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古代架空] 《子清游》作者:狗丫頭【完結】(子清系列一)

《子清游》作者:狗丫頭【完結】(子清系列一)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wingruth 您是第2467個瀏覽者
我和其他人有點不同,我沒有父母,但是,我有七位師父。
  那七位師父我都用他們慣穿的衣服顏色稱呼他們——黑、紅、橙、黃、綠、藍、紫。
  據橙師父說,他們是從前江湖上叱吒風雲的七星老人,但是在二十年前因為厭倦江湖,所以就退隱了,橙師父說,他們是在前一天晚上商量好,隔天就連聲招呼也不打的跑到這座人煙杳無的雪山過退隱生活,然後隔年就在山腳下撿到了還是嬰兒的我。
  七個師父都曾跟我說,我很幸運,我是上天的寵兒之類的話。我應該是個棄兒才對吧?紅師父回答我說,因為我被他們撿到了,所以幸運,然後之所以會是上天的寵兒是因為我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才。
  是什麼樣的奇才?別人要花十年苦讀的書,我只要個把月就能瞭解貫通,別人要花十年苦練的功夫,我只要個把月就能修成活用——這不是奇才是什麼?
  因此,七個師父的所有招數學術,我用了十二年的時間就盡數學會了,而接下來的幾年,我都陪各個師父們鑽研新技。
  在七個師父裡頭,我最常跟紫師父在一起了,紫師父不會什麼武功,但是使毒、用醫、易容、五行陣術等等的都一把罩。
  並不是因為我喜歡學那些才跟紫師父在一起,跟紫師父一起的時間大多是跟她談心。
  她?沒錯,是她,除了我之外,天下所有人都不曉得紫師父是女非男,她之所以能隱瞞她的性別,全賴她的易容之高明。
  她曾經給我看過一次她沒易容的樣子,我想,她年輕時候想必是一代美人。很好奇為何她要易容裝成男人,她只是苦笑,沒有答話。
  十四歲時,紫師父最先教我的,就是易容,紫師父認為我最該先學這個。
  「從小看到大,可有時還是會看你看到出神……」紫師父邊說著讓我丈二摸不著腦的話,邊決定的說。
  我問藍師父,藍師父則摸著他那長長的白鬍鬚,噗ㄔ的笑著。
  「阿紫是有先見之明……你這小娃兒,明明是個男孩,確有比洛神更甚的容貌……」
  聽藍師父這席話,我豁然開朗,可心裡,暗暗不快。
  ——洛神,中國眾神中,最美的女神。
  「雨,越來越大了……」紫師父看著窗外,不減反增的雨勢讓她皺起眉頭。
  桌上的蠟燭快要燒盡,我推想黎明也即將來到才是。
  「師父們……不要緊吧?」
  紫師父和藹的笑了笑。
  「怎麼會不要緊呢?男人啊……清兒,要是等會兒他們回來了,要將內力灌輸給你,你儘管答應就是,千萬別拒絕,知道嗎?」
  「可是……」
  紫師父摸摸我的頭。
  「他們回來時,內力想必所剩無幾……他們也不過想留些東西給你。」
  「徒兒知道了。」我點頭。
  紫師父又看往窗外,嘆氣。
  「最後的決鬥嗎……」
  黎明破曉時,師父們互相搭著肩,渾身濕答答的回來了,他們一見我,便說要把內力傳給我,我乖乖的應承。
  跟紫師父猜測的一樣,師父們的內力所剩不多,但六個人加起來也足半甲子多……他們灌輸內力給我之後,紛紛躺了下來,不再睜開眼睛。
  「紫師父——」
  「不用替他們難過,他們很滿足了……清兒,葬了他們後,便吃飯吧。」
  我用衣袖粗魯擦掉無聲滴落的淚水後,就將六個師父抬到外頭空地,迅速的挖了六個坑埋葬他們。
  我進了屋,紫師父早已坐在桌前用餐,我跟著坐下吃飯。
  「清兒。」
  「是。」
  「再陪為師半個月後就下山吧,你初涉江湖,要步步為營,小心為上,知道嗎?」
  「徒兒知道。」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記住不要輕易卸下你的易容,除了必要,知道嗎?」
  「徒兒知道……」眼淚,又開始掉落。
  「還有,別告訴旁人你是七星老人的徒弟,知道嗎?」
  「徒兒知……」語不成聲的,我開始放聲大哭。
  這是我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哭的這麼慘。
  十八天後的早晨,紫師父也靜靜的去了……將她跟其他師父埋在一起後,我易了容,整理了行囊,迅速的奔下山。
=========================================
  第一章
  這是我第一次下山,同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除了師父們以外的人,但托黃師父常常跟我五四三的福,對於外頭的風土民情沒有一知也有半解,至少我還知道買東西要用銀兩。
  到了一座小鎮後,將綠師父生前給我當作盤纏的玉珮拿去當鋪換了五十兩銀,開始思考接下來我要做些什麼。
  左思右想,我只想無事一身輕,快快樂樂懶懶散散的闖蕩江湖,黑師父讚揚過我這種個性(?),說我永遠不是可以成為混世大惡人的料。
  七位師父生前說過他們希望我下山後,能找出之所以要我下山過江湖日子的道理,但,要我如何找呢?
  下山過江湖日子的道理——這種目標太過含糊。
  嘆了口氣,也只能漫無目的的慢慢找出來了,明知道我懶,師父們一定是故意要為難我的。罷了罷了,師父遺命,哪能不從?就當是為見見世面吧,為這個十九年來從未踏出雪山一步的我。
  ——先去哪兒好呢?江湖廣大,何處為我應去之處?
  兩個月後,我到了楊州,因為我聽說楊州第一名妓柳依依乃為不因人間有的絕色美人。
  我想要去一睹美人風采,我希望柳依依真的如同傳言所訴般的美麗,這樣的話我便可到藍師父的墳前嘲笑他,會說我有更甚洛神之容貌,是因為他乃井底之蛙,見識不廣,才會將我這般說。
  到楊州的當晚深夜,我便換上夜行衣,直奔有柳依依所在的戲春閣。
  找、到、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要找到柳依依非為難事,可說容易至極,她是名妓,因此一定是有個人小樓,還是最新、最豪華——為了凸顯她是第一名妓的派頭。
  今天她好像因身體不適不接客,所以此時閨房中只有她一人,但見她撫琴吟唱的樣子,似乎還蠻有精神的。
  不做聲響的翻窗而入,要不是我特意得出聲問話,可能到早上柳依依都不曉得有人進到她的閨房內。
  「柳依依姑娘是嗎?」
  琴聲乍停,柳依依驚愕的看向我,但隨即回覆平靜,看來我似乎不是第一位夜探閨房的先例。
  「我是,請問閣下是……」
  「區區小名,不足掛齒。」
  柳依依又開始弄琴彈奏。
  「能不驚擾外頭那些守門進來依依房內,想必壯士輕功不遜才是。」
  「那裡那裡,柳姑娘過獎了。」回話時,我打量著柳依依,柳眉杏眼鵝蛋臉,皮膚白晰有光澤……這樣應該算很漂亮、非常漂亮了吧?
  注意到我毫不遮掩的目光,柳依依眉目間透露慌張,我暗暗偷笑,看來她是把我當成有意採花偷香之賊了。
  「壯士夜探閨房,有何要事?」故做鎮定的語調。
  「柳姑娘請勿擔憂,區區並非為非作歹者,夜探閨房,但求柳姑娘一事。」我說明來意,不然我真怕等會兒她會扯喉叫救命。
  輕輕地呼了一口氣,看來她是放心了。
  「壯士請說。」
  「能否與我共同站在鏡前一下呢?」我瞄向柳依依房內那面寬大等身的銅鏡。
  柳依依愕然。「壯士所求只為此事?」
  「是的,只為此事。」
  鬆了口氣的柳依依頷首,站起身與我一起走向銅鏡。
  鏡中映出柳依依與戴著黑色面罩穿著夜行衣的我,我一把扯下遮我大半臉的面罩,此刻的我並無易容,露出我原本的模樣。
  柳依依倒抽口氣,她睜大美目看看鏡子,又看看我,隨後垂下頭,將身影移出鏡子。
  「怎麼啦?」我疑惑她的舉動。
  柳依依就垂著頭的狀態搖頭。「依依不配與公子您站在一起。」
  我失笑,不會吧?
  「我覺得很配啊!」女人你這樣說很讓男人丟臉耶!騙我的也好,來句:不過如此,竟敢妄想與我一分高下?真是自不量力!
  柳依依惶恐的說:「不,像依依這樣的人站在公子身旁,會褻瀆您的美……依依雖有名妓的美稱,但乃非清倌,更是千人騎萬人壓的青樓妓女……」
  「依依好比污泥,您好比白雲,不,用白雲還太過藐視您了……」說到最後,柳依依還跪下身,我趕緊伸手將她扶起,雖然此刻我很想就地推倒——掐死她!
  不行,深呼吸再深呼吸,師父教誨不可忘,黃師父說過,作男人的就是不能欺負一種名為女人的生物。
  「柳姑娘將我說成這樣,我真不曉得該笑還是該哭?我可是個男人啊!」
  「依依並非說您是陰柔之美!您的美、您的美……只恨依依書讀得少,不知該如何形容才好!」柳依依緊握住我的手,而後才像想起男女授受不親,漲紅臉放開她的纖纖細指。
  「比洛神更甚的容貌嗎?」不要連這個會面不過一時三刻的人都這樣說……
  柳依依的美目綻放光芒。
  「是的,只有這句話可讚揚公子!」
  這還不是同義?洛神也是女的不是嗎?!我該笑著對她說多謝你的不吝讚美?我的天——真想一拳揍下去!
  不行不行,我可是個九尺男兒,不能對個弱質女流動手,我要深呼吸再深呼吸再深呼吸——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啊……
  我開口詢問:「柳姑娘可知何處有勝你容顏之女子?」
  柳依依左思右想,對我歉然一笑。
  「依依不知。」
  我嘆氣,開口問時我就後悔了,想也知道被誇不因人間有的柳依依已是絕美,何處哪有比她更美之人呢?
  難不成,真如同藍師父所言?我可是個十九歲的青春陽光帥氣少年郎才對吧……
  「可否問您為何找尋嗎?」
  「哈……還請柳姑娘切莫追問。」我只得無奈苦笑嘆氣三聲,要告訴她只為男兒自尊這令我自己都啼笑皆非的答案嗎?
  上天的寵兒?我看是上天的玩具才是!
  唉……算了,是上天的玩具也罷,至少,他還好心的讓我給那七位師父撫養長大,不是陳屍荒野任野獸亂啃。
  想開之後,心頭也沒原先的鬱悶,我釋然一笑,不笑還好,我這一笑,笑的柳依依魂飛九天,難以喚回。
  對她既是招手,又是呼喊,過了片刻後,柳依依才回過神。
  「對不起,依依失態了。」她欠身道歉。
  「無妨,我只是想借柳姑娘的琴彈奏一曲,以表深夜叨擾的歉意。」雖然柳依依說了些挺欠揍的話,可我很好心的不予計較還以德報怨、仇將恩報。
  柳依依大喜。「公子懂琴?」
  「略知一二。」做人要謙虛點,雖然被紫師父誇過我的琴藝已是登峰造極的境界……
  盤腿一坐,雙手輕彈試完琴音後,便正式入神,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撥奏出悅耳動聽,直叫人沈醉入迷的樂音。
  琴曲並無驚天動地的高低起伏,似微風,青青而拂,如溪水,潺潺而流,彷細雨,飄飄而落……
  短短一刻,奏完一曲。
  曲落神回,但見柳依依美目淚珠滑落不止。
  「公子是仙人吧?如此清淡樂音卻撼動人心,繞樑三日餘音尤存的琴藝只應天上才有啊……」
  「柳姑娘過獎了,柳姑娘可知方才我所彈之曲?」
  柳依依拭去淚水,那舉止之優雅連一般千金閨女都難以比擬。
  「依依愚昧,望請公子教授。」
  「柳姑娘不知也理所當然,此曲乃不才區區所作,取名『心清』。」
  「心、清。」柳依依一字一語喃喃唸著。
  「雖不能如蓮花出污泥而不染,雖處紅塵世間,但只要心清如明鏡,又何懼身濁如污泥呢?」聰慧如她,我想她會聽懂我的暗示。
  果然,她露出靦腆笑容。
  「多謝公子。」
  「柳姑娘,我還有一事請託。」
  「請說。」
  「請柳姑娘保守今晚之事,勿向旁人提起。」
  「以性命擔保,就算死去,也絕不向旁人提起今晚之事。」
  我咳了兩聲,有必要這麼誇張嗎?還死不死的……
  「公子?」柳依依擔心的看向我。
  「沒事,請別在意。」
  輕一擺手,算與柳依依告別,如來時,我翻窗而出,使出絕頂輕功行走。
  抬首一望,點點星光的夜空,令我想起過去此時的我總與七位師父品茗賞明月……啊啊,昨日事成今日夢,往事總難尋,只殘回憶心中放。
=========================================
  第二章-第四章
  離開楊州後,過沒幾天,我又到了一座較大的城鎮,這趟江湖游我總是走走停停,沒遇過師父們說過的是非事,只看過壯麗山河、優美景色。
  我無舟車勞頓苦,卻得為了懷中銀兩省吃儉用,每每掏出錢袋打開,只得搖頭又嘆氣——日減無增。
  挑選了間看來還算乾淨的客棧打算一頓簡餐吃喝再包點乾糧後上路,信步入店,我發現客人還挺多的……我後悔選了這一間,不是客人多的關係,而是那些人不是單純的客人,個個身懷武藝,由氣氛看來,感覺隨時開打。
  那些客人的敵意都集中在坐於位處中央位子的三人。
  二男一女,單就相貌皆為人中龍鳳,武功底子都不弱,膽識也似乎不錯,雖四面受敵,神態依然自得,毫不慌亂。
  但是……有點不大對勁,坐在中央的俊朗青年中了毒,還非一般,他故作無事的樣子瞞得了其他人瞞不了我。
  要幫忙嗎?
  考慮再三,然後嘆氣,素有正義感的紅師父遇到這情況一定會出手幫忙,而我就算不幫忙打,也得幫忙解毒。
  「不好意思,沒位子了,借擠一下。」說著說著,我很自然的坐在空著的椅子(也是中毒男子的對面)。
  「兄台,不是我們不願與你同坐,但……」
  「既然沒有不願,那就讓我坐啦!」阻斷另一名男子的話,我不理會他們的警告目光,招來小二,跟小二要了一壺茶,一盤饅頭。
  「喂,小子,你想死是不是?」穿著不失大方的美貌少女,說出口的話卻是……真的只有臉好看。
  咬著饅頭的我裝作一副無知的表情。
  「姑娘,為何我坐在這裡就是想死?」我可是善良的市井小民,很怕死的∼
  「你——」
  她語未畢,四周殺意現起!
  「如風,顧好莊主!」少女出聲示意,拔出劍,飛身與人廝殺。
  她口中的如風也拔出劍,保護中毒男子,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雙拳難敵四掌,更何況是一堆掌?但他仍是很努力的將敵人遠離中毒男子。
  見他二人已離有一段距離,我才笑嘻嘻換位子到中毒男子身邊。
  中毒男子滿臉戒備。「你也是——」
  「不是不是。」
  「那你——」
  我替自己倒了杯茶,張口喝下。「非敵。」繼續說道:「四肢難以使力,運氣即回天乏術,但就算不運氣,此毒也會一天一天慢慢滲入五臟六腑,第十日大羅神仙也難挽回——常相思,對吧?」
  中毒男子驚愕。「你怎麼知道?」
  「看就知道。」紫師父可是此道專家中的專家,常相思也是她的上手毒物,要是我看不出來,她真會從墳墓跳出來掐死我。
  「第幾天?」我問的是中毒的日子。
  「……第八天了。」
  我從懷裡摸出一顆丹藥丟給他。
  「這是解藥,相信就吞下去,不相信就丟掉。」
  他看著丹藥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
  「早也是死,晚也是死,我葉笑月還怕什麼?」他乾脆的把丹藥吃下肚。
  這人還挺好氣魄的。我讚賞的想。
  沒半刻,葉笑月欣喜的看向我。
  我啃著饅頭,如是說著:「不必言謝,去幫你的同伴吧。」
  葉笑月點頭,提劍飛奔助他同伴,顯然的,他的武功造詣遠在另外兩人之上,他一加入戰局,沒有多久就將敵人全數殲滅。
  看著倒臥四處的屍首,我不禁想我是否做錯,可又自我安慰地想:會以多欺少痛下殺手者,想必非善類才是。
  另外兩人發怔樣的看著葉笑月,不解中了劇毒的他為何能生龍活虎。
  葉笑月溫朗的解說:「是那位少俠解了我的毒。」
  「說少俠就太抬舉我了,我也不過是個學了幾年醫的大夫。」必要的時候要撒點謊,寧可把別人唬的暈頭轉向,也不要太老實地把祖宗八代掀出,這是黑師父教的。
  「少俠過謙了,為報答少俠,可否請您到蔽莊一聚,好讓葉某一報救命之恩。」葉笑月說。
  少女一馬當先,出聲反對。「莊主!這太不妥了!誰知那小子是不是對方派來的間諜?不然他怎麼會有常相思的解藥?」
  「玲瓏,你多慮了,我想對他們而言,再多的情報也比不上我這條命吧?你說是嗎?如風。」
  「您說的是,但……對於那位少俠有解藥的事,我也有些疑慮,畢竟連天下第一名醫的楚先生都無法調製出常相思的解藥。」如風看了我一眼後,對葉笑月拱手作答。
  天下第一名醫楚先生?哈!聽都沒聽過!紫師父未退隱前可是被人尊稱賽閻羅耶!只要人還沒死,就一定救得活的賽閻羅!
  ……很想這麼大喊,為免麻煩還是作罷,但又嚥不下這口被藐視的氣。
  「葉莊主,我給你的藥並非常相思的解藥。」
  看到他們瞬間倒抽一口氣的驚嚇表情,我就很爽了,呵,嚇嚇你們也好。
  「你這小子!」玲瓏大恚地拔出劍,那羅剎表情真叫人望而生畏。
  葉笑月止住玲瓏欲砍殺我的舉動,疑惑的看向我。「少俠,如那非常相思的解藥……」
  「那是先師耗費一生心力,採集所有珍貴藥草修練而成的回生丹,它可解十多種罕見奇毒,而常相思恰巧就在它能解的範圍之內……回生丹珍貴難練,先師也不過練出兩顆後,即告別人世……」裝出一臉悲傷,語帶可惜的我,心裡早就狂笑不止。
  那丹藥可解十多種奇毒沒錯,但那是我只花三個月不到的時間練成的,我練出的不是兩顆,是二十顆,更重要的是它不叫回生丹,那時我根本懶得替它取名字!
  說謊不打草稿,我還真能掰!
  「如此珍貴的丹藥,今日竟浪費在葉某身上……救命之恩,真不知該何以回報!」葉笑月一臉很對不起我的樣子,其餘二人也都歉然的看向我。
  真好笑、好想笑……不行,我要忍,忍一時風平浪靜(?)。
  「不,反正留著也沒用,給需要的人用,想必先師也會高興,先師練出回生丹,就是要救為奇毒所害的人。」其實是閒著無聊時練出來的……
  葉笑月開口問道:「敢問少俠師承何處?」
  「我也不知先師尊名,只知先師少時情人曾因奇毒過世,所以先師才會耗盡心力練出回生丹以補遺憾。」呵呵呵,我愈講愈順口……黑師父,您的諄諄教誨弟子非但沒忘,還善加活用,要是您地下有知,可以拿去跟其他師父炫耀了。
  我努力擠出幾顆淚水。
  「要是先師泉下有靈,得知回生丹派上用場救人一命的話,想必也該瞑目才對。」是啊,師父們,你們可以拍手鼓掌了!
  「多謝少俠贈藥救莊主一命!」語畢,如風玲瓏二人雙膝跪地,向我行了大禮。
  「感謝少俠贈藥!」葉笑月彎腰向我一拜,雖無行大禮,但從言語之間,不難體會他的感動。
  我趕緊向前迎起他們。
  「可別、可別!我是個大夫,救人是理所當然之事,何需言謝?」謝的好謝的妙謝的乖乖叫!看他們服飾質料之好,這下我可攀上冤大頭,救了『莊主』一命的我有好一陣子不用擔心民生問題了。
  葉笑月很有錢,還是非常有錢又有勢的那一種。
  葉笑月的葉莊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門下弟子何止千人,葉笑月手下可謂人才濟濟,他又知人善用,將葉莊領域從武學拓展到商業,短短數年所累積的財富據說與國庫不相上下!
  聽說他跟朝廷處的還不錯,好像還跟六王爺是好友的樣子……不用問我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大多我也都是從玲瓏如風那裡聽來的,葉笑月本人但是很少講關於他自己的豐功偉業。
  看著馬車外的滾滾黃沙,我心不在焉的問:「離葉莊還有多久的路程?」
  在廉外駕馭馬匹的如風回話說:「大約黃昏就可以到了。」
  已經坐了三天了,還要繼續烏龜慢爬到黃昏啊?是如風的技術問題還是『馬力』不足?真慢、很慢、非常慢——
  「魏先生不喜搭乘馬車嗎?」葉笑月看我老盯著窗外,猜測的問。
  之前我跟葉笑月提過,請他別在用少俠稱呼我之後,他改用先生(原來天下第一的楚先生的先生不是名),而我告訴他我的真名,反正無名如我,又有何好懼?他怎會從渺小的魏子清扯到二十年前叱吒風雲的七星老人?
  我搖搖頭。
  「只是不習慣,我從未坐過馬車。」
  玲瓏不大相信的樣子。「魏先生沒搭過馬車?」
  姑娘你沒聽清楚嗎?方才不是很明白的說『從未』了嗎?你少年重聽是不啊?硬是嚥下不快,我表面是一派溫文,內心早熊熊怒火。
  「是的,我沒搭過馬車。」在雪山,哪需馬車?
  「那你會騎馬嗎?」玲瓏好奇的追問。
  敢情你是認為我不會騎馬,要我說笑話給你開心樂一下?
  「玲瓏,你踰越了。」葉笑月略帶不悅的指責玲瓏,他不希望我這個救命恩人被個小小婢女給嘲笑吧?
