童恩茱!」
  
  噗——
  
  「天啊老大,你好髒。」
  
  雷謙顧不得阿南被自己噴濕的衣服,急切的想確定剛剛是不是聽錯,「你剛說誰跟誰?」
  
  「成裕天跟童恩茱。」
  
  「沒弄錯?」
  
  「怎麼可能弄錯?」阿南一臉被污辱的表情,「拜託,我可是校園情報頭子耶。」
  
  成裕天是外交官的兒子,雖然為人低調,但由於背景實在特殊,只要對學校新聞稍有注意,不可能不認識。
  
  至於童恩茱,那更好認了,球隊練球日必在二樓出現,雖然說距離有點遙遠,但看了三年半,總不可能會看錯。
  
  而他的廣播電台之友高慣東剛好就與這兩人同一班。
  
  「阿慣跟我說,成裕天跟童恩茱沒課時常常一起吃午飯,一起去圖書館,同進同出,班上懷疑他們有一腿已經很久了,但苦無證據,直到那天他親耳聽見他們相約去動物園,這才戳破兩人姦情。」
  
  雷謙只覺得腦袋一陣轟隆隆。
  
  她跟別的男生約會去了?
  
  他怎麼找都說沒空的女生,居然有時間跟別人去動物園?
  
  他還以為恩茱還有點在生他的氣,所以不太搭理他,原來是……真不爽,害興致勃勃計劃三月十四日的道歉餐,想著無論如何要恢復邦交……
  
  那個什麼成裕天,拜託,又不是小學生,木柵動物園,哼。
  
  還有這個童恩茱,戀愛居然不跟他說。
  
  他八百年前就跟她講過了,戀愛絕對要告訴他,因為她長得可愛,走到哪裡都有男人肖想她的美色,而她這麼單純,不會分辯好人壞人,所以要告訴他,他得替她把關。
  
  「說來我還得跟老大你道歉。」阿南真誠的說,「以前你說跟童恩茱不是那種關係,她只是單純喜歡看籃球而已,我都不相信,還以為你是那種為了保持人氣而不認女朋友的負心漢,沒想到你真的不是人家的真命天子。「
  
  「我真的不是……「真命天……子……
  
  好不爽,好不爽,好不爽。
  
  想去動物園不會跟他說啊,他又不是不認得到木柵的路。
  
  「不過如果他們有結果的話,三十年後看新聞,童恩茱搞不好就是外交官夫人了耶,吼,你不覺得那種感覺很奇怪嗎?學生時候還跟你一起在學校餐廳吃過咖哩飯的人,突然變成官夫人。「
  
  「你又知道成裕天會變成外交官了?」
  
  搞不好變成讓女人養的小白臉啊。
  
  也說不定加入黑社會。
  
  想到成裕天將來也許會變成通緝犯,雷謙突然覺得心情有一點好了起來,「阿南你太天真了,成就是靠腳踏實地換來的,人生靠的是努力,而不是想像力。」
  
  將來又不是耍耍嘴皮子就可以的,要講他還不會——畢業後他會進入美國NBA,第一年是新人王,以後連續十五年得分王,每個月的MVP都是他,每一年的年度MVP也是他。
  
  「老大,你有問題喔。」阿南看了看他,「我發現,你對成裕天,很,有,敵,意!」
  
  雷謙一怔,敵意?
  
  來不及細想,肩膀就被阿南拍了一下,「你放寬心啦,雖然他行情看好,不過你才是我們學校連續三年校園王子兼夢中情人啊,他威脅不到你啦。」
  
  他剛剛並沒有覺得自己的人氣王子地位被威脅了啊,他感覺到被威脅的是……呃……恩茱……心理的……地位……
  
  不會吧,他真的是戀妹?
  
  恩茱是跟他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耶,他居然……
  
  「之前阿豪他老婆說有學弟追她,你不是還一副很贊成的樣子,幹麼現在又好像很不爽?」
  
  「那是因為……因為張士堯通過了初步的審核……」嗎?
  
  「可是成裕天條件比張士堯還好耶。」
  
  「誰說的?」
  
  「阿慣啊,他們繫上的事情都瞞不過他,阿慣說,成裕天的志向就是進入外交部,所以才這麼認真,童恩茱不也是那種靜靜的個性,感覺很配。」阿南臉上出現想像的光,「說實在的,她很有眼光,成裕天雖然長得沒你帥,不過身家好,聽說自己也很有料,個性又不錯,跟他在一起,將來有保障的啦。」
  
  雖然一直告訴自己冷靜,但是聽到這裡,他還是忍不住在內心飆了髒話——保障個屁。
  
  那個成裕天,一聽就知道想用天真戰術勾起恩茱的母性情懷,這招騙得過小女生,可騙不過他,他要勸她離那個木柵男遠一點。
  
  找男朋友就要找他這種的,率真可靠,不拐彎抹角。
  
  男人用力腹誹,渾然沒發現自己的思慮已經違背初衷。
  
  沒注意到雷謙臉色越來越黑,阿南繼續興奮,「如果到時候有記者訪問我,我就說,對啊,成夫人是敝校籃球隊最忠實球迷,一直以來都給我們很大的後援跟鼓勵,敝校一向……」
  
  「我出去一下!」
  
  「欸?老大?」
  
  他們只是休息耶,又不是練完了,老大那樣急匆匆的是要跑去哪?
  
  雷謙憑著一口氣衝到文學館,卻赫然發現,他不知道該從何找起。
  
  他不知道恩茱課表,門上又只有教室編號,連上什麼課都沒寫,總不能每間教室都去問「同學,請問班上有沒有一位XXX」吧。
  
  正在懊惱,卻突然看到一個眼熟的人,一副上完課預備離開的樣子——他看過那人跟恩茱討論過英詩。
  
  「同學,同學。」他快速跑到那人旁邊,「我找童恩茱,請問你們下一堂是哪間教室?」
  
  「我哪知道?」那人沒好氣的說:「我是延畢,只是回來補英詩學分。」
  
  呃……
  
  「那請問一下剛才使用的教室是哪一間?」希望還有同學在班上未走。
  
  「三零七。」
  
  「謝謝。」
  
  大概是聽到他的祈禱,上英詩的教室真的還剩下兩三個慢慢收拾的女孩子。
  
  「同學,請問知不知道童恩茱下一堂在哪裡?」
  
  幾個女孩子你看我,我看你,「今天必修的課已經上完了,剩下的都是選修,不太清楚。」
  
  正覺得失望,突然又有個女孩子開口,「不過你可以去圖書館看看,她很常在三樓角落那邊讀書。」
  
  上天果然還是愛他的,「謝謝。」
  
  文學館到圖書館又是一段路。
  
  三月本是春寒料峭,但他跑來跑去,只覺得整個人都很熱,不但熱,而且煩躁,證據就是,他快到圖書館時才想起,這個世界有個東西叫手機。
  
  他知道恩茱的學號跟密碼,登陸網站就可以知道課表了,居然這樣跑來跑去……不對,他應該直接打給她就好。
  
  站在圖書館門口,雷謙想著,來都來了,那就上去吧。
  
  館中十分安靜,他放輕腳步到了三樓,環顧四周,一下找到恩茱——就像那女孩說的,她坐在角落的位子,左耳戴著耳機,口中唸唸有詞,間歇性的在紙上重複寫下東西。
  
  正想走過去,有個男生動作比他更快的在她身邊坐下,遞了一杯熱咖啡給她。
  
  哪裡來的古老登徒子啊,咖啡搭訕……雷謙正覺得他會挨恩茱白眼時,沒想到她卻抬頭對他一笑,順手接過咖啡杯。
  
  居,然,接,受,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簡單的動作看在他眼中卻是另有含意,就好像她接過的不是星巴克而是那男生的愛慕之心一樣。
  
  火大。
  
  對於她這樣子的忙碌,對於每次講電話不超過一分鐘,對於她不再主動找他,對於兩人之間幾乎等同陌生人的生疏,他都覺得很難忍受。
  
  現在又多了一個——他覺得她身邊有其他男生的畫面很刺眼,刺眼得他疑似聽到自己神經斷裂的啪滋聲。
  
  是可忍,孰不可忍……
  
  男人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雖然感覺有人靠近,但恩茱動都不動,旁邊的男生也一般,兩人儼然把「八風吹不動」演繹到最高點。
  
  一分多鐘過去,他終於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恩茱抬起頭,臉上頗有驚訝,「你怎麼在這裡?」
  
  「跟我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雷謙說完,伸手就要拉她,卻沒想到旁邊的男生主動格開他的手,「有話請在這邊說就好,我跟恩茱還有課目要研究。」
  
  他轉過頭,這個不怕死的應該就是阿南口中那個小白臉兼黑社會吧,叫什麼成裕天的來著。
  
  冷靜,這裡是圖書館。
  
  雷謙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語氣平常,「恩茱,我有點事情想跟你私下說。」
  
  說完,勝利似的看了小白臉一眼,私下,懂不,私下就是兩個人,不要再白目說在這裡就可以。
  
  「我想恩茱不會介意讓我聽的。」成裕天一貫不疾不徐的態度,「對吧?」
  
  「嗯,沒關係。」
  
  雷謙驚愕的看到恩茱點了點頭。
  
  「幫你們介紹下,這位是雷謙,我鄰居,這是成裕天,我同學。」
  
  雖然對「鄰居」這個介紹詞有點不滿,但聽到「同學」時,不滿稍微降低了些,鄰居與同學,誰也沒有多佔便宜,要說起來,他可是認識了十幾年的鄰居,怎麼樣也親過同學。
  
  他完全沒發現,自從阿南跟自己說「成裕天與童恩茱戀愛中」這個消息後,自己就整個不正常了。
  
  不再游刃有餘,不再氣定神閒,校園王子的風采都不見,變成一個急著捍衛領地的……妒夫。
  
  否定一切,而且非常生氣。
  
  雖然比起嫉妒這樣細膩的情緒,他現在只是隱約感覺到酸意跟不快,但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問個清楚。
  
  當初還覺得恩茱該交男朋友,等到她真的有了之後,卻直覺的認為,對方一定不是好東西……
  
  「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雷謙回過神,「他在,沒關係嗎?」
  
  恩茱搖了搖頭,再次粉碎他的希望。
  
  他真的要在這個成裕天面前問?
  