  偷偷在心底罵他倆千百遍,我是沒看過豬走路,可我還吃過豬肉……不作辯解,反正葉笑月有意讓話題終止,我也樂得順水推舟,這些人非我關係者,何必與之談論吾事。
  馬……是嗎?我懷念起那匹群馬的領袖,它非人,卻懂我知我,在雪山除了師父們外,我最常跟它在一起,它不是我的座馬,是我的知己。
  那日我下山沒知會它,不是我忘記,只是擔心放不下我的它會隨我入江湖,我魏子清如今渺茫一人,而它卻還有同伴……
  只望待我回去時,它不會狠狠給我一踢。
  尖銳毫不遮掩的凜冽殺氣,看來是葉笑月的貴客。
  「停,如風。」葉笑月額上冷汗漓漓,語氣慎重,應不只是貴客,還是難以應付的坳客。
  如風「停」的一聲,急行奔馳的速度剎止——貴客,飄然來到馬車前,聽這聲音……四位貴客。
  「魏先生,你先暫留車內。」
  葉笑月起身,與玲瓏相繼出廉下馬,準備招呼貴客,我移到簾後掀起一角,觀看情勢,要是葉笑月處於上風,我也諸煩皆無,要不幸落於下風,我便放軟筋散骨散——好不容易找到個冤大頭,可不能就讓他輕易送命。
  「葉莊主近日可好?」身著玄衣,年近五旬男子出聲。
  葉笑月作揖拱腰,一派溫文自得,好似不將四名來客視為大敵,要不是方才所見,我還真會以為葉笑月不將他們當一回事。
  這四人的武功不是葉笑月三人可以匹敵的,我可以斷言。
  「多謝前輩關心,如您所見,晚輩無恙。」
  另一名風姿焯豔的紅衣女子,發出柔柔笑聲,旁人聽來或許會為此骨頭酥軟、心頭蕩漾,我只覺得老女人就要有老女人的樣子,雖女子看來不過三十年華,可被橙師父斷練出來的銳利眼神看出女子不過是憎恨歲月催人老,學習旁門左派的歪邪伎倆扭曲自然。
  「連天下第一名醫的楚讓都棘手難解的常相思竟讓個無名小輩輕鬆釋去……葉莊主手下能人賢士之多,真讓小女子深深景仰。」
  「謝姑娘此言差矣,替葉某解毒之人乃是葉某的座上賓非席下奴。」
  「葉莊主的席上賓還是位少年英雄吧?小小年紀,對於解毒卻有如此功力,叫月惜感嘆長江後浪推前浪。」
  謝月惜若有似無的眼神飄往馬車,在廉後窺視的我也不想躲藏,正大光明的站了出來,這故作年輕的老妖婆很不得我緣,她的矯揉做作惡的令我想吐,平平都是老女人,紫師父比她好上千萬倍。
  我笑臉盈盈,使出我最擅長的罵人不帶髒字。「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謝姑娘要想讚美我,也別咒自己死啊!」
  謝月惜臉色悄然一變。「你這小輩!」
  「唉,真該掌嘴!小小年紀的我,怎可如此目無尊長,惹怒上了年紀的老人?啊,我又該掌嘴!怎可暗示您老呢?提起女人的年紀是大忌,說出女人是老人犯大凶!」輕鬆幾句話,激的老妖婆臉色翻紅轉青,一旁的玲瓏早已忍俊不住,銀鈴笑聲溢出。
  葉笑月咋異望向我,一路上他都沒見我如此伶牙俐齒過,我暗暗一笑,他沒見過的還多的很。
  謝月惜褪下柔情似水,渾然怒意漫上全身,佈滿血絲的陰鷙眼瞳散發欲殺我而後快之意。
  在我以為她要出手之際,另一名褐衣老者制止了她。
  「謝妹子勿惱,何必跟個後生小輩計較?小子,你的眼睛倒是挺利,很少有人知曉我這謝妹子,你怎知的?」老者話說的不清不楚,有意遮掩謝月惜鮮為人知的臉皮年紀。
  「前輩見笑,區區學過幾年岐黃,見謝……姑娘的指甲現出黃褐色,又見謝姑娘手指帶有點點紅斑,才大膽推測。」本欲稱呼謝老婆子,想想還是作罷,我雖三番兩語羞辱她,也只是單純看她不順眼……她,讓我想起了紫師父,可她又無法跟紫師父相提並論,明知如此,我卻又下意識將她與紫師父比較——我惱怒,生氣我為何要將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放在一起,因此,我遷怒於她。
  女人愛美是天經地義,紫師父算是個例外,我不能責備謝月惜,也沒有那個資格。
  但是,我責備她了,是我自己本身的錯卻牽扯於他人……我,果然還不夠成熟,還是藍師父口中的小娃兒一個!
  「那番左道邪技也非無害,要妄想逆天就得付出代價,而代價當然不只如此……」紫師父提過,習此邪技,每逢月圓骨頭就會吱吱作響,移位錯亂,可謂非人劇痛。
  謝月惜轉過身,看不見她的表情,而老者及其餘二人皆現無奈之狀。
  老者痛心疾首的說:「你說的是,事情已過多年,可謝妹子的苦卻從未停過……這代價無可彌補啊!」
  葉笑月三人對於這四人的悲痛倒是無所感。
  「想四絕前輩濫殺無辜,手刃何止百人?又替二王爺助紂為虐,荼毒生靈,遭此待遇也只可說惡有惡報!」葉笑月雖不知原委,可是可能吃過四絕的虧,脫口的話無一不是落井下石。
  明顯的,給葉笑月下常相思的應該是四絕沒錯,葉笑月借題發揮以圖報復……葉笑月並非我原先所料想好漢一條。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我對於葉笑月的想法早已改觀,他的很多事情並如非玲瓏如風所說一般光明磊落,要是他光明磊落,也就不會暗示如風他對我說關於他葉笑月的好話及偉大事蹟;玲瓏時常有意無意為難調侃我也是出於他的命令,玲瓏扮黑臉,他扮白臉,以此獲得我的信任,司馬昭之心眾人皆知,他所圖的乃是回生丹。
  葉笑月擔心我會把回生丹送給需要用的人,要是他能取得『最後一顆』的回生丹,他往後就少一份喪命的危機。
  也或者他會將回生丹貢獻給那位六王爺,他跟六王爺非好友,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合作關係』,我曾攔下葉笑月偷偷放出的信鴿,也不作痕跡地從口直心快的玲瓏口中打探,由訊息拼湊出事情的大概。
  事情很簡單,千古始如一,六王爺要爭奪天子之位,在江湖有舉足輕重地位的葉笑月幫助他獲得王位,等事成之後,六王爺會幫助他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
  ——爭名奪利。
  名利有何好呢?為了爭這些要耗費多少精力腦力?要犧牲多少無辜性命?與其去爭那些,我寧願回雪山納涼睡覺。
  可惜我的情況不允許我回山,那也無所謂,葉笑月要回生丹我就給,只是我要先確認我可以在他那當米蟲一陣子。
  我不擔心他們的名利之爭會牽扯到我頭上,因為我魏子清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名不經傳兼手無伏雞之力的文弱大夫。
=========================================
  第五章-第七章
  另一名穿著淡青衣的中年漢子指著葉笑月惱怒說道:「葉笑月你話別說的太過份!」
  「羅前輩想說是葉某誇大其辭?」
  「你——」
  「羅三弟,正事要緊,別跟個後生小輩計較。」老者示意羅姓男子退下。
  「葉莊主,我等奉二王爺之命,特來招降於你,望你能入二王爺麾下。」老者話語有禮,目光卻然冰冷。
  葉笑月冷哼兩聲,神情颯是不快。「葉某對於二王爺先小人後君子的招降作法甚是不喜,二王爺的厚愛,葉某心領了!」
  老者陰冷的目光此時更加冰冷。「葉莊主執意要與六王爺聯手?你認為你們三人加上後頭那位文弱大夫能從四絕手下逃生?」
  我是文弱大夫?真想把衣服穿下讓您老見識見識我這文弱大夫毫無一絲贅肉,鍛鍊有素的肌肉。
  不過——就算不脫也無所謂,葉笑月的救兵來了,我的軟筋散骨散也省下了。
  「那如果再加上小王跟小王的侍衛如何?」俊儔挺拔,有著天生霸氣的男子帶著傲然的笑容,領著將近百人的侍衛出現。
  見到這名男子,葉笑月露出放心的笑容,男子的出現,可謂天降神兵。
  葉笑月說:「傲天,你怎麼會來?」
  我看男子彷彿傲視群倫的模樣,再聽他自稱小王……他就是目前與二王爺同爭王位的六王爺——冷傲天。
  「接到你的消息,猜想你應該是今天回到葉莊,想說來看看你的傷還有無大礙……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冷傲天右手一揮,侍衛便將四絕團團圍住。
  「二哥手下大將雙煞四絕,去你們這四絕,也就算削去他的一隻胳臂。」冷傲天再一揮,侍衛們狂湧而上,葉笑月三人也不落於人後,縱身一跳加入戰局。
  四絕四絕,我還以為跟師父們一樣用的武器都不同,原來四人都拿劍,那何需稱四絕?稱劍絕就好了嘛!
  裡頭一堆人殺的昏天暗地,我跟冷傲天倒是閒的沒事,我坐在馬車上無聊打哈欠,冷傲天面色凝重看著戰局,他的面色凝重,我很能瞭解,對手不過四人,可百人卻佔不了上風;對手身上雖然掛了彩,可百人裡頭卻死了不少。
  ——但這樣殺下去,冷傲天能贏,贏在人海戰術。
  果然,四絕神色逐漸疲憊,許多招式的施展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身上掛的彩,越來越多,戰局,逐漸明朗。
  我本以為四絕會就此被亂刀砍死,沒料到謝月惜一咬牙,硬是打出條血路,同時後背也挨了一刀,傷及見骨。
  謝月惜大喊:「大哥,我沒救了,你們快走!」
  她很清楚自個兒的傷勢,其餘三人也不推托,痛惜的看了她一眼,使出輕功逃出戰局。
  這謝月惜……稱得上是女中豪傑。
  「停手。」冷傲天凜然說道。
  此時的謝月惜渾身是血,無力的倒在地上,她奮力的抬起頭,用劍支起身子,想要站定,卻搖搖晃晃。
  「謝姑娘,本王也不多說,只要你供出『那件事』,小王就救你一命。」
  『那件事』?我好奇的豎起耳朵,只是白費了心思。
  「我呸!別說好聽話,我清楚自個兒的傷!」謝月惜話說的壯,聲音已然虛弱無力,她的傷勢之重,距離要進棺材恐怕只差半步。
  冷傲天聳肩。「那就別怪小王無情了,笑月,代我送她一程。」
  領命的葉笑月提劍,而我,陷入猶疑不定。
  謝月惜非善類我清楚的很,可是要我眼睜睜看著一個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全同伴的人死去……救,我會後悔,不救,我也會後悔!
  可要怎麼救?現在的我可是不會武的大夫啊!我可不想丟失葉笑月的個冤大頭!怎麼辦才好……難道真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碰」的一聲,葉笑月還未揮劍,謝月惜就倒了下去。
  「傲天,她沒氣了。」葉笑月蹲膝視察,轉頭向冷傲天說。
  「是嗎?那就省事多了。」
  冷傲天接過下屬的馬韁,一個翻身上了馬匹。
  「笑月,我先去莊裡休息,你就慢慢的坐你的馬車回去。」冷傲天瀟灑的說,駕的一聲驅馬往葉莊的方向奔去,他的下屬接連上馬,趨前跟上。
  遍地的死屍,腥臭的血液……在這之中,多少人是冷傲天的部屬?但是,冷傲天對他們卻沒多看一眼,瀟灑俐落的策馬離去…,這幾日,我見到多少人死去?十指,難算。
  我明白想成大事就得不拘小節,有所犧牲才能得到回報,然而明白歸明白,對於他們這些妄成大業就草菅人命的人——無法認同!
  我無法認同……只能選擇漠視,因為,這是千古以來的定律,也因為,這是那些死去的人所選擇的道路。
  葉笑月有禮的朝向我說:「魏先生,我們該啟程了。」
  鎮定,態度、神色跟聲音都要顯露出悲天憫人的情緒,絕不能洩漏出一絲一毫僵硬古怪!
  「葉莊主,請你們先行一步吧……我想為這些人念往生咒。」葉笑月不會懷疑我的說法,早在前日客棧,我也曾向他們這般要求——並不是我善良,在客棧死去的人也算是我害的,我救了葉笑月,葉笑月殺了他們,我,算是間接行兇。
  ——所以,多多少少也要表示一下我的歉意。
  「可……」
  「請葉莊主不用掛心,我會自行前往貴莊拜訪……初出茅廬,這才發現江湖真是血腥的地方……」最後一句話是我特意加的,為造成葉笑月的錯覺。
  我要讓他有『我受到震撼』的錯覺,先前,我扯謊說我是個大夫,而從初次見面起就帶給他我是個慈悲為懷的人——我這麼個慈悲為懷的人(而且還是那種沒經過大風大浪的毛頭小子)在這幾日連續見到這麼多人死去,稍微扼腕痛惜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又避免葉笑月欲留下如風玲瓏名為照應我,實為不把我看丟(為了回生丹),我又主動提出會主動拜訪之舉——這兩環扣下來,葉笑月也該放心,畢竟魏子清在他眼裡是個好心的大夫,而好心的人通常都不會主動毀約。
  以現今而言,我魏子清除了回生丹外,也沒多的利用價值或害處,他壓根不會想到我會去救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更何況是那個他認為已經死了的人。
  果然,葉笑月沒有多加懷疑。
  「既然如此,那葉某也就不再多言……真是抱歉,讓魏先生初入江湖就見到這麼多打打殺殺的場面……。」
  「無妨,行走江湖……唉,這是難免的,我總會習慣。」
  跟葉笑月簡單的道別,看著他們三人乘上馬車,看著馬車漸行漸遠,看著連個影子都看不著的時候,我趕快衝到謝月惜的身邊,扶起她軟弱的身軀,測聽她的心脈,希望方才流逝的時間,沒有磨掉她僅剩無多的生命。
  非常非常的微弱,不凝神聚意的聽就會聽不到,可是她的心脈有在跳動……好險,真的只差一丁點就沒得救了。
  迅速的點了她周身大穴,讓她嚥下延生丸,執起她的手腕,在脈門上緩緩注入內力,半刻之後,見她臉色逐漸恢復紅潤,復甦的猶絲氣息,我才鬆下心。
  慢慢將她置放於地,我從行囊裡取出救命器具,就著這滿地死屍的道路開始醫治她。
  大概兩個時辰以後,大功告成!
  體無完膚的謝月惜雖然全身幾乎都被白布條包裹,可終於把她從鬼門關給拉回來了……現在,虛弱的她只需要靜養,而累癱的我,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坐在地上,抬頭望著滿天紅雲彩霞,不知不覺已然黃昏。
  「紫師父,您的招牌我可是好好的扛在肩上,沒給您砸了哦!」我喃喃自語地說,初試啼聲,稱不上一鳴驚人,但沒慘不忍睹就已足了。
  我,滿足的一笑。
  現在,只剩下找個地方跟人照顧謝月惜就功成身退了,可是麻煩的事還在後頭兒。
  醒來發現自己沒死的謝月惜一定會好奇追究是誰救了她一命,而在那種時候,就只有我『後浪』魏子清有最大嫌疑……她會懷疑,說不得還會追訪我的用意。
  她一來,我就倒楣了,畢竟我會留在有老狐狸的葉莊裡度一段我的米蟲生活,而那老狐狸是我的冤大頭,也算是謝月惜的仇人。
  到時,我可會裡外不是人,謝月惜會認為我救她是有所圖謀,而葉笑月會認為我是二王爺的間諜——在這種敏感時期,他寧願錯殺也不放過。
  嗯……我開始後悔救了她增添無謂的煩擾,要不趁現在四下無人一刀給她個痛快?不過救都救了……
  「啊啊啊啊啊啊——!煩死了!!」
  算了,不想那麼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想太多會跟黃師父一樣成個禿子的!管他結果會怎般,頂多到時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不過還是要做點小小動作,聊勝於無,至少讓謝月惜知道我救她並無所求,不不,這樣不太好,橙師父說過世上最貴的就是免費(?),所以多多少少還是掰出個理由好了……嗯……有了!
  「對前輩出言不遜,小輩惶恐。」我洋洋大灑寫下幾字不明不白的句子,要是寫的太明白,說不定會惹出啥事端,但被救的謝月惜應該看得懂吧?
  將紙條塞入謝月的的衣襟裡頭,我抱起她,使出輕功迅速離開血紅的道路。
  將謝月惜安置在一處儉樸的農家,貢獻出幾兩銀子(心痛∼),請老夫婦小心照料她後,我便披星戴月匆忙上路。
  黎明破曉時分,我到達一片樹林,選了顆這附近最高的樹跳到樹頂——不遠處有座莊子,那裡應該就是葉莊了。
  時間還太早,不必急著拜訪,我跳下樹,隨意的在樹邊找個位置坐下,背部倚著樹幹,先休息小睡一番,待我自然醒時再往葉莊。
=========================================
  第八章-第十一章
  一覺睡醒,已日上三竿,伸伸懶腰舒活一下筋骨,這一覺睡得很好,背起行囊俐落地跳起身——該去葉莊拜候了。
  我徐步慢行,遊覽四周,景色山靈水秀,將莊子設在此處的葉笑月颯為風雅。
  行走數刻,即見葉莊大門,我拉起門環敲敲,一名小廝開啟了大門。
  我拱起雙拳說道:「請替我傳達貴莊主,魏子清來叨擾了。」
  小廝打量我一番,露出憨厚的笑容。「魏先生是嗎?莊主吩咐過,要您到了,就帶您入內,不可怠慢您了。」
  我有些訝異,這是看重我的意思?為何?拍拍額頭,差點忘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難怪有此禮遇。
  「那就麻煩你了。」我點頭,跟著小廝往莊內入去。
  小廝帶我穿過重重廊路,左彎右拐後終於到了廳堂。
  該是有人先行通知,葉笑月早在廳內等候,一旁還有冷傲天跟一名我未曾蒙面的陌生少年,那少年生得是面如冠玉,我訝異竟能在那少年的眉目之間恍見嬌媚。
  「魏先生,葉某在此恭候大駕,歡迎魏先生來到葉莊。」
  我謙虛的說:「讓葉莊主特地迎接在下,真是折煞我了。」
  「魏先生,昨日混亂未能為你引介,這一位是我的好友冷傲天。」葉笑月臉帶笑意的將冷傲天介紹與我。
  「小王對於魏先生解救笑月一事深深感謝。」冷傲天向我一躬禮謝,他雖降身態,舉止間的貴氣跟霸氣卻無失。
  「哪裡哪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六王爺多禮了。」
  站在冷傲天身旁的少年冷哼,那看向我的眼神相當鄙視。「何必跟這個人道謝?反正他也不過借花獻佛,那回生丹又不是他煉的。」
  「雲名!」冷傲天出言斥責。
  喚雲名的少年臉有怯意,可嘴巴還是逞強。
  「我沒說錯啊!」
  「魏先生,是小王管教不當。」冷傲天代雲名向我賠謝。
  笑笑,我壓根不在意這種事,雲名於我不過陌生人,何必為了個素不相識的人動氣?「不不,六王爺請別在意。」
  我不惹雲名,可雲名卻緊咬住我。
  「裝模作樣,偽君子!」雲名哼了一聲,以讓人聽得見的聲量嘟噥。
  一怔,擺明對著我說,我不解雲名為何針對我?
  葉笑月趕緊站出來打圓場。「魏先生到敝莊來,舟車勞頓想必累了你才是,我為魏先生備好房間,請你先去休息。」葉笑月指示下人帶我離開。
  我也趁勢搭個順風車。
  「有勞葉莊主了。」
  葉笑月準備的房間挺是風雅,窗外搖曳竹影,門外一水池水波蕩漾,處處綠意滿眼,淡淡花香撲鼻,但我卻無多餘心思賞析,離開房門,心事重重。
  雖我跟葉笑月相處不過數日、跟冷傲天見面不過數次,但以他們能在江湖和朝廷上打滾那麼久,又以盟主及皇位為目的……這樣的人,非但聰明非但狡猾,且行事周詳縝密,令人防不勝防——我雖認為除了回生丹外,再無利用價值,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難保他們不會為了某件陰謀將我拖下水染上泥,又或是拉我去當替罪羔羊?
  我自言自語的呢喃說:「是我想太多,杞人憂天就好了……」
  要真是中不幸中之大不幸,我也只好腳底抹油,狼狽逃離了——唉,我親愛的眾師父啊!你們的徒兒到江湖遇上這等事,不曉得合乎你們欲磨練我之意呢?畢竟臨大難才見真章啊!
  突然,悉簇草聲入耳盼,頓下步,我好奇的看著露在草叢外的……小屁股?
  我蹲下,手掌拍拍小屁股,小屁股的主人轉了方向,換成一張天真的無邪小臉對著我。
  「你在玩?」
  小臉左右晃晃,童稚的嗓音很悅耳。「不是,焥祋在躲人,那些一直跟著焥祋,很煩人的奴僕。」
  我點點頭。「原來如此,那焥祋你要躲到什麼時候?」
  「那些奴僕走了嗎?」焥祋反問。
  「我想應該都不在了才是。」至少我從出來到現在都沒看到有人在這附近尋找,可見焥祋在這躲了有一段時間。
  焥祋很愉悅的笑了。「那焥祋可以出來了。」
  我起身退了一步,方便讓他出草叢,但是他卻怔怔的直盯我看。
  「怎麼啦?」
  焥祋歪著頭,像在困惑什麼的模樣,非常可愛。
  「假假的。」
  我呆住,這孩子……
  「什麼東西假假的?」不會與我想的相同吧?
  「臉!你的臉假假的,感覺不大協調,還有為什麼在你的脖子這裡有一條線?」他昂起頭,指著自己的腮下。
  焥祋的話教我驚愕不已,我易容所戴的人皮假面是我做的最滿意的一副,雖是假面但只要戴上就是看不出異樣的自然,雖有接線,但跟我的膚色一般彷彿相溶,絕對看不出個所以然。
  問題絕不是出在這副面具,那麼……我捧住焥祋的小臉蛋,細細觀察他那雙大眼睛。
  「你的眼睛……」
  焥祋得意的笑了。
  「焥祋的眼睛很厲害哦!一公里外的樹上有沒有鳥都看得到哦!」
  好利的眼啊!果然天賦異稟,是一雙奇眼,我讚歎,江湖上奇人異士之多早有耳聞,沒想到這麼個小小娃兒也在其中。
  我也跟著焥祋笑,不同的我笑得有些勉強。
  「焥祋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
  「不要告訴別人說我的臉假假的,還有一條線在,好嗎?」
  「……」
  焥祋無言的看著我好久,一段時間後才點點頭。
  「大哥哥不像壞人,焥祋答應你。」
  我放心的鬆口氣,隨即一想小孩就是小孩,看出我的臉假假的,還說我不像壞人?
  「你怎知我不是壞人?」
  焥祋從草叢爬了出來後,帶著天真笑容看向我,可……我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一閃即逝的狡獪?「那大哥哥又從何肯定焥祋絕會信守承諾?」
  我無言以對,焥祋說得沒錯,我從何肯定呢?就只因他一句會信守承諾嗎?
  昂著小臉的焥祋哈哈笑了兩聲。
  「大哥哥太容易相信人了吧?但請大哥哥寬心,九哥哥說過要我不能毀約要信守說過的話,所以焥祋答應你就一定做到。」
  太容易相信人……我嗎?
  江湖險惡人心難測是黑師父的口頭禪,黑師父會這樣說自有他一定的道理在,經焥祋一提,以後我行事說話都要更加小心。
  我乾笑數聲,轉個話題。
  「焥祋的九哥哥是誰?」我好奇可以讓焥祋這個聰明孩童謹尊法旨的九哥哥是何人物?
  焥祋驕傲的說:「焥祋的九哥哥叫曦謺,是個很漂亮很漂亮的人哦!」
  漂亮?聽到這兩個字我眼睛都亮了,對於『某件事』我還沒死心,頻頻死灰復燃。
  「他漂亮到什麼程度啊?」
  焥祋思考一會兒。「焥祋不知道,可能只有焥祋自己認為九哥哥漂亮吧?畢竟喜歡美人的六哥哥從沒誇過九哥哥漂亮。」
  「六哥哥?」我懷疑我這樣問下去會連焥祋的十八代祖宗都問到。
  「我的六哥哥叫傲天,也是個很好看的人,不過跟九哥哥不一樣的好看。」
  轟的一聲,腦袋空白。焥祋的六哥是冷傲天?那就是說焥祋也是個王爺?
  「焥祋排行家裡第幾?」
  「十一!」
  十一王爺……冷焥祋?眼前的小孩?
  「大哥哥?」焥祋疑惑的看我。
  我擺擺手,掩飾我心中的驚訝。「為什麼你會說六哥哥喜歡美人?」才這麼小,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為什麼不知道?六哥哥喜歡美人天下皆知,他的負心薄倖也是有目共睹,焥祋就不懂為什麼還是有人那麼喜歡他?像那個雲名,跟了六哥哥不到三個月被他上過之後,六哥哥就沒再像以前疼他了。」
  ……上?是圓房吧?小小年紀還是個王爺說話竟然沒個修飾……等等!雲名?他剛剛說雲名?那個雲名?!