  問說你們是不是真的交往?如果答案肯定,他要當面說,跟你交往的人不好,你應該停止。
  
  男友要慎選,至少,最好是像他這樣……
  
  「你……你們在交往嗎?」
  
  恩茱呆住,這什麼問題?
  
  他還穿著球衣,明顯練球到一半,這樣急匆匆跑來圖書館只為了問她是否跟成裕天在交往?

    反觀成裕天倒是笑了,「你是她鄰居?」

    「沒錯。」

    「那麼,不會覺得自己管太多了嗎?」

    咯滋,神經線走火的聲音。

    「如果雷同學習慣干涉所有鄰居的感情生活,那我可以理解,但如果恩茱是特例的話,恕我無禮,你越界了。」成裕天好整以暇的說:「她不是你女朋友,就算我們交往,也不關你的事。」

    咯滋,咯滋。

    「她是個個體,不是誰的所有物,就算你是為她好,也該尊重她。」成裕天若有所指的說,「交往這件事情,雖然不是問我,但我想我可以代答,恩茱善良率真,跟她相處很愉快,至於她的感情,我想沒有一一跟鄰居報告的必要,雷同學,你說是嗎?」

    於是,一直覺得自己很有理,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的男人,就這樣被小白臉兼黑社會給擊敗了。

    突然間理不直,氣,也就不壯了。

    那句「她不是你女朋友,就算我們交往,也不關你的事」真是犀利得令他無言以對。

    不甘願,但又有點什麼正在漸漸明朗。

    他的火大,他的急切,他的非得馬上知道答案,好像都漸漸的把事情導向同一個答案。

    他……好像……喜歡上……某一個從小就認識的對象……
論壇贊助計劃大家一起來幫論壇吧~

TOP

第六章

    看著雷謙搖搖晃晃離開圖書館的背影,恩茱突然有點擔心——她從來沒看過他這種樣子。

    有點像是被雷劈到的表情……

    他總是大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就連雷媽都說他是千年老皮打不怕,那種深受打擊後的若有所思,真的太不適合他了。

    「擔心的話就跟過去看看吧。」成裕天說。

    「他那麼大一個人,不會有事。」

    「不過你臉上的表情可不是那麼一回事喔。」

    「很明顯嗎?」

    「還好。」成裕天笑了笑,「就是在額頭上出現了『想過去看看』這幾個字。」

    恩茱歎口氣,原本要塞耳機的手又放了下來,忍不住從窗戶邊看了看——他的樣子真有點不對勁。

    要跟過去嗎?

    就像過往一樣,發現他心情低落時聆聽,鼓勵,講些笑話逗他開心,擔任他永遠的精神支柱。

    她好久沒有好好看他了,她好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

    每次當他笑瞇眼,對她說「恩茱啊,謝謝你」時,她都會覺得很幸福,他是個小太陽,而她貪戀著他身上的熱度,只要小太陽給她一些光熱,她的小世界就得以開滿粉紅色的花。

    曾經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後來才發現,對小太陽來說,她不過是他所照耀的許多地方之一。

    她很平凡,平凡到無法忍耐。

    特意疏離的這段時間,她的世界就像三月天氣,總是陰雨綿綿,難得天晴。

    忍不住又向窗外看了一眼,他越走越遠了。

    他應該沒事吧……

    一度想站起來,但終於理智還是勝過感情,幾次深呼吸後,恩茱睜開眼睛,「我不會過去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表情扭曲?」

    「那也沒辦法,因為管住自己的腳要花很大的力氣。」

    成裕天忍不住笑了,「喔,會講笑話,還不錯。」

    他原本以為她會哭出來的。

    這些年恩茱從沒特意跟他提起雷謙,但即使是這樣,他都知道那個人在她心中非比尋常。

    雖然現在是要哭不哭的表情,但已經比他想像的好太多。

    「我可是天天在進步。」衝動過去,恩茱的表情逐漸恢復,「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再不習慣的事情,只要次數多了,就會習慣。」

    「例如?」

    「不要打電話給他,不要發簡訊給他,每天出門回家時,盯著他家門板的時候不能超過三秒鐘,看完MSN離線訊息,立刻關掉視窗,不要回覆。」恩茱一路細數,突然發現自己還挺厲害的,居然這麼能忍,「我喜歡了他這麼久,所以得花很多力氣才能把他從生活抽離,而且,我還發現了一件事情,覺悟只需一秒鐘。」

    真的,只要一秒鐘就好。

    在他放了她鴿子的四小時後,讓她親眼看見他與一個女孩子在速食店狀似親密,打打鬧鬧。

    那天以後,她就發誓再也不會把時間花在他身上。

    雖然這陣子對她來說並不容易,幾次他打電話給她,她都有種衝動想要跟他繼續聊下去,可是她總能成功的在一分鐘內掛斷電話,那時內心會湧現一種痛苦的成就感。

    如果可以一直只是單純的喜歡就好了……

    「成裕天。」恩茱開口,「謝謝你。」

    她知道他剛剛那番話只是為了幫她。

    不是因為看不過去,也不是因為打抱不平,只是純粹的知道眼前的她不想看見雷謙而已。

    說那些話對他來說算是很破例了。

    成裕天揉了揉她的頭,笑,「看書吧。」

    恩茱笑了笑,再度戴起耳機。

    正確流利的發音從耳機中傳來,但她卻很難集中精神——因為剛剛成裕天揉她頭髮的時候,她突然想起雷謙也常常這樣對她。

    每次她生氣,他總是這樣揉揉她的發,她就很沒用的消氣了。

    然後為了慶祝兩國恢復邦交,他們會去看場電影,唱歌,或者去漫咖看一整天的漫畫,有一次為了表達他的誠意,他甚至不知道從哪弄來中視錄影入場券,帶她去看蔡依林錄影……

    正當快要不由自主的笑出來時,恩茱突然清醒,不行!不要再想了!

    閉起眼睛,告訴自己冷靜。

    既然已經發誓不再當感情上的義工,就不要再去想他的好,那只是友誼,他也會跟恩浩去唱歌看漫畫,她不是特別的。

    對,這就是重點,她不是特別的,不特別,不特別,不特別……

    雷謙在電腦前,滿意的看著自己剛剛做出來的A4表格,上畫四個大字:作戰計劃——

    目標:童恩茱。

    目的:男女朋友。

    時間:越快越好。

    想清楚之後原來很簡單,他的不爽跟看別人礙眼,都源自於嫉妒,嫉妒的源頭是——Love!

    想想自己真是豬頭,居然這麼久才搞清楚。

    不過雷大哥這輩子只有被鶯鶯燕燕環繞不休的經驗,還沒追過女生,感情上屬於拙劣新手,為了讓過程順利,他破例在籃球以及功課以外的地方下工夫。

    大致方向定了,但,下面卻是一片空白。

    送花?恩茱好像不喜歡那個。

    看夜景?現在天氣還很冷,上山怕到時候只顧著打噴嚏擤鼻水,沒時間說情話。

    去看電影,然後在情人座上自然而然攬住她的肩膀?不過恩茱喜歡看恐怖片,那樣的畫面好像不太適合談情說愛。

    到底要做什麼好?

    雷謙躺在床上,看著貼在床前的喬丹限量海報,真誠的希望籃球大帝給他一點愛的提示。

    五分鐘過去,一點靈感都沒有,於是,聳將眼光轉往旁邊那張貼了快十年的安室奈美惠海報。

    又五分鐘過去,女神當然也沒理他,雷謙歎口氣,看著天花板,在腦海中複習著電影中所有的愛情橋段,認真思考其中的可行性。

    嘟嘟嘟,嘟~~

    雷謙拿起手機,上面顯示來電是媽媽。

    「喂。」

    「雷謙!」石破天驚,「你皮癢是不是,為什麼沒去繳管理費?」

    雷媽聲音萬年一樣大,為了避免耳鳴,他連忙把手機拿遠些,「管理費?有啊。」

    「那陳太太怎麼打電話來說沒有,還說放了紙條在信箱,你也沒管?」

    「她一定放錯信箱了啦,我有交。」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有,他補充,「紅色單子對嘛。」

    「紅色單子是機車停車費,黃色單子才是管理費。」雷媽的聲音有著某種程度的忍耐,「你都大學快畢業了,繳單子前都不看一下上面的字嗎?」

    「那個字那麼小,誰看得清楚。」

    何況,這些事情平常又不是他在弄。

    自從爸媽去南投開民宿後,這些生活雜事便由恩茱一手包辦,恩茱生日過後開始放牛吃草,他才只好自己來,單子太多,根本很難搞清楚。

    雷媽後來又碎碎念了一下,大概不脫長這麼大了要好好照顧自己,家裡記得要打掃之類的,當然,雷謙當然也克盡子職,問了一下民宿生意好不好,爸爸身體最近怎麼樣。

    原來只是隨口問問,誰知道雷媽的聲音突然害羞起來,「他最近……很好啦。」

    雷謙突然覺得自己媽媽的聲音有種奇怪的三八,內心莫名有種想法竄出,「媽……你們該不會……又有了吧……」他今年都要大學畢業了。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後傳出笑聲,「說你笨,腦袋有時候又挺靈光……」

    嚇!老爹跟老娘一樣勇。

    二十二歲都可以當爸爸了,爸媽居然還要給他添弟妹,感覺怪不好意思的……算了,至少證明爸爸勇壯,媽媽健康。

    「去看醫生了嗎?」

    「看了,醫生說很好,是個弟弟。」

    「那民宿的工作你不要再做了,讓爸爸請個歐巴桑來幫忙。」

    「知道。」二十年後又有小孩,准媽媽的聲音聽起來頗為喜悅,「預產期在十月底,不過生出來時你大概已經在當兵了,等休假再帶弟弟去看你。」

    雷謙頓了頓,問:「媽,爸當初是怎麼追求你的?」

    「想打聽爸媽的八卦啊?」

    「不是啦,誰對你們有興趣。」他頓了頓,「只是突然有點想知道。」如果有好主意,或許可以參考一下。

    「哎喲,就是接接送送啊,每天在我家樓下等我,載我去上班,又在辦公室樓下等我,接我回家,寫情書,不像你們現在都用電腦,一張一張手寫的信,看起來很有感情,你爸那個人,寫字又大又醜,寫來寫去也都是差不多那幾句,可是我就一邊看一邊想,這個人這麼討厭寫字,還三天兩頭寫信給我……」

    「媽你就感動了?」

    「當然會感動啊,有一次家裡友情桶壞掉,叫水電行,對方說太晚了,要等明天,你爸聽了晚上十點多騎車來修,還把家裡壞掉的燈泡全部換過,你外婆高興得不得了,一直誇他用心,又說他老實可靠,會修馬桶比會送花有用多了。」雷媽得意了一陣,「幹嗎?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最後一句他聽得電話差點掉下來,真不可小看婦女雷達,他都已經盡量說得像閒談了。

    雷媽顯然對兒子非常瞭解,完全能解讀出他靜默背後的意義,「是誰?」

    「你不認識啦。」

    半晌,她在那頭笑出來,「恩茱?」

    雷謙大驚,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如果我不認識,你就會直接講名字,不肯講名字,那一定就是媽媽認識的。」電話中的聲音掩飾不住得意,「我想了想我認識的年輕女孩,陳太的女兒太驕縱了,你一定不愛,汪太的女兒男朋友多得像串葡萄,你也不會愛,李太的女兒不用說,超愛造謠,你從小就覺得她欠揍,想來想去,恩茱雖然古怪些,但還算不錯。」

    他聽了想也不想就反駁,「恩茱哪裡古怪了?」

    自從發現自己的心意後,他想起恩茱,就會自動出現柔焦系統,突顯優點,模糊缺點。

    「她喜歡你這還不古怪嗎?」

    「為什麼喜歡我算古怪?」等等,老娘剛剛說什麼?「她喜歡我?誰告訴你的?」

    「不喜歡你誰會三年來幫你打理大小事,你以為別人這麼有空啊,樓上的張家豪也讀大學,恩茱連早點都沒給他買過,還送洗衣服做家務,做這些事情都不用花時間嗎?根據你老媽家庭主婦生活二十五年的經驗告訴你,家事比公事還煩人十倍,誰像你這樣厚臉皮,被照顧了三年還覺得理所當然。」

    根據他這陣子一切自己來的心得,家事真的很麻煩。

    這樣說來,恩茱好像真的……喜歡……

    厚皮人第一次體會了一種叫做「不好意思」的感覺。

    「你啊,從小就被女孩子追,從小到大禮物信件沒停過,所以才會沒感覺,班上女生說是順便,你就真以為是順便,恩茱說是鄰居幫忙,你就真以為是鄰居幫忙,你怎麼從不幫汪太的女兒倒垃圾還是幫樓上張家豪買晚餐?」

    老娘睿智!

    雷謙覺得內心更清楚了。

    「兒子,你戀愛很好,不過媽要告訴你……」

    母親語重心長的語氣讓雷謙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媽媽不喜歡恩茱嗎?還是還記得雨萱跟恩浩告白失敗,然後痛哭三天的往事?

    「小心避孕!」

    呃……

    「千萬不能讓恩茱一個人大肚子然後你跑去當兵。」雷媽頓了頓,「把備用品塞在皮夾裡,有備無患,知道嗎?」

    媽,想太遠了啦,他連恩茱的小嘴都還沒親到,怎麼可能說懷孕就懷孕啊。

    不過如果有機會……嗷,對了,床下的雜誌。

    雖然恩茱看過,也清楚那些標示著NBA戰報的紙箱絕對不是真的NBA戰報,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間覺得不該再留著這種東西。

    美艷莎拉,甜心安妮,翹臀珍娜……每本四百五十元台幣的青春歲月。

    上次志豪跟他說,美琪在書櫃發現包著電影雜誌外皮的全裸寫真,氣得一個星期不跟他說話,同理可證,如果他要追求恩茱,至少得先把這些伴遊女郎清出房間,免得哪天被發現會尷尬……

    掛電話前,雷媽又再次叮囑,「兒子,絕對不能在當兵回來前讓恩茱大肚子喔。」

    「吼,知道啦。」

    穿好鞋子,將大衣扣上,恩茱朝裡面喊,「媽,我走了。」

    「路上小心。」

    「好。」

    打開大門,沒想到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雷謙家的大門也開了——她當然不知道有人今天早上奮力七點半爬起,穿戴完畢後就站在自己家門後面,仔細聽對門動靜。

    好久沒在早上看到他……

    恩茱露出一絲笑容,「早。」

    那天他搖搖晃晃離開後,她還擔心了一下,現在看來應該沒事,他看起來很好,幾乎可以說是好得過分,神采奕奕,雙眼發亮,那是他遇到了非常好的事情才會有的模樣。

    「早。」雷謙盡量讓語氣自然,「你今天這麼早上課?」其實他前兩天就把她的時間弄清楚了,她今天一大早就有課。

    她點點頭,「嗯,而且教授還是點名魔人。」

    「我……我載你。」好久沒講這句話,他竟覺得緊張起來,「我載你比較快。」
    「我搭捷運就好。」

    「叮」的一聲,電梯來了,雷謙連忙閃入。

    十樓,九樓,八樓……一路無言。

    一樓到了,他跟著恩茱一起出了電梯。

    「你摩托車應該放在樓下吧。」恩茱提醒他,「這邊是一樓。」

    「我突然想搭捷運。」

    她懷疑的看著他。

    正當他想著用什麼理由解釋,為什麼一向最討厭大眾交通工具的他會突然想搭捷運,她卻只「嗯」的一聲,沒再多說話。

    放心之餘,突然又覺得失落。

    昨天跟自家老母通過電話之後,他這個鈍感人才知道恩茱喜歡自己,才知道自己多可惡。

    理所當然的被她照顧著——心情不好時陪他聊天,好事發生時陪他大瘋,一手包辦家裡的大小雜事,連晚餐都會從家裡包來一份,他卻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甚至是那天的事情,他都覺得只要說一聲就好了,連張道歉卡片都沒有,難怪他們之間會變成這樣。

    打通任督二脈,他幾乎可以確定,她不是那麼忙,她只是不想理他而已。

    就像現在,他的理由明明那樣蹩腳,她卻連問都沒問。

    進站,刷卡,一上捷運恩茱就拿出耳機,他準備的話題沒一個派上用場,就這樣一路到學校。

    不過沒關係,既然下定決心,好歹他也是近水樓台,斷不能讓這輪明月先被小白臉摘去。

    穿過行政大樓,她跟他搖了搖手,「拜拜。」

    看著她的背影,雷謙忍不住喊了她一下,「恩茱。」

    立定,回頭,卻不像以前一樣向他走來。

    「你今天穿這樣,很漂亮。」

    恩茱皺眉……他在講什麼啊?該不會因為畢業展的事情忙得神智不清了吧?!

    「晚點見。」

    說完這句,雷謙對她搖了搖手,又朝她丟了個飛吻,然後大步朝自己的系所走去。

    恩茱只覺得三條斜線——他是被附身了嗎?

    幹嗎對她丟飛吻,她又不是球場上那些老對著他叫「學長好帥」的學妹。

    不遠處,雷謙二度回頭,對她指指口袋。

    她狐疑的伸手,不意從自己外套摸出一個紙結。

    打開,上面寫著「Have a nice day,BABY」,雷謙的字跡。

    他什麼時候放進來的?

    不對,重點是他到底想幹麼,什麼北鼻?