  「雲名不是男的嗎?」我愕然。
  焥祋的眼神好似在怪我太大驚小怪。
  「男的又怎樣?是美人就夠了,六哥哥喜愛美人是不分男女的!」
  不分男女——一把通吃?!
  「不過也難怪六哥哥對雲名厭了,雲名的脾性太強太倔太任性,六哥哥對他只是圖個新鮮,搞過後厭了也是常事。」焥祋依然開口說著,我忡怔出神,可一個字都沒漏聽。
  天真無邪只是外表,那張嘴說出的話……焥祋跟玲瓏有得拼,考慮結拜為姊弟也不錯。
  「你不喜歡雲名?」
  焥祋點點頭。「因為他說過九哥哥的壞話!他說九哥哥藥罐子一個一無是處!焥祋最討厭說九哥哥壞話的人了!」
  我不大認識雲名,但是從一見面那位仁兄就沒給過我好臉色,對我說話夾棍帶槍,讓我懷疑上輩子是不是欠他錢沒還?
  難道冷傲天也是閒著無聊想找人罵罵,降格一番?
  「雲名也曾經對你六哥哥出言不遜過嗎?」探討追究乃人之天性,我貫徹始終。
  「焥祋不知道,焥祋也只是這幾日跟六哥哥出來才認識他的……他沒對六哥哥說過難聽話,還常常對六哥哥笑,可是對於其他人都損過幾句——焥祋討厭他!焥祋不懂六哥哥既然不喜歡他為什麼不丟掉他算了,出來一趟也要帶著他?!」焥祋怒意至極。
  「你六哥哥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我們這些旁人猜測也是無用……對了,焥祋你怎麼會說只有你認為你九哥哥漂亮?」我將話題帶回主章。
  呵呵,對這種事兒我還真是平靜啊……斷袖之癖不是不知道,卻不曉得這裡的人卻將它當作平常事……師父們要我來江湖就是為增廣見聞,我不能時常大驚小怪,下次就算聽聞人獸相戀也要處之泰然。我暗暗想道。
  「嗯……怎麼說呢?大哥哥,你覺得雲名光看長相如何?」焥祋強調光論長相就好。
  「美。」冷傲天不是喜愛美人?
  「但焥祋覺得九哥哥比他漂亮好幾倍!可是好像只有焥祋這般想……六哥哥對焥祋的說法總是嗤之以鼻。」撇撇嘴,焥祋看似有些鬧彆扭。
  瞧著焥祋,額頭流下兩滴冷汗,才剛想要處之泰然又被給了個正面衝擊!焥祋還小……在我看來還是個蘿蔔小鬼頭,可一談論到他的九哥哥時——那神情卻彷彿瞬間成熟了好幾歲般!
  我雖不識情愛中人該是何種表情,但此番成熟認真模樣絕非天真孩童所該擁有!莫非、莫非……太、太震撼了……各位師父,您們的徒兒今日受到好多刺激……
  「大哥哥?」我刷青的臉色使焥祋擔心。
  罷了罷了,情感事本就不由人,未來更是說不定,我何需未雨綢繆?即便發生最惡情況,只需兩人開心,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焥祋知道為什麼只有你覺得九哥哥好看嗎?」
  我揚起嘴角,給焥祋小小提示。
  「為什麼?」
  我摸摸焥祋的頭,語重心長。「情人眼底……出西施。」
  焥祋一愣,眼神迷惑……而後清澈,剎那間他的表情猶見成熟男子才有的果敢。
  真的是一個……相當聰明的孩子。我蹲下身,搭著焥祋的小小肩膀。
  「你很聰明,可你也選了一條艱苦的路……我只願你不會有所遺憾後悔,也不會給對方痛苦折磨。」
  小頭顱堅定的點下頭。
  「焥祋知道了,謝謝你……大哥哥,你叫什麼?」
  我揉揉他的柔軟頭髮。
  「魏子清。」
  跟焥祋談了一下午的話後,焥祋就直跟在我身畔,抓著我衣袖談天聊地,等到葉莊奴僕來請我去廳堂用飯時他也樂得跟我一道去。
  我噓欷長嘆,好個好惡分明,即使聰明也不過還是個孩子。
  與焥祋邊走邊聊,這段路不算長,但也足夠讓焥祋從烈日說至明月,到了廳堂,葉笑月、冷傲天跟雲名看到拉著我衣袖的焥祋時表情不禁有些訝異。
  「焥祋,我還在想今天你都跑哪兒去了,原來在煩魏先生。」冷傲天率先出聲。
  我特意挑張離葉冷兩人較遠的椅子坐下,焥祋依舊挨在我旁邊。「不,沒那回事,今日還多虧十一王爺陪我聊天解悶。」
  冷傲天示意焥祋過去他那,焥祋當作沒看見,我苦笑,這小娃兒存心要我難做人嗎?
  這時最好的作法是以靜制動,非不必需不要開口。
  葉笑月語有歉意地說:「魏先生,真是對不住你,下午我與傲天有事商量,忽略了你。」
  「葉莊主多慮了。」
  「九哥哥,我們啥時候要回京城?」扒口飯,焥祋邊嚼邊問。
  「過幾天,等雲名的爹來。」
  雲名的爹?我不解,冷傲天特意帶雲名到葉莊就是要請雲名的爹來此相會?
  「雲名的爹是誰啊?」心有靈犀的焥祋代我詢問。
  「我爹就是天下第一名醫楚哲!他老人家不愛出門,葉笑月中毒時也得千里迢迢跑到他老人家的住處求他解毒,今天要不是我在葉莊,他老人家才不會特地跑到這裡!」雲名驕傲,自得意滿。
  我恍然大悟,冷傲天要帶雲名的理由原就在此!但是為何還要特意跑到葉莊?留在京城等楚哲大駕不是比較方便?
  腦中思慮周轉,猜測出一個較為合理的想法——當日葉笑月中常相思之毒,那時他可能不知雲名便是楚哲之子,所以匆匆忙忙趕會楚哲,只來得及通知冷傲天他中毒一事,漏了告知他趕往楚哲住處尋求幫助。
  而冷傲天得知葉笑月中毒,也急忙帶著雲名來到葉莊,途中發出消息要他老子來會兒子……難怪,我本還在想冷傲天接到葉笑月他無事的消息不過多久,為何能如此神速趕到葉莊搭救受四絕來襲的我們?想必他早好幾日便從京城出發了!
  焥祋淘氣的笑了幾聲,嘲諷的問道:「天下第一名醫?結果是誰解了葉哥哥的毒啊?」
  雲名臉色一白轉青又變紅,看得我真想拍手叫神,易容術的膚色轉變這招雲名免學就會了!
  「也不是這小子!是這小子師父煉的丹藥!」
  又解了個謎題,雲名處處針對我的原因就在於他老子解不開的毒被我這小子給解了。
  雲名的發難惹來冷傲天陰鬱的眼神。
  「雲名。」冷傲天單單說出兩字,語氣平靜無波,但聽得出其中暗藏波濤洶湧,不怒而威這句話我現從冷傲天身上體會。
  雲名人嘴壞,腦子可不壞,聽冷傲天一句,不再多言,只是鬧彆扭般的用筷子戳戳碗裡頭的白飯,嘴嘟起的高度吊半斤豬肉都不打緊。
  跟著,雲名還帶怨恨的瞪了我一眼,我無辜心想關我何事?我不過作壁上觀,欣賞好戲且罷……不過雲名那一瞪眼,似禛半怨,流出媚態筆墨難以形容,看得我骨頭都酥了。
  冷傲天竟對此尤物喪失興趣?敢情是他府上萬千尤物,多雲名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對了,葉莊主,怎都未見玲瓏如風二人呢?」我疑惑這一日來都沒見到他兩人一面。
  葉笑月眼眸帶笑意地看我。「我派他二人前去迎接楚先生了,接到消息,楚先生最晚明日午時就會抵達,楚先生要到了,魏先生也可與他好好討教一番,同是學醫中人……對了,魏先生,我向你說件事,還望你別惱怒了。」
  我故作大方的大笑兩聲,葉笑月這狐狸要說什麼我已猜了七八分。
  「葉莊主請說。」
  「我有送消息給楚先生略提當日魏先生救我之神丹妙藥,請楚先生與你一同再行研製……此救命聖藥萬萬不可殘餘一顆,叫後人為奇毒所苦,想必魏先生先師也會贊同。」葉笑月句句說得合情合理,要不是早早看出他真性情,我還會讚揚他體恤後人之舉。
  聳聳肩,我臉上笑意加深,對於葉笑月自作主張自說自話之舉毫不在意。
  「葉莊主說的是,有楚先生相助,回生丹的再製應不是問題。」
  「那我就先謝謝魏先生了。」
  晚食是我在雪山跟下山後都沒吃過的精緻好味,這一頓我吃得還算盡興,扣除掉焥祋不時跟雲名大眼瞪小眼這一點之外。
  用完餐食告別眾人,我回到廂房意欲就寢,焥祋急驚風地衝入我房內,不打招呼的往我床上一躺,手指向我招招。
  「魏哥哥,焥祋要和你一塊睡,你可別拒絕哦!」
  長長嘆了一聲,這小鬼靈精!
=========================================
  第十二章-第十四章
  隔日我起了清早,小心移開焥祋橫跨在我腹上的小小肥腿,略為整理衣物,不披外衣就步離房門。
  深深一吸納吐氣,早晨的空氣是一日中最為美好的,加上葉笑月為我安排的此一佳處,嗅到的空氣不僅乾淨還有青草的芬芳與蓮花的清香。
  要是葉笑月非為成精的老狐狸,在此佳處度段時日也是相當不錯的享受。
  我鬆放緊繃思維,享受雅境美景,不過數刻,吵雜喧鬧聲由遠處傳來,看那方向……是在廳堂附近。
  眉頭一皺,發生何事?回房觀看焥祋,他抱著被子呼呼大睡,干擾聲響於他彷若無物,看他可愛睡姿不禁令我莞爾輕笑。
  輕輕關上房門,我往吵鬧來源而去。
  隨便抓住一名匆忙來回的奴僕,一問之下我大驚失色,原來是前去迎接楚哲的如風玲瓏二人遭到埋伏,拚死拚活才勉強護了楚哲回來,而如風現在受了重傷,生死不明!
  我趕緊奔向位於廳堂旁處不遠的房間,一入房,只見一老者無力垂首。
  「如風中的是雙煞璇老的玄陰掌,重傷及至五臟六腑……玄陰掌,中掌如丟命,不是楚哲不救,是即使醫也救不回來啊!」
  玲瓏的眼光晶瑩,淚水不斷落下,擦也擦不完似的。「楚哲!你說這甚麼話?要不是如風替你擋這掌,現在躺在床上的就是你這老頭了!他救了你你還不快快回報,救他回來?!」玲瓏一字一句說的非常痛心難過,眼淚掉的更是嚴重。
  冷傲天跟雲名幫不了手,只能一旁乾著急,而葉笑月心急如焚的來回巡視楚哲臉色,楚哲表情只是越發無奈。
  沒心思多想,救人如救火,我大喝!
  「都給我走開!」
  我這一喝,終於讓眾人察覺我的存在,可他們還是圍在床邊呆看我,顧不得禮儀,我一把推開楚哲,坐在床邊搭閱如風的脈門和臉色。
  「玲瓏,去幫我把我的包袱拿來。」我吩咐玲瓏,她卻不動,依舊呆楞。
  「快去!」
  我又大喊一聲,才將她的魂兒喚回,她應了聲,趕緊去了。
  拿出我隨身攜帶的金針包,咻咻好幾聲的插在如風身上幾處位置,玲瓏也在此時跑回來把包袱交給我。
  沒多餘時間誇她迅雷的速度,我取出包袱裡頭的救命器具。
  「你們留下來,其餘的出去!」我指了葉冷楚三人,其他閒人都給我趕了出門。
  「你,我說要你遞什麼就遞什麼給我。」我拿出一把細如柳葉的銀刀後,將救命器具拿給楚哲,又轉向葉冷二人。
  「你們一個一個輪流,從這裡運氣慢慢注給如風,記住,不要注的太急,就像水滴掉落一般,慢慢注入,切勿急躁!」我把如風的手脈指給他二人看,先要葉笑月上前傳注。
  我打開如風的衣襟,動手前不忘囑咐。
  「救如風我需要你們當幫手,拜託你們兩人了。」語畢,我毫不遲疑的往如風身體上劃下一刀。
  過了多久的時間我也不曉,只知葉笑月趁時點了好幾盞燭火,照耀原本逐漸陰暗的房間。
  頭也不回地接過金針銀線,我縫起如風身上那到被我劃出的口子,一條從胸到腹的線條縫完,我這才吁氣,抬袖拭汗,示意葉冷二人可以停手。
  拔出金針,原本昏迷入睡的如風緩緩張開雙眼,我握住他的手,溫柔一笑,就好像以前在我生病時紫師父都會握住我的手對我笑一樣。
  我輕聲好言的說:「甚麼話也別說,也別動,閉上眼睛好好休息,知道嗎?」
  還處在朦朧狀態的如風點點頭,聽我的話閉上眼睛入睡。
  開口說了幾個藥名,囑咐楚哲去拿,楚哲臨走時緊握我雙手,蒼老的臉龐滑落兩道水淚。
  「三生有幸、三生有幸!楚哲今日才知何謂妙手回春、神乎其技,魏先生您真是救命菩薩轉世啊!」
  我不耐煩地回他一句誇謬了,請他趕快拿藥為先。
  轉過身,冷傲天用奇異詭誕的眼光看向我,還在猜想那是什麼意味時,我眼一暗腳一軟的倒了下去。
  意識悵失之前,見他二人擔心失措的眼神,我暗笑,沒想到有生之日竟還可見這兩梟雄露出此種神色。
  眼一睜,便是一陣大呼小叫。
  「醒了醒了,魏哥哥醒了!」
  聽這雀躍聲音,我然哭笑不得,不過一日勞心勞力竟叫我累到乏力失神?這幾個月我確實惰怠了。
  楚哲把著脈問道:「魏先生,你還好嗎?」
  我點頭,只是勞累過度罷了。「讓各位擔憂了,真是對不住。」
  葉笑月感激的說:「魏先生說這甚麼話?葉某還要多謝你三番兩次的搭救,如非你大顯神威,如風小命必然不保。」
  我搖頭,大顯神威可不敢當。「請問我睡了多久?」
  「你從昨晚睡到今日下午,這麼會睡,你豬啊?」說話不忘罵我兩句,了不起的雲名。
  「你這孽子,對魏先生說這甚麼話?」
  楚哲拉扯雲名的雙耳,雲名叫痛,楚哲仍不放手,結實的給他吃了一頓排頭,上了一堂『楚家訓』。
  焥祋冷看他二人一眼,擔憂滿懷的步到我床盼。
  「魏哥哥真的不要緊了嗎?焥祋好擔心你哦!」他扯著我的被單樣子可愛至極。
  「我只是太累了,睡個覺補補神而已……放心,雖然我睡了很久,今晚還是照樣可以陪你睡。」我摸摸焥祋的頭,寵溺回道。
  見我真無大礙,焥祋這才又現出他無邪笑容。
  這一整個過程我留神冷傲天只是默言立於一邊,眼神卻從未離開過我,我不與他搭話,他看著我的眼神就跟我昏迷前刻所見略同,此時,他漆黑的眼瞳更加深邃幾分,我後背冷汗直流。
  他看出什麼端倪嗎?想他大我雖不出幾歲,但也許聽過七星老人的名號……難不成他從我的醫術上識出我師出何門嗎?
  診視如風傷口,我放心鬆氣,經過這一個多月的調養有道,復原情形非常良好。
  「再過幾天又是活繃亂跳的一條活龍了。」我戲膩說道。
  如風臉色微紅。
  「多虧魏先生的細心照顧。」
  我細心照顧他什麼了?不過定時看看他的傷口,開了藥單要人煮藥而已,如風方才所言想非不過世俗客套話。
  「你得多虧自個兒耐性夠,挨得住躺在床上這麼久,要換了十一王爺這愛玩的小鬼靈精,嘖嘖,別說半天了,半刻就受不住了。」我拍拍焥祋的小小頭顱如是說道。
  焥祋蹶起嘴,很是不平。「什麼嘛!魏哥哥你瞧不起焥祋?」
  「哈哈!是我說錯了,要是床鋪你躺不住怎麼睡覺啊?至少你還可以躺在床上睡覺!」
  「啊∼你又開焥祋玩笑,焥祋不理你了啦!」焥祋又氣又惱的朝我吐舌扮張鬼臉,腳底一溜跑出房門去了。
  是誰要誰理誰啊?笑臉晏晏的我端起置放桌上的藥湯交給如風。
  如風喝了一口藥湯,似呢喃似訴說:「魏先生……真是位神奇的人。」
  「我?神奇?」指著自己,訝異竟有人如此評斷我魏子清。
  如風頷首。「是啊,最初我也只是覺得魏先生氣質特殊罷了,但是經過相處,發覺只要注視著魏先生就很難移開目光,您好像是不沾紅塵,凜然獨世的仙人一般……待在您身邊,好像可以忘記所有擾人俗事,一份幽然平靜不用尋求,自然而生……十一王爺喜歡黏在您左右不是沒有道理的。」
  對於如風的說法,我只張口結舌。
  「不沾紅塵,凜然獨世的仙人?如風,就算我救你一命也犯不著對我灌此迷湯以示感謝吧?魏子清不過一介平凡野夫。」我哪裡氣質特殊?
  「魏先生只是面容不起眼……不過這也好,要是您生得如同雲名再加上您那份特異的氣質,如風真的只可把您當仙人了。」
  如風這般想乃是因我照料他一月有餘,他心中感謝,才會不知不覺把我仙化。
  拍拍如風的肩膀,要他安心養傷,別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後,便離開了他的房間。
  「魏——哥——哥——!」
  正打算回房稍做養神,焥祋的小小身影便從遠處直奔而來,笑一笑不願閃躲,任他十指似祿山之爪僅攫我大腿不放。
  「不是說不理我了嗎?」
  可愛小臉吐吐小舌。「魏哥哥還記得嗎?別記了!把它忘掉忘掉忘掉忘掉!」焥祋拉著我的衣袖,懇求的眼望向我。
  我哪捨得讓這位小祖宗傷心?
  「是是,稟十一王爺,小的忘了忘了忘了忘了!」
  焥祋開心的笑了幾聲,接著說了讓我不明不白的話。
  「魏哥哥也能跟著我們一塊回去,真是太好了!焥祋好高興啊!」
  看這小祖宗開心我也樂了。
  「你高興就好……等等,回去哪?」
  焥祋理直氣壯的抬起胸膛說:「京城啊!」
  「我跟你們回京城幹嘛?」
  「陪焥祋啊!本來焥祋還想六哥哥不會答應,可六哥哥答應了耶!答應讓魏哥哥跟我們一塊回京城哦!」
  ——我呆!
  去京城?跟冷傲天一道回去京城?京城現在有什麼?有爭奪皇位之爭如火如荼的展開!
  要是不小心地被捲入——可不單單是麻煩二字便可輕鬆帶過的!
  「我……一定要去?」我嚥下口水。
  「魏哥哥不想去?」
  我點頭。
  「魏哥哥討厭焥祋嗎?不然怎麼不肯陪焥祋回去京城?魏哥哥你陪焥祋回去嘛……京城有好多好玩又新奇的玩意兒,焥祋不騙你!魏哥哥去京城可以玩得很開心的!」焥祋雙眼充滿淚光,可憐兮兮地抬頭看我。
  看他淚水滿眶的大眼,我提醒自己不能心軟,可是焥祋的眼淚面臨決堤邊緣,愈看愈加不忍心。
  「好好好,別哭別哭,你不哭我就陪你去了。」抱起焥祋輕盈的小身軀,我笑盈盈的提出條件,好險我不以商人為業,不然早晚虧死。
  滿是淚水的小臉蛋破涕為笑。「焥祋就知道魏哥哥最好了!」
  我苦笑,放下焥祋,拿出袖裡的帕子替他擦去滿臉搞不清是淚水還是鼻水的液體。
  「好啦,焥祋又是個迷人的俊俏小王爺了。」
  「呵呵,魏哥哥好好,要不是焥祋有九哥哥,絕對不放過你!」
  「那算我倒楣還是走運啊?」
  「嗯……算倒楣!」
  我莞爾淡笑。「你說是就是……對了,只有你和六王爺回京城嗎?」
  「還有你!」小臉抬起強調的說。
  「當然還有我,焥祋,我的意思是問我是問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嗎?」
  細碎卻沈穩的腳步聲踱來,冷傲天的挺岸身形在我眼前停下,目光帶笑。
  「六哥哥!」
  冷傲天仍是用那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看我。
  「魏先生的問題就由小王回答好了。」
  穩了穩心神,我對冷傲天感到棘手,他的心思不若他人一般容易捉摸,與他應答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不容疏失。
  「有勞六王爺了。」
  我自認這稱謂用得恰當,冷傲天眼中卻閃過一絲不快。
  「與我們一道回京的還有笑月與如風玲瓏,耽擱回京的時間就是為了等如風傷癒……」冷傲天細數人名。
  「那楚家父子?」
  「只有雲名會一同回京。」
  冷傲天笑,他的笑容使他的俊容更俊好幾分。
  「魏先生如還有問題請別客氣。」
  「不,沒了,有葉莊主等人一同上路也好有個照應。」我一拱手,謝了他的熱心回答。
  「既魏先生無疑問,那容小王請問。」
  ——麻煩來了!
  「請,區區必知無不答。」如今只能見招拆招,拆不了的招就只好與他打太極——一扯二推。
  「小王想問魏先生那回生丹真是你先師所煉?」
  倒抽口氣,我裝出氣憤難當的受辱模樣。「六王爺此意是說先師搶人丹藥?」
  「不是,小王非為此意,只是見魏先生醫術精妙不已還勝楚先生,才妄自推測回生丹應是魏先生自行煉成才對。」
  「六王爺將我想得太好了,我沒這種本領煉出神丹,這一身醫術也是先師傳授,六王爺不曉嗎?」
  不是不曉,冷傲天只是想抓我語病破綻。
  「小王只聞妙藥煉者,真沒聽聞魏先生的醫術震人。」冷傲天假意回我。
  「這也是,當初逢人只有問我回生丹,倒真沒人問我醫術到何境界……只是這也沒什好說,先師一身蓋世本領,我只學了九牛一毛,六王爺誇我醫術精妙,實不知比起先師,我望項未及。」我也假意的噓欷長嘆,又惋惜天縱英才,好人不長命諸如此類的話。
  說著說著,我想起了七位師父在世時,每每吊起眉毛諄諄教誨我的調皮搗蛋不懂事,每每和藹笑容揚得好開誇讚我的聰明懂事逗人樂……我忍受不住,當著冷傲天及焥祋的面真情流露掉下好幾滴眼淚。
  「啊——!焥祋不准六哥哥再問下去了!要六哥哥再窮問不捨,魏哥哥會哭死的!」焥祋護著我說。
  這小鬼靈精可愛非常,掉幾滴淚珠罷了怎會死呢?不過還是很感動他的舉動。
  我一落淚,饒是偉大六王爺也慌了,連忙謝罪直怪自己勾起我的傷心往事,到了後來還玗尊降貴的哄我別哭,他把我當是焥祋不成?我好笑在心裡。
  冷傲天受不了人掉眼淚?我牢牢記住這點,等下次他又提讓我頭痛問題時可以假哭幾聲讓他心慌。
=========================================
  第十五章-第十七章
  我宣佈如風貴體恢復無恙的隔日,冷傲天雷厲風行,囑咐一句『回京』,奴僕們手忙腳亂整好行囊,迅速上路。
  去京城的路上所使用的工具仍為馬車,但與當初葉笑月匆忙買下的陽春馬車不同,富貴有權勢的王爺所乘坐的當然是富麗堂皇又舒適宜人,馬車內部寬廣,鋪有上等皮毛地毯,繡工細膩價值不凡的靠墊洋灑四處,隨君任意挑選。
  這回京城的陣勢看在我眼中可是浩浩蕩蕩,擺明告訴土匪強盜要搶就過來,遺憾(?)的是當今天子治國有道,一路上平安無風波。
  漫長的路程中,我小小的娛樂就是看焥祋跟雲名鬥嘴吵架,葉笑月勸和,最終不外乎是冷傲天冷瞪一眼以告落幕,我偷偷心想,若不是玲瓏不在(她隨如風駕馭馬匹),我小小娛樂會更加精彩。
  掩嘴打一哈欠,每天看同樣戲碼不悶也煩。
  再過數日,終於到達京城,入城後聽得週遭吆喝招買,好不熱鬧洋溢的氣氛,我按耐不住,掀起窗上佈廉,一看叫我張口結舌,大街上人潮洶湧來往穿梭,街頭小販使出渾身解數招攬客人,奇招怪術盡出不留丁點壓箱寶——京城,生氣勃勃好似永不絕歇的地方。
  「魏哥哥,焥祋說得不錯吧?京城真得是很熱鬧的地方,要是不來京城走一遭,就枉活這輩子了!」焥祋驕傲的說。
  馬車行到冷傲天的府邸,莊嚴中隱有浮華貴氣,比起葉笑月的葉莊雅緻,更勝一籌。
  數十位奴僕排排站開,井然有序的迎接冷傲天歸來,冷傲天領著眾人到大廳略微休歇,順便著手安排房間,當雲名聽到自己的房間離冷傲天的主房差了十萬八千里時,努努嘴,很不情願,但又礙於冷傲天的權威不敢輕易發難。
  冷傲天笑意盎然道:「魏先生,聽聞你喜愛竹林,小王特別先捎消息,要人替你整造了個竹閣,希望你會鍾意。」
  他如此道時,雲名臉色倏然發白,焥祋扯著我衣領的手顫了一下,葉笑月也愕然的看向冷傲天。
  我什麼時候喜歡竹林了?想想不過曾經對幾個在葉莊負責打理我那房間時的奴僕閒聊幾句,說我還挺欣賞附近景色。
  欣賞不等於喜歡吧?