    她發現自己居然沒用的心浮氣躁了起來,接近一個月的冷淡與冷靜似乎又起了波瀾,這……這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想要平靜……

    但這只是個開始,因為恩茱接下來很快的發現,雷謙就像7-11一樣,無所不在——出門時他剛好就會開門,沒課時他剛好也會在圖書館,去補習班,他永遠剛好有事到附近。

    她的不予理會完全沒有燒熄他的火力,反而每一天每一天,她都能感覺他很努力的靠近,午飯的時候在學生餐廳幫她佔位子,出門時替她調整圍巾,問她是不是有記得戴手套,接接送送,傳遞紙條,雖然寫來寫去總是那幾句,卻都是紮實的手寫溫度。

    她搞不懂,也沒膽問,所以拚命的忍。

    雷謙做事常常三分鐘熱度,只要熬過一小陣子,他就會放棄——不管他的原意是要做什麼。

    童恩茱,加油,忍耐。

    忍耐,忍耐。
論壇贊助計劃大家一起來幫論壇吧~

TOP

第七章

    圖書館的角落,恩茱正在做考古題。

    左邊是她大一到大四的讀書夥伴成裕天,右邊則是最近吃錯藥的雷謙。

    他第一次帶著書出現時,恩茱完全不認為他有辦法在這邊待太久——他好動厭靜,叫他待圖書館他寧願去擦球,除非是為了借指定書或者找人,不然他不可能踏入這裡一步。

    這樣的一個人,沒想到那天他居然真的待到五點半,跟她一起離開,然後「順便」到南陽街附近辦事,還一辦辦到她九點半下課,然後再「順便」跟她一起搭捷運回家。

    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慢慢的不到半個月,他們就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三人共用一張大桌子,各自為即將到來的其中考奮鬥,雷謙依舊7-11,不缺席任何刻意的偶遇。

    驀的,恩茱打了個噴嚏。

    聲音不大,但已足夠讓左右的兩個男人同時抬起頭來。

    「沒事吧?」成裕天問。

    她正想搖頭,卻又控制不住的打了第二個噴嚏。

    雷謙一下站了起來,什麼也沒說的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成裕天微覺奇怪,但沒多管,轉頭又問恩茱,「真沒事?」

    「沒事。」她吸吸鼻子,「只是剛好有點癢。」

    說完,轉身將外套披起——四月天氣時晴時雨,勿冷勿熱,氣象報告日夜溫差常常會達到兩位數,真的很不好穿衣服,白天還好,晚上睡覺時就比較麻煩,常常會不知道要蓋大棉被還是毛毯,蓋多怕踢被,蓋少怕感冒。

    成裕天指著雷謙剛剛好消失在轉角的身影,笑說:「你猜他去幹麼?」

    「場面話是我不知道,實話是有一點猜到,但不確定。」

    雖然雷謙最近好像變了個人,但他們認識的時間太長,長到即使他最近好像被掉了包,她還是能在短短時間摸清楚掉包後的行為模式,他剛剛百分之九十是去幫她倒熱水。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連猜測的話都不敢說出口。」

    「我怕夢醒之後難過啊。」恩茱很誠實的說:「老實告訴你,死心這件事情說起來容易,操作起來太不容易了,我的平靜建立在看不到他之上,可是他最近老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又對我這麼好,我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還不容易,接受就是了。」

    「你說得簡單,我雖然懂他的行為模式,但我完全不懂他的心思啊,好幾次我都想抓著他的領子問:『雷謙,你在玩什麼遊戲?』但又想,隨他起舞不就中了他的計嗎?我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進步,絕對不能再掉下去。」

    還有一件事情她不好意思說的是:他又沒說喜歡她。

    沒有喜歡,何來接受。

    只是這樣一講不就代表她真的有在考慮,那她之前的信誓旦旦外加無數失眠又算什麼,所以她連說都不敢說。

    「我現在已經正視自己是個俗人這件事情了,我再也不想假裝大方,再也不想假裝懂事。」去他媽的溫柔,去他媽的善解人意,「栗子上星期跟男朋友吵架,你知道原因是什麼嗎?她男朋友收下了別的女生給的巧克力——就這樣喔,後來栗子的男朋友用了好大好大一束紅玫瑰才讓兩人和好。」

    歎了一口氣,「現在想來,我以前簡直就是偉人,雷謙一天到晚跟朋友唱歌,烤肉,聯誼,情書禮物照單全收,口袋三不五時有兩人電影票根,只要女生跟他要電話就會給……我以前居然都沒有制止這種行為,雖然很不高興,但完全沒有制止過——但話說回來,也沒立場那麼做就是了,『特別』是我自己認為的,對他來說,我就只是一起長大的玩伴。」

    成裕天笑笑,「現在應該不只是這樣了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這種行為叫做追求。」

    「你太文雅了。」

    比起追求,她覺得比較像是在發情。

    更有可能是像栗子說的,因為畢業後馬上要去當兵了,雷謙那樣習慣眾星拱月的個性,絕對不甘寂寞,所以迫切的要找一個女朋友,放假時有人陪,萬一不幸抽到金馬獎,至少還有人通通信,打打電話。

    她不得不承認栗子的危言聳聽很有一套,因為她就被嚇得一愣一愣,而且越想越是這麼回事,不然她怎麼樣都想不通為什麼他會對她好,而且是非常突然的,完全找不到開端跟切入點。

    十幾年,不可能現在才日久生情。

    十幾年,當然更不可能是一見鍾情。

    最有可能的,就是栗子大師的預言。

    成裕天說,栗子的個性唯恐天下不亂,最擅長胡說八道,她說的話當笑話聽聽可以,傻瓜才當真——但她就是那個傻瓜啊。

    她覺得栗子說的好有道理。

    而且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雷謙這陣子以來的行徑,他快當兵了,需要個女朋友好跟部隊的人說「我女朋友都一直問我什麼時候放假」。

    而她,是最好人選。

    「如果現在才認識,有很大的機率會兵變,可你就不同了,你們認識十幾年,他完全知道你的乖巧伶俐死心眼,他既然是為了快當兵才趕忙找女朋友,當然要找個全世界最不會兵變的女朋友啊,那個人就是你。」

    栗子指著她的鼻子說:「球隊的人可不會在他當兵時寫信給他溫柔鼓勵,所以,練球算什麼,籃球可不會跟他說,等你放假回來我們去看電影,都快畢業了,找個女朋友比較重要,雖然他嘴上不說,可心裡一定知道你喜歡他,所以你是最安全的,你愛他那麼久了,不會在乎多那兩年。」

    聽完史蒂芬•栗的驚恐言論,恩茱為數不多的浪漫迅速消失殆盡,無影無蹤。

    所以她戰戰兢兢的保護著自己。

    不要感動,不要多想,不要覺得他們之間或許有希望……

    「喝點熱水。」

    雷謙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而且果然是去幫她拿水的。

    恩茱看著眼前那杯冒煙的液體,又看了看雷謙那張真的透著一絲名叫溫柔情緒的臉……

    為什麼會在無視我的感情這麼多年後,現在又對我好呢?

    她有感覺的。

    會覺得感動,會動搖,然後想起栗子的話之後,又會有種想要揪住他領子問清楚的衝動。

    「你最近都不用練球嗎?」

    「下一次校際比賽是七月,我都畢業了還練什麼。」

    他並沒有參加職業球團選秀的意願。

    雖然他很喜歡籃球,真的真的很喜歡,教練也看好他將來打職籃的潛力,但是,他就是不太想。

    他還是想從事科系相關的工作。

    畢竟他花了四年的時間唸書,他想證明小學時永遠只在倒數個位數名次徘徊的自己可以學以致用,他不是靠著一張帥臉與身材讓女生風靡,而是他有腦,他的智商跟肌肉一樣發達。

    何況現在他還有另外一個人生目標:眼前這個女人。

    媽媽那天的話就像替他拿掉了眼罩一樣,那些千絲萬縷找不到答案的事情,突然間變得透明,什麼都清楚了,這些年來,她為他做的,還有,他從來沒有去想過的。

    很奇怪,越是明白,越是有一種羞愧,他居然可以不知不覺到這個地步。

    隨著心情的變化,眼前的女人也越看越可愛,甚至有時候他會失心瘋的覺得恩茱比宮崎葵還美。

    以前的恩茱是個好看的鄰居,但現在的恩茱打敗全天下的女人,成為他心中第一號正妹。

    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像是浴缸,而意識到喜歡她就像開了水龍頭一樣,從此水嘩嘩直流,越來越多,越來越滿。

    以前沒注意的事情突然變得清楚,一方面覺得自己以前真混蛋,一方面又會珍惜現在她給予的所有反應,就連她偶爾一句問話,都會讓他變成懷春少年一樣甜蜜亂笑,覺得今天真美好。

    她問他最近都不用練球款……

    他就知道,她一定還是關心他的。

    「反正已經不參加比賽了,就讓學弟多點機會。」

    「還是可以去體育館吧。」

    「當然可以。」事實上,阿南還特別跑來跟他說,他最近一周只出現個一次兩次,大家都很失落,而大家泛指學弟學妹——學弟失去偶像,學妹失去保養眼睛的對象。

    他是很高興自己這麼重要啦,不過他真的覺得自己的人生該從練球以及跟朋友玩樂進展到另一個階段,例如:為將來打算。

    雖然剛開始有點討厭這棟磚造三層建築,但現在慢慢喜歡了,英式的白色窗子,厚重的木製長桌,將看出去的綠映扶疏,就連種植在古板道旁正盛開的杜鵑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當然,最主要的是長桌旁邊的那個人。

    「比起來,我現在比較喜歡圖書館。」

    恩茱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旁邊的成裕天看了她一眼,臉上寫著兩個字:安靜。

    她知道剛剛簡短的對話已經吵到他讀書的情緒,於是她沒再多說,只是在雷謙的示意下,端過那杯他特意去拿的熱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喝著。

    手暖暖的,心卻是茫然的。

    她真希望他誠實的告訴她,到底是為了什麼,這些行為是真的喜歡,還是只是像栗子說的那樣?

    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哈啾!

    天啊,真的感冒了,恩茱已經搞不清楚這是今晚的第幾次抽衛生紙,真是,早知道現在會變嚴重,回家前要先去看醫生的。

    感冒了,偏偏在今天晚上——爸媽回宜蘭看外公外婆,恩浩與女友菲菲去台中玩,她一個人在家,想撒嬌都沒對象,家裡只有一點昨天的剩飯,還有油膩膩的排骨酥……惡。

    她現在很想吃麵筋配稀飯這種中式輕食,不過懶得把剩飯煮成稀飯,更懶得出去買麵筋,外頭下雨呢……哈啾!

    抽了一張衛生紙,我擤~~

    正當她把毯子抖開包住自己時,門鈴響了起來,叮咚!叮咚!叮咚!