  「有勞六王爺了。」雖腹中疑問無數,仍然一拱手拜謝冷傲天的費心。
  冷傲天看我眼神依然古怪,此時又摻上淡淡不快,我暗酌,我有說錯話嗎?短短六個字,哪字犯到他了?
  在我懷中的焥祋拉我領口,神情不大自然。「魏哥哥……」欲言又止。
  「怎麼啦?」我好聲問道。
  焥祋搖搖頭,對我粲然一笑。
  「不,沒什麼事。」他將小小頭顱埋進我衣襟裡頭,用幾不可聞的蚊弱聲音向我示警。
  「魏哥哥小心。」
  小心?我循看眾人,好險他們都令有心思,沒注意到焥祋的微弱警告——焥祋年紀雖幼小,頭腦卻敏捷不凡,他既要我小心,必有他的道理。
  我當下露出一臉疲態,向冷傲天要求休息,冷傲天看我真是很累,立即喚來奴僕。
  「小王本想親自帶魏先生一觀,但現下小王與笑月有事商談,如魏先生對竹閣有何不滿抑或不足,儘管吩咐這些下人。」
  「多謝六王爺……焥祋,你要不要陪我一道去啊?」我朝懷中的焥祋一眨眼。
  明白我的意思,焥祋不遲疑的點頭應好。
  隨著奴僕踏出門檻之時,無心的一回頭——雲名憎恨的眼神瞪我不放,若是視線能殺人,我此刻早是千瘡百孔,死了上千遍!
  我千萬分的驚訝,雲名平日老是愛出言諷刺我,卻也沒有這款叫人寒心刺骨的恨意啊!
  蒼翠竹林中,綠色小閣落於此,我讚歎的欣賞這一竹閣,冷傲天真是厲害,竟能將樸素竹閣建築成眼前這般不凡。
  這座竹閣只是靜靜落此,彷彿與天地融合一體,清風揚過,竹閣不動,但風聲卻似金玉之聲,雜和林間鳥鳴與小溪潤響,交織成極是悅耳動聽的樂曲……
  「景物如畫如詩,人間仙境莫過不脫於此。」
  「這下可糟了……」焥祋跳下我懷中,抬起小臉瞧著竹閣的匾額憂心說道。
  「糟了?」
  焥祋指著匾額,憂心重重。「魏哥哥,你看上頭題些什麼?」
  我一望。「清竹閣……就這三個字,有何不妥?」
  「魏哥哥再看仔細些。」
  約祋認真不已,我不敢大意,眯起眼睛細細打量,深怕匾額上有作古怪,連細縫也不放過。
  「匾額為上好杉木精製,字跡龍飛鳳舞,好不豪氣,力道用得恰當,不深不淺……出於書法名家。」端看許久,我只得此結論。
  「魏哥哥,你瞧落款是何人?」
  「……冷、傲、天?!」他竟有如此書法功力?海水不可斗量啊!
  焥祋小臉擠成一團。「莫怪乎前幾日六哥哥要人先趕路回京,焥祋還猜那人身上背的是什麼,原來就是這塊匾額。」
  「那又如何?」我不懂焥祋在擔憂何事。
  焥祋重重的一嘆。
  「這竹閣、這環境應當是六哥哥設計,命人趕工完成……這裡,完完全全的適合魏哥哥,襯托魏哥哥的仙逸風骨!」
  「啊?」我大愕,百思不得其解焥祋的意思。
  「六哥哥是來真的嗎?焥祋從沒見過……他這麼為人費心過,特意造出竹閣,為的不過討好魏哥哥。」
  不置信的指著自己,我,亂了。
  「討好我?」
  焥祋肯定的點頭。「魏哥哥沒發現到嗎?來京的路上,六哥哥的視線都盯著魏哥哥不放,不斷的遠離雲名,擔心魏哥哥認為他還同雲名苟合一塊……」
  焥祋的意思是……冷傲天他……我想到此,突然大笑——真的很好笑,普天下笑話之最。
  「哈哈哈哈哈……焥祋,你想太多啦!」
  「魏哥哥……」焥祋無力垂肩。
  我拍拍他的肩膀,臉上笑意不絕。
  「好了好了,你別想太多,你六哥哥不是喜歡美人嗎?我皮相自認普通平凡,不是會被他喜歡上的料子。」
  焥祋原還有話要說,怕他語不驚人死不休,我趕緊拉起他的小手要他陪我四處瀏覽。
  是夜。
  椅臥小窗前,點點燦星伴明月,相較我一人獨自,要是……七位師父還在世,那該有多好?他們非生我父母,卻有養我大恩,比起從未見過面的雙親,思念他們的情分大多。
  敲自己一記響頭,魏子清啊魏子清,你怎能這般放不下?你要還天天唸著師父在是該有多好,七位師父在天之靈也不得安歇——黃泉下還要他們掛心,就是不孝。
  「棄我者去,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我望著天上明月,有感而發地吟了句。
  細碎的腳步聲響由遠逼近,足聲蹦蹦跳跳,好似非常雀躍——小祖宗發生什麼好事了?
  「碰」地,竹閣雅門被人撞開,來者臉上笑容洋溢,喜形於色。
  「魏哥哥,好險如你所說,是焥祋多慮了!」
  穩穩接住焥祋奔我而來的小小身軀,抱起了他。「多慮?你是指下午的事?」
  焥祋用力點頭,笑得很快樂。「對啊對啊,六哥哥請來了天下第一美人,看來他寧選美人棄靈人。」
  「靈人該不是指我吧?」我哭笑不得,小小腦袋裡頭究竟裝些什麼啊?
  「對!」
  一個仙人一個靈人,看來如風跟焥祋適合當朋友。
  「那天下第一美人呢?」
  焥祋高深莫測一笑。「魏哥哥猜猜。」
  我搔搔後腦勺。「先提示我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焥祋不遲疑的立刻答覆。
  女的?天下第一美人?腦袋一回,一抹倩影浮現心頭……不會吧?但是天下第一美人如是那人也當之無愧。
  「焥祋,那位美人該不會也被誇讚是人間不因有之絕色?」
  焥祋答是。「沒錯,魏哥哥知道是誰了啊?」
  「呵呵……」換我笑得莫測高深。
  「啊∼魏哥哥果然知道了!」
  「楊州第一名妓——柳依依。」
  「討厭……焥祋沒得獻寶了。」焥祋嘟著小嘴,一臉無趣狀。
  「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謂,也只有她才配稱上。」我捏著焥祋嘟起的嘴唇愉悅的說。
  焥祋頭奮轉,掙開我的手。
  「魏哥哥認識她?」
  「當然認識,她那麼有名。」
  「那……魏哥哥見過她否?」
  背後冷汗涔涔——不只見過,還聊過天咧!但要見柳依依,千兩銀都嫌少,我魏子清身無家產,兩袖清風,總不能說我夜探她閨房吧?
  我笑得有點勉強。「嘿嘿,當然沒見過。」
  焥祋扯著我的頭髮,眼睛發亮。「焥祋馬上為你引見,好不?」
  我趕緊謝了他的美意。
  「不了,謝謝你啊焥祋,我沒有這個眼福。」我雖然易了容,但難保柳依依由我的身行口音察覺到什麼……她是唯一見過我真面目的人。
  我相信以柳依依的聰慧,察覺到我也會不作聲色,謹守她的承諾誓言,可小心為上,突然任焥祋帶著我去『認識』她,要她中途才認出我,瞬間的表情改變瞞不了人,容易招人竇疑……待等明日我再私自拜訪她。
  「魏哥哥,讓焥祋帶你去嘛∼好不好?」焥祋不死心,邊扯著我的頭髮邊撒起嬌來,那雙亮瑩瑩的大眼眨啊眨的懇求我時,差點要我破功。
  我馬上見風轉舵地扯離話題。「啊——對了!你六哥哥怎麼會請柳依依來?」
  「魏哥哥……」
  「焥祋,快,告訴魏哥哥,魏哥哥很有興趣知道!」
  焥祋唉喊一聲,拿我沒法。「柳依依才色兼具,琴藝天下無雙,六哥哥名義上請她來撫琴彈樂的,實質上是想追求她來著的。」
  我笑笑,有焥祋孩子在挺好,要何八卦情報都方便。
  「你怎麼知道你六哥哥要追求她?」
  焥祋白了我一眼。
  「因為柳依依是美人啊!六哥哥最愛美人了,想爾怎會放過她?適才魏哥哥沒到大廳所以沒見著,六哥哥可是明示加暗示,對柳依依訴說情意,不過……柳依依倒也厲害,堂堂六王爺的情意都被她三言兩語打發掉,讓六哥哥氣也不是怒也不是。」焥祋呵呵笑著,想起剛才所見。
  我也跟著笑,呼風喚雨慣了的冷傲天,這次可踢到鐵板,我對柳依依的好印象又深幾層。
=========================================
  第十八章-第二十章
  我也跟著笑,呼風喚雨慣了的冷傲天,這次可踢到鐵板,我對柳依依的好印象又深幾層。
  「你可真壞,見你六哥哥吃虌還這樣快活。」
  焥祋不好意思的低頭。「難得嘛……」
  我點他額頭,調侃他。「不知道是誰下午還在那信誓坦坦的說六哥哥轉了性子的?」
  焥祋臉一紅,紅暈遍到耳垂,羞透了臉。
  「誰叫六哥哥在路上做了那麼多讓焥祋誤解的舉動?是六哥哥誤導焥祋。」
  「是是是,焥祋說的都對,都是你家六哥哥的錯,但是要讓你六哥哥知道你把他與我想在一塊,他肯定指著你的鼻子大罵:『我冷傲天啥時那般沒眼光!』你說對不對?」我落井下石不輕易放過焥祋,套句焥祋的話——難得嘛!
  卻見焥祋抬起頭,理直氣壯看著我。
  「才不是呢!沒看到魏哥哥的好是六哥哥沒眼光!魏哥哥在焥祋心中雖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卻是天下第二美人,柳依依頂多排個第三!」
  那焥祋的天下第一美人又是誰?這個疑問不用多思就有答案。我暢然仰天大笑。「又來了又來了,你的曦謺哥哥最美論。」
  焥祋鼓起雙頰,鬧彆扭的說:「魏哥哥嘲笑焥祋?焥祋不跟你好了哦!」
  我趕緊安撫他,小祖宗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求個一兩句就沒事了。「抱歉抱歉,我沒有要笑你的意思,你這麼聰明,應該曉得我只是一時口快罷了。」
  果不其然,焥祋看我認錯,氣也就消了。
  「好吧,勉強原諒魏哥哥你。」
  真是……好可愛的性子,好可愛的焥祋。我硬是忍住笑意,要忍俊不住笑出聲來,小祖宗又會鬧彆扭了。
  「魏哥哥你怎麼啦?表情好奇怪哦!」
  當然,我忍笑忍的辛苦啊!
  「不,我沒事。」
  「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
  「真的真的沒事。」
  「真的真的沒事。」天啊,這小祖宗疑心病還真重!
  「真的真的真的沒事?」
  「……」
  「魏哥哥?」
  終於換句了……我慶幸的想。
  「夜深了,焥祋不回房睡覺嗎?」我現在只盼焥祋能快些回房,再跟他繼續『真的』下去,我會受不了。
  「魏哥哥∼」
  「先跟你說,今晚別想又來我這兒睡。」焥祋自從第一次在葉莊與我同寢後,便像上了癮,不時吵著要和我同睡。
  「魏哥哥魏哥哥魏哥哥魏哥哥你最好了啦∼」
  「不行,你要再繼續與我『揪扯不清』的話,不怕你九哥哥知道吃味?」我抬出殺手瞷。
  曦謺一出,焥祋莫敵,沒兩三下就宣告敗退。
  「又拿這招來嚇焥祋……」焥祋口裡嘟噥著,不過還是乖乖說要回房睡覺去。
  輕輕放下焥祋,揉亂他的頭髮,我笑。「外頭很暗,要我送你回去嗎?」
  「要!」焥祋緊抓我衣袖。
  對他的孩子氣動作,我寵溺一笑。
  「魏哥哥,有件事忘了跟你說。」打了個哈欠的焥祋像想起什麼。
  「何事?」
  「明天焥祋要跟六哥哥進宮一趟。」
  進宮?「做什麼去?」
  「焥祋嘛當然要去看在宮裡養病的九哥哥,六哥哥好像要去找父皇談事。」
  我點點頭,不再發問。
  踏破鐵鞋無覓處,正想找個人問問為柳依依安排的客房於何處,就在後花園見著那抹娉婷纖影。
  柳依依坐在小亭,雙手纖指置於琴弦卻無撫弄,樣似休憩,一旁幾個婢女手腳勤快的為她搧風遞茶水。
  想走近與柳依依攀談時,幾名侍衛拿出利器逼前阻擋。
  「是魏先生?」一侍衛認出我,要其餘人收起刀劍,有禮的請我離開。「魏先生,王爺吩咐過,任何人都不得打擾柳姑娘。」
  沒理從那名侍衛的逐客詞,依舊故我向亭中的柳依依請求。「在下魏子清,久仰柳依依姑娘已久,不知可否有此榮幸一會?」
  「魏公子是嗎?請入亭一敘,不用多禮。」
  拜謝之後,我徒步進亭,把侍衛的眾多視線拋諸腦後。
  自第一次見面,已離多月,再見柳依依稀世美貌不變,讓我有感這幾月的在江湖打滾不過南柯一夢。
  ——什麼都沒變,也什麼都變了。
  「柳姑娘,魏子清有禮了。」我向她彎腰一揖。
  柳依依纖指掩嘴,巧笑倩兮。「魏公子多禮了,折煞依依賤體。」隨即手一揮,要週遭女婢退下,女婢依命退離小亭。「你們也下去。」柳依依還更吩咐守衛亭外侍衛。
  侍衛領頭面有難色喏嚅道:「柳姑娘,這……」
  柳依依臉色凝重起來,狀似發怒,白皙的臉頰上一抹微紅添美豔,催人胸口狂跳不已。「難不成依依想與這位公子私下談個話也不行?」
  「不是不行,可是……」
  侍衛領頭還有話要說,被柳依依制止。
  「既然不是,你們就退下……還是你們把這位魏公子當成宵小下流之輩?」
  柳依依幾語,堵得侍衛領頭說是也不是,好不尷尬,答不是就會被柳依依喚下,答是就會開罪我……幾經思量,侍衛領頭只好帶著眾侍衛退下離去。
  所有人一走,柳依依立即挺身站了起來,欠身向我一禮。
  「拜見魏公子,楊州一別,不知近來可好?」
  我訝異,原來柳依依早認出我來,所以遣走閒雜人士。
  我伸手扶起她。「柳姑娘好眼力,子清自認易容技術到家,卻還是給你一眼識破。」柳依依是與焥祋同樣天賦異稟是不?
  柳依依搖頭否認,抬臉望我。
  「依依不是識破魏公子的皮相,而是從您的獨特氣質發現,依依閱人無數,卻從未見過如您這般清靈風骨,見識一次,永生難忘。」
  ——又來一個,柳依依可與如風焥祋組成好友三人行了。沒把柳依依的話放在心頭,我隨意的挑張椅坐下,見她還站著不動,拍拍椅子,示意她別站著。
  哪知柳依依一臉惶恐,退了幾步。「不不不,依依站著就好,要跟您同坐,是委屈您了。」
  我皺眉苦笑,果然沒變,依舊妄自菲薄。
  「柳姑娘,還記得我為你彈過的那首琴曲嗎?」
  「依依從未忘過。」
  我再問:「還記得為你解釋之含意嗎?」
  柳依依流利說出,倒背如流。「雖不能如蓮花出污泥而不染,雖處紅塵世間,只要心清如明鏡,何懼身濁如污泥。」
  我歡然欣笑,指向對面的椅子。「那就請柳姑娘坐下吧。」
  「但是……」
  柳依依拖拖拉拉,與前刻堅決要侍衛退下截然不同,我悠悠嘆氣,女人果然百變,沒法抓個准。
  「客隨主從,柳姑娘不坐下,我也只好與柳姑娘一道罰站了。」
  剛要起身,柳依依連忙坐了下來。
  「可別!依依坐下就是。」她回坐石凳。
  柳依依戰戰兢兢正襟危坐,我看的好笑卻也不多說。
  「魏公子怎會來到六王爺的府邸?」
  我略微苦笑。「這個……說來話長……」
  保留七位師父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一一照實說出,鉅遺斐細,保證絕無加油添醋,聽我說完中間故事,柳依依眉開眼笑,非常開懷。
  「聰明如魏公子,您謹尊先師遺命闖涉江湖,卻把江湖武林混為一談,真是糊塗一時、糊塗一時啊!」
  「此話怎講?」
  「魏公子您肯定是認為只有會武功之人所在處方為江湖,孰不知只要有恩怨,江湖就處處皆在,有人就有恩怨,所以即便外頭的市井大街也是江湖。」
  市井大街……也是江湖?我自拍額頭,頓然開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子清把江湖想得太過狹義了!」
  「呵,魏公子,幸好您也謹尊師命,不卸易容,那位十一王爺只知您易容,除了依依外,沒人知道您的賽洛神。」
  又提我的禁忌?對姑娘來說是件好事沒錯,對我這堂堂七尺男兒可是件嘔事!我埋怨的瞪了柳依依。「柳姑娘就請別再笑我了。」
  柳依依收笑,向我道歉。
  「是依依失言了。」
  我要她別在意,只是別再提就罷,又轉移話題與她攀談昨晚八卦。「對了,焥祋說六王爺跟你表明心意過,你怎沒答應?六王爺不失一個好對象,雖花心多愛世間美人,不過如是你這位天下第一美人,總會讓他死心塌地不再留戀花花草草。」
  柳依依水靈漆眸轉了一轉,纖指彈了一弦。「就算依依肯,跟六王爺也不會有好結果。」
  我好奇心又起。「此話怎言?」
  「昨晚六王爺口裡的甜言蜜語是說的心不在焉,每每出神,他眼睛雖看依依,卻是透過依依在看某人……六王爺心中早就有人。」
  「六王爺喜愛美人天下皆知,他哪會不喜你這天下第一美人?」這倒有趣,是什樣的人引得冷傲天心目無柳依依?
  柳依依微笑。「喜愛歸喜愛,與心愛不同,怕是六王爺早愛慘那人,但六王爺自己不願承認,只想逃避,畢竟那人在六王爺眼中稱不上美人……六王爺太過驕傲,不可一世,要他承認自己愛上平凡皮相,難比登天,因此他才向依依示愛,為的就是證明他沒愛上那人。」
  「哦?柳姑娘真清楚六王爺,你如何知道?」柳依依竟能把冷傲天的心思摸透?真是厲害。
  「昨夜依依也還在猜測,今日才想透徹……恍然大悟。」柳依依垂下眼簾,眼神飄渺,散發出的氣息黯然無比。「不怕告訴魏先生……依依也同六王爺一般,愛上某人。」
  「——!」
  出乎預料的話語,看柳依依神傷黯然,卻又立即恢復常態。
  「不過依依比六王爺聰明,不會逼自己做違心之舉。」柳依依頑皮一笑。
  鮮少看她俏皮模樣,我也跟著開懷。「這真不錯,被柳姑娘看上的人真好福氣!」我真誠的替她高興。
  柳依依笑了笑,問:「魏公子相信一見鍾情嗎?」
  我歪頭想了會兒。「在下未有經歷。」
  「依依對那人……是一見鍾情,雖然依依配不起那人,沒資格與那人長相廝守……可是只要依依想到那人,心口就會喜孜孜的,只要那人肯對依依微微一笑,依依死也甘願。」柳依依捂著胸口,一臉幸福的說。
  見她如此,我故意用力掌心拍胸幾下。
  「只有他人配不上柳姑娘,沒有柳姑娘配不上的人!柳姑娘要肯信賴我,把那人名字住處告知我,上山下海,也為你完成這門親事。」
  柳依依漆比黑夜的星眸中透露出一層薄霧,斗大珍珠顆顆滴落。「多謝魏公子,可是不用了……依依默默喜歡那人就夠了……滿足了,依依滿足了,不再多求、不再多求……」柳依依掏裐擦淚,舉手投足順暢輕盈,風情萬種氣質高貴。
  我原想多言,柳依依卻微微淡笑開口。
  「依依當日聽魏公子『心清』一曲,心中唸唸不忘,私下練了幾次,要公子不見怪,可否讓依依獻醜一番,請魏公子指點?」
  她不再盤恆話題,我也不強求,順她心意的說:「既然如此,就請柳姑娘彈奏吧。」
  柳依依頷首,深深呼吸後吐氣,全神貫注的擺弄琴弦,我閉上雙眸,徜徉樂海之中——
  「這一調,是有些高了……還有幾音,趕得太快太急,失了准兒。」我細細指點柳依依所彈『心清』的缺陷之處。
  「是這般嗎?」柳依依重新彈出我指正的地方。
  「沒錯,進步很快。」
  柳依依臉兒粉紅,羞赧迷人。「是魏公子教導有方。」
  「那也要學的人有程度我才能教導有方……過幾日,我將琴譜完整寫出,給柳姑娘對照練習。」我說了主意。
  柳依依慌忙地謝絕我的好意。「不不不,別勞煩您了!」
  我堅持己見,琴譜贈知音,理所當然。「哪會勞煩,這算是我獎勵柳姑娘的進步神速。」
  柳依依知我心意已決,也不再推托。「那就謝謝魏公子的好意了。」
  「朋友間何必多禮?」我哈哈一笑,豪邁萬分。
  接著,我又要求她從頭再彈一次,看看是否還有哪裡不足,柳依依運起纖纖十指,行雲流水般地遊走琴弦。
  然而,倉促的跑步聲破壞此時的悠恬氣氛,我雙眉微蹙——小祖宗不是同冷傲天進宮去了,怎會突然折返?會是我昨晚一語成簽,小祖宗真跟九王爺起了爭吵?
=========================================
  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三章
  然而,倉促的跑步聲破壞此時的悠恬氣氛,我雙眉微蹙——小祖宗不是同冷傲天進宮去了,怎會突然折返?會是我昨晚一語成簽,小祖宗真跟九王爺起了爭吵?
  焥祋一副急如燃眉的模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魏、魏、魏哥哥——」
  「小祖宗,你又怎麼了?跑得那麼急,喝口水歇會兒。」我邊帶笑替焥祋倒了杯茶。
  焥祋推開茶水,不作喘氣停歇,淨拉著我衣袖往小亭外走。「現在沒那種時間,魏哥哥,焥祋知道你可以幫忙的!」焥祋自說自話,搞得我一頭霧水。
  「幫忙?我幫什麼忙?」
  「救救哥哥們!替焥祋救救哥哥們!」焥祋著急難耐的掉下眼淚,看樣子不是回來找我開玩笑的。
  我趕緊拍拍焥祋的肩膀,要他冷靜下來。「發生什麼事?」
  焥祋嗝一聲,抽抽咽咽訴說來龍去脈,當今天子,也就是焥祋他家老子迷上一舞妓,對舞妓是掏心挖肺,寵的不得了,簡直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送給她,先破格封她為貴妃,現甚至還想另立新後?
  對此愚舉,朝中大臣紛紛擬狀告勸,今日冷傲天連同幾位王爺也是為此事入宮進諫,沒想到惹得龍顏大怒,竟下令把這幾位親生兒子關進天牢,靜候處置?!
  「怎、怎麼會?皇上老糊塗了嗎?」震驚過大的柳依依口不擇言的說。
  這番天大事也震得我抖了身軀。「真是年老昏庸……要外人不要兒子?」
  「魏哥哥,求你勸勸父皇,救救哥哥們!」
  我苦澀一笑,魏子清哪來通天本領?「焥祋,你要我這小老百姓如何勸?連你諸位哥哥都被打入天牢,更何況是我小小魏子清?」
  「不,魏哥哥你行的,焥祋想不出更好人選了……求求你啊,魏哥哥……」說到後來,焥祋竟跪下地,抱著我小腿懇求。
  我趕緊要把他拉起,然焥祋死活不肯放手起來,雙方僵持不下,最後連柳依依也跟著湊熱鬧。
  「魏公子,依依也求您了。」
  「你們求我有何用處?如果真能幫我絕對幫,可問題是我幫不上忙啊……焥祋,你有去找你二哥哥談過嗎?」二王爺算是最後明燈,他雖與冷傲天共爭皇位,但如二王爺懂識大體,便也該曉皇帝此舉弊大於利,影響甚遠。
  焥祋嚎啕大哭,如同黃河氾濫。「焥祋想找,但二哥哥也被打入天牢啦!」
  這下可真束手無策……原來二王爺同冷傲天一道……真是兄弟同心、兄弟同心!我腦袋絞痛,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如我是高官位居重要也就罷了,可我不僅非官,還是布衣啊!
  「魏哥哥……」
  「魏公子……」
  他兩人倒輕鬆,只需淚眼盈眶盯我不放便好。
  要是皇帝衝動過後想開,也應會放了諸位王爺……不過要他真年老昏庸,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他下如何決定,不僅左右冷傲天他們的生死,還牽涉到在這大片江山下生活的萬民!
  「魏哥哥……」
  「魏公子……」
  我抬手制止他們,悠遠長嘆。「好了,別叫魂了,焥祋,我同你入宮吧……但別抱太大期望……柳姑娘,你留在此地練習練習,等我回來收果。」唉!怎麼誰不找,偏偏找我來幫手?是嫌我太閒看不過去嗎?這個死小鬼……
  柳依依一頷首。「依依曉得了……魏公子,請您要千萬保重……依依會在這裡等候您的歸來。」
  火速入宮,來到御書房,只差入門一步卻給守門士兵攔下。
  「放肆!你們這是做什麼?」焥祋不愧為王爺,話說得是威嚴並重。
  「十一王爺息怒,皇上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擾。」
  「小王要見父皇,你們敢攔?」
  「十一王爺,聖命難為。」
  被士兵攔住,不得入其門的焥祋氣的與他們乾瞪眼。
  「你們——!」
  「勿惱。」我伸手制止焥祋欲沖上前的小小身軀。
  「魏哥哥?」
  我故作從容,要焥祋放心勿燥動,焥祋信任我,按兵不動。
  「草民魏子清,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我先聲奪人地開口。
  士兵拔出利劍警告。「膽敢驚擾聖上?」
  不用我,焥祋昂起小小身軀。「就是敢,你們想怎樣嗎?」
  「………十一王爺,請您別為難小的們。」人高馬壯的士兵們頓時苦哀著臉,不敢造次。
  把他們撇於一旁,我仍對著緊閉門扉發言,這招是兵行險著,要沒用好連我項上人頭也不保——我本應旁觀,為何如今得來淌渾水污衣襟?
  「皇上,小民賤命一條,不足為貴,但有幾言相勸……明君從諫如流,分辨其中好壞;壞則棄之不用,好則引用實踐。儘管逆耳,無非也是為了皇上、為了聖朝的金玉良言。」
  ——這些話要是皇帝聽入耳,定有反應,果然皇帝心高氣傲,容不得我大放厥詞,開了門出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父皇!」
  眾人下跪迎接聖駕,皇帝居高臨上俯視眾人。
  「平身。」蒼老卻雄渾有力的聲音。
  「謝萬歲。」
  皇帝眼神巡視眾人,轉到我身上。「剛才就是你說話?」
  「是的。」我不卑不亢的回答。
  皇帝挑眉龍顏不悅。「朕還需要你這平民百姓教朕為君之道?」
  你是明君的話我哪需淌這渾水?沒將不悅表於臉上,強裝鎮定。「稟皇上,草民是平民百姓,但也同時為水。」
  「水?」
  「是的,水為民,舟為主。」
  皇帝問:「什麼意思?」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大膽!」皇帝憤然大怒。
  我反倒掛起笑容回應怒氣。「皇上真認為草民大膽?請皇上仔細想想,沒有百姓哪來天子?百姓天子缺一不可。」
  皇帝傲氣的說:「百姓千千萬萬,可天子只有一人,尊貴無比,高高在上。」
  「天子為何高高在上?天子為何尊貴無比?因為百姓崇敬,認為天子乃神龍降世,自然英明神武,做任何事都乃深思熟慮,為國為民下良好決策,使四海昇平、國泰民安。」
  龍顏悅色,捋鬍一笑。「你此言說的不差。」
  「那就請皇上釋放諸位王爺。」
  「為何扯到此?」皇帝呀然吃驚,無法理解。
  我一臉無辜地解釋:「因為皇上您英明神武,哪不知應當接受為國為民的好諫言啊?!」
  「你——好個口尖牙利的小娃兒!」皇帝愀然大恚,接著怒極反笑,不是那種霸氣天下的傲笑,而是種隱隱使我覺得悲慼的寂廖笑意。「你可知道朕為何要將他們打入天牢?」
  「大略知道。」我誠實以答。
  「朕不過想對愛妃表達情意,卻被百番阻攔,朕貴為一國之尊,連些許事都不能由心自主?!」
  「皇上,如您真對梅妃有情,立她為後更是大大不可。」
  皇帝呆了一下。「何解?」
  「如您一意孤行,廢后改立梅妃,就算今日諸位王爺蒙恩赦免,將來天下萬民也必將梅妃視為紅顏禍水……皇上,您忍心讓梅妃被萬民誤解,遺臭萬年嗎?」我動之以情,皇帝對梅妃如是真心,必然不捨,多有顧忌。
  「這……」
  皇帝語氣不定,心志開始動搖,我見機不可失,趕緊接著說:「流言可畏,人民的嘴是百無禁忌的,即使您下令不得有所二言也只更添百姓不滿,火上加油……皇上,請您為梅妃清譽著想,別讓梅妃在百姓心中成了個傾國傾城的禍害才好!」
  「朕、朕錯了嗎?朕本只想逗梅妃一樂罷了……」
  聽皇帝的自言自語,我無奈地想:老頭,你是沒聽過古代就是有帝王為了寵妃的一笑搞得民不聊生、怨聲四載嗎?敢情您老是將一笑傾城當成了討美人歡欣的甜言蜜語是不?
  皇帝老臉頹喪,樣似突然之間老了好幾歲(雖本就不年輕),三思過後,終於下了明智決定。
  「焥祋,領朕旨命,帶人去放了你哥哥們。」
  我私下放心籲口氣,好險皇帝沒昏庸到哪裡去(之前總算沒白誇他了),還懂得明辨是非關係。
  領旨的焥祋感激忘我一眼,帶著幾人急速離去。
  「你叫魏子清?」
  「是。」我答。
  「隨朕進來吧。」皇帝一轉身,走回御書房內。
  皇帝都如此吩咐哪能不照辦?我隨即於皇帝身後走入御書房中。
  一入房中,只見皇帝安穩坐在椅上,我連忙跪下。
  「平身。」
  「謝萬歲。」我依從起身。
  「魏子清……你很特別,連朕的幾個兒子也不敢那樣對朕說話,先用激將法再加安撫曉明大義,真是高招。」
  皇帝語氣讓我分辨不是是褒是貶是喜是怒。「方才草民多有得罪,還望皇上恕罪。」
  「你何罪之有?言詞之間滿是治國道理,如你願意,朕反倒還想為你加官封爵,像你這般人才不可埋沒。」皇帝龍顏愉悅地說。
  做官?「多謝萬歲,草民心領了。」官飯不容易吃,可別沾上腥,藍師父交代過,吃豬吃狗好過吃官飯,朝廷政事可是無底黑洞,陷入就無能逃脫。
  「哦?你不想當官?朕不會讓你屈就小官,會加以重用讓你一展所才,不用掛心。」
  我仍是謝絕皇帝好意。「謝皇上,可草民不以官場生活為己願,所謂鴻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比起庸庸碌碌,還是閒雲雅鶴適合子清。」
  皇帝一臉不信。「天下無人能擋名利誘惑,你魏子清竟跳脫其中?」
  我笑笑。「皇上,名者虛妄,利者虛浮,兩者皆是生不帶來死不帶走,草民不願因此迷失自己,您真欣賞草民,也就別要草民當官了,朝廷能人之士不少,只等您慧眼識英雄。」
  「唉……你真不願也就算了,強摘的瓜不甜這點朕還清楚。」皇帝不再逼迫,表情卻悵然所失。
  我想安慰,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一片尷尬氣息遍滿書房。
  焥祋與冷傲天及幾名陌生人適時入內,打散原本的寂靜無聲。
  「父皇。」數人行禮。
  「委屈你們了。」皇帝捋鬍,表情歉然地說。
  他們幾人當然回說沒事,冷傲天看見了我,訝異叫名。
  「魏先生?」
  皇帝也有些驚訝。「天兒認識魏子清?」
  「魏先生是孩兒請來的客人。」冷傲天答話。
  皇帝和藹呵笑。「朕還在想祋兒是打哪請來魏先生這位高人,原來是天兒的客人,天兒啊,你眼光真好。」
  冷傲天驚愕的說:「是魏先生你……」
  「是啊,六哥哥,你沒看見真是可惜,魏哥哥好厲害啊!三言兩語就讓父皇放了你們。」
  「三言兩語?祋兒,你貶低魏子清,不,朕也該稱一聲魏先生以示尊敬才對了。」
  「不不,草民何德何能?」我連忙回應他父子兩太過謬讚,我萬萬受不起。
  我向焥祋擠眉弄眼,請他發發好心別再多話,他卻當作沒看到,活靈活現的表演起我與皇帝之前的針鋒相對,皇帝也不制止,笑看表演。
  冷傲天趁著眾人集中在焥祋身上時,來到我身旁。「魏先生真是厲害非凡,每每帶給小王新的驚奇。」
  「六王爺話說過了,是皇上聖明,懂納善言。」我皮笑肉不笑。
  冷傲天雙眉一緊,狀似不快。
  「六王爺?」
  「魏先生,小王一直有個疑問,不知該問不該問?」
  我汗流浹背,又要拿啥難問來煩我?「六王爺直問無妨。」
  「為何你稱十一弟名字……卻稱小王為王爺?」
  「這……子清從沒細想過……焥祋、不,十一王爺沒介意過,子清以後會改口避免冒犯。」
  「該死,小王、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冷傲天也中途改口,不用小王稱呼自己。
  話我聽得不明不白,麻煩請講重點好嗎?「六王爺的意思是?」
  沒想到——我看到了天下奇觀?!
  冷傲天竟然臉一紅,糗然的轉過頭,更甚的是……說話結結巴巴?
  「我、我的意…我的意思是你直接喚……喚我名字就好,你是笑月的恩人,現在也是我的恩人,所以、所以直接喚我傲、傲天就好。」
  我呆愕,焥祋肅色與冷傲天相像,而冷傲天的臉紅模樣也與焥祋一般,很是……可愛,真的,我還沒見過有哪個比我高了個頭的大男人臉紅起來這麼可愛。
  「冷傲天?」
  他還糾正我。「傲天就好。」
  因不大習慣,有些彆扭地說:「傲……天?」我忍俊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冷傲天沒生氣,臉卻是更加紅到脖子。
  「別笑了……子清。」冷傲天轉頭看我,嚴肅地說,然而滿臉通紅不退,看起來很是稚氣。
  忍俊不住,我捧腹大笑,笑聲越大越響,惹得其他人奇怪看我,而冷傲天又氣又羞,索性轉身不再看我——真的是好可愛,跟焥祋有血緣關係不假啊!
  「六弟,你真是好大的福氣。」一名身形與冷傲天相近的男子不知從哪蹦了出來,我有些吃驚,與冷傲天的暢談讓我忘了留意四周情況。
  焥祋仍是繼續用他傳神的演技分飾兩角,吸引在場人的注目——除了在我身旁的這兩人以外。
  「……二哥。」冷傲天沈下眼色。
  原來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二王爺,與冷傲天實力伯仲之間的死對頭。
  二王爺盈盈笑臉對著我。「魏先生這樣高人,長久以來竟都默默無名隱於大街,真叫本王訝異。」
  他笑,我也跟著笑。「子清非為高人,默默無名也是應該。」
  「魏先生謙虛了,本王從未聽過父皇如此推崇他人,是魏先生不凡才能得此殊榮。」二王爺死纏爛打要將高帽往我頭上戴。
  「二王爺將子清看得太高,當今皇上聖明取鑑善言,才容小小子清大放厥詞。」
  「若是如此,那請魏先生指教,父皇聽不進兒臣諫言,卻聽進外人的魏先生諫言又是為何?」
  我翻翻白眼,兄弟斗牆鬥到我這外人身上來了。
  冷傲天不滿二王爺的存心找碴,站我身前伸手一擋。「二哥,你夠了。」
  我壓下冷傲天的手,看向二王爺。「二王爺,皇上所以將你們打入天牢不過氣你們淨與他作對,衝動居多理智居少,冷靜下來之後也知不該如此對待你們,又拉不下臉承認自己的錯,剛好子清在這節骨眼出現,給了皇上好理由。」
  我的流利回答讓二王爺臉色一變。「魏先生果然厲害,短短幾句推得一乾二淨,本王心悅誠服。」
  「二王爺過獎。」
  二王爺莫名其妙的改了話題。「魏先生行事實在高深莫測,叫人匪夷所思。」
  二王爺說的這句話,冷傲天不懂,我卻一想就通……是謝月惜。二王爺是謝月惜的主子,必然也知道我救了謝月惜一事,他與冷傲天是敵手,而我這個冷傲天的貴賓卻出手救活瀕死的謝月惜,其中源由任他想破頭也想不出我單純無法見死不救。
  「二王爺何必想得心煩?我不過是稍稍點醒皇上,皇上賢、不尚各得其所,納我善言,失去各位王爺的孝心與才能這等愚事皇上萬萬是不會做的。」我言他左右,裝作不解他的話中之話。
  二王爺眼神冷凝,不滿地瞅瞅我,眨眼剎那卻又嘴角揚起,開懷大笑。
  「魏先生說得對,本王何必庸人自擾?總之本王感謝魏先生。」
  明明看二王爺話說得誠心,我然驀然一震,背上彷彿一陣冷颼颼的寒風吹襲,感覺不祥,看向冷傲天想端倪他是否起疑,只見他一派自然,若無所覺。
  ——安全過關了……吧?我僥倖地想。==========================================
  第二十四-第二十五章
  葉笑月忐忑不安的在大門口來回踱步,看到我們一行人平安無事歸來,他松然一笑。「你們沒事了?」
  我看到葉笑月時才恍然想起——不是還有他這位『未定』的武林盟主在嗎?焥祋這死小孩,怎麼就跳過他,直接找我麻煩?
  冷傲天一拍他的肩膀,示意葉笑月看向我。
  「全多虧了子清。」
  「子清?」葉笑月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我,然後笑了笑,我沒露遺葉笑月剎那間的表情僵硬。「仰賴魏先生了……魏先生是如何說服皇上放人的?」葉笑月好奇心極度膨脹,向我湊過來。
  我懷裡的焥祋目裡精光閃閃,自行跳了下來,拉拉葉笑月的衣擺引他注意,小祖宗又準備獻寶。
  「這葉哥哥你就要問我了,魏哥哥智退父皇的過程焥祋可是一字都不漏的記了起來呢!」說到此,焥祋又開始手腳並用演了起來。
  焥祋愈發得意的時候,我敲他一記。
  焥祋摸著被打的地方,嘴嘟起不滿的問:「好痛,魏哥哥你幹嘛打焥祋?」
  我手指往天上太陽。「你要表演也別挑這烈日底下荼毒大家,要演入了屋再演不行嗎?」
  本想粗魯地直接用衣袖抹去額上汗水,冷傲天適時拿出他的手裐幫我擦去,那細柔觸感應是上等質料,如這手裐是我的,我才捨不得用,收藏起來待危急時還可換個銀兩救救急也不賴。
  冷傲天說:「焥祋聽話,讓大太陽曬昏了子清就不好。」
  焥祋不甘心地哦了一聲,垂頭喪氣的走到我身邊拉著我。
  「魏哥哥,你什麼時候跟六哥哥交情這麼好,六哥哥又是直稱魏哥哥你名字,又是處處替魏哥哥著想。」
  我歪了頭想了想,該出賣冷傲天告訴焥祋說:其實是你六哥哥鬧彆扭的說要我跟他互稱嗎?不好,這般小人行徑非君子作為(?),我老招安撫。
  我摸摸他的頭笑著說:「等我說有空再告訴你。」
  「說好了哦!」
  「是,說好了。」等我說有空,對,等我『說』。
  「對了,葉莊主,柳姑娘在哪裡?」
  「柳依依?你找她何事?」冷傲天眼睛眯成一條線,語氣惡劣的問。
  「因為她很擔心……」被冷傲天突如其來的變臉嚇到,我嚥下口水,老實回答。
  冷傲天危險的表情瞬間又轉換成溫和的笑容。
  「原來如此。」
  葉笑月唯恐天下不亂的接著說:「柳姑娘在後花園等候……她說,她要等到魏公子回來。」
  陣陣寒氣逼我而來,我不敢去看冷傲天此刻的表情,往後花園的路上冷傲天悶悶地不說話,也沒人主動開口,偶而瞟向葉笑月,竟然看到他笑得很開心,活像只偷腥成功的貓兒。
  憂心重重的琴音飄盪,離後花園越近聽得更清楚,我眉一鎖,本該悠然的樂曲卻給彈成這般憂慮?又想,放柳依依一人獨在此掛心不已,要她如何冷靜?
  踏入園中,柳依依琴聲遏止,遠遠地看到我們,匆忙提起裙襬奔來,一個不穩差點跌倒,她堪堪站穩,又繼續跑來,她此般失態,沒了閨秀應有的優雅,但是真情流露讓我窩心。
  「魏公子——!」柳依依沒有遲疑的直奔我懷中,低聲抽泣起來。「還好您沒事,依依好擔心啊……」
  表白的人在我旁邊,被表白的人在我懷裡,這種情況怎尷尬兩字了得?
  我僵硬無比的說:「抱歉,讓柳姑娘擔心了。」眼尖瞧到焥祋一旁偷笑。
  好你個焥祋!我憤恨的想。
  「放開他!」冷傲天粗魯地一把拉開柳依依,氣急敗壞地道。
  我趕緊攤開兩手,天老爺見,是柳依依自己投懷送抱的,我沒吃她半點豆腐,冷傲天可別打翻醋罈子亂遷怒。
  「六王爺?」柳依依好似如今才發現冷傲天的存在。
  冷傲天笑的很冷很冰,暗是嘲諷地道:「柳姑娘此舉非常不妥,失了姑娘家該有的緬靦。」
  「依依自知不潔,何來緬靦?」
  聽她寧願妄自菲薄也要逞口舌之快,挑起我的不滿。
  「柳姑娘,看來在下的百般勸解還比不上六王爺的一語。」
  她一臉慌張,生怕我真生氣。「不!是……是依依失言,望魏公子恕罪。」
  冷傲天懷疑的問:「你們兩位認識?」
  柳依依順暢流利地編出謊言:「依依與魏公子今個兒早晨一見如故,交談許多心裡話,多虧魏公子贈金言開化依依。」
  這篇謊話瞞天過海順利地騙過了冷傲天,他好奇地挑起眉毛,興致高盎。
  「這可有趣,柳姑娘要不介意,還請說出子清如何開化於你?」
  柳依依面對他們笑得一臉燦爛,眼神卻飄向我,我點頭之後她才用她那悅耳動聽的聲音娓娓道出。
  「魏公子對依依說的話,雖然短短幾句,卻使依依終生難忘……」柳依依細語訴說那我曾對她說過的話。
  冷傲天嚼味著語中的涵意。「心清如明鏡,何懼身濁如污泥……」他一副若有所悟狀,擊掌嘆道:「果然好句!」
  站我身旁扯我衣擺不放的焥祋得意地抬起下巴。
  「魏哥哥腹中墨水不止於此,百世經綸藏在其中,小小人生道理又算什麼?」
  我不客氣的賞他一個爆栗。「你這十一王爺還不瞭解這人生道理的其中艱澀奧妙,等到你懂,還需耗上十年八載。」
  銜著金湯匙出生的焥祋,腦袋雖然聰明但是經歷風浪不多不大,要他明白平常人家或是窮苦百姓的無奈也非易題。
  冷傲天在這時眼角含笑的抓起我手,態度親膩地在我耳邊低聲細語。
  「驚奇寶箱,我會慢慢挖掘你不露於外的寶藏。」
  溫熱的吐息像是乘著風的撫過我的面頰,不知為何我竟然覺得整張臉都在發燙——不過跟他變成可以互相指名,怎麼交情在這短短時刻裡就能一躍千里?冷傲天態度轉變得也太快了,他對葉笑月說話也是這樣親膩嗎?可我怎沒見過他們兩人牽手咬耳朵說話?
  而且……怎麼說呢?覺得他的語氣很不一樣,但哪裡不一樣我又無法明確說出來……
  我假笑,不做痕跡的掙開他的手。「子清沒有什麼寶藏可讓你發掘。」
  冷傲天表情困惑的瞧我許久,失望似的嘆聲。
  「你到底是聰明還是愚笨?別人看不明白的事情你都清楚的仔細,但別人看得明白的事情你卻渾然不覺……不怪你……因為就連我也曾經不想發覺,所以逃避…… 可是,不逃了,我不逃了……」冷傲天又重新抓起我的手,不同的是他用兩手抓著我的右手,接著他低下頭,用額頭觸著他執起交握的手。
  「我不會再逃避了。」這句話,似是宣誓。
  我想用力掰出他的禁錮,卻放不下那股無形的苦澀氣息……我不知道什麼?他又想逃避什麼?他又不會逃避什麼?