    也不用問誰了,會這樣按她家門鈴的只有一個人。

    毯子人移動到玄關,拉開大門。

    雷謙一個一百八十公分的人一下衝進來,邊走邊說:「我剛經過一家滷味,看到你最喜歡吃的豆腐,就買了一份。」

    在餐桌上放下東西,正想繼續跟她說些話,卻見眼前的人包著毯子,眼眶紅紅,鼻子紅紅,手上還拿著一張衛生紙,忍不住皺眉,「……你感冒了?」

    她點點頭,喉嚨有點痛,她不太想說話。

    她生病了,雷謙想,感冒嘛,多喝開水多休息就會好,她都這麼大的人了,會照顧自己——應該是這樣的,可是他卻覺得好不放心。

    她生病了耶,感冒耶,原本健康的人會因為這樣變得有氣,她從小又那麼怕冷,身體很不舒服的。

    想到恩茱身體不舒服,他就整個人都覺得不舒服。

    總之,感冒太嚴重了。

    這種非常時期,應該要有人二十四小時待在她身邊,提醒她吃藥、吃飯,注意別讓她受涼,好好照顧她。

    他朝裡面看了看,「童爸童媽不在?」

    剛進來時他就注意到了,房子裡沒有其他人聲,只有電視裡「康熙來了」蔡康永訪問來賓的聲音。

    「去外公外婆家,今天外公生日。」

    「恩浩呢?」

    「交往紀念日,跟菲菲去台中玩。」

    所以今天只有她一個人在家。

    雷謙轉過身,問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看過醫生了嗎?」

    「診所九點就關了。」

    而她的噴嚏多連發則始於九點半,短短九十分鐘,豬羊變色,她連喉嚨都開始痛了。

    「沒吃藥?」

    「我剛找過了,藥箱只剩下一點腸胃藥。」

    因為巷口就有診所,所以他們家一向沒有囤積備用藥的習慣。

    雷謙看看時鐘,十一點了,那她一定不想吃鹵豆腐——雖然粗心,但她感冒時會連帶食慾不佳這點他還是知道的。

    童媽曾說兩個孩子簡直就是極端,恩浩感冒時味覺變淡,總會要求大魚大肉,山珍海味,而恩茱感冒時味覺卻相對敏感,只吃稀飯麵筋,稀飯還得是純稀飯,不能摻肉絲蛋絲,不然她吃兩口就會推說反胃,不要了。

    「晚餐吃過了嗎?」

    恩茱搖搖頭。

    她很想吃麵筋,但是外面在下雨,還是那種打在玻璃上叮噹作響的傾盆春雨,又濕又冷,她一點都不想出去。

    「我想睡了。」然後看了他特別買來的鹵豆腐一眼,「那個——」

    「那就只好我自己吃啦,你快去躺著,感冒要多休息。」雷謙推著她,「我吃完自己回去。」

    「那……晚安。」

    看著恩茱進入房間後,雷謙拿出手機,撥給佩倩,「是我,問你一下,要怎麼照顧感冒病人?」

    「吃藥,睡覺。」

    「便利商店有賣感冒藥嗎?」

    「屈臣氏才有賣啦,我們學校附近那家是二十四小時營業,二樓就有了,你問一下店員看看,還有,補充水分很重要。」

  佩倩每說一個,他就在紙上記下。
  
  「然後呢?」
  
  「多休息啊。」
  
  「然後呢?」
  
  「嗯……」佩倩有點猶豫的說:「大概就這樣吧。」
  
  感冒這樣值得大家重視的事情,要注意的事項應該很多,至少得寫滿一張A4紙吧,怎麼會就這幾樣而已?
  
  雷謙主觀的覺得,佩倩一定漏了什麼。
  
  結束與她的通話後,他又撥了另外一通,「志豪?我雷謙,有個問題要問你——」
  
  志豪一驚——他進入球隊兩年多來,隊長從來沒有問過他任何問題,現在居然十一點多打給他,可見一定很重要。
  
  就在他正要立正端坐時,卻聽見令他跌倒的問句——
  
  「你知道要怎麼照顧感冒病人嗎?」
  
  這個嘛……
  
  「老大,我是念土木的耶。」
  
  喀,直接掛掉,再撥。
  
  「美芷?我是雷謙啦,你知道要怎麼照顧感冒病人嗎?」
  
  「怎麼照顧感冒病人?你感冒啦?不是?不是你幹麼問這個?吼我知道,女朋友對不對?女朋友是誰……」
  
  吼,好囉嗦。
  
  於是那天晚上,所有籃球隊成員以及繫上同學都在晚上十一點到十一點半之間,接到了同一個人的電話,內容都是千篇一律——我是雷謙,你知道要怎麼照顧感冒病人嗎?
  
  恩茱在房裡躺著,隱隱約約聽見雷謙在講電話,不多久就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知道他回家了。
  
  鼻塞,所以睡得不太好,睡睡醒醒,隱隱約約聽見家裡有動靜,但因為實在很疲倦,只好告訴自己,一定是老鼠,不用起來,就這樣到五點多,終於比較清醒了,躺在床上把今日行程想了一遍,上午沒,她可以先去巷口診所看醫生。
  
  梳洗完後,正想去廚房喝點水,卻在餐桌上出現了奇怪的東西——一個小鐵鍋,一罐麵筋,一盒感冒藥,旁邊的紙條上是雷謙奇醜無比的大字:
  
  多休息,有需要打電話給我。
  
  P.S.稀飯我盡力了。
  
  恩茱打開鍋蓋,是她喜歡的清稀飯……雖然打開的瞬間就聞到焦味,可是……他從來不下廚的。
  
  他總說想吃東西到巷口便利商店買就好了,下廚太麻煩。
  
  她知道他一定一邊皺眉一邊攪鍋,還會罵便利商店為什麼只買皮蛋瘦肉粥或者海鮮粥,這個世界也是有人只吃白稀飯的等等。
  
  麵筋的罐子上還有一點點水。
  
  感冒藥是全新的,二十四小時的藥局在十五分鐘的車程距離之外,學校附近的屈臣氏更遠,至少得二十五分鐘。
  
  恩茱拿了碗,開了麵筋,一口一口慢慢吃著。
  
  稀飯根本沒爛,還吃得燒焦的味道,一點都不好吃,居然給生病的人吃這個……可是……可是……
  
  昨天晚上下著雨吧,她記得氣象報告只有十五度。
  
  她紅著眼眶想,晚一點一定要告訴雷謙,他煮的東西真的很難吃……
  
論壇贊助計劃大家一起來幫論壇吧~

TOP

  第八章
  
  同一時間,破例早起的雷謙正在計算著分子問題——無課的日子早起不是他的風格,但因為很擔心隔壁那個病人,想著今天要帶她去看醫生,今天要帶她去看醫生,今天要帶她去看醫生……就這樣奇跡似的居然在六點多醒來。
  
  醒來就醒來了,啃了兩個麵包後,相屋期中將近,於是很自發的拿出原文書出來讀,我讀,我念,我算算算。
  
  正快要進入無我境界時,手機響了。
  
  嘟,嘟嘟,來電顯示著……很久沒在「來電顯示」這四個字後面出現的名字——童恩茱。
  
  男人快速抓過手機,「你醒了?」
  
  「嗯。」
  
  「鼻子還塞嗎?有沒有其他不舒服?」
  
  「還在塞。」感冒的關係,恩茱的聲音聽起來扁扁的,他病態般的覺得鴨子般的可愛。
  
  「那個……」
  
  「稀飯我吃了,謝謝。」
  
  嗷嗷,她吃了!
  
  他當然不會皮厚的去問好不好吃,他知道有點焦,米粒也不夠綿,但那已經是他煮的三次中,最能端得上抬面的一次了,真是……他現在只能說謝主隆恩。
  
  有吃就好,感冒可是大事,體力很重要。
  
  「那晚點我再陪你去看醫生。」他有一堆問題要問醫生。
  
  他已經想好要怎麼跟醫生說病徽了——眼前這個病人昨天早上開始打噴嚏,可是不會很嚴重,但晚上九點多時突然變嚴重了,而且還喉嚨痛,她很怕冷,感冒時食慾會不佳……
  
  「雷謙。」
  
  恩茱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你……為什麼幫我做這些?」
  
  因為我喜歡你!
  
  「因為我……」
  
  我了快十秒還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恩茱一如往常耐性的等著。
  
  「呃……鄰居嘛……」
  
  不行,他說不出口。
  
  男人痛苦的發現自己的臉皮居然變薄了,在人生中最需要厚顏的時候,他的臉皮變薄了,喜歡,光想就覺得耳朵熱——他以前都以為雷雨萱是在騙人的,現在才知道,原來人不好意時,耳朵真的會熱。
  
  深吸一口氣,在內心想著:因為我喜歡你。
  
  很好,很順,就這樣說出口就行了,雷謙,你都敢在她面前說因為停水所以三天沒洗澡這種髒事,「我喜歡你」這樣可愛的句子絕對難不倒你。
  
  「我——」依然說不出口。
  
  奇怪,他之前在球場回應小粉絲說「我也愛你們」時是怎麼辦到的?那明明就不難啊,想都不用想就可以說了,為什麼現在卻如此無法啟齒?
  