  「六哥哥嚇壞魏哥哥了!快放開魏哥哥!」焥祋雙手使出吃奶的力氣將我的手扯離冷傲天——正確一點來說,是焥祋臉都漲紅的用力還是扯不離他的手,還是我驚呼聲痛冷傲天才主動放開。
  冷傲天著急的問:「還好吧?」
  我甩甩手,只是有些略紅的指跡。「不打緊。」
  焥祋抬起雙手,站在我跟冷傲天中間。
  「不准,焥祋不準!魏哥哥不懂,就讓他永遠都不懂!這樣對魏哥哥才是最好的!」
  「……也許懂了對他才是最好。」
  「才不會!六哥哥別想弄髒魏哥哥!」
  冷傲天有些惱怒的說:「髒?你說我髒?」
  焥祋與冷傲天兩人吵的厲害,更厲害的是他們一來一往間的答覆如同密語難以理解,我悄聲跟柳依依發問。
  「柳姑娘,你聽得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嗎?」我只聽得出他們的話題好像與我有關,雖與我有關,卻好像另一種語言般地聽得我一頭霧水。
  「……懂。」柳依依遲疑一下後回道
  我敬佩的看向她,沒想到柳依依如此聰明 。
  「但依依與十一王爺同樣,私心地希望魏公子不要懂,因為,依依也與六王爺同樣執著……比起六王爺,依依是沒勝算的,雖然打從一開始就放棄的依依沒資格這樣說,可是依依還是想保護魏公子你……」
  聽完柳依依的話,我更加不懂了……奇怪,我看起來很弱不禁風嗎?要不柳依依這位纖質女流怎會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我?
  七星老人的得意嫡傳弟子給個不曾習武的姑娘家保護?師父們如還在世,肯定笑掉他們大牙。
  葉笑月低低地笑了兩聲。「魏先生別多想了,也許終有一天等你想通就懂了。」
  我不快地問:「葉莊主笑什麼?有何好笑?」
  葉笑月單手遮口,臉上笑意卻加擴大。「我只是想,聰明好比魏先生,對於某些事真是遲鈍,遲鈍的非常不得了。」
  我遲鈍?不會吧?紫師父誇過我心思敏捷,哪裡會遲鈍?
=========================================
  第二十六章-第二十七章
  葉笑月單手遮口,臉上笑意卻加擴大。「我只是想,聰明好比魏先生,對於某些事真是遲鈍,遲鈍的非常不得了。」
  我遲鈍?不會吧?紫師父誇過我心思敏捷,哪裡會遲鈍?
  「傲天,別再吵了,你瞧魏先生都在跟我瞪眼打發時間了。」
  葉笑月突然把我往前一推,巧合的推到冷傲天懷中,我趕緊跟他道聲歉,掙扎想脫出,但他不僅不放手,反而像我抱焥祋一樣將我抱了起來。
  「那個……我不是焥祋。」他眼睛莫非有病嗎?我跟焥祋差那麼多還搞錯,何況正牌焥祋還在面前。
  焥祋凶著說:「六哥哥,放下魏哥哥!」
  冷傲天不理他,垂下眼瞼,似笑非笑,把臉埋進我的頸窩……他的氣息吹得我有點癢。「你太瘦了,該吃胖一點。」
  也許是狀況造成的錯覺,冷傲天的聲音聽起來竟讓我想起小時候師父們總會抱著我,帶著慈祥的笑臉哄我飯要多吃時帶有的溺愛。
  自從七位師父相繼去世之後,再也沒人這樣關心我了……
  冷傲天輕輕放下我,手足無措的說:「怎麼了?不喜歡我抱你嗎?我不抱了,別哭……」
  真丟人,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眼淚決堤?我趕緊胡亂用手擦去臉上的淚水。「不,不是你的錯,我只是想起我師父。」
  「師父?魏哥哥上次也是因為想起師父才哭的嗎?」
  上次是指來京城前的那一次嗎?我點了點頭。
  「魏哥哥別再想你師父了好不好?魏哥哥想一次就哭一次,焥祋很不忍的。」焥祋拉著我衣角,憂心的說。
  「哪能說不想就不想?我是個孤兒,要不是師父好心撫養我,我不可能活到如今……」
  冷傲天靜靜地伸出一隻手臂環抱住我,另一隻手緩緩地拍撫我的背部,他柔聲的安慰說:「別再哭了……」
  我認真的說出我的感想:「要是你前頭再加一字乖,後頭再加一句你不哭我就買糖葫蘆給你吃,我真會以為你把我當成焥祋了。」
  拍撫我背部的手頓了一下,我看了看他,他的表情好像不大高興,他也定定地看著我一會兒,接著一掃臉上的陰霾,笑得暢然。
  「罷了,慢慢來較好,不然真怕把你給嚇跑。」
  冷傲天雙手扣住我的腰,一把把我提了起來,因他的動作使我不知所措。
  「那個……」
  他接了我想說的話。「我知道你不是焥祋。」
  「那……」這樣是什麼意思?
  他笑容不退,提著我往小亭方向。「你站了太久,怕累壞你了。」
  「也不用……」
  他,還是笑著。「沒關係,你很輕。」
  我翻翻白眼,問天無語——冷傲天怎麼回事?一下子性子轉得那麼快,又好像能看透我心頭所想?
  冷傲天小心的放我在椅子上坐下,焥祋後頭跟來,怒氣衝天,柳依依悲悵的眼神一直看著我,葉笑月咯咯地笑聲不絕。
  「怎麼啦?你們幾個。」我大呼神奇,這三個人好極端的表現。
  焥祋冷冷地道:「六哥哥!」
  「你該瞭解我的性子,曉得我是認真的,前所未有的認真。」冷傲天淡淡地道,順手招來奴才,要他們傳幾樣糕點上來。
  不久,手腳俐落的奴才們端來十幾樣糕點,冷傲天挑起其中一樣,遞給了我。
  他用柔和至極的口氣說道:「吃吧,我想你有些餓了,距離晚膳還有些時間,先吃點點心填填肚子。」
  我謝過他,接了糕點一口吞下,的確我是餓了,手不停的拿起糕點裹腹,眼睛卻沒離開這對兄弟。
  焥祋語氣陡然一變,嘆了氣。「六哥哥,焥祋不是故意想跟你唱反調,但是……」
  「那就別再說了,總之我跟你都不會是最後下決定的人。」
  終於,我忍不住地插了嘴。「……你們從頭到尾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我話一說,冷傲天擠著眉雙手指頭按著太陽穴,似是很頭疼的樣子,柳依依眼神又歡喜又擔心的兩種情緒,葉笑月咯咯笑聲成了哈哈大笑,而焥祋——
  「魏哥哥是大笨蛋——!!」
  怒氣不可抑地腳一蹬,跑了。
  「……之前不曉得是誰在說我很行的。」我很不滿的看焥祋跑遠,抱怨他把氣出在我身上。
  葉笑月笑到抱著肚子癱在桌上,完全沒原來那副沈穩的莊主樣。
  「傲天,你會很辛苦的。」趴在桌子上的葉笑月語有別意。
  「我知道。」冷傲天淡淡地說,眼裡帶笑。
  我依舊不解,盼望好心人發發慈悲教教我,可惜人心不古,眼前的這三位心有慼慼焉地一致把良心喂狗去了。
  冷傲天幫我倒了杯茶,芳香四溢的極品茶水伴著他真摯的微笑。
  「來京城的這段時日還都沒帶你好好逛過,擇期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帶你去走走,如何?」
  我看了一眼天色。「天都快暗了,哪還有什麼好逛的?」唉,何況誇口說要帶我玩遍京城的焥祋不是幫我找麻煩就是很沒義氣的丟下我。
  冷傲天緩緩搖頭,一臉我有所不知的樣子。
  「其他的日子可能真的沒什麼好玩有趣的,但今天可不一樣,子清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我一擊掌。「今天不是元宵嗎?」經他一提醒,我才想了起來。
  黃師父說過,山下的人一逢節慶日都會辦得熱熱鬧鬧,我想天子之都的繁華京城必是辦得更加盛大。
  冷傲天笑著說:「京城的元宵熱鬧的緊,每年放的煙火都燦爛華麗,保證讓你看得眼花撩亂大呼過癮。」
  非要去見識看看不可!我異常興奮地想。
  「魏公子。」柳依依叫我一聲。
  「什麼事?」我下意識地回道。
  「您……確定要同六王爺去嗎?」柳依依似在顧慮些什麼,猶豫了一下。
  我想了片刻,冷傲天是位王爺,如他要上街,決要拖著長長一列的侍衛護身跟僕人伺候,這樣一來就喪失了幾分趣味。
  冷傲天保證地說:「我不會帶太多人去,免得掃了子清你的興致。」
  人家都這樣委曲求全了,我也不再多慮。
  我趕緊問:「好,我們何時出發?現在嗎?」
  冷傲天欣然道:「不用那麼趕,煙火要等到完全入夜後才會施放,稍微吃個飯後再去也不遲。」
  柳依依插了嘴。「這樣可不妥,依依怕尊貴的六王爺發生事情就不好了。」
  「柳姑娘甭操心,我跟玲瓏會跟著一道去。」葉笑月開口說。
  柳依依纖體微微顫抖,眼神閃爍不定,笑的很勉強做作。
  「這也不好,魏公子,你還是別跟六王爺去比較好。」
  我隱隱感覺到柳依依三番四次的阻撓似乎是在顧忌什麼,跟先前冷傲天與焥祋的爭執有關嗎?我百思不得其解她的用意。
  「柳姑娘有話不妨直說?難道柳姑娘擔心小王把子清拆骨入腹不成?」冷傲天陰寒目光直瞪柳依依。
  被這樣目光盯著的柳依依居然十分鎮定,眉毛挑也不挑,存心要跟冷傲天摃上——我看得感覺古怪,柳依依在我面前總像只怯怯怕生的小兔子,此刻的她卻似保衛愛子的老鷹伸展雙翅恫嚇如老虎般懾人的冷傲天。
  「依依無意惹惱六王爺,只是……」柳依依擔心的望我一眼,我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
  冷傲天凜然,不怒而威。「別人小王不敢說,但是只有子清,只有子清小王絕對不可能對他不利。」冷傲天說的信誓旦旦,差沒舉手發誓罷了。
  又扯到我?我偏頭想了想——但任憑我想破腦袋也不懂與我有何干係?我只知道,要是任他兩人繼續爭執下去,可能到明日早晨還未結束。
  思及此,我連忙打圓場地道:「我自己一個人去逛就好。」又不是三歲孩童,也沒有龐大家產的累贅,不怕被綁票誘拐。
  冷傲天拉著我的手,擔憂的說:「我不放心你自己一個人。」
  我低低笑了幾聲。「有何好不放心的?我不是焥祋,也不是柳姑娘,更不是傲天你,平平凡凡,哪有人會理會?」
  「即便你這般說,我還是不放心。」
  我提醒冷傲天。「別跟我爭這個好嗎?要是再囉唆下去今晚誰也別想去。」
  冷傲天卻恍若局外人的道:「不去也無所謂,反正年年都會有。」
  他這樣一說,我忍不住氣上心頭的回答:「你在這京城長大當然無所謂,但對久居深山的我來說這可是人生頭一遭!」
  他囁嚅的說:「好好好,你說什麼我都聽,彆氣了……不然至少帶個玲瓏去,放你一人我難以安心。」
  此時的冷傲天宛若柳依依,同樣地害怕我生氣——我有那麼可怕嗎?
  我努努嘴,還是有些不大高興。「何必那樣麻煩她?」
  葉笑月勸誘的道:「不會麻煩,玲瓏那ㄚ頭可愛玩,你帶她去她還會感激你,況且京城玲瓏來過好幾次,大街小巷摸得熟透,哪裡熱鬧最清楚,有她在魏先生定會盡興而歸。」
  沈吟思考片刻,葉笑月說的不無道理,我人生地不熟,說不準還會迷路,接受了他的提議。
  當天晚上,冷傲天好似因為先前的爭吵沒了慶元宵的興趣,待在府中不出一步,只是在我出府前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小心(要我小心什麼啊?),而玲瓏果然不負所托,帶我逛遍京城的所有熱鬧街巷,煙火打上天時,也是多虧她找的好位置,不用跟人擠來擠去,更甚的是她竟然還買通放煙火的人,讓我一覽他們放煙火的過程,還替我講解構成煙火的材料。
  當我看到那散放在夜晚的煙火時,老樣子的,我想起要是師父們在就更好了,不過這一次我沒有落淚,也沒有發愁,只是單純想著回山後我定要在師父們的墓前提起今日所見的美麗。
=========================================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1-3 13:17 編輯 ]

TOP

第二十八章-第二十九章
  細雨迷濛,時歇時續的接連落了好幾日,從竹閣的小窗往外望去,籠罩雨中的竹林是那樣迷幻如夢的美麗。
  這樣的日子,適合端坐書桌前,振筆如飛地洋洋灑下好幾篇曠世詩詞鉅作才對,但絕非如同此時此刻——
  「所以焥祋說柳姐姐你下錯了嘛!」
  ——這般吵鬧煩擾!
  「咦……下這裡不好嗎?」柳依依笑意晏晏,與焥祋的焦躁截然不同。
  焥祋用力的點頭。「當然不好!柳姊姊你下這裡,包準白棋被殺得片甲不留!」
  焥祋說的非常誇張,我湊近觀看棋局——焥祋說得也對,柳依依下這一步棋將自個兒的活路截斷,死路頻生。
  「柳姐姐要下這裡才好。」焥祋自顧地將柳依依原本所下的白棋拿起。
  冷傲天手一伸,制住焥祋的動作。「焥祋,有道是觀棋不語真君子,又語起手無回大丈夫。」
  焥祋狡詐地強詞奪理道:「嘿嘿,六哥哥話就說錯了,焥祋是個小人,柳姐姐是位女子,扯不上什麼真君子大丈夫的。」
  冷傲天搖搖頭,雙手一攤,嘟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後,也就無奈的任焥祋行動,倒是柳依依要焥祋別多管閒事。
  「焥祋好弟弟不要多事,你稱依依聲姐姐,也就該聽依依的意思,依依就不信憑自己才智不能逆轉乾坤?六王爺既不耍詐,依依也要跟他公平競爭,不分男女。」
  「本王怕柳姑娘沒這本事。」冷傲天冷笑幾聲,譏諷意味十足。
  柳依依哼了一聲。「手下見真章!」
  不知怎搞的,這三人是相見兩相厭(焥祋同柳依依一線,冷傲天是孤軍奮鬥),誰都不想看見對方,但在這幾日老往我在的地方奔,明明曉得對方也在,卻還是義無反顧地直奔而來。
  我輕嘆逸出喉間,如果他們是對面紛無言也罷,慘就慘在他們一見面就開始鬥嘴,水火不容,吵得我不得安寧。
  唉,這就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嗎?我為離我遠去的清靜默哀。
  「啊!」柳依依驚呼,拉回我漫遊神思。
  我一觀,這下可好了,棋盤上的白棋轉眼間剩下寥寥幾子,冷傲天技高多籌,殺了白棋十幾二十子,而他的黑棋只被吃下一、兩子。
  他昂首翹尾,得意的問:「柳姑娘,你認輸了否?」
  柳依依牙咬下唇,不滿地瞪他一眼。「誰輸誰贏還未確定,非到最後一子,依依絕不輕易認輸!」
  我贊同柳依依的積極想法,不過……她要照這種調子繼續下下去,不用半刻,定被吃得一乾二淨。
  「柳姑娘要不介意,讓子清代下如何?」不忍今日一整天都未贏過一盤的柳依依刷新連敗紀錄(此局算下去就十八敗零勝)。
  柳依依眨眨瑩亮大眼,朝冷傲天露出勝卷在手的笑容,我對此奇怪,都要輸棋了何然柳依依的表情如同贏棋無誤?。「多謝魏公子,您有此番心意對依依來說以是一大助力,就算依依輸了棋局,也贏了……」
  「子清他想幫柳姑娘的心意純粹好心,望柳姑娘別妄想才好。」冷傲天一面別有含意地道,一面雙指夾棋下定,不容分說,這盤冷傲天——勝得漂亮。
  「依依從未妄想與其匹配,卻不想眼睜睜地什麼也不做……依依不會贏,但也不見得會敗。」
  焥祋附和地說:「柳姐姐答得妙極了!」
  眼看又輸一盤,柳依依卻是春風滿面,與她一國的焥祋也拍拍手笑得開心,蹦蹦跳跳好不快樂。
  冷傲天轉頭凝望焥祋,烏黑的眼珠子裡頭閃著不隱藏的怒意。 「焥祋啊焥祋,上輩子六哥哥我是跟你有仇嗎?不然你怎會此般愛扯我後腿,胳臂往外彎?」
  焥祋然且不懼,笑眯眯地回答他。「如果六哥哥想要回以前的好弟弟,只要六哥哥願意放手,焥祋就不再跟六哥哥唱反調。」焥祋提出條件。
  又要開始爭論了……我無奈地翻白了眼,懶得去算此次是第幾次莫名其妙的爭論,也懶得去問他們是為什麼爭得兄弟兩反目成仇的,因只要我一發問——柳依依無言,焥祋一副有氣無處發,冷傲天自言自語地說慢慢來,循序漸進才是良道。
  冷傲天不待思索道:「不可能,我不會放手的,我寧可不要你這個弟弟。」
  焥祋皺眉,有些憤怒。「六哥哥不會贏的,你在走的是一盤死棋,絕不可能致死地而後生。」
  冷傲天淡然道:「套句柳姑娘的話,不到最後未見分曉。」
  「六哥哥何必執意?只有放手才不會自傷傷人。」
  冷傲天笑笑,轉換目光與我相對,他的眼瞳靜謐中摻雜莫名情緒,被他看著我竟有種汗濕衣襟的沈重感,我趕緊移開目光,不再敢與他對視。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落荒而逃了,當每次焥祋要求他放手時,他就會以此種古怪眼神瞧著我……我多想大喊:看啥看?我又沒跟你牽手!
  冷傲天分外低沈但好聽的嗓音低低笑幾聲。「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弧飲……雖然我取飲的不是水,而是一隻縮頭烏龜……烏龜啊烏龜,你要躲在龜殼到何時呢?明明你會懂,但你卻不想懂……烏龜啊烏龜,你要讓我等到什麼時候?」
  冷傲天嘴裡唸著真拿縮頭烏龜沒有辦法,一邊將我提起,不論我如何眼神示意或軟語相勸他仍堅持要我坐在他懷裡,拿我當焥祋一樣摟著。
  我顫聲:「那個——」
  我感受到冷傲天的胸膛上下抖了幾下,他又笑了。
  「我知道你不是焥祋,我不會錯認的。」
  可是你會『錯抱』!但說了他也不會理會,我暗暗嘆氣,拿他沒法,反正他只是想抱人,給他抱抱我也不會缺塊肉。被他抱到手指加腳指都數不盡的我消極地想。
  「六王爺!」
  「六哥哥!」
  反倒是此二人還見不習慣,驚喊叫道。
  我腦袋斜歪思考,柳依依叫我是能理解,可焥祋怎跟她一起叫?難道饒是冷傲天親弟弟的焥祋也從未見過冷傲天喜跟朋友摟摟抱抱的怪癖嗎?
  不久,竹閣又有客人來到,他來的時間很恰巧,剛好是在此時分,然他已見多識廣,眉毛不挑眉頭不皺,平然以對。
  「你們玩得很開心的樣子。」是葉笑月。
  冷傲天就抱著我不放的狀態,幽默回道:「我不介意你跟著一起來,前提是笑月你必須同我一道,別讓我孤軍奮鬥了。」
  「哈!那我可要對不起你了,我不僅不能跟你同盟,還得捉你回書房。」
  辜負冷傲天的期待,葉笑月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特來竹閣尋懈惰公事已久的他。
  聽如此說,冷傲天也沒有放開我的打算,反而與葉笑月打起商量。
  「笑月,我知你能者多勞,那些煩事就請你多多擔待。」
  大概是不怎麼重要的事情才對,不然冷傲天不會那樣放心交手他人來做。
  葉笑月收起笑容,一臉正經嚴肅,語氣慎重。「不,這事很重要,非要跟你商量決定。」
  葉笑月嚴謹回應,冷傲天也不再嘻笑,毫不猶豫地立刻放開我。
  「我知道了。」冷傲天點點頭,起身與葉笑月並肩離去,離開前,他還玩心未泯地偷偷在我耳畔傾訴低語。「乖乖等我回來。」
  我嘆氣無力,我不乖你就打我屁股嗎?天啊!求你別再來鬧場了好否?
  「你慢走,我不送了。」我假意一笑,快快走吧!最好也別再回來煩我,還我一室清幽就很感謝了。
  冷傲天看穿我的言中別意,不大高興地看我一眼。「……這麼急著趕我走,當我洪水猛獸嗎?」他嘟噥嘟噥碎碎念不停。
  他說的很小聲,但很不好意思的是我內力高耳力強,聽得清楚沒有遺漏,直引我暗發偷笑,然表面不作聲色——冷傲天的不符年齡鬧脾氣,可愛程度直逼焥祋。
  走了兩個,還剩一雙。
  「你們還有事嗎?」死對頭都走了,不會還想留在我這裡吧?
  焥祋張著無辜大眼。「魏哥哥現在是要趕焥祋走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說完自己都想打自己嘴巴,不是這個意思還有別的嗎?
  焥祋露出他天真無邪的笑臉道:「魏哥哥,今日天氣不錯,溫和宜人。」
  我看看窗外天氣,不是在下雨嗎?「好像……在下雨吧?」
  焥祋卻無視天候狀況,說出驚人之舉。
  「不過針細小雨而已,魏哥哥,咱們來個雨中散步如何?」
  「雨中散步?聽來不錯,別有風情。」柳依依喜形於色,相當中意焥祋的提案。
  我哭笑不得,求求你們兩位做做好心還我一片清靜,別淨給我找麻煩好嗎?
  焥祋詢問我的意見。「魏哥哥覺得如何?」
  還未回道此舉甚是不智,恐有染上風寒之憂,焥祋便自發的拉著我的手,拖著我往外走。
  「等等,還沒拿傘——」唉,我認命了。
  「別拿也無所謂啦!」
  手掌攤開接下幾滴甘露的焥祋絲毫沒將落在身上的雨水放在心上,童稚的小臉蛋滿滿地興奮。
  我拿這小祖宗實在沒法,只好麻煩柳依依。「柳姑娘,勞你去拿把傘,以防半途雨勢轉大。」
  柳依依鵝蛋小臉卻微微轉紅。「一把就夠了嗎?」
  是想到要跟個男子共撐一把才害羞的吧?柳依依真是純情。
  我解釋地道:「如你不嫌棄跟子清共乘一起,就拿一把省得麻煩,如下大雨,焥祋勢必要我抱他,到時我就空不出手拿傘了。」
  柳依依不做多思即刻點頭回應我。「那拿一把就好了,蒙魏公子不棄嫌,能為您撐傘是依依求之不得。」
  「麻煩柳姑娘了。」
  我笑意滿懷的朝她輕輕一點頭,腳步輕盈的隨焥祋走出竹閣淋雨去了,不過邊走心裡卻還作全盤打算——體魄強壯的我無所謂,回來之後,要為這一文弱姑娘一幼稚孩童要開幾帖強身藥托下僕去抓,免得明日起床就聽聞他兩人染上風寒的消息。
  敲門聲,響起。
  聽到腳步聲就知道來者是誰的我,依然要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我披了一件衣服,起身走到門口。
  我問:「何人?」
  「魏先生,是我如風。」
  我歡愉帶著笑容的打開門。「是你啊?進來進來,別讓晚風吹涼了你。」
  「抱歉這麼晚來打擾您,六王爺有事想請您過去商談。」大概是晚風的錯,如風的臉色不太好,有些發白。
  我回身替他倒了背溫茶暖暖身子。「事情?」我回想起白日葉笑月的造訪尋人。
  「是啊,看六王爺很頭疼困擾的樣子,應該是真沒法子才要我請您過去一趟。」如風恭謙地道,笑得歉然。
  我點點頭,沒有為難如風,直接要他替我帶路。
  如風提著燈籠替我引路,走出竹林小道,入了主府後轉了幾個彎,他停在一處屋前——如風居然帶我到冷傲天的房間?