  好像流汗了,在四月的微寒天氣。
  
  如果他說出口,那就算告白了,二十二年人生第一次告白。
  
  「我——」
  
  「我——」恩茱搶先他一步,「只是隨口問問。」
  
  他曾經講過「君子遠庖廚~~除非將來為老婆」,說完後,十四歲的他被雷媽「不孝子,也不想想你是誰養大的」一陣大暴打,強迫他把後面那句改成老婆老媽老爸還有妹妹。
  
  早上吃著稀飯,突然間那個畫面就這樣從回憶深處浮現。
  
  一定是感冒的關係,害得她不只鼻子塞住,連帶腦袋也塞住,開始想些浪漫粉紅,有的沒的,結果就是忘了栗子的恐嚇,慢慢有種感動浮現,幻想他突然被愛神的箭射到,愛上她……事實證明,現實跟幻想果然是兩回事。
  
  只是他坑坑巴巴的我我我半天,還我不出個所以然,每猶豫一分,她內心的熱度就往下降一點。
  
  他對她不是那般心思。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這個人真的是雷謙,沒有被外星人綁架,也沒有神經錯亂,是那個永遠對她這朵落花無意的青梅竹馬。
  
  「恩茱,等等我陪你去看醫生。」
  
  「我自己去就好了。」
  
  「我陪你去。」男人非常堅持。
  
  「我自己去。」女生再度強調。
  
  「我說我陪你去!」
  
  「我說我自己去!」相對於他的放大音量,這頭也抖聲八度,「我又不是小孩子,巷口而已,也沒多遠,我自己走路過去就好。」還特別強調最後一句。
  
  那頭沒說話。
  
  就在她以為他要放棄時,他突然又丟出一句,「你在不高興什麼?」
  
  他雖然不是什麼細心的人,但無論如何也相處了十五年,時光的威力非比尋常,再鈍感也不至於聽不出她真正的意思——抗拒的原因不是因為她不是小孩,而是她不要他陪。
  
  男人覺得被打擊了。
  
  兩分鐘前他還因為疑似快發生告白而有點流汗,現在卻被預備告白的對象討厭?
  
  他內心的孟克正在無聲的吶喊著:為什麼?
  
  「不要不講話,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恩茱覺得頭痛。
  
  要回答什麼經,要怎麼回答?
  
  還以為打電話來問問會得到一些她曾經幻想過的答案,結果只得到一陣結巴的我我我,童恩茱,醒一醒,生日那天得到的教訓還不夠嗎?才一個多月,居然被稀飯給感動了,明明那麼難吃……
  
  真是夠了,她要因為他心情起伏到什麼時候啊?
  
  歎口氣,她決定豁出去了——不在乎朋友當不成,不在乎見面尷尬,比起臉皮,她更想要心靈上的寧靜。
  
  「雷謙,我問你最近怎麼對我這麼好,你不回答,沒關係,那換我告訴你,我為什麼會這麼問,有點長,但你不准插嘴,仔細聽。」
  
  大概是感覺出她的認真,電話那頭安靜了下來。
  
  「因為我以為你在意我,或者說,有一點點真心的在意,有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從來不是青梅竹馬,我不想當你的妹妹,也不想當你的異性手足,對我來說,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特別到我希望能跟你一直一直生活,不是對門鄰居,而是,」恩茱頓了頓,「以一個屋簷下的方式。」
  
  她雖然沒有說白,但她想他會懂。
  
  「恩……你說的……是真的嗎?」
  
  他的語氣有種驚疑與不可置信,讓她覺得有點受傷,「喜歡會讓你覺得這麼驚嚇嗎?」
  
  「我不是驚驚驚嚇——」
  
  明明就是,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你不用擔心,你既然從來不知道,那代表我掩飾得還不錯。」恩茱打斷他,「我原本不想說的,真的,以前是以為你總有一天會懂,後來又覺得沒必要說出來徒增彼此困擾,可是你最近的行為真的讓我很疑惑,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我現在要告訴你,跟我保持距離,離我遠一點。」
  
  有一句話她沒說出口的是——我不想花力氣去抗拒你,因為很可能要用盡全身力氣。
  
  一如現在,一個多月的努力被一碗稀飯破壞殆盡。
  
  「我想說的就是這樣,所以,不用陪我去看醫生,也不要再來圖書館,至於補習班那些剛好都請不要再有,感情不應該是怕寂寞的結果,應該出發在最單純的喜歡,我的是,你的也應該是。」
  
  恩茱說完,掛了電話。
  
  一面是累了,一面是她覺得自己可能無法再接受雷謙的反應,那個結巴已經把他的想法都告訴她了。
  
  她自嘲的想,沒想到自己這樣有份量,簡短几句話就讓一向臉皮厚的他受驚不輕。
  
  她一直以為自己會一直等,等到雷謙被愛神射中箭然後跟她告白,王子公主永遠快樂生活在一起。
  
  有天,她不想等了。
  
  她的告白,人生第一次的「我喜歡你」居然是在放棄的時候,真是夠諷刺了。
  
  雷謙突然懂得那些對到頭彩彩券的人的心情了。
  
  驚喜,懷疑,恍若夢境。
  
  他現在對到的可是第一特獎呢——雖然特獎掛了他的電話,但不要緊,她家就在對面,他什麼本事沒有,就是動作特別快。
  
  飛奔出門,死命按鈴。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門板開了,再現的是特獎略顯疲憊的臉,「你是不是要跟我道歉說沒發現我的心意,還是要問我以後還能不能是朋友?前者的話不需要,因為我喜歡你是我的問題,後者的話絕對不可能,可以的話,我會把時間跟你全部錯開。」
  
  說完,門就要關上,雷謙連忙閃身進去,「都不是。」
  
  「那你來做什麼?我說了我沒事。」
  
  「你這個人脾氣也太古怪了,自己一直講,都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發現對到特獎後,雷謙心情超好,好到連思緒也清楚了,「基於平等互惠原則,總該換你聽我說話了吧。」
  
  恩茱沒再說話,只是看著他。
  
  「我要講了,你,你聽仔細。」身為萬人迷,三天兩頭被告白,但示愛卻是二十二年來頭一遭,雷謙發現自己居然沒用的有點緊張,「我,嗯,我喜歡你!」
  
  說出來了!
  
  好像也沒這麼難,嗯,奇怪,恩茱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定定的看著她,只見她慢慢的,慢慢的……把手卡在腰上——他突然覺得不妙,因為那是童恩茱的標準備戰姿勢。
  
  她預備跟誰吵架時,第一個動作就是卡腰。
  
  「你現在是在幹什麼?」
  
  「告白啊。」
  
  「幹麼跟我告白?」
  
  「我不是說了喜歡你嗎?」
  
  「你是在玩嗎?」恩茱的音量提高了些。「以前對你那麼好都當成理所當然,我不理你以後卻一天到晚跑來貼著我——幫我買藥,幫我煮稀飯,做了一堆會讓我誤會的事情後,原因居然是『我們是鄰居,要互相照顧』。」
  
  「那是——」
  
  「鄰居嘛,你剛剛說的。」她打斷他,「是我自己多想,跟你請清楚總行了吧,才剛告訴你要保持距離,離我遠一點,你馬上跑來告白——你自己想想,這不是玩是什麼?」
  
  「拜託,你有看我跟誰玩告白嗎?」雷謙也火大了,「這種事能開玩笑?你會因為想玩跟別人說『我喜歡你』?」
  
  「我才不會。」
  
  「那我就會了。」
  
  恩茱不語,但卡在腰上的手還是沒放下。
  
  懷疑的眼光讓雷謙的音量也跟著提高了。
  
  「以前是沒發現,剛剛是不好意思承認,你以為告白這麼容易啊。」男人大聲的說,「容易的話為什麼你會選擇當我十幾年的好朋友。」
  
  「誰當你好朋友了,明明是自己遲鈍。」
  
  「你不講我哪會知道?」
  
  「為什麼要我講才會知道?你以為這個世界上有誰可以義務當另一個人的管家謙秘書還不支薪,你問問身邊的朋友,他們這些事情是誰在做,如果你有一點點心,你就會明白,而不是要我開口。」
  
  「那你剛剛不就說了嗎?」
  
  「那是因為我決定放棄了,所以覺得無所謂。」
  
  「好好的幹麼放棄?」
  
  「你說話有語病,誰暗戀會『好好的』,你這個沒真心喜歡過別人的人,沒資格教訓我。」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讓誰,男人一邊力爭有理,一邊悲哀的想著,明明地示愛,為什麼會演變成兩人比大聲?
  
  特獎的手已經從卡腰變成環胸,那代表她的戰鬥力又往上升了一級。
  
  這,這不是他的本意啊。
  
  他想像中應該是,他說明白後,恩茱感動得淚光閃閃,一把抱住他,說些「我真是太感動了」或者「我真是太高興了」之類的話,兩人從此相親相愛,成為校園中的人人羨慕的情侶,情侶,多可愛的兩個字啊。
  
  可是,怎麼會變成這樣?
  
  但也難怪她會懷疑,因為整個過程,他簡直都像莊孝維一樣——她喜歡他時,他沒感覺,她放棄他時,他跑過來示愛。
  
  想想,還真對不起她……
  
  「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嗎?」
  
  恩茱沉默了一會,開口,「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
  
  男人點頭如搗蒜。
  
  「為什麼?」
  
  想就是想,很難解釋啊……
  
  「是不是因為你畢業後就要去當兵了?」
  
  怎麼會冒出來當兵這個議題?「這關當兵什麼事啊?」
  
  「因為當兵特別需要支柱,與其現在追求一個你不太熟悉的女生,不如追求一個你對她頗有瞭解的女生,讓她乖乖等你,是不是因為這樣?」
  
  雷謙怒了,「你哪來這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啊,是誰灌輸你這種錯誤的想法?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個小白臉兼黑社會告訴你的?因為他喜歡你,所以亂講一通讓你不要接受我?」
  
  小白臉兼黑社會?
  