  「怎麼…?」我訝異。
  「六王爺說他房間較安全隱密些。」如風抬手敲敲房門。「六王爺,魏先生到了。」
  裡頭傳來了聲音。
  「進來。」
  如風小心翼翼的輕啟房門,向我恭了一鞠。「魏先生,請。」
  我入了門,只見冷傲天坐在椅上,桌子還排了幾疊點心與茶水,這等陣勢,冷傲天必是有徹夜長談的打算了……可憐我白天不得安寧,夜晚還要遭人荼毒。
  冷傲天道:「如風,你可以下去了。」
  應是一聲,如風恭恭敬敬的退出門外。
  顧自地我不客氣坐下,冷傲天帶著溫和的笑容遞了杯香氣撲鼻的茶水予我,沒有囫圇吞棗一口了結,我細細品味茶裡乾坤。
  良久過後,我滿足地道:「好茶。」
  「進貢上品,哪會低劣?」冷傲天淡淡道,接著又替我盛到八分滿。
  「此等好茶喝再多也不會厭煩,多謝傲天你了。」我讚歎地品味散發口鼻之中的清香。
  他嘴角微揚,拿起茶杯,奇怪的是他不聞香也不品茗。「子清,這茶裡其實另有加味,你喝得出來是什麼嗎?」他出個謎題,考我味覺。
  有嗎?我再喝一口,但怎樣也喝不出是加了什麼。
  我投降地道:「你考倒子清了。」
  ——突然之間,我竟抓不牢手中小杯,全身癱軟乏力,力氣好似剎那間如黃河決堤般地狂洩流失,連絲絲弱力也使不來。
  清脆聲響,杯落碎迸!我跌落在地,乍異的看向冷傲天。
  冷傲天依然笑著,但是與方才的溫和笑臉不同,他的笑容很冰很冷。
  「冷、傲、天!你什麼意思?!」我對他怒目相視。
  內力消散全身使不上勁沒錯,但是我神志清醒,沒有昏厥的徵兆……這等症狀、這等症狀是……我驚咋。
  「很熟悉是吧?」冷傲天走到我倒臥的位置,抬起我的下巴,冷冷道,一字一語地緩緩在我耳邊說出藥名。
  「軟、筋、散、骨。」
  我愕然睜大雙眼,果然沒錯!
  冷傲天橫過手臂抱住我,連掙扎也做不到的我只能任他輕而易舉地將我抱起來,又猛地一放把我丟往他的床鋪。
  「你——」
  冷傲天的手指輕輕撥動我的耳垂。「很好奇我怎麼會有對不對?我也很好奇啊……這是如風趁今天你不在時到你房裡搜到的……當然不只這一樣。」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那瓶子……我很眼熟。
  「瓶子裡裝的東西不用我多說吧?好奇怪,你不是說『回生丸』只有研製出兩顆,笑月吃了一顆,那世上該剩下絕無僅有的最後一顆吧?可是……」冷傲天拔起瓶塞,往旁邊一倒,他毫不可惜的任那數十顆丹藥傾盡掉落地板。
  「子清你想要藏私,我不會怪你……可是你可以解釋一下嗎?身為大夫的你,怎麼會有軟筋散骨?」
  冷傲天把臉埋進我的發絲說話,聲音縈繞在我的耳邊……也許是因為如此,他的聲音聽來有點模糊不清……有種莫名彷彿錐心的苦痛感。
  我乾乾地強裝鎮定笑了幾聲。「當然是用來防身,行走江湖,小心為上不是嗎?」
  冷傲天抬起臉,直直盯著我看,看到我覺得毛骨悚然之時,他又露出溫和的笑容。「對啊,該小心的,你說的沒錯……」
  剎那間,他悄然變色,表情慍怒,「啪」地響脆聲,反手狠狠甩我一巴掌!
  「——該死的你到底要騙我到什麼時候?!用來防身?你用雙煞的軟筋散骨來防身?」
  嘴巴裡頭有鐵鏽味,怕是流血了……我也惱了。「是誰規定軟筋散骨只得為雙煞所用?!」雖然我沒力,但不見得不能跟他大聲!
  聽我說道,冷傲天似是冷靜下來,手掌輕輕揉撫我發腫的臉頰。
  「你真厲害,同二哥說的一樣,對你再不利的事你都短短幾句推的一乾二淨……」
  腦海警訊響起——!二王爺?冷傲天提到二王爺?他絕不可能無緣由來的提起,更不會突然心血來潮叫如風去搜我包袱……我看著冷傲天詭異的神情,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怕沒那般簡單就放過我……難題還在後頭!
  「你的頭髮好柔好細……我看過很多美人,那些美人的頭髮也很美,但都沒有你的好看,你的頭髮比裐絲還柔細好摸,又黑又亮……」冷傲天掬起我的頭髮,著魔般地看著摸著。
  然後他置到鼻下,嗅了一口。「……你知道嗎?元宵那天晚上,二哥有來拜訪我。」
  正題來了!我膽顫心驚的想。
  「他來找我也沒什麼,只是托我跟你說聲謝謝就回去了……謝什麼呢?我本來還自作聰明的想大概是你勸服父皇一事,可是你知道我今天看見了誰嗎?」
  我不語,閉上雙眼,心中早然猜到葉笑月的突來匆忙所為何事。
  冷傲天彈了一下我的額頭,語氣像在跟任性小孩說話般地寵膩。
  「你又在當縮頭烏龜了,真拿你沒辦法……好了,我也不捉弄你了,我看到的人你也該認識才對……謝月惜,你認識,對吧?」
  果不其然——!二王爺是特地帶謝月惜上門的……二王爺也就罷了,我將謝月惜從閻王老子手上救回來,她不感恩我不怪她,但她竟然還——
  我真是狗咬呂洞賓,好心被雷劈!
  「呵……我看到她時真的嚇了一大跳,她不是早就死了嗎?怎麼還能生龍活虎的拿東西上門來呢?」冷傲天眯著眼睛,又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攤開,笑語晏晏地詢問我。
  我張開眼睛,紙條上的寥寥大字是我當日救謝月惜後所留下的……我無奈看他一眼。「你早猜到,何必子清多說?」
  我怨嘆元宵那天為何執意要去看煙火?如我未去,至少就能夠知道苗頭不對提早先溜了!
  「是啊……只有你有這種能耐了……子清,為何要救她?」
  我失笑回應。「子清的理由你會相信嗎?」要他這麼容易就相信我的話,也不會對我下藥了。
  我無奈為自己作繭自縛的愚舉嘆氣,心中早知救了謝月惜必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卻太高估自己能力,大意失荊洲啊!
  「子清不想多說理由求饒,肉在沾板上,要殺要剮隨便你。」
  冷傲天食指撫摸我的眼角。「在你眼裡,我就是那種無情人嗎?」
  我冷情回應。「你是不是又與子清何干?」
  冷傲天的雙手竟然分別抓住了我的肩膀,加力一壓,那力道壓得我胳膊發疼難當。「我是不是與你何干?與你何干?魏子清,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
  我頂了回去。「比起六王爺您子清望塵莫及!」
  沒料到冷傲天竟因我的衝撞氣到喪失理智,粗魯的將他乾燥的雙唇湊到我的嘴巴,啃咬不放,我慌忙,卻沒法躲開,想張口說話,他的舌頭卻好似靈蛇,趁這空隙鑽入我的口中,激烈地攪動我的舌頭。
  許久過後,他才停住,直視著我的雙瞳中夾雜了許多情感。
  他,撫著我紅腫的唇,笑了。「我魂牽夢縈已久……好甜啊……」
  我,看著他專注的眼,怕了。「你……難道要用下流的方式洩恨嗎?」
  希望是我想得太多,冷傲天只喜愛美人,不會看上現在的我的……他不過是要嚇嚇我……
  「洩恨……?子清,你真的就這般遲鈍嗎?連焥祋這小娃兒都瞧出來了,怎你就一點都不明了?子清……你好可恨……」
  冷傲天夢囈似地說著佔有我的唇瓣,不憐惜地輾轉肆掠,他的手遊走到我衣襟領口,抓住,用力往外大大地扯開!
  我顫聲喊道:「住手!冷傲天,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瘋了!」
  「是啊……瘋了,我瘋了……早就瘋了!」
  冷傲天狂亂的撕扯我的衣服,直到全身上下再也沒有衣物可供蔽體——感受到冷冽的空氣,我抖了,也切切實實的怕了。
  他抬起身,著魔般地不斷來回審視我赤裸的身體,四肢完全使不出力的我只能咬緊牙根接受他的目光。
  「好美……沒想到你平凡的容貌下,竟有此般絕美身軀……」他痴迷地讚賞,粗大細長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擦過我的乳尖,然後更深的、更深的探索到令人羞於啟齒的地方——
  我大氣也不敢喘的盯著他一舉一動,絕望地祈求他能夠到此為止,然而……可悲,真是可悲……我……為何我與他之間會變成如此?原本我還以為就算不能與他成為知心至交,最少也可當個君子知交……為什麼?是那個環節出了差錯?為何冷傲天選擇用這種方式對待我?
  「為什麼要騙我?」
  「是你……是你逼我這樣做的………」
  「我會這樣對待你……都是你的錯……」
  冷傲天的字字句句,指責中語帶哭音,彷若包含沒有邊界的悲哀悵然,他泫然欲泣的臉,好似是我先背叛他,負盡他——為什麼?被侵犯的明明是我……
  師父們,子清不懂,子清真的不懂,可恨的人究竟是他——抑或是我?師父,子清請求您們告訴我……師父……
  我,闔上了眼皮。
=========================================
  第三十二章-第三十三章
  睜開了雙眼,最先看到的是頭頂晃動的床罩。
  感覺到身體像被烈火焚燒過地熱,喉嚨也乾澀到發痛,想移動身體,直衝腦門的劇痛立即排山倒海的侵襲我……
  伴隨著劇痛,我憶起一幕幕比夢魘更加恐怖的影像,而殘留在空氣中的奇特味道,是如此強烈、難以想像,卻又難以忽略地提醒我——那,不是一場夢……
  太大意了!我怎會如此輕易就信任冷傲天?明明他不是一個足以信任的人,我卻愚蠢到認為他將我當之為朋友?如風也是……了不起的如風、了不起的如風!居然知道我藏藥的位置,居然連點蛛絲馬跡都未留下——最可恨的是我!世上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我又處在此款龍潭虎穴,怎又能放心的認為自己把藥藏得很好,絕無有人知道?
  黑師父,您的教導我時刻銘心,可,我卻無法將之實踐……紫師父,為何您要做出無色無味的軟筋散骨?徒弟我終於知道陰溝裡翻船是怎樣滋味了……麻煩您下次加點糖,要不辣椒也不錯……
  「你昏過去了……我還以為你會死……」昏暗僅靠燭光照明的房裡,冷傲天像鬼一樣,無聲無息的坐靠在床邊,楞楞地看著我。
  我咬牙切齒說:「抱歉讓六王爺失望了。」
  冷傲天將我癱軟的身體橫抱了起來,讓我的頭靠在他的胸口,手指當梳子地理著我凌亂的頭髮。「別生氣啊……我喜歡你對我笑,可是今日之後,你還會用往常的笑臉對著我嗎?不會了……不會了。」
  他的手指移到我的嘴唇,強行的探入我的口中,平然地道:「咬吧。」
  我先是呆愕,回過神後哪裡會跟他客氣?恨恨的給他咬下去!溫熱的血液充斥在我的口中,冷傲天卻依然不作聲色,任我發洩。
  最後,還是我先鬆了口,看他臉色不變的抽出血流不止的指頭,連個眉頭也不皺。
  「子清,你太心軟了,應該咬斷才對……」冷傲天的語氣像在談論天氣般的雲淡風輕。
  我傻傻的望著他。「為什麼……」
  我真的無法理解冷傲天在想些什麼,性情詭疑不定,他認定我是敵人,所以用那種令人痛恨的方式折磨我,但是,現在他又這麼做,似在讓我發洩心中的恨意……他到底想做什麼?
  「為什麼?是啊……為什麼?像你這樣渾身是謎,又救了我心腹大患手下的人,我該一刀殺了你,免得日後出了差子才對……可是……我下不了手……」
  我眉毛一挑,怒火增長。「子清倒寧願六王爺你一刀殺了乾脆!而不是用……不是用令我生不如死的方式!」我大聲吼道。
  靜靜聽我說完的冷傲天,我原先以為他會對我發難,誰料他卻是笑出聲……不是那種嘲笑人的笑聲,而是……而是帶著蕭瑟的笑聲。
  「你以為我想這樣傷害你嗎?我說過只有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對你不利的……是你不好……是子清你的不好!」他使盡全身力氣般的摟抱住我,好似要將我整個身子都揉入他身體才甘心。
  「我對你是一片真心誠意……我從沒這般認真的喜歡過一個人……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欺騙我?」
  我愕然,傻了。
  「為什麼你要救謝月惜?如果你不救她,事情就不會如此失控,如果你不站在二哥那邊,我一定會對你很好,非常寵愛你,把你捧在手掌心上呵護,不讓任何人傷害你,給你所有你想要的東西,滿足你所有任性的請求……是你,是你毀了這一切!是你把我對你的心意踩在腳底下踐踏!」
  冷傲天抬起我的臉,像是懲罰地給我印下一個吻,唇齒熱烈跟我交纏,讓我連呼吸的空閒也沒有。
  這個濃烈的吻結束之後,乏力的我只得在他胸前急促喘氣呼吸。
  「為什麼你寧願選二哥,也不願選我……而我為什麼非你不可?世上美人皆隨我採擷,可為什麼……偏偏戀上你?」
  聽冷傲天一番剖白的我,不止傻了,還目瞪口呆——沒有欺騙,他是認真的,認真到使我不知該何應對。
  「子清,在你心底覺得二哥有比我還好嗎?我哪點比不上他了……」
  我直視他的雙眼,說出的話是坦蕩蕩地沒有半點虛心假意。
  「我不是你二哥的手下,我不曉得你是怎麼想的……我會救謝月惜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她還有救,我不忍不救,你捫心自問,如果我真是二王爺派來的,我何必三番兩次搭救你們?要我真有壞心惡意,我多的是理由趁你們不注意的時候下毒害你們……可是我有嗎?」
  要我是二王爺的人,二王爺笨到不會派謝月惜來挑撥離間——道理如此簡單,我真不明白為何他想不透。
  我堅定的告訴他:「我承認對你瞞了很多事情,也對你說了很多謊言,可我有我的苦衷,要我解釋,我也只能告訴你師命難違,不過請相信我,我從未有過對你不利的念頭。」
  冷傲天沈寂了許久,輕柔的將我重新放回床上,替我套上他的衣服,我偏著頭看他接下來的一舉一動。
  良久,他才緩緩地道:「……我相信你。」他下床披上外衣,走到他房內的一個低他不了多少的木櫃前方站定。
  我緊繃的思維終於可以松下。
  他淡淡的問:「子清,你恨我嗎?」
  被個同為男子的人強暴我當然會憤恨不甘,然而,要我如何恨?只要想到冷傲天那張泫然欲泣的臉,那誤以為我是二王爺派來的奸細,所以悲痛到不能自己的悲傷氣息……他其實大可以在滿足獸慾之後一刀讓我魂歸西天,最終卻沒這般做……
  考慮很久,我徘徊在該恨與否的邊緣。
  「……我不知道。」我只能想出這個回答。
  冷傲天笑出聲,笑得很苦很澀。「不知道?你應該很恨我的……你是連恨都不想恨了嗎?不想再跟我有所牽扯了嗎?世間上……沒有比這更殘酷的報復了……」
  冷傲天打開了木櫃,伸手進去拿出一樣物品,那樣物品發出金屬相撞時才有的叮啷聲音,等到冷傲天走近我,我才看清楚——我驚恐看著那樣物品。
  「冷、冷傲天……」我膽怯的吞了一口口水。
  他好看的臉溫柔地朝我一笑,他執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別怕,子清……這是千年寒鐵所制,堅硬無比,周身會散發寒氣,但不是令人感到寒冷的冰,單只使人覺得涼爽罷了。」喀擦一聲,那樣物品一端銬上我的手,另一端他銬在床頭。
  我不明所以地問:「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冷傲天扶起我,又將我圈進懷裡,貼在我背後的高壯身軀伸出手與我十指交纏,鐵鍊也隨著他的動作噹噹地響著。
  「因為不這樣做的話,你會逃走……你會遠遠、遠遠地逃開我,對吧?」
  我無言以對。
  不能否認,雖然我不能徹底恨他,卻也無法原諒他,要我跟個強辱我的人如同往常地相處,我做不到。
  他像個小孩一樣地得意的笑著。「這樣,你就逃不了了……」
  「你又能鎖我多久?」
  「我會鎖你很久……子清,不要指望焥祋跟柳依依有能耐救你,明個兒一早,我就喚曦謺來把焥祋帶回宮裡,要他好好看管,柳依依就更好打發了,只要叫人把她送回楊州就得了,就算她不肯,我也會硬把她送回去,不讓她留在府裡作怪。」
  我沈下臉,不虧是冷傲天,他府裡頭除了焥祋跟柳依依兩人以外,全都忠心聽話的很。
  我道:「冷傲天,別逼我恨你……」
  「恨我也好……這樣至少在你心中,我還能佔有一席之地。」
  冷傲天話中的濃濃悲滄,如同一把利劍,狠狠往我心口一插——為何我的胸口會隱隱發痛?
  我痴痴地、痴痴地看著冷傲天與我交纏的十指——
  是軟筋散骨的錯吧?所以我才無法甩開他的手……無法甩開這雙明明顫抖不已,卻執意不放的雙手。
=========================================
  第三十四章-第三十五章
  很快的,窗外的天色漸漸轉明,這一夜,扣去我昏迷的那段時間,我可算是一夜無眠。
  「天亮了……」整夜都堅持抱著我不放的冷傲天喃喃地說著。
  他讓我倚在床頭,自行下床穿鞋。「我差人送水來給你洗臉。」
  我趕緊拉住,慌張的搖頭,開玩笑,我可不希望給人看見我狼狽的模樣,明眼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這房裡昨晚發生什麼事。
  冷傲天看著我好一會兒,然後對我微笑。「……我知道了。」
  我放開緊握他衣袖的手,傻楞楞地瞧著他俊逸的身形走離房間,沒有多久,我才倏然回過神來——天殺的,怎麼他能笑得那麼有『男人味』?我難過地想起藍師父誇過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我承認比起這種亂七八糟的形容詞,我倒寧願藍師父還是別誇比較好。
  舉起被銬住的手,我斟酌了一下。
  雖是寒鐵,等到軟筋散骨的藥效一過,能運動全身功力,想震碎這銬子也非難事,剩下的問題就是……只要一動,下體就會傳來的劇痛!
  「這下該如何是好呢……」別說逃了,就連走出門口我都覺得很困難。
  「怎麼了?表情那般奇怪?」不知何時回來的冷傲天手裡端來一盆水,坐到床邊後拿起水盆裡濕漉漉的帕子。
  不是奇怪,我是在思考中好不好?我不滿地瞅瞅他。
  冷傲天不把我的目光當成一回事,露出陶醉痴迷的眼神。
  「不要這樣看著我……每次當你這樣看我,都讓我很難把持。」他的眼中透露出使我驚悚害怕的愛慾色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現在對於他的此種神色異常敏感的我趕緊移開目光,不敢與他相視。
  「我、我不看你就是了,你可別亂來。」說的結結巴巴,連我都懷疑自己幹嘛畏懼他?
  我敢說在這府裡頭決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但是,為啥我現在只得像個傻子般的呆呆瞧著我頭頂上的床罩不可?我無奈地大嘆自己真可悲。
  我不主動跟冷傲天說話,他也不再跟我攀談,手拿著擰乾的帕子替我擦手擦臉,動作是輕輕柔柔地,直把我當成易碎陶瓷似的。
  我眼尖的瞄到他的手指頭上有斑斑鮮紅傷痕,似是剛傷不久。
  「你的手……」
  「手…?你是指這些小傷?只是提水時沒注意,不小心被木桶的木屑刺到罷了。」冷傲天一臉沒啥大不了,手依然動作,擦拭我臉上的汗濕。
  他的動作有些笨拙不靈巧,想他堂堂六王爺,何時干過這種下人的服侍?更別說大清早的下床提水來給個身份比他低下的人洗臉。
  「子清不懂……不懂你為何會……」
  冷傲天停住了手,茫然的看向我。「你不懂,我也不懂……到底為什麼?起先只是覺得你有一種絕世的風姿,再來是覺得你的眸子好像藏著幽深的沈淵,任誰也看不清裡面有些什麼……你這樣的人憑空出現,又找不到關於你的點滴線索,怎能不叫我好奇?我觀察著你的舉止,若無其事的探你口風,企圖從那之中找出你的來歷,誰知竟會不知不覺習慣目光追著你跑,不知不覺喜歡看你笑,不知不覺想討你開心,不知不覺……為你輾轉反側牽扯……不下。」
  冷傲天自嘲般地笑了一笑。「你知道嗎?你一生氣,雙眼就會水靈水靈的,你高興的時候,老是沒啥表情變化的臉會隱隱透出微紅……總讓我不由自主的想撫上你的臉,把你的眸子跟那抹微紅隱藏在我的手裡……」他的手,情不自禁般的撫上我的頰,捧起我的臉。
  ——太亂了!
  冷傲天的言語中包含激烈的情感,竟爾使我隱隱發抖——怎麼回事?
  說說話啊!我大可以回他幾句難聽話,而不該是像被磁石相吸引地與他對視……無法移開啊!
  在絕對靜謐之中,我與他兩人的心臟跳音就好比鼓聲似的清楚,隔著短短距離,隔著薄薄衣衫,我明確感受到胸口的跳動。
  「我……對不起。」想了又想,我只能對他道歉,道完歉後又發覺好笑,我幹嘛對他抱歉?
  「噓,別說,我不要聽你說,只要你聽我說。」冷傲天伸指置放在我的唇上,輕聲道:「不要離開我,也不要想逃開我,這輩子我從沒低聲下氣求過任何一個人,即使是父皇我也沒求過,但現在我求你了……求求你留在我身邊,就算只是可憐我也無所謂……」
  冷傲天微抖的手一拉,我被擁進他的溫暖懷抱裡,他的手從我耳邊不斷撫摸至臉頰。「我求你。」
  凝視著冷傲天,我腦中飛快閃過四個字——何德何能?
  魏子清何德何能?竟惹得睥睨所有的冷傲天為我低聲請求?初見冷傲天時,他是那麼地狂傲,那麼地灑脫不羈,他不該如此……不該是這種樣子。
  為這樣的他,我感到悲哀。
  「今天是第幾天了?」雖然是問著端飯來的如風,然我眼看前方,紋絲不動。
  「第八天了,魏先生。」
  第八天啦……我茫然的數著手指,整天都待在床上,哪裡也沒法去,我自己也很疑惑,說實在的『那個地方』已經全好了,一點兒都不痛了……我為何不逃?
  如風把飯菜一一擺在桌上。
  「請您稍候片刻,六王爺很快就過來了。」
  我躺臥在軟軟的棉被上,懶懶地道:「如風,勞煩你替我到杯茶好嗎?我有點渴。」
  如風立刻替我倒茶,我就躺著的姿勢伸手接過,張口喝下,看到我此般滑稽的懶豬模樣,如風不禁莞爾。「魏先生,這樣喝容易嗆到。」
  「誰說的?我都喝完了也沒事。」我將杯子倒過來,空空無一物,沒有絲毫浪費香茗。
  「您說的是,是如風多慮了,但還請您下次別這般喝了。」如風面帶微笑,問我要否再來一杯,我示意他已然足夠。
  我翻個身,一臉無趣。「沒辦法,整天都待在這裡,想下床走走也不行,我不成頭豬反倒稀奇。」
  本意調侃自已,聽在如風耳裡卻不是這樣。
  噗通一聲,如風當真跪下,額頭往地板用力敲下。「您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我的錯,如風給您磕頭謝罪!」
  我慌張的趕緊要他起來。「別別別!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不,想當日若非魏先生您的傾力相救,我不可能還活在世間……可我、可我卻……如風真是豬狗不如的畜生!」如風頭抵在地,握成拳狀的雙手因過度使力而泛抖。
  「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你快快起來好嗎?」
  如風既感激又惶恐的望向我。「魏先生……」
  我朝他溫和笑笑。「瞧你額頭被你折騰成這樣,待會兒要記得去向楚先生拿藥敷敷,知道嗎?」
  「知道了,謝謝您……」
  「不用客氣,起來吧。」我也只是要他去跟楚哲拿藥,何必言謝呢?
  如風緩緩站起身來。「魏先生……如風、如風……」他嘴唇一張一合,想說些什麼,卻又似哽在喉頭,怎樣也無法說出。
  就在如風深吸口氣,似有打算說出時,不巧的,冷傲天忽然開門走了進來,笑意滿面。
  怎麼搞的?我竟然完全沒注意到冷傲天?這幾天我確實快成了茶來張口飯來伸手的廢物一個。
  「六王爺!」如風趕快行禮向他致安。
  冷傲天一入門,如風原本儲蓄的勇氣轉眼消散無蹤,他放棄欲跟我說的話——不要緊,瞧如風樣子,他想說的話應是相當重要,這次沒了機會,下次他終究也會主動跟我談起,我只需耐心等待。
  冷傲天揮揮手,如風便依從地帶上門離開。
  如風前腳一走,冷傲天便迫不急待的把我擁入懷裡,在我耳畔淺吟低訴這一日未見我時的思念,溫熱的氣息吹得我癢癢的。
  我一手拉扯他的手臂,一手抵著他的胸膛,收到我無言的暗示,他主動地低下頭,我特意眨了兩下眼,道:「我餓了。」
  冷傲天開懷的笑了笑。「那就吃飯吧。」冷傲天將還溫熱熱的飯菜端到床上讓我方便食用,他輕彈我的額頭,嘴角彎成一道好看的弧形,接著他什麼也不做的靜靜地看我吃完飯菜,拿出手裐替我擦嘴。
  「還要不要再來一份?」
  我搖頭,一臉饜足地摸著漲起來的肚皮。「不了。」
  面頰突被他不著力一擰,我膽顫心驚。
  「好不容易終於把你養得有肉些了。」
  呼!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他看穿了偽裝,鬆了口氣,我板起臉朝他怒目一瞪。「不是有肉些,是快成頭豬了好不?」
  冷傲天不把我的怒氣當作一回事,哈哈笑了兩聲,著手開始收拾床鋪的雜亂,我訕訕的轉過頭去不再作聲,打定主意絕不理他的任何搭話。
  可沒足一刻,便宣告破功,不是我定力不夠,而是冷傲天提起的事讓我不得不關注。
  收拾完殘局的冷傲天突然一臉認真。「子清,這件事,我想有必要讓你知曉,柳依依她……在回楊州的路上不見了。」
  ——晴天霹靂!我垮下臉,慌忙的抓住冷傲天的肩膀。「不見?她怎麼會不見?」
  「你冷靜點聽我說,她不是不見,極有可能是她自己跑掉的。」
  跑掉?她自己跑掉?
  我問:「什麼時候的事?」
  「我方才才接到玲瓏的飛鴿傳書,想來應是這兩、三日的事情。」
  我垂下雙手,冷靜許多後開始細細思量。
  柳依依不可能靠自己一個人力量走掉的,她從未習武,是個只懂彈琴書畫的弱女子,沒道理逃過玲瓏跟一堆護衛的眼皮底下,絕對是有人幫她逃走的——是誰?玲瓏嗎?不可能,玲瓏對葉笑月是忠心耿耿,葉笑月的吩咐玲瓏絕不敢違抗;那群護衛?也不可能,他們都是冷傲天的死士,不會為了美色而出賣他的……
  那麼,到底是誰?
  冷傲天直接了當說出他的猜測。「很可能與二哥有關。」
  二王爺?他幫柳依依有何好處?柳依依也非不曉冷傲天與二王爺的交惡,怎會跟二王爺走?我不解的眼神拋向冷傲天。
  冷傲天沈默片刻。「柳依依看來是豁出去了。」經過千思萬慮,他得此結論。
  「豁出去?怎麼,是有誰想對她不利嗎?」我擔憂的問,柳依依這麼好的一位姑娘,怎會有人想對她不利?
  如果有,最大的原因也只會在她那張傾國傾城的絕代容顏。
  冷傲天否定了我的推論。「不是因為有人想對她不利,而是她想救出她的心上人。」
  心上人?我豁然通曉。柳依依曾提過她有位一見鍾情的對象,對那個人用情似是頗深,應是她的心上人遭遇惡事,她過於擔憂才會出此下策,只為早日解救她的心上人。
  「但這也沒道理,如是同你所說,柳姑娘也該是向你求援,而非是跟二王爺求助。」我疑惑不清的道,論交情,柳依依跟冷傲天的關係還比較好,何必去求心機深沈的二王爺?
  冷傲天卻用十分複雜的眼神審視著我我一遍又一遍,平靜地說了句把我氣個半死的話。「子清,我現在可以理解焥祋當初為何罵你是笨蛋的感受了。」
  ——我是笨蛋?
  「敢問六王爺,我哪裡笨啦?」我的聲音如從齒縫裡迸出來,陰沈無比,焥祋也就罷了,因他還是個孩子,我不好意思與個孩童計較,但是對於冷傲天這個成年男子,要不說出個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出來,絕不輕易放過!
  「通常你會這樣叫我,代表你生氣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牽動嘴角,話都是你說!
  冷傲天也對著我笑,相反的他的笑是打從內心發自。「理由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現在還無必要讓你懂,要你懂了,我擔心在你心中會更加沒有我的地位。」
  我冷哼一聲,故作不屑。「子清不知何時六王爺在我心中有地位過了!」話才剛說完,冷傲天的臉瞬間刷白無血色。
  他臉色蒼白,卻依然強顏歡笑。「……我知道……是這幾日與你的相處讓我忘了……忘了你是被我強困於此……忘了你對我根本毫無情意,連恨也不願恨……」
  「我——」
  「可是我不會放你走的,說什麼也不會——」彷彿是為堅定心意,冷傲天重複的喃喃自語,腳步不穩如同站不住地一樣,踉踉蹌蹌地離開我的視線。
  看著冷傲天狼狽的身影,我憤恨的搥著床板,悔不當初,言語的傷害,有時比肉體的傷害更加讓人痛苦——我太意氣用事了,意氣用事的結果,並不能帶給我快樂,帶給我的,反而是無止盡的悔恨……
  可是,為何我要後悔?冷傲天給我的,不只是肉體的傷害,還有我的自尊、我的驕傲……所以,這點小小報復算得上什麼?
=========================================
  第三十六章-第三十七章
  自從那一日後,我好些天都沒見到冷傲天了,他不是沒來,而是不敢光明正大的來。
  儘管如此,他討好我的舉動卻一天也沒少過,知道我不喜歡金銀珠寶的庸俗物,他就每日送來各地的奇珍異物逗我開心,那些物品或許價值連城或許不值一文,可都是我未曾見過的,讓我大開眼界直呼過癮,我知道,當我笑的時候他也會跟著展露笑容,然後滿足的離開。
  如風還是一如以往的替我送來飯菜,噓寒問暖。
  「魏先生用膳了。」如風掛著和藹的笑容,將飯菜熟練的擺在床鋪上。
  「謝謝。」
  「沒什麼的,魏先生不用道謝。」如風滿臉的受寵若驚。
  笑了笑,我端起碗用餐,如風安靜的立於一旁,與過去幾日不同的是即使等我用完飯,如風收拾完後不會離去,他會陪我陪伴到入夜,不是為了監視我,只是為了替我解悶,讓我有個說話對象,而要是我想獨處,如風也會二話不說的離開。
  「如風……你有甚麼話想對我說嗎?」
  如風稍微楞住一下。「魏先生怎會突然這樣問?」
  「也沒什麼,我只是奇怪你這幾日老是欲言又止。」
  如風苦笑。「魏先生真敏感。」
  我道:「如你不介意,不妨與子清直說。」
  「……」
  我屏息以待,如風猶豫許久後,終於開口。「魏先生,如您希望,如風可以帶您逃走。」
  逃——如風他要帶我逃?我沒有聽錯吧?忠心程度直逼萬年精鋼百摧不毀的如風居然說要帶我逃?我驚愕的看向如風。
  是真?是假?雖與如風這人認識不深,但他也不是個閒著沒事亂開玩笑的人——他,不是個會說謊的人!
  如風沒有畏懼,下定決心的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錯了一次,我不想再錯第二次,魏先生不該被六王爺囚禁,禁臠這下流詞,不該套在魏先生身上。」
  為何?為何他甘冒叛主之罪,救我離開?可,更令我無法理解的,不是他的話——而是我自己!如風的話,聽在我耳裡,心中並無狂喜之意,充斥的,反而是滿滿的迷惑。
  要想逃,決無人攔得住我(這樣說會不會太臭屁?),這寒鐵扣子於我如同繡花絲線,不成問題……我,因何不揮衣袖,遠走高飛?
  我抱頭努力思考,然而就在呼吸剎那之間,我聽到了若有似無的腳步聲響,那腳步行走,如在飛竄——來者,是高手!
  「小心!」
  我趕緊大喊,示警如風,來者卻破窗而入,趁如風還未能反應之時,迅速的點了如風的昏穴!
  來者是一名身穿黑衣,臉部線條分明的中年男子,他盯著我,陰沈的低低笑聲回盪房內。
  「敢問前輩有何貴事?」我向男子拱手,不敢大意。
  如風的頸子被他踩著,只要他一用力,如風的頸椎便應聲而斷,面臨此種情況,我不能貿然行事。
  「你這小娃兒就是魏子清?」他似乎相當不屑我的樣子。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區區便是魏子清,敢問前輩大名。」我打量著,還有兩個人在外頭,其中一人……雖我不敢相信,但應是失蹤多日的柳依依。
  「你這小娃兒沒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男子一彈指,發出清脆響亮的一聲。「有個人我要你見見。」
  柳依依應聲推門而入,帶著喜不可藏的笑臉欲奔向我,卻給後頭進來的人拉住,我暗吃一驚,原來另一人竟是謝老妖婆!難怪我就覺得那腳步聲好像在哪兒聽過。
  「謝姑娘?」柳依依不解的目光看向拉住她的謝月惜。
  「你派上用場的時候到了。」謝月惜冷笑一聲,姣好的臉孔上佈滿肅殺之氣,轉而用手臂壓住柳依依的白皙細脖,抽出匕首抵在柳依依的心口處。「魏公子醫術蓋世,請問是否連穿心命痕也能救治?」
  柳依依驚愕地問道:「謝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要脅我啊!我多想大聲喊出來啊……我不懂,柳依依怎會落到他們的手裡?聽柳依依方才的簡短話語,像是還挺信任她。
  「刀劍無眼,有話不妨請直說。」
  「你這小子倒也識相,我也不拐彎抹角,把回生丹給我交出來。」
  「不在我身上,被六王爺取走了。」正確一點來說,是已經被他摒棄,當成垃圾丟掉了。
  男子懷疑問道:「你說真的?」
  我右手舉起發誓。「如有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原本是想誘男子生出偷取回生丹的想法,只要男子如此想,我便有十成把握安然無事地救出柳依依,哪知男子一口斷了我的打算。
  「這可就麻煩了……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沒得談了!」
  我趕緊喊道:「等等!」
  男子挑眉。「肯說實話了?」
  「我真的沒有回生丹,但我知道回生丹的煉製方法。」
  男子不肯輕易相信,面帶懷疑。「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你可以帶我走,我總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吧?但前提是要放了柳姑娘。」我提出交換條件。
  「不要!魏公子!」柳依依慌亂的看向我,我朝她安然地笑了笑。
  男子陰沈的笑著。「你以為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子清不以為前輩希望只得三具屍體。」我在賭,賭男子既然肯冒險進入冷傲天的府邸,必然不願惹得一身腥還空手而歸。
  「只要前輩願意放了柳姑娘,子清保證絕不會令前輩失望。」我置險總比讓柳依依置險好,而我既有膽子提出這種條件,也有相當把握可以脫逃。
  過程,在我的掌握中。
  「魏公子……」
  「柳姑娘不要擔心,很快就會沒事了。」
  「魏公子……依依不願意連累您……」
  柳依依話說的悲壯,卻對我綻放了認識以來,最美的笑容,接著,她竟牙一咬,將謝月惜抵在她心口上的匕首用力一帶——?!
  「不要——!」
  無暇多想!腦中一片空白!
  恍惚中,銬住我的鐵鍊被宏大的內力震碎,無視男子訝異的視線,一掌將謝月惜擊破門外,接住柳依依搖搖欲墜的身軀,謝月惜的淒厲慘叫和驚愕表情,遠遠不及柳依依心口湧血如注的可怖。
  我心慌的將柳依依置於地上,診視她傷口——一刀穿心……
  「魏公子……」
  我對她笑著,說著連柳依依都清楚明白的假話。「不要說話,放心,你會沒事的,放心……」
  「對不起……依依好像做了……傻事……本來依依是想……來救您的……」
  救我?柳依依連同他們來是想來救我?依稀想起冷傲天說柳依依豁出去的原因是——
  這一刻,我什麼都懂了……可是遲了,太遲了。
  是如何的情感,能驅使一名手無伏雞之力的姑娘,豁出性命也義無反顧?雖不甘願,但冷傲天說得是,縮頭烏龜——我果真是個徹徹底底的縮頭龜!
  為什麼我不早一點發覺?發覺柳依依打從開始說的一見鍾情的心上人……為何我這麼遲鈍?沒有發現她言語中給我的暗示?
  我很輕很柔的抱著柳依依滿身是血的身軀,深怕扯動她的傷口,哽咽的顫音,傳達我的悲傷。「怎麼會是傻事?我很感謝你啊。」
  柳依依牽動嘴角,血,從她的嘴裡溢了出來,我趕緊替她擦去。
  柳依依用她僅存無多的力氣握住了我。「下輩子依依……下輩子魏公子可以娶……依依當您的妻子嗎?」
  我回握住她,對她笑著。「傻姑娘,當妻子還不夠吧?你還要替我生孩子才可以……要替我生好幾十個孩子才可以……」
  「是啊……魏公子要依依生幾個都行……依依喜歡孩子……可最喜歡的……還是魏公子您了……」
  柳依依看著我,闔上了雙眼,笑著——
  儘管沒了氣息,絕了心脈,她的笑容依然不退……我,默默流下滾燙的眼淚,肝、腸、寸、斷!
  是我害了她!如果我不救謝月惜,或許就不會害死了這位如仙女的好姑娘!如果我沒未一時之意氣跑去見她,她就不會認識我這害人精了!是啊……如果她從未遇見我,今天的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是我,從頭到尾都是我害了她……
  「對不起,柳姑娘,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你——」我握著柳依依的手,抱著她還溫溫熱熱的身軀,她的身體是溫暖著,我與她,卻已是天人永隔。
  她的巧笑倩兮依舊曆歷在目……是夢吧?這麼美好的一位姑娘哪可能會死去?
=========================================
  第三十八章
  「對不起,柳姑娘,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你——」我握著柳依依的手,抱著她還溫溫熱熱的身軀,她的身體是溫暖著,我與她,卻已是天人永隔。
  她的巧笑倩兮依舊曆歷在目……是夢吧?這麼美好的一位姑娘哪可能會死去?
  肩膀,被緊緊握住,身體,被激烈搖晃著……我本分散呆滯的雙眼,逐漸凝聚視線——是冷傲天,我看到的是冷傲天緊張不已的神情,還有葉笑月拿著利劍與男子對峙。
  「子清,你沒事吧?」冷傲天心慌的打量抱著柳依依的我。
  我眨眨眼,一次又一次的搧動眼簾,然後又閉上了眼睛,一滴淚水,緩緩滑落——不是夢,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夢。
  柳依依真的死了。
  冷傲天焦急的問:「子清?」
  接受了柳依依死去的事實,我依依不捨地放下懷裡的她,我無法救她,現在的我只能竭盡所能的去救另一名還活著的人。
  「放心,我沒事。」我勉強的笑道,站起身,緩緩將目光一到男子的身上。
  男子依舊笑得惹人討厭。「你明明可輕而易舉的逃出六王爺府邸,為何不逃?為何留在這裡?」
  我冷冷回道:「干卿底事?」
  「哦?那我腳下的人也不關你事羅?」男子腳底稍一用力,已然昏迷的如風根本無法自保反擊。
  「如風!」葉笑月驚呼一聲,著急難耐。
  男子陰沈的笑了幾聲。「小娃兒,他的命掌握在你手裡,你意如何?」
  我義無反顧的說:「與原先條件一般,以子清交換如風。」
  「你瘋了?我不準!如風也罷,我絕不許你做危險的事情!」冷傲天心慌的扯著我的臂膀,他的眼中有我心悸的堅持,他用力的擁抱住我,不在意外人的詫異眼光。「我不能放任你去涉險!」
  冷傲天的關懷掛心,我能體會……但是,我無法接受他的觀點!我是人,如風也是人,同樣都是人命一條,他何能棄如風擇子清!
  「放開我。」
  冷傲天固執的說:「我不放!」他繼而轉向男子說:「放下如風,小王保你安全離開。」
  「六王爺,你當我傻子嗎?沒這保命符,只怕一步出門我就被萬箭穿身。」
  冷傲天怒上心頭。「你!」
  男子又笑了,依舊是那令人感到腳底發涼的陰寒笑聲。「小娃兒,死了一個只剩一個,剩下的這個我要帶走,明日你再來與他交換。」
  我皺起眉頭懷疑的問:「子清如何相信前輩會遵守諾言?」
  「小娃兒,我想你沒得選擇。」男子提起如風,走出門外,他又一手夾起昏迷的謝月惜,怒斥沒用的東西。
  男子轉頭看我。「我跟王爺都太小覷你了,看來你身上除了回生丹外,尚有許多不解之謎。」
  我平靜的回答:「前輩,世上無不解之謎,只有不解之人。」
  「無不解之謎,只有不解之人嗎?小娃兒,你當真如王爺所說的那般有趣!明日何璇在二王爺府等候你的大駕光臨!」男子留下這句話後,便使出輕功揚長而去,男子的輕功不俗,轉眼之間只剩豆點蹤跡。
  而我,昂起頭,仰望蒼天。
  我或許是個很寡慾的人,也或許是個很貪心的人……我追求的東西很簡單,正因為太過簡單,所以難以達成,我只求——笑看塵世。
  雪山的魏子清可以,初出江湖的魏子清可以,可如今的魏子清呢?害死柳依依手染鮮血的魏子清是否還有資格笑看塵世?
  四周景物依舊,人事全非,我仍清晰記得那一日,在小亭見到柳依依時,她彈著琴,周圍的美景在她身旁,全成了陪襯……青草,依舊芬芳,鮮花,依舊送香,但是那名比花嬌美的可人兒——
  我拿出手裐,替柳依依擦去嘴唇邊的血,她不適合豔麗刺眼的紅。
  「是子清對你不起……」我輕輕的抱起她嬌小柔軟的身體,她不適合留在這地方。
  剛欲步出房門,冷傲天便擋在前頭。「你要去哪裡?」
  我道:「不是這裡的地方。」
  他不確定的問:「你……還會回來嗎?」露出渴求的眼神。
  「子清無法斷言未來的事,但如果可以,子清願終生不入。」我直接了當的回答。
  「子清……你可否為了我,留下來?」
  我乾脆地道。「不能。」
  只是短短兩字,卻讓冷傲天臉色發白,悲悵欲絕。「為什麼?難道你對我沒有情意?如是沒有,你該能逃出府邸,為何你不逃?可逃卻不逃的你……莫非不是對我有情?」他指著破碎的扣子,冀望的問。
  腹中是滿滿的疑惑,他的問題我不是沒有想過,我微微蹙起眉頭,問:「子清不忍傲氣如你,卻低聲下氣求我,這就是情嗎?看你一臉可憐,所以留下,這就是情嗎?看到你,就為你感到悲哀,這就是情嗎?」
  如這就是情,我是更加不解了,柳依依對我有情,因此……但是,對冷傲天有情的我,怎樣都無法想像我會為冷傲天而掏心挖肺。
  沒想到,冷傲天竟不作回答,開始一個勁兒的笑,從輕笑,演變成仰天狂笑,葉笑月擔心的上前勸他,他也不理,只是瘋狂的笑著,笑到連淚水都流出。
  「是啊,這就是情!這就是你對我的情……原來,你對我,不過是同情、同情……」冷傲天不停地反覆最後的兩個字。
  眼看冷傲天好似已沈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我不知所措,同情也無所謂吧?他自己也曾說過我可以可憐他,只要待在他身邊就好啊!
  葉笑月扶起仍在笑著自語的冷傲天,對我說道:「魏先生……你走吧。」
  「可是,他……」我有些猶豫。
  葉笑月沈重的看著我道:「魏先生,請你別同情傲天……你的善良,有時反成了不具形的殺人利器。」
  「我……」
  欲言又止,只因葉笑月的搖頭不願多作解釋,他讓出了通道。「請聽我一勸,魏先生明日一去怕是九死一生,希望魏先生還是別去為上。」
  「你也要捨棄如風?」
  葉笑月沈穩地一笑。「有些東西,是不得不捨棄的。」
  我惱怒地道:「如風不是東西!子清無法理解你與冷傲天為何能那般無情!」
  葉笑月沒有反駁,只是眺望著門外,緩緩的說:「魏先生太過善良了……」接著,便不再開口說話。
  我也不想與他多作交談,抱著柳依依,昂首闊步的走離,沒有回頭。
  「我恨你。」
  這句話,讓我停了腳步。
  「我恨你……我迫切追求的,你反掌即得,你卻毫不重視、毫不留戀!」聲聲淒厲,雲名對我的恨,只怕筆墨難以形容。
  「子清從不想要。」
  「從不想要?你魏子清果真超然,果真不把這等凡人雜思放在眼底!」
  我不語,只是再度提起腳步。
  雲名狂亂的喊叫著:「我恨你,你聽到了嗎?我恨你!魏子清!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絕對不得好死!」
  我,頭也不回的離去,任憑雲名叫罵,抱著柳依依冰冷的身軀,心想:恨?連我自己都憎恨自己了,雲名又豈能不恨?儘管恨我吧!因我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魏子清的清,不再透徹,已是渾濁不堪。
  是誰多事入江湖,眼也累苦,心也累苦。
  是君無聊又糊塗,不在江湖,偏問江湖。

TOP

這個子清太白癡了
好聽一點是溫柔
講白了
是多情吧!!

TOP

有下ㄧ部嗎???感覺沒完ㄋ~~不懂ㄉ情都是大多主角的通病

TOP

引用:
原帖由 宜-Len 於 2009-6-19 21:24 發表
有下ㄧ部嗎???感覺沒完ㄋ~~不懂ㄉ情都是大多主角的通病
我可沒有雷你啊^-^
這篇小說有三部
我也有貼上來,請慢慢觀看

TOP

很好看歐
只是子清實在太善良了啊=      =+

謝謝大大分享歐~~

TOP

子清初入江湖....
小白一枚......登場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5-3-7 04:05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222084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