  恩茱想了一會才知道他說的人是成裕天,「別胡說八道,他是好人,我們只是同學。」
  
  「同學不會這麼好心一天到晚陪你在圖書館耗時間,一起吃中飯,還幫你介紹補習班,你知道嗎?那名義上是讀書,事實上是阻絕你跟其他男生相處的機會,近水樓台先得月有沒有聽過?他就是在用這招。」
  
  凡靠近她者必有目的——男人的語氣有種一竿子非得打翻一般人的堅定。
  
  恩茱突然覺得有理說不清。
  
  「我跟他認識四年了,他從來沒有約我在校外見過面。」
  
  「你們上次不就去動物園?!」
  
  她跟成裕天都不是什麼名人,就算一起出遊也沒播的可聽性,除非是故意要讓雷謙知道。
  
  男人怔住了支吾了一下才說:「學校的人說的。」
  
  「誰?」
  
  「你不用管,重點是他有約你去玩對吧?」
  
  「不關你的事。」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我聽到的時候真的很生氣,那個人絕對沒安好心眼,我第一次看到那個人,就覺得他很邪惡。」
  
  接下來是一串落落長的批評,從成裕天的外貌、聲音、行為模式、出身背影,都被他批評了一番,尤其每次看到兩人在圖書館坐一起,更感到火大云云,當他驚覺自己小家子氣的有損形象時,已經來不及了,因為他的結論才剛剛說出口,就是:他絕對不是好東西!
  
  正覺有點懊惱,一抬頭,卻發現恩茱的手不知道何時放下了——不再處於備戰狀態,臉上居然還有一絲淺笑。
  
  為什麼?他剛剛講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嗎?
  
  男人當然沒發現,自己剛剛的行為叫做嫉妒,是愛情中少不了的調味料——他只知道,恩茱不生氣了,甚至,還有點高興。
  
  雷謙突然福至心靈,「你等我一下。」
  
  衝回自己的狗窩,在雜亂的書桌上一陣左翻右找,在哪呢?明明放在桌子上的,啊,找到了!
  
  拿著東西,又回到特獎面前,有點害羞的遞了出去,「給你看。」
  
  大大A4紙上面寫著:作戰計劃。
  
  目標:童恩茱,目的:男女朋友,時間:越快越好。
  
  旁邊還間歇性的寫了一些懷春少年的句子,例如,「雷謙你是豬頭,居然沒發現自己喜歡恩茱」,「告白好困難」,「小白臉也喜歡她?」,「殲滅敵人,人人有責」,「工作第二年結婚」……
  
  恩茱笑容越來越明顯,突然間,臉上出現疑惑神色,「雷獅?」
  
  厚皮人「哦」的一聲,「小孩的名字!」
  
  她一怔,臉頰一下飄上紅雲。
  
  「如果是女生,就改成詩詞的詩。」厚皮人得意的說:「不錯吧,我覺得雷獅很好聽。」
  
  恩茱終於忍不住笑出來,八字都還沒一撇,他居然想到這麼遠……可是,她卻覺得甜蜜。
  
  甜笑的模樣讓身邊的男人看得眼睛發亮,臉紅的獎品好可愛喔。
  
  男人本能的低下頭。
  
  她害羞的閉上眼睛。
  
  然後……
  
  「哈啾——」
  
  「童恩茱~~」你好髒。
  
  「哈哈哈,對不起啦。」恩茱笑得彎下腰,「我控制不住……哈啾!」
  
  那天,兩人終究沒有親到吻,但在感情上卻有了一個新的開端。
  
  幸福的開端。
  
論壇贊助計劃大家一起來幫論壇吧~

TOP

  第九章
  
  歷經了長途飛行,雷謙又來到夏威夷。
  
  陽光依然,沙灘依然,泳裝美女也是依然,海面金光燦燦,將望過去,是一片如洗衣晴空,踩著柔軟的細沙在海邊散步,他只覺得眼前景物一切都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
  
  正當他讚歎著海島景色時,一個穿著紅色比基尼的古銅美人拿著一杯調酒走到他面前,「哈囉。」
  
  好面熟。
  
  「好久不見。」女人說。
  
  居然真的認識——雷謙苦苦思索,自己並沒有外國朋友,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古銅美人眼熟呢?而且幾乎是肯定見過面的……
  
  「我叫珍娜。」
  
  翹臀珍娜!
  
  他那些放在床下的熱血青春,天啊,珍娜耶——她對著他的笑,手指的房卡鑰匙轉啊轉,意思再明顯不過,她那風靡全球的性感翹臀,如果能感受一下那渾圓而結實,水蜜桃一般的……不行,他有恩茱了,他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情。
  
  雷謙顫抖著將手反握在背後,只覺得舉二十公斤的啞鈴都沒花這樣大的力氣,「對不起珍娜,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雷謙……」
  
  「我有女朋友了。」
  
  「雷謙,你醒醒啦。」
  
  男人睜開雙眼,照例在鼻子對鼻子五公分的距離看到他昔日的青梅竹馬,現在的親愛女友,人生第一特獎:童恩茱。
  
  原來又是夢啊。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大手,還好醒了,他不想對不起她,即使是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下流夢境也一樣,珍娜,再見!
  
  「八點半,該起來了。」恩茱的聲音一如往昔般響起,「你今天下午的課要直接去實驗室報到喔。」
  
  剛從夏威夷海灘回來的男人從床鋪上坐起,想起夢境,覺得有點可惜,但又覺得自己拒絕得很對,看到特獎在前,忍不住伸手一把抱住她的腰,「恩茱~~」將臉埋在她脖子上,「你好香喔。」
  
  雖然她這輩子都不會有珍娜那樣的翹臀,但是抱著她上,有種心安理得的舒服。
  
  恩茱摸了摸他的頭,「作惡夢啦?」
  
  「不是。」想了想,又補上,「但也差不多。」
  
  拒絕珍娜真是奢侈的惡夢。
  
  不過他很高興自己的獸性演變成人性了,美色當前,他居然能記得自己有女朋友這件事情,太了不起了雷謙,男人都該給你拍拍手。
  
  快手快腳的梳洗完,他拿起車鑰匙,與恩茱出門了。
  
  就像以前一樣,走在一起,但保持著三十公分的距離。
  
  照她的說法,戀愛要低調,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沒必要讓全世界知道,但他是山大王,山大王覺得,還是該讓別人知道一下所有權這件事情,免得一些蒼蠅蟑螂盯著她不放。
  
  因為兩人意見不同,於是採取了最原始的決定方法:猜拳。
  
  三戰兩勝,由恩茱勝出。
  
  大丈夫一言既出,雷謙只好保持沉默。
  
  原本他打的如意算盤是,依照約定,他不會宣傳,但如果有人問他,他也不會否認——這不算犯規。
  
  可恨的是因為過去三年來他否認了太多次,所有的人都相信他,於是當他跟恩茱雙雙走在校園散步,一周有一增以上的天數同進同出,都沒人問他「你們在交往啊」,甚至在電影院的情人座碰見志豪跟美琪,志豪還以為他是太晚買票所以沒得選座位。
  
  沒看到午夜的電影院只塞了三分之一的人嗎?雷謙想,不是情人,誰會在還有空位的狀況下坐情人座啊。
  
  因為碰見,所以看完電影一起去吃了飯,他在餐廳把恩茱說得天上少有地下無雙,一個個發裡出西施的哲學發揮到極致,心想,這樣明顯的愛戀氛圍,應該要問了吧。
  
  沒想到美琪只說了句,「所以我才說張士堯沒福氣啊,追不上她。」
  
  旁邊恩茱早笑得發抖,「雷謙……你別……哈哈哈……」
  
  她知道他想幹麼。
  
  他真的好可愛喔——雖然他不喜歡她說他可愛,但她就是這麼覺得,以前還以為他什麼都無所謂,開始交往才發現他在某些方面很孩子氣,有點固執,但卻固執得讓她覺得窩心。
  
  知道自己是被在乎的,不是像以前一樣幾乎可有可無。
  
  「張士堯算哪根蔥,我們家恩茱才不可能喜歡他。「特別強調」我們家」,試圖營造曖昧。
  
  「其實張士堯條件真的不錯啦,只是不來電也沒辦法。」志豪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咦」了一聲,「不對耶老大,你不是滿讚賞他的嗎?阿南拿資料來報時,你說他那樣文質彬彬跟恩茱很配,怎麼現在又說他是根蔥?」
  
  特獎在旁邊笑得東倒西歪,只剩下男人一臉有口難言。
  
  經過這一役,雷謙終於放棄了。
  
  算了,反正現在都五月了,等過陣子考試,就來領畢業證書,那些蒼蠅蟑螂也不可能再繞著恩茱轉,過兩年等他當兵回來,直接丟喜帖,嚇死他們,哼。
  
  南風徐徐,鳳凰花開。
  
  經過春雨的滋潤,校園的樹木跟草地都顯得翠綠無比,圍牆邊一整排鳳凰木,背景一片晴朗無雲的天空,將望上去,十分美麗。
  
  操場邊,攝影師調整好腳架,「來,倒數準備,三二一的時候大家C一下喔,來,三,二,一,C。」
  
  踩著高矮不同的椅子分成四層拍攝畢業照的學生,隨著指令一起C~~
  
  「好,再一張,三,二,一,C。」
  
  啪嚓!「OK,換下一班。」
  
  恩茱是下一班的下一班——今天是拍攝畢業大合照的日子,一早學生會已經把椅子排好,然後一班一班過來拍。
  
  六月底時,他們就會拿到這一本厚厚的畢業紀念冊,校園、教授,不同繫上的學生,四年的生活就這樣壓縮在一本紀念冊中,感覺有點像夢境,似乎不太真實。
  
  「成裕天,你畢業時會哭嗎?」
  
  「不會。」簡短有力的回答。
  
  「我想也是。」恩茱看著現在正手忙腳亂穿衣服的那群人,「可是我想我會,而且一定是嚎啕大哭。」
  
  「你是太高興還是太悲傷?」
  
  「都有,我很嚮往到國外讀書,可是我捨不得這裡。」他們的樣園雖然沒多大多美,但累積了四年的快樂悲傷,讓她對這裡的一草一木有著強烈的感情,「我很想把圖書館那個英式風格的窗子搬回家,我覺得我會很懷念那裡。」
  
  「我只會懷念食堂阿姨。」
  
  恩茱聽了忍不住一笑,食堂阿姨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喜歡成裕天,只要他去買,肉比別人大塊,湯比別人有料,就連點陽春麵都會出現排骨酥。
  
  「到紐約的事情,你跟雷謙說了嗎?」
  
  「沒有。」
  
  成裕天是少數知道他們戀愛的人——只能說他太厲害了,只是看她提起雷謙的表情就猜出來,他說女孩子談戀愛後會變漂亮,提到喜歡的人會變得特別可愛,那是藏不住的。
  
  也因為他一直以來都很理性,所以恩茱有時候會小小的跟他討論一下自己的問題,前提是,僅能耽誤五分鐘為上限。
  
  「都已經五月了,別忘了我們七月就要先去語言學校。」成裕天提醒她,「這種事情越早說越好,不管對你還是對他。」
  
  「我知道。」
  
  看著他們前面那班的學生開始C,她忍不住覺得心煩意亂——她得承認不想畢業的原因之一,是不想面對隨著畢業一起出現的問題:留學、就業。
  
  幾個月前,她的意向是就業的,抱著「棚子下站久了,位置就是你的」的心態等雷謙當完兵,但後來陰錯陽差一頭栽入留學的世界,隨著資料越收越多,她開始覺得到外面走走是不錯的選擇,世界這樣大,而她很幸運的是家裡願意支持她。
  
  可是雷謙絕對會投反對票,他的醋勁之大,非比尋常,兩三年見不到面是他絕對無法容許的,最大的可能性是用兩個字回覆她——不准。
  
  「為什麼男人會覺得,女孩子到國外留學後,兩人間的感情就沒了?」恩茱不解,「我又不是不回來。」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因為本人覺得既然兩人要相愛,那就一定要彼此相信。」
  
  「所以我才問你是怎麼辦到的啊。」
  
  成裕天跟喜歡的人交往後一直分處地球兩端,可是她從來不見他為感情煩心,恩茱以前還不覺得這有什麼,現在想想自己即將面對的狀況,成裕天簡直就是明燈了。
  
  「一定有什麼訣竅,快點告訴我。」恩茱哀求,「我想用最簡單的方式讓他明白,就算距離拉遠了,就算短時間內見不到面,那一點都不會影響我對他的愛。」
  
  「我唯一的訣竅是:我的對象是成熟的人。」
  
  這句話隱藏的意思就是:因為雷謙很幼稚。
  
  她想反駁,但張嘴半晌,卻發現自己半個字都吭不出來,蔫了。
  
  成裕天笑了笑,落井下石的說:「也許他怕的是影響了他對你的愛。」
  
  呃,沒錯……這才是她最害怕而不敢說出口的——她看了成裕天一眼,這男人果然不簡單,居然三言兩語就發現問題的癥結點。
  
  她跟雷謙都是初戀,他對她雖然有強烈的佔有慾,但其實這比較像孩子搶奪心愛的玩具,他是喜歡她,但還不懂真正的愛。
  
  愛需要包容與信任,這些他都還沒有。
  
  「恩茱,到國外後,你會因為條件好的男人而動搖嗎?」
  
  「不會吧。」
  
  「吧?」
  
  「不會。」她把那個可能性去除掉,「這輩子要我接受別的男人只有一個先決條件,就是他不愛我了,如果將來有一天他喜歡上別人,而我怎麼樣都無法挽回,我才會考慮另一段感情。」
  
  成裕天笑,「很傳統嘛。」
  
  「應該這麼說,是基因。你不要笑,我是真心這麼認為,喜歡他是我與生俱來的本能。」說完自己突然覺得有點肉麻,低頭笑了。
  
  「各位同學,三,二,一,C~~」
  
  三四十個學生一起C~~啪嚓!
  
  「OK,換下一班。」
  
  不遠處,拍完照的學生正脫下學士服。
  
  班代大導報喊著,「各位同學,請去套上衣服。」
  
  兩人跟著班上其他人朝放著學士服的桌子前進,至於後在有人在偷聽,誰也沒去注意。
  
  最後五秒,雷謙退到三分線外,長手一伸,隨著橘色籃球「刷」的一聲進網,旁邊圍觀的女孩子大聲尖叫起來。
  
  「啊~~」
  
  「學長好帥。」
  
  「好球!」
  
  這是畢業前的練習賽——他們這群大四球員對一二三年級組的隊伍,雷謙這個後衛依然得分驚人,他人高馬大的既可以擠籃下,又有三分外線的實力,根本防守不住,一場球賽下來,個人就拿了二十幾分,打得學弟們個個灰頭土臉。
  
  「學長你太強了。」志豪不無苦惱的說:「這樣明年我們的四校友誼賽怎麼辦啊?少了你這個得分王,感覺好像會殿後說。」
  
  雷謙拿起毛巾擦汗,有一搭沒一的說:「沒關係,殿後也有第四名的獎盃。」   

    志豪苦笑,「可是大家都知道比賽的只有四個學校啊。」

    看志豪那樣認真的苦惱著,雷謙變態的湧起一種成就感。

    畢業在即,沒有其他人的多愁善感,他只覺得興奮無比——當兵,工作,結婚,生小孩。

    他想快點看到雷獅的樣子,一定很可愛,哈哈。

    「老大,你在笑什麼啊?」阿南擠了過來,「感覺很淫蕩耶。」

    「你眼中的世間萬物都淫蕩,你說,是誰淫蕩?」

    旁邊一群學弟一下哈哈的笑出來,阿南不甘被笑,張嘴想反駁,卻找不到合適的句子,於是還是摸摸鼻子算了,跳過這個話題。

    「老大,是說你那個青梅竹馬也真夠厲害了,聽說申請到紐約大學耶。」

    紐約大學?「誰啊?」

    「童恩茱啊,不是要去紐約讀書嗎?」

    男人想也不想就回他,「那是之前。」

    他知道恩茱之前是有去上發音課,但那是他們斷交的時候,他們現在在一起了,有了新的人生計劃,一切當然都不同。

    「唉,是喔。」阿南「吼」了一聲,開始自言自語,「阿慣的消息也太不靈光了,說什麼前兩天拍畢業照時聽到童恩茱跟那個外交官兒子講要出國的事情,原來人家這兩天又取消了,沒意思。」

    「別去。」

    「我要去。」

    「我說別去。」男人提高聲音。

    「我說我要去。」女人不甘示弱。

    文學館旁的池塘畔,雷謙跟恩茱正在進行著一件事情——討論將來。

    雖然因為彼此意見不同,不到一分鐘就演變成有點吵架的趨勢,但兩人還是很認真的用比較高的音量「溝通」。

    「你忘了我們之前討論的人生計劃嗎?」

    「當然記得。」

    「那還出國?」名義上是兩三年,但誰知道是兩年還是三年。

    「我是去唸書,又不是去定居。」恩茱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和他討論這件事,「學位拿到就會回來,到時候你也差不多退伍,我們再一起考慮,看是要回你爸媽那邊,或者在台北找工作,這樣不是很好嗎?」

    雷謙想也不想就否決。「不行。」

    他不想她離開這麼遠,而且旁邊還跟著成裕天。

    兩人離鄉這麼遠,彼此扶持,搞不好就扶出感情,而且紐約天高皇帝遠,他想挽回都沒辦法。

    雖然她一再跟他保證成裕天對她的喜歡只是單純覺得她有趣,非關男女,但他就是覺得那個小白臉兼黑社會不可靠,再者,恩茱這麼可愛,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有別人想要乘虛而入。

    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男人很認真的又重複了一次。「別去。」

    「雷謙!」

    「你該不會要我說第四遍吧。」

    「你講點道理。」

    「我不講道理。」男人野蠻的說,「我只記得我們的約定,當兵,結婚,生小孩。」

    恩茱會聽他的——也許是從小到大的生活模式使然,即使溝通得非常不順利,他還是這樣覺得。

    「雷謙,你不能總是這樣,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一想,我現在不去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那你又替我想了嗎?」跟別的男人一起出國讀碩士,兩三年後才回來,哪個男人可以接受這種事情,「總之我跟你表達過我的立場,你要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雷謙丟下這句話,走了。

    恩茱看著他怒意張揚的背影,瞬間過往記憶如潮水湧現。

    第一次聽見雷媽斥罵他,第一次注意到原來對門的兒子跟自己差不多大,然後是幼稚園遠足那天,那奇跡般的「不用怕」——好奇怪,她現在居然還能想起七歲時雷謙那略帶稚嫩,卻又無比肯定的聲音,擋在她身前的身影,就像巨人一樣高大。

    從七歲那年他替她擋住恐怖的大狗起,恩茱就開始她早熟的初戀。

    這麼久以來,除了讀書,她的心思只用在他身上,就像栗子說的,興趣是雷謙,專長是雷謙,將來願望是雷謙,就連聯考時明明可以上台大,也因為他而選填了較低的志願。

    這一切當然都沒有變,可是在這一段準備留學的期間,她第一次發現脫離雷謙的其他樂趣,英文發音很難,但她挑戰得很愉快。

    她看著租屋網站的照片時,總幻想著到時候搬進去,她要怎麼佈置,窗簾的顏色,壁紙的圖案,還想著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打工的機會,如果可以她想存點小錢,作為第一筆購屋基金。

    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件童恩茱想做的事情,她想堅持下去。
論壇贊助計劃大家一起來幫論壇吧~

TOP

 12 12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11-26 05:30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38317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